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祯帝一听,眉头就是一皱,居然是个女孩,难怪没有人向他报备,以儿子现在的年龄生女儿并非是好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再生下一胎?”
拓跋晏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很明显父亲对他的女儿不感兴趣,这让越来越疼爱女儿的他非但不适应,心里也有几分不爽,“凰熙的身体还没养好,孩子的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明祯帝看到儿子不豫的脸色,心下也知道自己这样太过于不近人情,脸上的神色缓了缓,“朕不过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儿女成双,才会这样着急的,就怕我等不到这一天。”
“父皇安心休养,身体会有恢复的一天的。”拓跋晏道,白头神医私下里也跟他提过,说是明祯帝的身体状况不乐观,刺虽的虽不是心脏,但离之甚近造成失血过多,要恢复成以往健康的样子怕是不可能了。
明祯帝喝了药眼睛一闭,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拓跋晏看他要睡,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正要行礼退下,却听到他的父亲道:“阿晏,你会让朕抱上孙子的,对吧?现在朕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似敌不过睡意的侵袭,最后咕哝一句,“下次把朕的孙女抱进来给朕瞧……瞧……”
拓跋晏只是握了握他的手,随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南齐皇宫,李盛基的病情在天气转热时越发的严重,现在更是连床都不能下了,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那太子李芫表明上摆出一副侍疾的样子,实际上每正只是循例来看一眼就走了。
即使这样便罢了,李盛基有多名女儿,寿康公主更是想亲自侍疾,太子却说,公主年幼怕会过了病气,连她也不许靠近李盛基的床前,其他想捞好处的已出嫁的公主们更是只能打退堂鼓。
这日夜里,李盛基口渴想要水喝,只是虚弱地喊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宫侍上前,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还没死,这群宫人就开始造反了。
“来人……”他挣扎着起身。
突然,一碗清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接过,哪知这碗清水却在他伸手靠近的时候,那捧碗的玉手就是一松,随后在他触手可及处掉到了地上,“咣啷”一声,碎成几大块。
“你……”他气愤地想要破口大骂,“……朕还是……皇上……”只是当他看清那站在他面前的人影时,他颤抖着手指,喉结嚅动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名女子一身的青绿色华丽宫装,头上梳着繁复的发髻,插着一朵巧夺天工的翠玉牡丹花,几枝金钿子点缀,看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左右,很是艳丽。
只可惜这些落在李盛基的眼里只留下惊悚二字,“你……是人……还是鬼……”
那名女子大笑出声,俨然是那天府里静王在岳将军府私会的女子,她靠近李盛基,红唇轻启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随后,李盛基的眼睛睁大,他的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可是那名女子却不放过他,纠结在他耳边道:“……别太惊喜,这是你欠我的……我忘了跟你说,给你下药让你的身体变成这样的人是我……还有你的好儿子……”
“你……会有报……应……”李盛基因为愤怒,脸色涨得很红很红,他做势要去掐她的脖子,身全弹跳起来。
哪知那名女子却是往后一退,让拼尽全身力气的他扑了个空,身体更是向前栽倒,他在地上爬动着,想要挣扎起身。
一只精美的绣花鞋踩上他的背,阻止了他的举动。
“想起来?你倒是想得美,我曾经有多痛苦,我就让你尝尝这滋味……”
哈哈大笑声响起,李盛基满身狼狈,身为帝王他已经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更何况这屈辱来自这个女人?一口血喷洒出来,他睁着一双不甘不屈愤慨的眼神看着她,“老、天、会、收、你、的……”这回他说得极慢极重。
那名女子却是笑容一收,蹲下身子看着他年老的面容,“报应?你以为我怕吗?要报也会先报在你最爱的那双儿女身上,他们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而你只是一个偏心是非不分的老鬼,你凭什么活着?啊?”
她的面容因为怨恨,也因为当年事而扭曲起来,她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毫不害羞地把那粉色肚兜褪下,只见她的胸口处有一条丑陋的长长的疤痕盘桓在那粉白的肌肤上,显得是那样的狞铮与难看。
“看到没有?这都是拜你与你的好女儿所赐,可是老天有眼,他不收我的命,他让我从地狱里面回来找你们算账,老不死的死东西,你看,你看——”
李盛基的眼睛逐渐朦胧,他看到女子脸上的扭曲恨意,脸上非但没有内疚,反而也涌上了无边的恨意,“……我的女……儿……凰……熙会回来……给我……报仇的……你这个……孽……”
“你给我死——”
女子的脚踩上李盛基的脸,女子使劲全力地踩着他的脸,“去死,去死——”
慢慢地,李盛基挣扎的力道变弱了,最后更是无声无息地一脸伤痕地躺在地上。
他的一生窝囊过,也风光过,只是他没想到当他告别这个世界时是用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还是死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
女子看他已经透不过气来,这会儿她清醒了些许,颤着手轻轻地往他的鼻下而去,果然,他已经死透了……
她开始是低低地笑出声,随后又是大笑,那笑声在雕梁画栋的帝王寝宫里回荡——
等她的笑声停止下来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只是那满是泪雾的眼睛淬满更多的毒,她张唇咬了咬红红的指甲,嘴角冷冷一笑,“李凰熙,我等着。”
南齐的这场变动,李凰熙收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八月秋风起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丰公子,最后仍不死心地问:“皇上真的驾崩了?你没骗我?”
丰公子一脸难过地道:“这是国丧,公主,草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捏造。”
李凰熙这回不得不相信,她的父亲是真的死了,虽然他一生也没做过什么丰功伟绩的事情,行事也以糊涂居多,但这个没有本事的男人终归是她的生身父亲,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干涩的眼里流出泪水来。
好半晌后,她才一把抓住那椅子把首稳住身体,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把痛苦都深埋心底,“怎么驾崩的?”
丰公子不敢瞒,道:“据草民打听来的消息说,皇上之前一直大病不起,这本是事实,不过宫里一直没流言说病情会致命。”顿了顿,“朝廷上给出的结论却是皇上突然病情加重,暴病而亡。”
暴病而亡?
多熟悉的字眼,李凰熙不禁想要冷冷一笑,在史书里,怕是用这四字概况死亡原因的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就连她那厉害的皇祖母死因也是用这四个字,这里面能有多少文章,她会不清楚?
她的父皇之死必定不简单。
拓跋晏进来的时候看到她两眼茫然地看着窗外,他走近她,将手上的披风给她披好,“屋子有些冷,怎么不唤人进来添炭盘?”
李凰熙回头看他英俊的面容,年过三十的他更添了几许成熟的魅力,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可是此时她的眼里梁满的哀凄,“阿晏,我的父皇死了,他死了……”
拓跋晏不忍看她难过伤心的面容,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凰熙,你还有我,有我们的宝儿……”他只能呢喃地安慰妻子的伤心痛苦。
“阿晏,你知道吗?偏在这个时候,我的弟弟却宣布要迎岳将军的小女儿进宫为正妃,初登大统却封岳氏为皇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依然用着那飘忽的声音说着话。
拓跋晏更紧地抱着她,他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他们才过了一段幸福没有忧虑的时光,他们的女儿才刚刚四个月大,还只是个会流口水一笑无牙的小孩子……他的心越发沉重,似要跌至那谷底。
李凰熙似乎也没有指望他说些什么,她的头依然伏在他的胸膛上,“阿晏,你知道吗?丰公子告诉我,芫弟重用静王,贬理王,任用他的策略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他这是倒行逆施,大齐会断送在他的手里……”
拓跋晏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松开怀抱,顾左右而言他,“凰熙,宝儿怕是要睡醒了,我去看看她……”她接下来的话,他必定不会想听,能避得一时就暂避一时吧。
他环着李凰熙的手就是一松,随后转身即离开,就在他的手要掀起那帘子时,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地想,“阿晏,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他的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帘子在他身后又飘回原位。
他站在廊下眺望着远方的景致,手却在背后握得很紧,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在想什么,他虽不敢说能知道全部,但起码算个八九不离十却是有的。
一声长长地叹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李凰熙开始夜里失眠,每每都会喊着“父皇”二字从梦中惊醒,然后全身都出冷汗,拓跋晏一被她吵醒就会紧紧地抱着她,“凰熙?”好在她这几天情绪不太稳定,女儿交给乳娘去带。
她全身打冷颤地缩进他的怀里,“阿晏,我梦到了父皇全身是身地向我走来,他的死状很可怖,他……”她两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他要我为他报仇,他说他死得很惨……”
拓跋晏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地安抚地吻着,手却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一凰熙,你这是被那暴病而亡四个字吓着了……”
“不不不”她连连否定,抬眼定定地看着他,“阿晏,我的父皇不是自然死亡的,他是被人阴谋杀害的,一定!”
哪怕夜里一直睡不安宁,白天,她都会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离开她一会儿都不行,她的眼睛一直都粘在她的身上,低头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白里透红的粉嫩肌肤。
小平安趴在她的身边,本来有些调皮的男娃儿因跟在她身边的时日很多,知道她的情绪低落,故而一直不吵不闹安静地陪着她。
在她有时候发呆忘了吃饭喝水的时候,他都会拉扯着她的衣服,脆生生地唤道:“干娘!”
李凰熙每每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会轻轻地摸一摸他的头顶,朝他微微一笑。
夏荷躲在暗处看着自家主子黯然神伤的样子,私下里不知抹了多少泪水,李盛基驾崩一事她早已知道,当时还大大的吃了一惊,毕竟李盛基正值壮年啊。
皇宫里的地上满是落叶,即使宫人已经很勤快地打扫也难以避免,明祯帝的身体时好时坏,拓跋晏有时进宫代他处理一些政务,他也借上回嘉元公主与拓跋圭联合谋反的事件大力打击大贵族们,那加强中央集权的措施一条接一条,令到不少大贵族们叫苦连天。
“左相昨儿向朕汇报了一下国内的情况,阿晏,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明祯帝朝儿子问道。
拓跋晏的眼底有着一圈黑眼圈,这段时日不但李凰熙迅速消瘦,他也不遑多让,他怕时间不够,所以未免行事过急,现在听到父亲问及,方知自己到底失了一个度,这回他答道:“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明祯帝对于这个儿子一向是满意的,看到他憔悴的面容,他不禁道:“南齐那边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泰安帝故去了,年轻的康顺帝登基。”
明祯帝的眼睛却放出光采来,他笑道:“这是上天给我大魏最好的时机,那位小皇帝怕是连皇位都做不牢靠吧,阿晏,你可不能心软,这是吞并南齐最好的时机,朕已让完颜左相等人开始商讨战策……”
拓跋晏没有打断他的兴奋,而是面无表情地倾听着他的父亲的宏大理想。
明祯帝很快就发现了儿子的安静,看了看他,心底叹息一声,这孩子过于重情未必是好事,最近他是对这方面越来越不满,只不过还是舍不了狠狠地骂醒他,故而转移了话题,“朕看宝儿都好几个月了,你与儿媳妇打算什么时候再生下一胎?”
拓跋晏有点反感,凰熙正值丧父之痛,现在说生孩子未免太不近人情,“父皇,儿臣以为现在当以国事为重,至于生育子嗣一事不妨搁置,等以后再谈……”
明祯帝似早料到他会这样推脱,他的面容渐渐不悦,语气未免一重,“阿晏,你还要骗我这老父亲到何时?”
“父皇,您这话时什么意思?”
“阿晏,儿媳妇是不是往后都不能生了?”明祯帝紧紧地盯着儿子道,他的话虽轻,但却不容别人拒绝回答。
“没的事,您又听何人乱嚼舌根子?”拓跋晏不悦地眯眼道。
明祯帝的神色阴沉下来,他的腮帮子有些鼓,说明他正在动怒,“阿晏,你还要骗朕?你那媳妇在生宝儿时落了病根,往后都不会再有子嗣,现在朕念她丧父之痛就不给你们找不痛快,但你须答应朕明年一开春就再立侧妃,务必要生出儿子来,膝下仅有一女终归不成事。”
拓跋晏对他的提议相当的反感,他可不许任何人底毁自己的女儿,哪怕是自己的父亲?遂他的声音一重,“父皇,宝儿是我的女儿,成不成事,儿子心中有数,再说儿子不能在这时候找别的女人生孩子,这样是对凰熙母女最大的伤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知道吗?”明祯帝怒吼了一句,“朕对你寄予了厚望,难道你要让朕将来死不瞑目?”
“父皇龙全康健,离死还远呢……”
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父子二人终产生了口角,拓跋晏平日是比较能忍,只是现在一切比他设想的来得更快,导致他的情绪也跟着败坏。父亲的提议在这个时候听闻,怎么听都令人难以产生好心情。
这是第一次,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拓跋晏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那蒙着面纱的阮妃,自从她的脸被嘉元公主划伤后,她就一直以面纱示人。
他停下来打量着阮妃,直看到对方心里发毛,“睿王爷,你有事要与本宫说吗?”
拓跋晏一整衣袖,牛头不搭马嘴道:“阮妃娘娘,有些事要适可而止才行。”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阮妃的身子却是一软,好在身后的侍女反应快,急忙扶住她,“娘娘?”
阮妃不答,心里已是打起鼓来,他知道她心不轨了?是不是这样?咬了咬指甲,她往明祯帝所在的地方走去。
“爱妃这是怎么了?”明祯帝看到她的脸色发白,一把拉着她坐在身边关怀道。
阮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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