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约莫估计大概有三四十人左右,凰熙,这群人应是刺客。”怀恩慎重道,看这架式不像是土匪山贼,再说入住这间客栈之前是将周围都尽量打探清楚的,所以这群人来得突然。“凰熙,我背着你先逃离这间客栈再说。”
李凰熙这时候也听到了外头的声响,那群人看来很快就要搜到这儿来,遂点了点头,回头冷静地吩咐几名侍女将床弄成还有人睡的样子,然后就由怀恩拉她出窗户,一气呵成地将她背在身后,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汗巾子将李凰熙固定好,赶紧离去。
那几名会武的侍女也没有多言,将床拢成有人睡的样子,然后也迅速地跟在怀恩的身后逃离这间客栈。
李凰熙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地想,心情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她还有腹中的胎儿,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怀恩的背很温热,她下意识地揽紧他的脖子,只是心底却是冰凉一片。
怀恩似感知她的心情糟糕至极,随口安抚了她几句,脚下却没有停顿,看到有守风的黑衣人,他当即下狠手一敲那人的后脑勺,将人狠狠敲昏。
这一路有几次险象环生,除了李凰熙之外,身边几人都多多少少负了些伤,伤口的血水滴到了地上都来不及擦,仅有少数护卫逃出性命,他们一看到怀恩背后的李凰熙当即围上来要护着她离去。
他们的行动是快,无奈在上面搜不到人的黑衣人已经踩着楼梯“咚咚”地下楼,已经往客栈外追来。
李凰熙全身紧绷,即使留下了约七八十人护卫,无奈对方虽然人少但是个个武艺精湛,今回怕是难逃一劫了。
其中一名侍女道:“大师,你放下公主,由奴婢穿上公主的衣物往另一个方向逃去,这样兴许可以引开他们……”
“你这样会丧命的。”李凰熙严厉地道,看那样子是打算这样做。
那名持剑侍女道:“公主,奴婢是死卫,好歹一身的武艺,要逃也容易些,可公主不但身子弱武艺更是不行,若这样一起逃匿,公主就算不死在敌手也会被这身子拖垮。”看到李凰熙的神情有所动摇,她侧耳听了一会儿,抓紧又劝,“公主,您就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想想您肚子里的小主子,您此时若死了那就是一尸两命。”
若为自己逃命而让人引开追兵似乎过于卑鄙,但是眼前这侍女却提及她腹中的胎儿,李凰熙就不能不顾忌这个孩子,再者她说得也没错……
她在努力地说服自己接受她的提议,但是理智告诉她若这样做眼前这个时常笑着开导她的侍女怕是九死一生,那群人看来就不好相与,最后她还是道:“别提了,大家赶紧逃吧,与一里外的护卫大军联系上,我们就安全了。”
那侍女的眼里一阵湿意,到这关头公主还是没有选择牺牲自己以保全自己的性命,说句实话真是大出自己的意料,她在她身边侍候的日子不长,但也知道她的性子凉薄,能这样待自己实属不易。
“公主为奴婢设想,奴婢真不知说什么为好,但是现在请公主一定要听奴婢的,事不宜迟,公主,得罪了。”那侍女举起手刀将冥顽不灵的李凰熙砍昏,然后看向没有阻止自己的怀恩大师。
怀恩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看到已有男子立即剃了自己的头发,明显是要扮作他来迷惑那群刺客,眼看对方要劝说自己,立即放下李凰熙,脱下自己的僧袍,“贫僧不会说什么话来阻止各位,只是你们千万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那剃了自己的头发的汉子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递给他,咧嘴笑道:“若我等没那个命逃出生天,希望大师能为我等做上几场法事超度超度,像我等这些人都是手染鲜血的人,真不想到那十八层地狱去。”
背着人与李凰熙换装的侍女将头发挽上去,低头帮昏迷中的李凰熙掩好衣襟,朝怀恩拱拱手,“大师,请千万保住公主的性命,若我们真回不去覆命,大师可千万记得要为我们念经哦。”
故做轻快的语气,听来没有那么多的伤感,也让对方更容易接受,怀恩重重地点了点头,赶紧将李凰熙背在背上后,最后再看了眼他们,“保重。”
然后在少量护卫的掩护下向另一个方向奔去,而那扮做李凰熙的人也迅速地跳上那名剃了自己的头发的壮汉背上,沉声道:“走。”向反方向跑去,这一条正是通往那护卫军最快的捷径。
此时从门里冲出来的黑衣人正好看到扮做李凰熙的侍女那华丽的衣衫,再者是她身下那穿僧袍的年轻人,正与上头给他们的资料相符,看那护卫的阵势应是长乐公主无疑,遂抿唇举起手道:“追。”
月光下,黑衣人迅速地追过去,没有半分迟疑。
另一个方向的怀恩却是半步也不敢停下,为了他背上之人的生命,他只能尽全力飞奔。
快要与护卫军会合时,李凰熙悠悠转醒,她看了眼周围的人就知道那几个会武的侍女已经不在了,兴许这会儿已经丧命了也不一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那会儿的不赞同究竟是出于本意还是故意做做样子,其实自己真没法分辩清楚,现在只能希望她们能逃出生天,回到建京后她会好好地奖赏她们一番。
“怀恩,”她虚弱地唤了一声,“放我下来。”
“凰熙,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怀恩头也没回道,脚下的步子仍未停。
“我有话要说。”李凰熙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怀恩闻言,停下来将她放下,扶着她坐在地上,然后自己就与几个护卫勉强歇息一下。
李凰熙沉重道:“这群人来历不明,你们也看到了,若这次他们没得手怕是还要寻找机会,我们始终是处于弱势的地位……”
“凰熙,你是说……”怀恩多多少少明了她在想什么,很快就在心中思索起来。
李凰熙看着他,点了点头,勉强撑着身子看向另一边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她的心就是一沉,她到底想得过于简单了,也过于相信人性的美好。
掩了掩额,她道:“派人去通知护卫军立即出动,尽可能抓到活口,还有不管结果如何,让人对外宣扬我已遇害的消息……”
“公主,这似乎……”有老实巴交的护卫反对。
李凰熙却举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我秘密归京,这样一来不会再引来刺客杀手,二来也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他们这次杀不了我,下次怕是要派更多的人前来,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最后眼睛严厉一瞪,“按我说地去做。”
怀恩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公主这计策甚好,可免遭杀业。”
既然这两人已有决论,那几名护卫也不再有异义。
远在凤临县的李芫在凌晨时分就收到了消息,他的长姐已经遇袭身亡了,当时他吓得将手中的碗筷都掉到了地上,颤声道:“真死了?”
“太子殿下,难道这消息还有做假的?”那名来向他禀报好消息的幕僚笑着道,“殿下,这次总算斩草除根了,等回京后殿下必定能得到皇上重用。”
李芫的神情一呆,长姐死了,他就算再没人性这个时候也是笑不出来,突然想到这些年来她横加干预父皇的后宫,就是为了守住他的地位,长姐其实对他一直很不错。越想他的脸色越苍白,看到那幕僚还在那儿喜笑颜开。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站起来,指着他狠声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怂恿,孤怎么会做出这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你将孤的长姐还回来,你还啊……”
“殿下……”那幕僚没想到他会突然在这个尘埃落定的时刻反悔,但在看到他通红的眼睛时,他读懂了这个太子殿下的心思,他这是在找借口杀人灭口同时还要让自己的良心得以安息,“殿下,这是您同意的……”
“闭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不是孤的,孤是错听了你的建议。”李芫表情阴冷道,“来人,封住他的嘴拖出去斩首。”
“殿下,你这是过河抽板……”那幕僚没想到他说杀就杀,当即大骂出声,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如何敌得过孔武有力的侍卫,没一会儿嘴就被破布堵上,双手被缚住拖出去准备行刑。
李芫看到这在他眼中是罪魁祸首已经丧命了,那一直不安而躁动起来的良心突然安静下来,对,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时耳根子软中了别人挑拨离间的计,对,就是这样子。
这会儿他又坐在椅子上捂脸哭了出来。
一会儿后,他起身到书房去写折子安慰父皇,表示长姐去了,还有他这个儿子,他必定会代长姐尽孝,守住家国江山社稷……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一股脑儿地倾诉自己这个为人弟弟的有多么的难过与伤心。
李茴在傍晚时分到达,他一来就揪住太子手衣襟,“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要好好解释一番?”
太子周围的护卫看到理亲王的行动,纷纷拔剑对准李茴,若他稍有异动,他们的剑都不会再客气了。
李芫却是一反常态地挥手示意那些人退下,看着李茴哀伤地道:“大哥也收到了长姐遇害的消息了?孤没想到这不过短短一段时日就与大姐天人永隔了,大哥,孤无比地伤心自责,孤那天就不应该让她独自归京,若是孤相劝,大姐必定会留下,这样也不会遇上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匪徒……”
李芫脸上的表情看来没有半分虚假,李茴却是狐疑地看着他,在自己的记忆中他是从来都不屑唤他一声大哥的,可刚才他唤了,此时他只能咬紧牙根。
一听到妹妹出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他,“太子殿下,此事尚未查明你怎么就径自下结论了?还是说你在背后做了什么?”
这话踩中李芫的尾巴,只见他跳起来指着李茴狠声道:“孤会做什么?那可是孤一母同胞的长姐,你不知情不要乱说话,否则孤不会放过你,李茴,孤在你眼中就是那奸邪小人吗?你好大的胆子。”
李茴没有回他话,绷着脸站在那儿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大骂,握紧的拳头骨头不停做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一时因为情急而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太子殿下,没有最好,若让我掌握到什么证据,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太子,必定要将此事呈到父皇的案前,还凰熙一个公道。”李茴捏着拳头不留情地当即离去。
在他身后的李芫脸色一白,最后更是阴鸷着脸低语一句,“李茴,你别得意,孤总有一天会收拾你。”
李茴匆匆从凤临县县衙出来,骑上自己的马迅速让人整合自己的嫡系人马当即出发寻找长乐公主的下落,他死也不信凰熙已经死了,这消息必定有诈。
会来这儿找李芫的晦气,一来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二来也是趁这个机会离开凤临县,不再这儿搅和下去,反正白晏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他可不能久留在这儿,他日成为李芫推卸责任的代罪羔羊。
仅两个时辰后,李芫就收到理亲王不顾圣谕带人出城的消息,他冷冷地道:“让他走,孤就不信没有他,孤做不成这件大事。少一人也好,那样功劳就全是孤一人的。”
长乐公主遇害的消息如风一般很快就传到了建京,帝王李盛基为此三日不再朝哀悼长乐公主的香销玉殒,后宫更是顺应帝王的心情,一片哀哭之声,纸钱满天飞。
帝王下令,无论如何要寻回公主的尸首风光下葬。
已经与完颜雄派来的人取得联系的白晏,顺利地找到了藏身之地,而神医早已待命,查看了他的伤口后感叹一句,“好在没将心脏刺穿,后期又服用了不少补元气的天才地宝,不然拖到这个时候才让老夫医治,只怕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结束了颠簸流离,白晏的伤势飞快地愈合,更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剩余的有生力量结合起来,不再是那几个人孤军做战。
只是当李凰熙已经身亡的消息传到白晏的耳朵后,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原本愈合情况良好的伤势因这个消息恶化了,伤口裂开,鲜血直流,将身上的衫子都染红了。
当夜更是发起烧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阿二一手捶到墙上,“那个狠心的妇人死就死了,还要继续祸害我们的公子,真是可恶。”
完颜雄派来的人也皱紧眉头,五皇子怎么如此儿女情长?再说那是个敌国公主,又处处想要置他于死地,听到她的死讯不正是要拍手称庆吗?居然还为此而伤势恶化,心里多少都有几分不痛快,为此回大魏的行程又要拖延了。
白晏没有昏迷多久很快就清醒过来,看到白头神医正神情专注地给自己换药,他勉强一笑,“有劳了。”
“公子莫要这样说,医者父母心,老夫可是个有医德的人。”白头神医道,“至于长乐公主,只能说她命该如此,公子不可伤心,这样会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刚才是我一时急了才会这样。”白晏将手抬起来靠在额头上,喃道:“依她的性子岂会这么容易被人暗害了去?果然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她指不定正在秘密归京的路上,她一向如此……”
白头神医听他提及李凰熙,看来他已经找到了答案心情平稳下来,这才稍稍安心,出去后唤了阿二等人进来。
“皇子,事不宜迟,等您伤势稳定后,我们就要起程回国,将军已经参枕戈在边界上等候接应皇子……”完颜雄派来的人立即劝道。
阿二也在一别帮腔,现在他们在南齐怕是已经难以立足了,回北魏是最后一条路。
白晏却是神情清冷地看向他们,“此事我自有定论,你去给完颜雄传话让他不要挑衅南齐的军队,我尚有事没完成不能现在离开南齐,等我事一了,会立即起程归国。”
“皇子?”完颜雄派来的人还想再劝。
白晏已经闭目养神,明显是心意已决,他不用再劝说了。
阿二叹息一声,公子怕是还没有放下李凰熙,红颜祸水,李凰熙更是祸水中的祸水。
在盛夏时节,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李凰熙终于抵达建京,此时她已经有孕将近五个月了,只是那肚子仍未显怀,更是时不时地伴随着流血的症状,沿路看过的大夫都摇头叹息,这样的胎儿已经没有怀下去的必要,无奈李凰熙却是一意孤行,谁劝都不听。
李盛基看到女儿失而复得,顿时老泪纵横,少有的激动的当即抱住女儿痛哭,“我儿平安没事回来,真乃可喜可贺……”
李凰熙看着老父的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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