作者:筑梦者
第一章 帝女殇歌
看着他提着滴血的宝剑踏进她的寝宫,一旁相阻的宫娥被他不留情面的一剑捅死,姜嬷嬷更被他一踢倒在地晕了过去,她步步后退,惨白着一张脸道:“驸马,你这是何意?”
“公主,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大齐已经完了,皇上自吊于金銮殿上,早已气绝身亡,而你只怕也难逃一死。”萧荇道。
“驸马,这个玩笑不好笑……”耳里传来的都是外头的宫娥太监的惨叫声,她的脸色更形惨白,下意识地否定。
“我并没在开玩笑,李长乐,你以为我娶你是真的爱你吗?你不过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通过你,我才能取信于显祯帝,从而取得建京的控制权,今天就是你大齐灭亡的日子。梁王已经引陈进德大兵过江,试问大齐还有何可抗之力?李长乐,如果你束手就擒,念在夫妻三载之情,我倒是可以向新帝求情饶你一命。”萧荇步到李凰熙的面前,用滴血的宝剑指着她的咽喉。
她两眼圆睁,那微刺进肉里的剑尖带来痛感,但仍不及心中的悲意,带恨的双眼看着他追悔莫及地道:“什么月下誓盟,今生今世永不负我妻长乐公主之言都是假的,驸马,不,萧荇,你行,真行,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信你之言,我李凰熙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大傻瓜——”最后她悲怆的怒声似要划破苍穹。
但男人却不为所动,愤而举剑刺向她,她咬牙恨恨地看着他,手往暗藏的匕首摸去,即使是赴死,她李凰熙也不会眨眼的。
身为大齐的帝女,她有她的骄傲。
“且慢。”
这声音一出,李凰熙浑身的血液倒流,萧荇背后的主子只能是梁家,而这女人就是她的继母后梁兰鸢。果不其然,那踏着一地血水缓步进来的女子一身明黄衣装,华丽的面料上依然光鲜,头戴凤羽花冠,仍然端得一派皇室风范。
她的纤手搭上萧荇的肩膀,笑看着他道:“萧郎,你的心意我明了了,你果然不喜长乐。”
萧荇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两眼情深地道:“鸢儿,从以前到现在我在意的人只有你,她,不过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长乐,你听到了吧?你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大齐的公主还不如我这个嫁过人的半老徐娘有魅力,长乐,你真的太令母后蒙羞了,哈哈……”梁兰鸢止不住得意的大笑。
江山、爱情都是她唾手可得的东西。
李凰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居然有私情,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继母与女婿,真真一对狗男女,尤其是她向她炫耀一笑的面容更是刺痛她的神经,前所未有的恨意如滔天巨浪,她愤而掏出匕首发疯般地向他们冲过去,“我要杀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景安三年,大齐最后一任君主李盛基被迫自尽于金銮殿上,已故隆禧太后之亲弟梁王登基为皇,改国号为宋,谁知登基才不过三日就因兴奋过度骤然驾崩,新皇朝的天空乌云密布。
最后怀恩大师言道,已处死的前朝皇室血脉太多,怨气冲天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新上任的皇帝遂停止杀戮前朝血脉,将未死的前朝公主悉数赐予有功之臣为妾,惟独长乐公主因要为新皇朝祈福而遁入空门,法号了尘。
“凰熙,我要到万法寺去传扬佛法,你须在此安心居住,切勿轻举妄动,谨记我之所言。”怀恩大师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满是担忧。
李凰熙是他发小,一想到看到她状似疯颠一身狼狈地关在牢里的情形,他就止不住的悲怆,就算当年在湖州的艰难岁月里也不曾看她落魄成那样。费了好些功夫才让她能缓过一口气来,但恢复清醒的凰熙却冷静得让他觉得忧心,实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人间噩梦。
看着坐在对面少年老成的面孔,李凰熙只是端起茶盏轻茗一口,“大师勿须担忧,有你这个号称佛祖坐下的第一大弟子转世的得道禅师庇护,我的小命应会安好。”素手执起茶壶给怀恩大师续茶。
那垂下来的面容即使是一身禅服,仍遮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怀恩大师叹息一声,“凰熙,人生不过是一道苦海,你且放下往日恩怨潜心修佛,他日定能登上极乐世界无须在苦海中翻滚,你且信我之言。”她的怨念太深,当日在新皇面前力陈才能保得她一条残命,她何苦执着于此?
李凰熙没有言语,而是盘腿坐回原位,看着外头的秋风吹落一树的残叶,“怀恩,起风了,你且一路小心。”
佛法虽好,但却未能普渡众生,她父皇生前极度推崇佛教,结果呢?佛祖却让他亡国后发疯砍杀皇女,最后自尽于金銮殿上,那时佛祖可有显灵?可有怜悯天下的生灵?
没有,统统没有,她李凰熙绝不会就此罢手,忍辱负重地活下来,留着这条残命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夺回大齐的锦绣山河吗?她努力地压抑胸口的恨意,手中的佛珠被她攥得死紧。
怀恩大师自幼与她相识,哪会看不出她未能脱离红尘万丈的样子?看着她平静面容下的波澜起伏,再度长长一声叹息,只因此次南行势在必行,他也惟有尽快结束赶回建京,不让别人有机会让她命丧黄泉。
凉风初起,她站在廊下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眼帘,想到那一夜驸马引兵入宫,梁皇后倒戈相向,她大齐的江山就此分崩离析,这种苦,这种痛又有何人可以理解?
她猛然转身,攥紧那串一百零八颗莲花形的佛珠,面色阴沉地道,“姜嬷嬷,你秘密传令给云熙,要她配合大哥李茴行事,这是我大齐最后复辟的机会。”
姜嬷嬷磕头斩钉截铁地道:“公主放心,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公主重回凤座。”
闻言,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是大齐的罪人,惟有赎回自身罪孽才能到地府向列祖列宗请罪。一瞬后,她睁开眼睛,将佛珠一圈一圈地绕在手上,然后用劲一拉,银牙狠咬道:“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一定要那对狗男女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的表情因为恨意而微微扭曲。
“了尘,前方正在举办法事,住持师父传你过去。”门外有小尼姑传话的声音响起。
她这才收起漫天的恨意,抬手示意姜嬷嬷从一旁的暗门出去,然后起身带着自己原来的宫侍夏荷推门出去,看了眼小尼姑不甚恭敬的眼睛,脸色微沉地道:“我这就去。”
小尼姑看到她越过她翩然往廊下而去时,小声嘀咕了一句,“都已亡国了,还摆什么公主的架子?我呸。”
听到这声不恭敬的声音,夏荷气怒于心,转头瞪向小尼姑,将袖子卷起,想要为主子出头,这个小尼姑欠揍,但手臂却被人狠狠地攥住,她回头看向那一身褐色禅服的主子,“公主,她出言不逊,让奴婢去教训她一顿……”
“夏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已不是长乐公主,从今往后你唤我一声了尘即可。”李凰熙一字一字地道,一个小尼姑不值得她费神,狠拽着侍女的手往前行,刚转身看到小尼姑那挑衅的笑容,她的面色一沉,浑身的气息冰冷,双眸更是满含皇室威仪,震得小尼姑瞬间全身打冷颤,悻悻然地转身快速离去。
夏荷见状这才心里好受一点,跟在主子的身后,看着她禅帽下的头发已有灰白之色,主子不过二十三岁,若非遭此变故,何以年纪轻轻就白发丛生?悲自苦中来,不禁低声饮泣。
前行的李凰熙假意听不到自己近身侍女的哭声,痛哭流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李凰熙不会再做哭泣这种无用功的事情,还有血海深仇在等着她,她的手紧握成拳,忍得一时之气必定能否极泰来。
一主一仆正行走在枯叶遍地当中,却在拐角处听到了争执声,李凰熙举手示意夏荷止步,举目看去,那在不远处的殿门口却有一头戴珠钗长相粗鄙的妇人举手打向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妇身上。
“贱人,居然敢踩我的裙角?你以为你还是大齐的升平公主?不过是我家老爷暖床的小妾,连替本夫人挽鞋也不配,哼,给我掌嘴,让她知晓一点厉害。”
接着,噼啪声不停地响在空气中,那少妇的嘴角血水已经流到前襟的衣服上,不停地道:“夫人,是妾身错了,夫人,饶命啊……”
等这头戴珠钗长相粗鄙的妇人将被夺去夫婿注意力的怨气出够了之后,这才笑着命人住手,涂满丹蔻的手指掐着年轻少妇的面庞,看向她一双狐媚的眼睛,“你可给我听好了,若回去之后让我听到你在老爷面前嚼一句舌根,就别怪我这当姐姐的狠心,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还不出去洗干净自己的脸,你想要丢本夫人的脸吗?贱人就是贱人。”方才一甩衣袖进殿祈福。
其他明显是妾侍的女人在经过少妇的身边时都嘲笑出声,什么“凤凰跌落枝头变麻雀”、“能捡回一条狗命已是皇上开恩”等等的言语,少妇不敢吭一声,等到众人都进去后,她才转身准备去整理一下仪容。
奔至回廊的转角处时,看到李凰熙站在那儿,她忙举起袖子掩住那一脸的狼狈,缓步上前,“大姐可安好?”
看到她还要遮掩,李凰熙心痛难当地一把将她掩面的袖子拽下,看到她头一偏,耳里听到她再道:“我……我刚刚跌了……一跤,摔得有点重,大姐勿看,容五妹去梳洗一番后再与大姐相聚……”
“你还要外强中干,我都看到了,那个女人居然如此作践你?安熙,她怎么可以下手如此狠?”李凰熙伸手使劲将妹妹偏着的头转过来,忿怒地一把攥紧她的手往前走,“走,我去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气怒于心她再也不想忍了,曾经大齐最开朗可爱的五公主升平何以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她为正室,我是小妾,我还能怎样?”李安熙不让她拉着走,“大姐,今非昔比,我不想连累大姐,这事,大姐还是别管了,有怀恩大师相护,大姐该惜命才是。”
“安熙?”李凰熙没想到一向刁蛮的小妹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小伏祗?“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辱,大姐做不到。”拉着她要往前方的宝殿而去。
李安熙一把甩开姐姐的手,愤然道:“我说够了,你现在能帮我什么?你这是在害我,你知道吗?大姐,你已不再是大齐的大公主长乐,现在的你能做什么?我大齐的锦绣山河何以会沦落?不就是大姐的驸马萧荇利用大姐取得父皇信任,从而取得建京的兵权。而我们的好继母梁兰鸢不就是大姐在父皇面前进言,父皇才会接受她这个梁太后的亲侄女?这一切的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大姐你,现在你说要为我出头岂不是可笑至极?”
李凰熙怔在原地看着自己一向最疼爱的五妹正一脸控诉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没错,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难以安寝,一想到国破家亡那一天自己最信任的人露出的真面孔,她就会汗湿浃背地醒来,再然后就是彻夜无眠。
再多的心痛难当也不敌妹妹这一句指责,她的身子不禁一颤险险站不住脚,夏荷心惊地一把扶住自家主子,朝李安熙道:“升平公主,公主已经够难过了,您何必还要在她的伤口上再洒盐……”
李凰熙举手示意自己的婢女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是她该受的,与天无尤,心口的疼痛迅速泛滥全身,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安熙,是大姐的错……”
李安熙看到长姐一脸的怔然与悔恨惆怅,一把抱住她痛哭道:“大姐,五妹不是有心要说这些的,都是五妹不好惹大姐伤心……”
李凰熙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落下来,两手紧紧地拥着妹妹的身子,良久之后,方才推开她温柔地给妹妹拭去脸上的泪水,看着那一张肿起来的脸,近乎悄语地郑重许诺,“五妹放心,大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大齐复国。”
复国?
李安熙睁着泪眼看着长姐,长姐要干什么?“大姐……”正待要追问,大姐却放开她,又恢复那一脸的淡然带着夏荷往前走。
她举步欲追上去,后头就有夫家的侍女大嚷,“你还愣在那儿做甚?还不快去洗脸,夫人又要恼了。”
一听到夫人要恼,她打了个冷颤顾不上追问长姐,而是转身往后院去洗脸。
秋一天一天地渐深,临入冬前,李凰熙终接到最后的好消息,大哥李茴正集结旧部准备举事复辟,一切进行的异常顺利,握紧手中的信件,拉紧身上的薄棉袄,眼望前方的远山眉岱,心中燃起希望,加上她暗布的一道棋,大齐要复国就不再是空谈。
“云熙那儿准备得如何?”李凰熙将手中的纸放在烛花上点燃,然后手一扬,已燃的纸灰撒落在铜盆里面。
“永安公主说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她现在是梁贼三弟仁王的小妾,仁王对她颇为宠爱,为了皇位,仁王不服梁贼久矣,永安公主稍加唆摆,仁王就深信不疑,为了皇位哪还有兄弟之情可言?”姜嬷嬷不屑道。
“那就好,我倒要看看梁兰鸢如何做?当日她加诸给我的耻辱,我会一一奉还。”李凰熙双眼含恨地看向皇城之处。
梁兰鸢,现在的顺义公主,她不会让她好死的。
越近起事的日子,李凰熙越觉得眼眉跳得厉害,姜嬷嬷知道她心急如焚,少不得言语安慰一番,但仍未能让她蹙起的眉头松开。
这夜,在外值守的姜嬷嬷听到屋子里传出的惊叫声,赶忙推开门,看到李凰熙正一脸惊恐的自床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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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文出现的李长乐与李凰熙这两个称呼,在这儿解释一下,都是指女主的,不过长乐是封号,凰熙是名字,这就是区别。
第二章 帝女芳魂
“公主,公主,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姜嬷嬷上前关心地道。
“嬷嬷,我……我梦到大哥浑身浴血,身首异处……”李凰熙喘着气道,这是不祥之兆。
姜嬷嬷与后进来的夏荷都一愣,随即,姜嬷嬷道:“公主会不会是忧思过重才会做这样的梦?”
李凰熙指示夏荷将禅服拿来,披在身后汲鞋靠近窗前看着那浓浓的夜色,仍心悸道:“嬷嬷不明了,宫中巨变那一次我也做了这样的梦,结果却应验了。”
姜嬷嬷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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