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凰熙笑了笑,“父王,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您,到了年底必定会有从建京来宣父王回朝的旨意,皇祖母是不可能忘了父王的,尤其是叔父的身子每况愈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伯父在太子位上就去世了,皇上叔父却是自幼身子赢弱,至今除了一女并无子,二叔父与父王您就成为了皇祖母心目中下一任帝君的最佳人选。”
李盛基听得眼睛一眯,他没有女儿想得深入,对于当不当皇帝他并不在意,只要能回京做个太平王爷就是他的最高目标,顿时嗤之以鼻道:“那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凰熙,你母妃之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父王,女儿还没有说完。”李凰熙突然笑得神密地走近父亲,忽而抬头看着他神密道:“父王,您猜猜女儿如何得知您盘算的这些个事情?”
女儿不提,李盛基差点就忘了,她是从何得知自己这些个荒唐事的?
李凰熙也不跟他绕圈圈,揭开谜底道:“那是已故的皇祖父托梦给女儿的。”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一黯,心中朝那位已故的老人家道声罪,万不得已只能借他老人家的名号一用,表情突然哀凄道:“父王知道皇祖父生前最宠爱的是凰熙吧?就连女儿这名字也是他老人家取的。他对女儿说,必定会托梦给皇祖母,让她下旨宣父王回京,让父王与凰熙都不用再吃苦。”
她这也不算是胡诌,记得上一世时来宣旨意的公公是这样说的,“太后娘娘夜梦先皇,提及忠王,醒后即泪湿于襟,故而更为想念忠王,遂下旨宣忠王回京团聚,以告先皇在天之灵,太后娘娘也可安心。”
李盛基听到女儿的话,一时间怔住了,父亲真的在天之灵都还记挂着他?所以他做的荒唐事他老人家都知道?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悲屈处,再想到父亲在世时自己过的荣宠的生活,遂流泪跪地道:“父皇,儿臣不孝啊,累您老人家在天之灵还要忧心儿臣,儿臣愧对您,愧对列祖列宗啊……”
李凰熙看到父亲这姿态,就知道他已是信她所言,心中遂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不去管父亲的悲怆悔恨,眼角却瞄到开着的窗外有人影闪动,遂眼一眯,气势大盛地喝道:“是谁?”
第六章 虎落平阳
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哒哒”地走在被太阳烧焦的黄土地上,赶车的车夫每一扬鞭,马儿就跑得更快,因路面的不平,马车颠簸得厉害,车夫略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后头车蓬里坐着的人。
李凰熙的表情极其的平静,两手紧抓着马车的扶手不放,只听闻大哥安慰的声音,“凰熙,一定会赶得及的,母妃一定能安然无恙……”
她却想到上一世时最后见到的是母亲泡了水发肿的尸体,哪还有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如那猪头般让人不忍目睹,轻闭上眼睛,希望这次重生能让她赶得及去救下至亲。
思绪慢慢地游走,似又回到了在父王那间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的书房,在她的一声重喝下,父王的反应比她还快,迅速起身动如脱兔地冲到窗户前,她也极快地冲过去,会是谁敢在窗外偷听?府里的下人早已得到了父王的命令,所以并没有人敢靠近,即使父王落魄于此,但身为主子要他们一条命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只可惜等她也从窗口处爬出去时,与父王一般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影影绰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前方的灌木丛中,她微眯然看了看那略有些瘦小的身影,在父王气急败坏的声音中,却能冷静地察看地面上可有那人匆忙中留下的珠丝马迹没有?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那人急切地要溜走之时,地下一颗不起眼长有小齿的矮枝上挂着一小块撕裂的粉红锦缎,小小一角颇为不起眼,她蹲下将那块布料拿在手上细细地端详,眉尖皱了起来。
父王转身狠声道:“可恶,看来要大搜宅子才行,居然将本王的命令当成了耳边风,此人绝不能留。”
一触及自身利益父王就会如变了另一个人般,上一世的李凰熙并没有发现父亲性格上的缺点,但重活了一世后,她就皱眉地发现了父亲并不如记忆中那般高大,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从高山直滑而下,原来父亲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甚至是令人鄙视厌恶的那种人。
“你看什么?”
父王一触及她的眼神,瞬间就由凶恶转变成恼羞成怒,那种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她看了心中更为不喜。
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只是淡淡地道:“父王息怒,女儿不过是在看那人逃走的方向而已。父王,大搜宅子不妥,这样只会闹得人人皆知,哦,对了,这块碎布是女儿刚才在地下拾到的,不知父王可还认得?去年来自宫中的锦缎中就有这么一块布料,女儿记得当时好像是二妹妹云熙拿了去……”话说一半即停,父王会明了她弦外之音。
父王一把就将那块布料从她的手中夺去,那双年少时桀骜不逊的眼睛在人到中年时变成了一双没有灵气的浑浊的鱼目,此时颇为不善地看着这块布料,心中的疑心越来越重,偷听的人会是庶出二女吗?
李凰熙早已从父亲的双眼看出他的心思,上前小声道:“父王不若亲自去查看一番?这种事若是从二妹妹的口中传出那就糟了,若是让外人知晓,父王的颜面何存?我们这些个儿女又怎能得以安生?”
父王果然被她几句话就说得脸色更为阴暗,她却只是微昂着头,那一世因为李云熙的出卖导致大齐彻底亡国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她可以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但不能不计较因她的出卖,在上一世里不知有多少李家的血脉就此断送,多少大齐的好儿郎就此魂断?
父王再抬头时的目光极为冷峻,李凰熙却是无惧地迎上去,不闪不避,“至于女儿自然要亲自到太守府去迎回母妃,父王放心,女儿是母妃的亲女,又怎么会将此事外传?怕只怕这宅子里有人心思不纯会不会另起歪心,那女儿就不知晓了。”加重语气危言耸听,就不信父王会无动于衷?
父王瞬间攥紧那条粉红布块,突然严厉道:“凰熙,别让父王发现你另有小动作,否则……”
否则如何?父王没有再说下去,她却是知晓他心意的,不知此时李云熙会如何为自己开脱?她真想亲眼看看,只可惜这场好戏她是注定要错过了,李云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然上一世也不会隐得那么深让她着了她的道,只是此时母亲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微睁开眼,看到一旁的大哥极为忧心地看着她,她笑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在得到父王应允之时她急奔出院子,却在拱形圆门那儿见到包扎好伤口的大哥等在那儿,一看到她急切的双眼,问也没问就急忙按她的吩咐去备马车。
“大哥,你为何还要对凰熙那么好?对母妃那么好?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母妃若非一连小产后而听信化外高人的指点,非要在宗亲中过继一个孩子到膝下才能有所生养的话,只怕你现在还会是敬王府中的二世子,总比到我们忠王府里当什么小王爷强……”她幽幽地道,尤其是她的一家子并没有人真正地将他当儿子、当大哥来看。
“凰熙,傻瓜,大哥从来没有后悔成为父王母妃的孩子。”李茴道,他更没有后悔成为这从小小的人儿看到成长为亭亭少女的女孩的兄长,那是他心中永远盛开的牡丹花,没人能及,没人能比,没人能攀……
李凰熙隐下眼里感动的泪水,父爱并未如山,但大哥却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这个世上最不会背叛她的人。
马车在抵达了太守府门外的巷子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禀告了一声,李凰熙收起了所有脆弱的情绪,轻撩起车窗的纱帘子一角,凤眸看了看那厚重的朱红色的大门,端的气派是她家那个破落的忠王府不能比的。
从怀里掏出有父王名讳的拜贴出来,递给了外头忠心的老仆,“陈叔,你持着父王的拜贴就说忠王府有急事要接回忠王妃,还请太守夫人见谅,通传王妃一声,免得误了事大家都担待不起……”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李凰熙每交代一句心里的悲愤就更浓。
陈叔接过拜贴连连点头,没有多问,急忙下马车赶去找门房传话。
李茴皱眉看了眼陈叔并不太利索的腿脚登上阶梯,再看了看太守府的门房那高傲的嘴脸,不太乐观地道:“凰熙,怕是这样没有用,若是父王亲自前来,要接回母妃是易如反掌,但现在这样,只怕王祖业不会买这一张拜贴的账。”
李凰熙何尝不知道,只是可恨她的父王却不愿前来,只因看出他游移的心思,她更不放心让他来,谁知半路他会不会又弄出什么夭蛾子?压下心焦,冷静地道:“再等等看。”不行就得另想个法子进去,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带母妃回去,也不知过去的那几个时辰里母妃有没有让王祖业得手?
果然一如李茴所猜的那样,门房连通传也没有就将拜贴塞回给陈叔,还说太守大人正忙着没空见客,至于忠王妃并没有前来拜见太守夫人,他并不知晓忠王妃的行踪云云,再然后无论陈叔如何再问,那门房就一推二,二推三地说不知道。
陈叔无果不由得急忙奔回马车前,气愤但仍恭敬地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给两个主子听,还差点气出泪来。
“是我思虑不周,过于焦急,公然想要霸占皇室宗妃,他王祖业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必定不敢明目张胆,再说这太守夫人又是个懦弱的,哪能管得了丈夫的一举一动?循正道进去怕只是天方夜谭。”
李凰熙觉得那被刘海遮住受伤的地方一阵刺痛传来,她的身子歪了歪,难怪父王一直犹豫不肯前来,王祖业的嚣张可见梁家的势大。
李茴忙扶着她,咬牙道:“凰熙,大哥硬闯进去,看他能把我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小郡王,他一个太守还能嚣张到哪儿去?”一把就要将妹妹放下,抬脚出去。
李凰熙却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大哥刚受了伤,硬闯进去不妥,只怕还没进得这座大门就会被府里的侍卫架住,这样更难成事,他王祖业不露面也是枉然……”她的美眸也狠狠一眯,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她也不怕来硬的。
李茴正想说服妹妹,却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意,顿时就住口了,没错,就凭他们这三个老弱病残,如何是人家府里的强壮侍卫的对手?不禁气恼地用拳头狠狠地捶在车壁上,堂堂皇室子孙却要在此看人脸色?
李凰熙伸手将大哥捶车壁的手包在掌中轻轻地揉捏,责道:“大哥再气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本就是小人一个,哪有道理可讲?梁家的势大,你又不是不知晓,再说他王祖业在这儿当太守又不是一天两天,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能逼得他出来亲自见我,我自有办法说服他乖乖地将母妃送回来。”
“这天下还没有姓梁……”李茴怒道。
李凰熙一把掩住他的口,急切地小声厉喝道:“需防隔墙有耳,这话若传出去让远在建京的梁太后知晓,你焉还能有命在?”谁不知道天下虽姓李,但却是有名无权,整个大齐都得听隆禧太后的,记忆中那位常年有病的皇帝叔父不就是因为好拿捏才能在帝位上坐得安安稳稳吗?
李茴一听到妹妹警告的声音,心中的不甘更盛几分,咬牙低声狠道:“总有一天要将姓梁的连根拔起,一个不留。”双眼下意识地狠狠看着那座太守府。“凰熙,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凰熙看了眼那座辉煌的太守府冷笑几声,“那是自然。”然后示意大哥附耳过来,轻启朱唇将心中的想法道出。
第七章 使计逼见
平日最为安静的湖州太守的府邸门前,今日却聚集了不少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男女拖家带口地涌过来,就连当地的老百姓也加入其中,议论声不绝于耳。
“听说太守府今儿个下午开仓派米?”
“我也听闻了,这不赶紧来排队,这天再不下雨,地里只怕又要像去年那样没收成了……”
“就是啊,太守大人这回不知为何这么大方?”
“谁知道?只要有米就可以,管他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年到头就知道苛刻我们,听说朝廷去年就有派人来赈灾,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全都落入到太守大人的裤腰带里面……”
“嘘,赶紧住口,别再说了,被人听去会没命的……”
“……”
太守府高傲的守门人一看到有人在此闹事,早就让府里守门的壮丁出来驱逐,一听说是什么派米,即不以为意地挥手道:“去去去,这是你们能来闹的地方吗?你们听哪路衙差说的?没米,太守府没说过开仓派米,都给老子滚,不然都统统将你们抓起来……”
一群饿了好些天的灾民及当地民众一听没有米,唉声叹气者有之,怨声载道者有之,指桑骂槐者有之,更有那些个脾气暴躁的大骂道:“老子就听说太守要派米之事,现在你说没有?既然太守大人逼得我们没路走,我们就进去找太守大人理论,大家说好不好?”
“好。”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更何况他们再无米下肚就是死路一条,这么一想,响应的人渐多,尤以灾民为最。
四面八方都有人群冲过来,太守府里面的壮丁镇压不及,反而被那群暴动起来的民众拳打脚踢,尤其是那个语气傲慢的门房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半跳起来吓得退后几步,指着那些个皮厚肉粗的壮汉,“好好好,你们居然敢在太守府前闹事……”
话还没说完,门房就被一记拳头打到脸上,一阵头晕只听到那如天雷般的声音,“老子要米,太守大人为何言而无信?请太守大人出来给吾等一个说法。”
“就是,吾等要见太守大人……”民众的情绪被挑动到最高点,所有人都气怒于胸,不想开仓赈灾何必戏耍他们?言而无信更让人气愤。
守门人吓得赶紧缩回府中,捂住被打流血的额头赶紧跑去向主子禀告,不知是哪个杀千刀地乱传朝廷旨意?
这个场面落在不远处巷子里马车内的人眼里,李茴更是放肆地大笑出声,圈着双手看着这个场面,“看他还傲,敢甩有父王名讳的帖子?凰熙这主意不错,若在湖州闹出了民变之事,就算他的表姐夫梁博森也保不住他的狗命。”
李凰熙隔窗一双凤眸瞬也不瞬地看着那个混乱的场面,在天灾面前,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能令这些个民众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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