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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从两人的空隙中吹过,钟声已经敲到了最后一响,那余韵在寺中回响着,但两人仍是那样地看着对方。
她忽而抬脚走近他,仰头看着他冷冽地一笑,如花似玉的小脸上却有着如春暖花开的表情,“千古艰难惟一死,除死无大碍,表叔,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兴许,将来我们还有用得着对方的机会。”
第十九章 归途遇袭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他,继而身上的佩饰一响,她转身,背对着那个男子冷冽道:“梁晏,我不去坏你的事,你也别干涉我的事。”迈开步子往回走。
才走了两步,她的双手突然被人从后面反剪,身子一晃,动作一顿,两眼大张,那只抓着她双手的大手一使力,她就被迫挺着胸脯看着上方那一道阴影,小脸不服输想要出声。
男子另一只手的食指却是在她不点而朱的唇上一竖,阻止这张漂亮的小嘴再说出更气人的话,他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似乎现在才看清这张小脸上逐渐展现出来的风华绝代,鹅蛋脸上一双柳眉如黛,凤眼清亮如月光,鼻梁高耸,尤其是自己的手指正碰着的朱唇一片柔软温润,无疑这丫头有一副好相貌,也是,建京公认的第一美女的女儿还能差到哪儿去?
在她不悦瞪着他要挣脱时,他抓得更紧,认真道:“凰熙,你在玩火。”
朝局错中复杂,党派斗争林立,梁家是势大,但不代表可以只手遮天,她一连串的打算就是要搅浑那一池水,好让忠王能有机会捞到一点政治资本,眼前的少女能谋算得那么深,确实要让他刮目相看,只是她也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不由得让他一声叹息。
“那又如何?如果连玩火的勇气也没有,那我干脆直接找条绳子自吊算了,兴许将来不用死得那么惨。”李凰熙一挑娥眉道,话里的悲凉只有她自己清楚。
听得她这句话,梁晏的眸子不由得一黯,眉尖紧皱,就是这一瞬间,李凰熙的脚抬起狠狠地踩在他的脚背上,脚上一痛,他钳制她的手就是一松,她轻捋鬓边的秀发,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而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挺直小身板的背影,头也没回,有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唇角轻轻一勾,伸手抚了抚自己那半边被她掌掴的脸蛋,有点自嘲自己那是自找苦吃,这丫头果然就是一个刺猬。
李凰熙才走了一段回廊就遇上了匆忙寻来的姜嬷嬷,姜嬷嬷气喘不已,刚要相询,李凰熙摆摆手示意她一切安好,脚步并未停顿。
禅房里还是那么安静,李凰熙看到怀恩在那儿打坐,并没有打扰,而是盘膝坐在一旁默念了几句佛经,前世毕竟在庵堂待了一段日子,想来真的好像做梦一般。
日头西斜了,一抹残阳透过窗棂照在屋子里,打坐的人如石化般一动不动,李凰熙起身将衣摆整理好,看了眼那守定姿势的英俊和尚,在小几上留下一张纸条,方才施施然地轻手推门出去。
守在门外的姜嬷嬷一看到郡主正悄然关门,忙上前相询,李凰熙正要让她去备马车准备回去,听到里头有着一抹淡然的声音道:“凰熙,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李凰熙正欲关门的手一顿,抬眼看到那没睁开眼睛的僧人,“怀恩何必明知故问?”咬了咬唇,将心底最真的话全盘托出,“这样做虽说拖了杜家下水,杜太傅虽然对你不住,可那也是你世俗家的爹,因你之故势必要受到梁相爷的猜疑,但建京的风云变幻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祸兮又怎知不是福所倚?”
怀恩没再说话。
她将门最后关上阻隔了视线,轻声道:“怀恩,我在忠王府等你,希望明天一早你不要让我失望。”
深呼息一口气,她看了眼那如血残阳,心中突然涌起豪情壮志,这才是刚刚开始。
清凉寺的钟声又一次敲响,李凰熙听到那些僧人又开始在回廊上急走,肚子响起咕咕声,这才忆起自己连午膳也没有用,众生都要吃饭,这些出家的僧人同样不能免俗,想到这里,不禁摇头一笑。
看到住持师父正要主持晚膳,她双手合十地行礼告辞。
那位有着长长白胡须一脸和善的老师父睿智的双眼看向李凰熙,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施主命格清贵,何必要在十丈红尘中翻滚呢?如能入我佛门,必定能修得正果……”
李凰熙失声一笑,她现在只有杀伐之心,学不来佛祖的仁爱世人,劝她归依佛门未免可笑,遂道:“师父莫要拿在下开玩笑,佛门乃清净地,在下不过一世俗人,莫玷污了这清净地方好。”
如若佛祖真能庇护她,上一世她也不会死得那么凄惨,还是在佛门净地被刺而死,真真讽刺,嘴角不自觉地讥讽一笑,隐而不见。
白胡子住持师父看着她衣袂飘飘而去,脸上浮现可惜之意,嘀咕了一句,“倒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却斟不破红尘,可惜了,可惜了……”
李凰熙自是听不到那白胡子和尚叹息所说的话,即便听见了也只会付诸一笑,她这一生都注定要背离佛门,那条披满荆棘之路才是她要走的。
忠王府的简陋马车驶到眼前,姜嬷嬷放下脚踏正要扶着郡主上去,谁知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近,车盖上的褐色流苏随着车身的震动晃得厉害,车帘子早已被人掀到车顶,蓝袖伸出一把捞在那柳腰上,瞬间就将人带上了马车,饶是李凰熙这般淡定的人都要花容失色,“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不然我可不客气了……”尚未及笄,头上仍梳着两抹丫髻,未配有珠钗,想要拔钗刺向身后之人都不能,但李凰熙又岂会是那种束手待毙之人?
一只玉手握紧一把小巧的匕首瞬间往后刺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驾马车的小厮见状下意识就要出手,但被主子的眼睛一瞪,极快地收回手又执起缰绳,一切似风平浪静。
李凰熙一刺就刺在空气中,应是后方之人及时闪避,还要再度出手,头顶上就传来一道极其令人讨厌的声音,“小表侄女就那么恨表叔?非要置我于死地?”
那调侃的语气让人极度不爽,李凰熙收回手,快速地转回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他鬓边有几许发丝飘下来,应是自己刚刚那一击的成果,未免有些郁闷,不悦道:“表叔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光天化日之下劫掳良家妇女,很好玩吗?”
“我这不是想要给小表侄女一点惊喜嘛?”梁晏摸摸鼻子道,然后捞着她进马车里面,接着道:“如若不这样,你会上我的马车吗?”
李凰熙给了意欲上来护着她的姜嬷嬷一个淡定的眼神,姜嬷嬷的老脸上愤怒之色仍未消,这梁公子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不顾上下尊卑硬梆梆地道:“梁公子下回别再这样吓人了,我家郡主身娇肉贵禁不起,老奴虽人微言轻……”
“大胆,是谁给你这个胆子与我家公子这样说话?”一旁侍候的小厮早已是愤怒地道。
“那是我的乳娘,为我仗义执言了几句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喝斥?”李凰熙冷哼一声。
梁晏朝姜嬷嬷微微一笑,“是我鲁莽了,嬷嬷说的是,凰熙有你这样的乳娘是她的福份,反正我也要下山,正好顺路送凰熙一程,让她坐在我马车吧。”然后看都没看一眼小厮,“掌嘴。”
那名小厮微微一愣,然后抬手就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梁晏这才挥手示意那名小厮出去。
李凰熙看了眼梁晏没有再争辩,朝姜嬷嬷使了个眼色,姜嬷嬷这才钻进了后头简陋的马车冷脸吩咐车夫起程。
前方的华丽马车中,李凰熙抬眼打量了一下车内的装饰,一旁车窗挂着名贵的竹帘子,车里有着淡淡的冰气冒出,在这盛夏时节份外的舒服,其余的装饰极其的考究华丽,还有那只名贵的香鼎里面有淡淡的熏香冒出,丝毫不输上一世她长乐公主出行的奢华。
“梁家真是有钱。”她讥嘲一声。
梁晏没有做声,抬手往她的额头上抚去,她往后一避,戒备道:“你干嘛?”
他睁着极致风华的眼睛无辜道:“看看你的伤口,丫头,何必那么草木皆兵?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凰熙鼻子里轻哼,摆明不信他的话,不过并未再闪躲,由着他掀起那一抹额发,不甚在乎地道:“这伤没甚关系。”
“女孩子留疤了就不好看,不怕许不到婆家?”他笑道,亲自动手拿出暗柜里面的上好药膏给她涂抹起来,这丫头居然只是草草处理那伤口,为了不引人注目甚至连沙布也没有用,那个伤口仍泛着细细血丝。
“要那么好看做甚?”她不在乎地道,前世为了那个男人她是一直花心思地妆扮自己,却最终死在他的剑下,那一剑将她对于情爱的响往都刺没了,要那些劳什子做甚?
梁晏的眉头一皱,看着她那淡然嘲讽的样子,这回不再调侃于她,而是正儿八经地道:“小小年纪说话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真不可爱。”
李凰熙斜睨他一眼,那药抹在伤口上很是清凉,小脸不禁舒适地一展,正要再驳他一句,他突然抱着她往旁边一滚,她瞪大眼睛,双手推却,怒道:“你干嘛?”
恰在此时,一支箭从她刚才坐着的地方强势地将布帛射破,声音一响,竟插到那极硬的木板上。
第二十章 玩个刺激
李凰熙这回眼睛不由得大张,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耳朵灵敏地听着外头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极响,不由得担心后头马车里的姜嬷嬷,一怒之下翻身骑坐到梁晏的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怒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俏脸蛋离自己很近,梁晏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反手就搂上她的柳腰,两人的胸贴得极紧,“待会儿再向你解释。”
她柔软的胸脯突然碰上他坚硬的胸膛,微微有些疼痛,脸蛋赧热起来,正要抗议,他又抱着她向另一边滚去,避开几支射进来的冷箭,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再也顾不上两人此时紧贴的动作多么的不妥当。
梁晏的面容沉冷,一手要护着李凰熙,另一只手却是一把抽出宝剑紧握在手,知道这丫头不会轻易地配合自己,惟有将她护在身侧往外面撤。
李凰熙被他搂抱出马车,凤眼看到一群来历不明的蒙面黑衣人正与梁晏的手下缠斗,剑剑见血,心头紧抽,急忙一睃巡,看到后方的简陋马车跟得并不太贴,尤其是这半山腰,竟无人理会,惟有姜嬷嬷一脸焦急地想要上前,忙给她一个眼神要她原地待命,只要不上前,姜嬷嬷一个无关紧要的仆妇是没人过多理会的。
突然身子一失衡,“啊”的惊叫出声,这该死的男人居然将她挟在腰上,纵身一跳离开马车后,远处一支带着流火的箭矢恰好射过来,“澎”的一声马车瞬间燃烧起来。
她的心里不由得大骂,这个风骚的男人活该成为别人的目标,骚包地驾着这样华丽的马车惟恐别人认不出来?若不是无赖地将她掳上他的马车,她才不会受到这无妄之灾,对,就是无妄之灾,这场刺杀不是冲她来的,从姜嬷嬷无人理会就可看出。
只是现在她不能大声骂他让他将她放下,那样会死得更快,合作地伸手揽紧他的腰,此时的梁晏正与别人缠斗得厉害,剑风扫过,她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咬牙道:“表叔,你给我听好,你死可以,无论如何也要护我周全,不然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梁晏听着她咬牙切齿的话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居然能笑得出来,手上一用力将攻来的剑都格开,笑得很无赖地道:“真的吗?不放过我?小表侄女,我们到地府去相亲相爱吧。”
“呸,谁要跟你相亲相爱?你这混蛋要害死我吗?看剑啊……啊——”她急忙地头一缩回他的胁下,差点又成为剑下亡魂,好在这个不靠谱的表叔反应快回身一挡,剑剑相撞的刺耳声音让她的头皮再度发麻。
梁晏处于被动的局面,一边要护人一边要挡住那攻击,通过几次的较量对于这群人的来历心中已是有数,不由得暗骂一声,真没想到他们会来得那么快,看来早已有人的将他的情况透露出去了,会是谁呢?
一心几用之下他仍能滴水不露地护着那个脾气越发见坏的丫头,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冷光一片,双方的死伤相当,只是对方一心要杀他所以力量上更为占优,双眼迅速地看了眼地形,这里距清凉寺已经颇远了,卡在半山腰间不上不下,难怪要选在这个地方动手。
要撤,往前往后都不容易,只怕这一路上埋伏了不少人准备伏击他,此时头脑迅速转动,要寻求一个突破口,他一人要安全地撤退容易,可现在带着这个丫头却不容易,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李凰熙看到不远处大片冷箭朝他们射过来,双手更紧地搂住梁晏,惊叫道:“小心,对方放箭……”
梁晏早她一步发觉,那群攻击他的人往旁边一撤,他转身将搂在身侧的丫头挪移到身后,然后长剑舞得更快,将那些箭矢都一一格开,轻吹了一声口哨,护卫们已是会意反身格开箭矢护着主子撤退。
李凰熙紧张地看着打斗的场面,听到身后有石子滚动的声音,一回头看到再退就是悬崖了,遂赶紧趴到梁晏的背上在他耳旁冷声道:“再退就死定了,后方是悬崖……”
梁晏回她一个安定的笑容,吐出一句能气死她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还往这方向退……”她语气极坏地道。
可没待她说完,梁晏却是又将她抱到身侧,在她不明的目光注视下,笑得人神共愤地道:“小表侄女,表叔带你玩点刺激的,抱好我。”
李凰熙看到他眼中闪出的邪恶之光,再看了看后方的悬崖,吞了口口水,首次结巴地道:“你……不会打算……跳……崖……吧……”
“看来我们真有灵犀。”梁晏笑得那是一个开心,暗地里却给自己的护卫打了个手势,然后抱着李凰熙纵身跳下山崖。
李凰熙的身子朝下而去,失重的感觉并不让人好受,前世加今生她都没有试过有如此刺激的体验,忍不住惊叫出声,“啊——梁晏,你这个混蛋……”清脆的骂人声在这个山谷里面回荡。
梁晏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在风中听来有点怪,“凰熙,你真没有骂人的天份,能不能换个清颖点的?”
李凰熙眼睛都不敢大张,只有下意识地抱紧这该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