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三哈哈大笑:“君公子,相识多年,你难道还不信我么,我颜三有啥说啥,绝不打诳语!你等着吧,应该就在这一两日,盟主就要来了!”
“他……会来?这里?”
长长吁一口气,孕妇,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她要挺住,就像几日前忽闻噩耗一般挺住,只是,那欢喜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滴落下来。
“会,当然会来。”颜三抿嘴一笑,满面艳羡,“君公子和盟主那么要好,真让人羡慕!”
宝宝,你爸爸没有离开我们,他就快来了,来看我似,”
宝宝……
“君公子,君公子……”
颜三连声呼唤,唤回她的神智,指着她手中的婴孩道:“我这儿子身子不太好,我想到你这个神医,就把他带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看看!”
君浣溪如梦初醒,赶紧抱孩子进屋,边走边嗔怪道:“孩子这样小,你就放心带他出门?嫂夫人呢,怎没跟你一起来?”
颜三在背后笑道:“她身子不太好,再说才生了孩子,忌讳!我没让她同行,我带着乳母的,就在门外。”
“你呀!”
君浣溪跺一下脚,将那婴儿放在床榻上,低下头去,小心列开襁褓布带,仔细诊视。
随那动作,孩子胸前的物事骤然入眼,不觉呆住。
“这……是什么?”
孩子柔嫩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小巧的玉片,状似吉祥物一类的东西。
令她惊诧的,不是那枚玉片,而是下面孔洞里结着的桂穗。
熟悉的灰白长毛,水亮油光,柔软细腻,与自己那件灰狼皮里的披风,如出一撤!
“这个么,说来还有一段来历……”
颜三过来看清她手指之物,微笑道:“当年上龟山的时候,我随盟主在深山野林里,遇到一群吃人无数的饿狼,杀了个痛快,只是那头狼王太过狡猾,我俩追了七天七夜,盟主才一刀结果了它的性命!盟主当时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看着那列下的狼皮,眼睛发光,说是要做一件世上最好的披风,当做见面礼,将来送给他的心上人……”
“见面礼……心上人……!”
“是啊,他那个时候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哪里有什么心上人!我看着这狼皮,真是眼红得紧,一路讨要,谁知他平时对兄弟大方豪爽,这回却小,气莫名,抠门得要命!我嘴皮都磨破了,他才肯分出这么一小撮来,给我做个纪念。哼哼,这样一点,能做什么?就够做个穗子给我儿子戴……”,
颜三絮絮叨叨说着,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部的心思,都在那句心上人上面。
心上人,心上人”“心上人!
当年,就是在这药行里,自己挑灯夜读,迷糊睡了过去,是他,给自己身上盖了这件披凡“”,
犹记得,那被温暖包裹的感觉,自已一直以为是因为这披风的缘故,难不成,是他在拥抱自己?!
披风“”,心上人……
难道,早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已是女子?所以将这件披风送给自已”
他当时,还留了一张字条给自已,最后一句是
后会有期。
后会有册……
下面,署了他的名字。
所以,这不是一句空话,而他……他为了这一句承诺,一直都在等待,等着她看清他的人,看懂他的心,然后一步一步走近,相携相依,再不分离。
这个沉闷而木讷的男子!
略,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你,在你还没有爱上我的时候,就爱你很久很久了。
我也是,很久以前……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泪水涌了上来,幸福的笑容随之扬起。
多年前,有个自诩聪明的傻女子,自以为女扮男装,机敏过人,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他识破身份,将这一份见面之礼送给她,然后,暗地关切,默然守护,等着她的回应……
而她,却总是为他的冷清,他的无情而耿耿于怀,欲言又止,纠结不定,一次次逃离,一次次分开,由着自已的心性,让他苦苦等候了那么久,那么久……”,
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傻,更笨,又更幸运的人么”“……
颜三的孩子经自己一番栓查诊治,只是难产虚弱,并无大碍。
老师君正彦见她心情大好,自己也深受鼓动,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根本不像个病人。
这一日清晨,红日当头,霞光妩媚。
吃了早饭,正准备在院中懒懒散步,活动下手脚,就听得大门外吹吹打打,热闹非常。
哦,这镇上,有人要娶媳结亲……
听得那喜悦的曲调声,不知不觉,自己也受到感染,打开大门,立在门边静静探看。
奇怪了,都什么时候了,老师和芷儿,居然还紧闭房门,没有起身,就连这几日在家里带孩子的颜三哥,此时也是不见人影。
难不成,都出门看热闹去了?
丢下自已一个孕妇在家不管,这些人,真是狠心!
不过,这话也不太说得过去,孕期才不到三个月,小腹依旧平坦紧实,再加上一身青灰深衣,鬼才看得出是个孕妇来,再说,颜三哥还叫她君公子呢,成天邀约出去喝酒……
微微笑着,远远地,就见一队人马迎面而来,大红花轿紧随其后。
闲来无事,眯眼瞅着迎亲队伍,有热闹,不看白不看!新娘坐在轿子里,自然看不见,只好去瞧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了。
顶上阳光逐渐亮堂起来,微微有些刺眼,一时间,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五官,只见那一身玄红相间的喜服,包裹住那强劲挺拨的身躯,肩宽腰直,气度恢宏。
心底突然一颤,这身形,好熟悉,他是……
漫长的队伍缓缓朝这边行来,其中人头掼动,多得出奇,有骑马的,有步行的,有佩刀的,有持剑的,欢声笑语,吼声震天。
他们在叫什么?
倾耳细听,那声音,依稀是
“南医北侠,天造地设……”,
新郎端坐马上,只振臂一挥,立时止住身后众人的声响,接着一个翻身落在马下,疾步朝她奔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君浣溪睁大了眼,一瞬不眨望着面前站立之人,眼泪簌簌。
浓黑的剑眉,狭长的俊目,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薄唇,整张脸庞都笼罩在灿烂的阳光里,一如初见那般,英挺阳刚,明朗绝伦。
是他,真的是他,他来了……
他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君浣溪吸一下鼻子,有丝丝无猎,喃道:“陛……”
“嗯,只过了三个月,当真不认识我了,我可不姓毕一二,
他神情严肃,下一瞬,却是唇角上扬,无声朗笑:“我姓楚,我叫楚略。
君浣溪怔了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跟着他微笑起来,心里满满当当,全是欢欣喜悦。
“楚略,不是北侠公子,武林盟主么?在下不解,你来这里做甚?”
楚略敛了笑容,低下头,深深凝望着她:“我来,找回我失散已久的未婚妻子,然后拜堂,成亲。”
面对那样深情似水的眸光,那样坚定不悔的话语,好吧,她承认,孕妇是心肠很软,很容易被感动的个休,一个回合下来,她低头认罪,缴械投降。
稀里糊涂,被推进暗中筹备好的更衣间,除冠梳头,换上与他同质同色的喜服,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进了花轿,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再被他一路牵着,走进喜堂。
他的师父,她的老师,还有瞠目结舌的颜三哥,还有喜笑颜开的黄岑白芷,还有那么多曾经风雨共进的兄弟朋友们,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宴席散后,那一帮喝多了的江湖侠士,非要闹洞房,折腾了许久,特别是颜三哥,直嚷着自己对这桩婚事劳苦功高,贡献巨大,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个酒壶,不住劝酒。
当然,所有灌她的酒水,都被身为新郎的他挡了去,等半宿下来,人皆散去,他就算称不上烂醉如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那两个少年自诩为她娘家人,又体贴她有孕在身,老老实实帮着她收拾残局,最主要的,是帮她把那个满面红晕的伟岸男子洗洗干净,掇上床榻去。
窗外,夜幕深黑,漫天星辰,四灵归位,散发着淡淡微光,守护着正中的帝微星。
大局已定,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淡沉静。
关窗闭门,漫步走回内室,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那榻上沉稳如山的身躯,却觉忧然若梦,不敢置信。
她,真的嫁给他了?
“略……,
伸手过去,细细描侩着他俊朗的眉眼五官,喃喃自语:“这是真的么?我……竟然成亲了?”
“当然……”楚略嘟嚷一声,骤然睁眼,抓住她的手腕,忽然冒出一句,“我现在最怕比你先睡着。”
“原来你是装醉!”君浣溪微怔一下,又道:“你还在怕什么?”
楚略似笑非笑,轻声道:“怕你趁我睡着,再次取走我的记忆…”,
君浣溪面上一红,赧颜笑道:“不会了,我保证。”
宝宝的身份地位何其重要,她怎会再做这样的傻事!
楚略看她一眼,哼道:“你这小骗子,你说话都是不算数的,明明答应不分开,结果就把我甩了,自己潇洒而去,……”
君浣溪听他说得满心惧恼,扁嘴道:“你不也一样,明明恢复了记忆,还装作不认识我,唬得我团团转!!”
楚略好笑看她:“怎么,要跟我算账?浣溪,我一个人孤单过了四年,你说我该不该有些生气?我那时真想把你吊起来打一顿,或者是直接按在榻上好好疼如,“”
话声一顿,手指被那贝齿咬了一口,他也不为所动,继续道:“可我又怕吓跑了你,我能怎样,只好暂时不认你,趁此机会,好好弄明白,你这傻女子,到底要做什么?”
君浣溪白他一眼:“我能做什么?我一心想要救你……对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那个催眠术,原是不可解的!”
“嗯,我说出来,你可不准笑我……”
楚略说着,拥她入怀,凑在她耳边道:“战乱结束之后,我曾经回去过那家客找,找到我们住过的那间房,还好,什么都没变没换,我在屋里细细拨索了大半天,终于被我找到一样证据……”
君浣溪惊得险些跳起:“什么证据?”
不对啊,自己十分笃定,当年已经是将所有的痕迹都仔细擦除,又认真栓查过,绝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他,还能找到什么?
楚略抚着她纤长的手指,在那指腹处轻柔摩挲:“我在那床板下方,发现了一个干涸的血字,我想,那应该是我留下的……”
他拉住她的手,在那细致的掌心一笔一或写出来,那是她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宇:溪。
君浣溪瞪着他的笑颜,忽然醒悟过来,她施术的时候,他的手指一直曲起,不住在床榻上戈来戎去,最后,还弄得鲜血淋漓。
他写字,写她的名字!
他是在全身心抗拒她的忘却指令,为两人的爱情,做着最后的努力……
“别哭,我不够聪明,我当时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以为那是个地方,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我把天宇东西南北的有溪流之所都寻遍了……”,
楚略讪讪笑着,欣慰道:“还好,云川老屋那里也有一条溪流,于是我最后寻到了云川,在房间里发现了那件女装,后来,我更加笃定那个人是存在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着,等我去找她。”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
“是,我是傻子,只觉得你的模样看着顺眼,你身上的气味闻着舒心,跟你在一起相处愉悦,却总是没弄清这其中涵义,直到你扑过来挡住那把刀,两个人满身是血,血液融合的时候,我才猛然清醒,原来我苦苦找寻之人,竞是你!刹那间,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浣溪,那一刻,我便发誓,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血液相融!
那卷残书,最末一页的破解之法,沾满殷殷碧血,尽数毁去……”
君浣溪抚着额,脑中灵光一闪,蓦然叫道:“我明白了!施术者和受法者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这就是解开记忆封印的钥匙!!”
原来,前辈在书卷上早有昭示,只不过后人没能理解而已。
楚略轻轻摇头:“不,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血液相融,心意相通,这才是解药。”
君浣溪含泪看他:“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
楚略朝烛光处看了一眼,稍有不耐:“什么问题?!”
“你当初在药行里,怎么就一眼看出我是女子来了,一心把那披风送给我?”
“我哪有那么好的眼七”楚略哈哈大笑,动手去解她的喜服,“我只不过觉得你趴着睡觉不舒服,所以像现在这样,想帮你脱了衣服,弄上榻去,谁知脱到一半,……,
“啊——
君浣溪比然大悟,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你这登徒子!还那么早的时候,就轻薄过我!”
亏大了!真是亏大了!
到底是自己反应太迟钝,还是他动作太温柔,或者,是因为被那阵温暖柔和包裹的感觉,令得自已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那个,我不是又给你穿上了吗,呵呵,我还流了鼻血,生怕被你醒来笑话,只好借故开溜……”楚略笑着,握住她的粉拳,柔声道,“浣溪,有什么话,明日白天再说,可好?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君浣溪眼珠一转,不住点头,温婉而笑:“好。”
不用想,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她还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老师和两小的保密工作,确实做得不错
“夫君,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你说……”,
他的吻,已经落在面颊上,满含浓情,不能自已。
“那个……!”樱唇凑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啃咬着他的耳朵,低低说了一句话。
下一瞬,蓄势而发的男子呆若木鸡。
再下一瞬,狂喜。
再再下一瞬,狂悲。
初夏的风,带着一股独有的青草气息,微微滞涩,在山间吹拂荡漾。
又一次回到一家四。曾经住过的山谷,此回在他的扶持下,登上顶峰,研视河山。
“你可知道,要不是宝宝在支持我,我乍闻噩耗,几乎活不下去。”
楚略看着面前清华明澈的女子,歉疚而笑:“对不起,宫里一大堆事情,皇兄也是执意不受,悄然远离,让我费尽心思,要不然我早就来寻你!”
君浣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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