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位处偏僻潮湿,白墙黑瓦令人觉得像是在举办谁的葬礼,周围的枯草好似都蒙上了一股死亡的气息。里里外外看到的都来来回回穿着黑衣的狱卒,听到的都是若隐若现的惨叫声,十分凄凉。
我不由得感到害怕,握住了章朔的手,他侧头朝我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对一个定格在牢狱门前的狱卒说:“这位差爷,在下翰林院修编,章朔。此次正巧有朋友犯了事,想进去探望,还请通融。”他说完拿出了一锭金子,欲要给那狱卒。
可守门狱卒没收,问了人是谁,听说是阿严才收了银子让我们进去,想必还有更可怜的人是连探望都不许的,当然,又或者是哪个十恶不赦的恶徒,但…谁会去探望坏人呢?
通过三扇带锁大门,被简单的搜身过后,一名矮个狱卒查看了一本类似账本的东西,抬眼问我们:“是前日子杀了我们大人的阿严吗?”
我心一颤,说不出话来,章朔替我回道:“是此人,但罪未认,又何言之。”
狱卒撇嘴一副看不起人的摸样,转身就朝里面走。
一路上,穿着白衣的囚犯们穿过牢房门栏的间隙伸手,好似地狱中的恶鬼想拉我们下去……他们有些骂着当官的,有些仍是再喊冤枉,更有少数人,出言挑衅我……。
拐了几个弯,狱中渐渐安静不少,没有人嚎叫,也没有伸出手喊冤。有好几个犯人一动不动的躺在牢房里,本来的白衣都快红衣了。我轻轻的掐了掐章朔手,他笑着又握紧了我的手,两字。“没事。”让我安心不少。
直到那矮个狱卒打开了一扇狱门,我才放开了章朔的手,眼前奄奄一息的犯人在狱卒喊着:“小子,有人来探望你了!”苦苦的从稻草中昂起了头,是阿严…遍体鳞伤却还是对我笑着的他。
“快点啊!”狱卒说着和章朔稍离得远了些。
我走到阿严面前,跪了下来,扶起他,让他枕在我腿上。伸手抚了抚他面前的乱发,低头柔柔的说道:“是我,阿严。”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颤抖着干裂的嘴唇,唤了声我的名字。“花梨。”
我握住了他的手,不住的哭喊道:“为什么!阿严,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们,好不容易,我自由了,现在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我们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阿严,为什么我们会这么苦。”
“花梨!”他一声嘶哑,闭眼摇了摇头。“我觉得很快乐,有你陪着我,我觉得我很幸运。不管发生什么,花梨,答应我,不能去求他!”
我望着阿严睁开的双目,似乎懂了些什么。“我们中计了?那皇帝来找你了?他想从我身边抢你,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我,注视着我的眼睛说:“如果你去求了他,就算救我出来了,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
“你怎么可以要挟我?这明明就是在赌气!”
他强撑起身子,抓着我的双臂说:“这不是赌气话!更不是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阿严说这话到底是不是在赌气,但我如果真听话…那么…“你会死吗?”
“我不……”
“你会死吗!”我厉声打断了他骗人的话,同时,狱卒进来,不耐烦的嚷嚷道:“时间到了,快点走吧!”
我拂去了他的手,缓缓站起。“再过几天,我就会来接你出去,记住要等我。”
转生之际,只听他冷声道:“随你。”
我抬手捂住嘴巴,快步走了出去……
☆、第九章 花落(3)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不会违背阿严,他说的话,我都会听,所以我决定去找王辰封帮忙,因为现在只有他可以帮我了……
好在即使没有卖身契,我也算是恢复了自由之身,可以随意出入芙蕖楼。就是现在要住在这里所需的银子太多了,现在身上全部的银子再加上全部珠宝首饰最多也只够住上一个个半月。本来是打算着另辟住处,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只得等救出阿严之后在另做打算。
王府位于京城有名的富贵街,名字虽土,却真富贵。若有金子掉在了那块地上,是绝不会有谁为了这一锭金子特地弯腰去捡。而这条街也是有分风水,要数环境最好的便是富贵北街,那地儿可是皇帝专门用来赐给皇宗贵族盖房子的。关于这‘王府’的来历,我听人说,也是王辰封行弱冠之礼时送给他做礼物的。
至于丞相府在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早前没打听的时候,我还以为王辰封没有自己的府邸,还担心到时候遇到八字眉该怎么办。
不过,就算是他自己的府邸好像也不容易进去…整的真像是个王府不说,光门前六个人看门,就让我有些畏缩。我先试探了下站在门前两旁石狮子边上的守卫,直接上台阶,见他两都没反应,我就放开胆子,直接走到王府门前说道:“小女子名花梨,想见王辰…王公子一面,扰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
眼前的这位大哥十分有礼,弯腰抬手往里一扬。“是花梨姑娘啊~往里请~”
“嗯…多谢。”我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跨过门槛就跟着他进去了。心中早已有了一知半解,就谋着一会儿怎么说动王辰封了。
那位大哥将我带过了雕饰精美的二道门,就换由一名丫鬟带路了。
“姑娘,你们家公子现在在做什么?”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回道:“公子现在书房,或是在看什么书。”
“哦~”我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奇多问了一句。“那他平时都会干些什么事呢?”
她这次微微侧头,偷瞄了我一眼,又别过头去。“公子,喜爱出游,每隔季节变化,都会去江南亦或是塞外等地,每次出游都要好几个月。但今年却还没出去过,倒是与一些商客学做生意,前阵子还在老爷面前说,要做行脚商人。”
“谢谢。”她语气冰冷待人还算和善,紧张地心情也缓和许多。
她带我到了一排屋子前,点头就告退了。
我有些木讷,随意推开了一扇门,小心的走了进去,反手合上了门。屋里没有屏风隔两室,因此,我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榻上安睡着的王辰封,虽然他用书盖在了脸上,但是我就是认得出他。
进了内室,我见他一旁的窗全开着,想着现在天冷,他没盖缎子,这样睡着定会着凉,便绕过他,关上了窗。才想转身,突然就被人拉了一下摔倒在了榻上,当然那人一定是王辰封。
我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错愕的往后退了几步靠在窗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话才说完,我就觉得自己太奇怪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他倒是一副自以为然的摸样,盘腿坐在榻上,打着哈欠问我:“事情戳穿了吗~怎么?找我求救了?”
“才!…没有。我是为了…别的事…而且!你也别装傻了…你一定知道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我因为太久没和他说话了,讲起话来才有些结巴。
他还是像昨天才见过我,歪着身子靠在枕上。“为了那小子的事?”
“嗯,王辰封,你既然直爽,我也不和你绕圈圈,求你帮帮我,救他出来,好吗?”
他笑着坐正身子,向我伸出手,说:“做个交易吧,陪我一次,我救他出来。前提是你没被其他男人碰过,我嫌脏,你最好老实交代。”
我清楚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想让我难堪,但我忍住了,媚笑着走近他,握上了他的手。“我没有和除你以外的男人发生过关系。”
他听我这么说,看起来十分满意,竟然面不改色的对我说:“脱衣服,自己爬上我的床~”说完,放开了我的手,颇有意味的盯着我看。
我有些错愕,本想开口大骂,可阿严等不了了。一想到这里,我恍然一笑,道:“就不能再给我一杯茶吗?”话音刚落,我的外衣早已从肩膀滑了下来。
他起身站在我面前,猛地搂住了我的腰。“为了他,你真的可以牺牲自己吗?”
“何为牺牲?做这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是吗?”他听了我的话,谈谈一笑。转身将我按在了榻上,轻轻的抚着我的脸颊。“花梨,我恨你!”
对于他的话,我没有丝毫感触,只是对他笑了笑,合上双眸,想起了阿严说过,只要闭上双眼,所有可怕的事情,你都会瞧不见。
“给我睁眼!”
我听了他的话,睁开了眼睛,迎面而来便是他的一个热吻,他是可恶,叫我睁开眼睛看他的脸,自己却是闭眼。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同语气那样凶狠,对我十分温柔。我并不清楚这男女之事,只是跟着他宽衣解带,因为我第一次是被他迷…
“你还真听我的话,张大着眼睛是想弥补上次的损失吗?”
我别过头去,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穿上衣裳,我微微侧头,问他:“你什么时候会救他出来?”
他坐起身子,缎子一同滑落下来,正好露出他腰上半身。“这么着急~”
“我不是与你说笑。”
“那我也不说笑了,我~不救!”
听了这句话,我压着的火气即刻冲过头顶,拿起方才掉到地上的书,就朝他砸去,可他躲得很快,没有中招。
“你真的要食言吗!”
他斜嘴一笑,拿起白衬衣,说“食言又怎样!”
我吸了几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跨上床扬手就和他扭打了在了一起,可他力气很大,还有没有碰到他,“啪!”的一声,就被他抬手一巴掌摔倒了在了塌下。“我告诉你!别给我得寸进尺!以为自己是谁啊?滚!”
我摸着发烫的左脸,昂首望着他,突然笑了出来:“呵呵~如果不救他,一开始就别给我希望。”我站起来,不再看他,转身朝门外走去。也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呆呆的,往出口走去……
漫步走在街上,凉风不识趣的绕着我转,好似在逗我玩,面上凉凉的,干干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抬头望见了落叶,想起的还是阿严说过的话。“花儿本生得好好的,却被风刮落了,而这叶本就已经枯了,落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他说得对,枯叶是没有人会疼惜的……
☆、第九章 花落(4)
我没有办法了,后面的几天,蒙在屋子里。华若来找过我好几回,我都闭门不见,想来她找我无非是求我救阿严。可她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不都是因为她!
直到,淑大娘来找我,我才愿意出屋透透气。她没有拐弯抹角,直言让我进宫求皇帝救阿严。
我抬头眨了眨眼,抿抿嘴说道:“阿严不让,他不愿意我去找那个人。”
“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只有那个人才能救他了!”淑大娘很激动,抓了我的双臂,两只大大的眼睛直瞪着我。
我挪开了她的手,侧身摸了摸栏杆。“淑大娘,您到底在和谁计划些什么?还有如果您真的想救阿严,您为什么不自己去?非让我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与谁筹谋着做些什么,另外,我进不了宫也不想见那个人,所以才来找你帮忙。”她说的真诚,是作为一个母亲真心想救自己的孩子。而我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点头:“对不起,误会您了,但我也进不了宫,不是吗?”
“你可以的,再过半月就是上元节了,只要你带着我的信物,去进宫献舞。就或许能被皇上召见。”
我小思片刻,有点不好意思。“先不说我跳舞难看,就说舞鹤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她淡淡笑了笑,掩口说道:“舞自然是要练,时间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至于舞鹤,倒时候她上不了台也就没办法了。”
我懂淑大娘的言下之意,想来真是觉得好笑,前年是舞鹤为了不让我同王辰封出游,弄伤了我的脚底。现在的我,却要同她一样。
小正月上元节不仅是民间节日,宫里的人更是把它看做一场实为重要的庆典。记得小时候,我都会带上阿严送我的红丝带,同他一道溜出去逛灯会。每年的灯会虽然大多一样,只是因为每年只是一次,所以才觉得热闹,今年亦是如此。
我坐在前往宫廷的马车里,回想起这半月的艰辛,淡淡一笑。我其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听别人的话,去救想见的人。也不知道,这半个月里,阿严受了多少的苦,但若真如他所说,多半是死不了的。因为他是皇子!而我只是一枚棋子…
进了宫,在安排次序的时候,我竟然被排到了第一个,心里有点紧张,却又觉得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中,跳不跳得好,其实没多大关系。
上场了,宴会如初次进宫那样隆重盛大,而王辰封还是坐在那里,只是身边的女子再也不是我,而是那宋小姐也便是王夫人。我只偷瞄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抬起手,重复着这半月拼死记住的舞步,腰间戴着淑大娘特地交给我的凤凰白玉挂件。
一曲终了,我半蹲谢恩,低着头退在屏风之后,回到守候的偏殿卸完妆容准备回去。正逢回见过的王公公拿着拂尘急急匆匆朝我走来,用他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花梨姑娘,留步。”
我转身伏了一伏,笑着说道:“王公公~”
他眯着眼睛笑着拉近了我些,小声说道:“皇上,一会想见姑娘呢~还请姑娘跟奴才走上一趟。”
我故作受宠若惊的摸样,惊喜的应道:“公公客气了,劳烦公公带路。”
王公公将我带到了一座名为宣正殿的宫殿,进去后,王公公让我好生等着,就关门出去了。殿内金晃晃的,中间摆放着一个镶满宝石的大香炉。香炉面前就是一个书桌,一座龙椅。两旁则是一排座位,像是办公的地方。再者室内两旁各有布帘遮着的门口,我也没敢乱走,只是随便找了个位子坐着。
原以为要等好一会儿,毕竟宴会很晚才会结束,谁知,没过多久,殿外便传来了一行人重叠的脚步声,我有些害怕,站起身,走到门前一旁候着。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正门渐渐开启,我抬头望着进来的人,连忙跪下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没什么动静,只是过了一会儿,感觉有几个人出去了,门也又关上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