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黛刚扶着老爹走出门口,抬头看天之际,便觉天上云腾翻滚,一股子潮湿的气机夹杂着暴风雨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地阴阳运输,风霜雨雪,四季更迭,便全在这气机感应之间。
虽然阿黛昨夜才刚刚真正领悟点化的妙用,气机的感应其实还并不太强,但这股子暴风雨的气机太过猛烈,而人身本是一小天地,太素秘法又讲天人感应,所以阿黛便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云腾致雨,露结为霜,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了。
“阿爹等等。”阿黛停住了脚步,快速的转回屋里,拿出两把油纸伞,又用草绳提着雨天穿的木屐。
“阿黛,你傻了吧,这大太阳的天气,你带这个干什么呀?”换了粗布衣服,正抱着鱼网的阿靛看着阿黛带的东西,便龇牙咧嘴的嘲笑道。
“有备无患,西湖边的天气谁也说不好,一时晴一时雨的,阿爹身体不好呢。”阿黛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道。
怪力乱神的,自不好多作解释,阿黛只拿最平常的西湖边气候说话。
随后想了想又冲着刘氏板着脸道:“今天这太阳开的太早了,未必是个好天,我看你们今天别打鱼了。”
“行了,你顾好你和你爹吧。真要下雨,那边有亭子的。”刘氏挥手示意大家出门,口气也不是很好,反正娘儿俩一扭起来,总要有几天的。
王家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刘氏看着阿黛一手拿着伞和木屐,一手扶着王继善,整个人显得累累赘赘,再看着头顶上阳光灿烂,刘氏摇头,这个小女儿性情别扭不说,行事也越来越怪了。
刘氏的心思且不表,王家四口出了湖,没一会儿便到了钱塘门,然后兵分两路,直奔县衙的直奔县衙,打鱼的自撒网去。
…………
高百寿坐在衙着的差房里唉声叹气,他是衙门的天文生,掌着整个县衙的时辰和天气以及祭祀等事物。
算是一个油水不差的差事。
只是最近他有些烦,老是找不到更夫啊。而且最近几天,还有好几条街的更夫来请辞了,说是晚上打更老是看见脏东西,一个个的都疑神疑鬼的起来,再这么下去,若是县里的时辰奏报出了问题,那他这个天文生就要被县太爷打板子的。
“高先生,有人来应征更夫了。”这时一个衙差匆匆来报。
“谁,快让他进来。”高百寿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冲着那衙差直挥手,让他快将人领进来。
衙差出去,没一会儿,王继善便随着衙差进了差房。
“继善,开什么玩笑,你来应征更夫?”一见到王继善,那高百寿便坐椅子上跳将起来,说起来两人也曾是同窗呢,发蒙时候的小同窗。
高百寿这种情形早在王继善的预料之中,便微笑的:“是我,收不收?”
“我要收你,那让读书人的面子往哪里搁,那可是斯文扫地了,不成不成,你回去。”高百寿连连挥手。
“我一个老童生,哪算得真正的读书人,再说了,读书人不是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这最起码也要齐家吧,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贩夫走卒都能养家糊口,我反而拖累家人,如此读书人,不做也罢。我这身体,别的体力活也做不了,也就能敲动更锣了。”王继善道。这些都是他昨夜深思后的肺腑之言。
王家的情形高百寿大体也清楚,想了想,也不由大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再加上如今更夫难找啊,便点点头:“那行,你就先干几天,这段时间街面上有些不平静,你就管同文书院那条街面,若遇上什么怪异之事,可往同文书院暂避。”
高百寿算是照顾王继善了,同文书院这边连着县学,府学,还有几个书馆,算是整个钱塘的文昌之地,那安全也是重中之重,专门驻扎了一队卫兵的。
这般体贴的安排,王继善自没有任何问题,起身感谢。
一切说定,高百寿让王继善回家准备一天,自明日晚起,王继善就要到衙门点卯了。
………………
王继善的在跟高百寿说话的时候,阿黛就站在衙门口等着老爹,衙门这地方,不是一个丫头能随意进出的。
只是那守门的差人看着阿黛,便是咧着嘴直笑。
大太阳的天,阿黛抱着两把大伞,因着她的身形有些瘦弱,伞又抱的高了一点,结果那伞尖都快抵着下巴了,而另一只手又用草绳提着两双木屐,于是整个人便有些歪斜着,东边的太阳初升不久,正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留下一个别扭在身影。
这大晴的天气,又同她手上的雨伞和雨屐相映成趣,端是让人有些发笑。
这丫头有些缺心眼儿吧?守门的差人边笑边嘀咕。
“丫头,这雨伞雨鞋的是你爹让你拿的啊?”另一差人没话找话说,守门的差事挺无趣的,逗逗这缺心眼儿的丫头挺有意思。
“我自己要带的。”阿黛斜了那差人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声,转身将木屐和雨伞放在一边的石阶,她也随性的坐在雨伞边上。
“那你是以为这天要下雨啊?”差人笑的更畅快了。
阿黛回过身看了他一眼:“这天气可说不好,东边日出西边雨,别看现在是大晴天,只要风一起,雷一响,说不准就是暴风雨。”
不是阿黛显摆,实在是这差人笑的可恶。
两人正说话间,高百寿送王继善出来了。
第一十六章 打架
“走了,阿黛。”王继善冲着坐在石阶上的阿黛挥挥手。
“好。”阿黛站起来,还轻轻的拍了拍衣摆,一手提起了木屐,另一手却将伞递给了自家老爹。老爹脸色很苍白,明显着,今日出来这一翻的走动,对于常年病卧的他,体力消耗已经太过了,于是其中一把伞正好成了王继善手中的拐杖。
一手扶着老爹,阿黛心里想着下午去大伯的药堂时,还得让大伯帮着开一贴补身体的药,要不然,凭着老爹这身体,打更也是吃不消的。
只是不晓得衙门安排老爹在哪一块打更?
“爹,衙门里的人说了安排你在哪一片打更吗?”阿黛扶着自家老爹边走边问。
“说了,就在同文书院那一块,就两条街,活不重。高先生是我幼时的同窗。”王继善声音微弱的回道。
“那敢情好,娘知道了定会放心些。”阿黛嘻嘻一笑。
“嗯,这些年啊,辛苦你娘了……”王爹低语,颇有些感怀。
父女俩渐行渐远。
那衙门的差人看着那一对父女离开,又侧脸看着仍站在门边,一脸颇有些唏嘘的高先生,便好奇的问:“这是哪个?不是来应征更夫的吗?竟值得高先生亲送出门?”
“湖对面的王家,幼时于我同窗,少聪颖,只可惜时运不济……”
高百寿感叹的道。
“跟先生您是同窗?那岂不是读书人?”那差人此时两眼瞪的骨碌圆。这位做老爹的莫不也是失心疯,一个好好的读书人,居然做起更夫来。再想着之前坐在石阶上有些缺心眼的丫头,又嘿嘿一笑:“那倒是一个妙人了,他那丫头也是个奇人,这大太阳的天气,非说要下雨……”
差人口才不错的,晓得王继善跟高百寿是同窗后,自不会再说失心疯,缺心眼的字眼,于是用了妙人和奇人来顶替。
“哦?要不雨吗?”高百寿随意的说了声,抬头望天。这时,一阵风起,风过云走,之前明晃晃太阳一瞬间就隐到了云层里。
渐渐的云层越来越黑,时不时的夹着隆隆的声音,随后一道紫金闪电几乎划破整个长空。
随后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珠便噼里啪啦的直砸了下来。
差人此时嘴巴张的足可以塞下一个鸭蛋:“还真是暴风雨……。”
“呵呵,果然是奇人。”高百寿扯着嘴角回了句,然后一阵急跑着回差房。
雨已成瓢泼之势,两个守门的差人赶紧关了大门,躲到了门房里。
此时街面上自响起一片下雨了,收衣服的声音。
阿黛同自家老爹此刻就站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两把撑开的大伞挡住了斜过来的大雨,在他们的四周留下一片干爽。
王爹显然很累了,就靠在店铺的窗边闭目养神。
阿黛则轻轻的敲击着脚下的木屐,看着街上匆匆急奔的人,车和马。看着大雨下来往的人急匆匆的神色,也挺有趣的。
随后又看了看天,西湖边的天气,这样的急雨是下不长的,只有绵绵细雨才会整日整日的下。果然,就在转念间,雨势渐小。
“阿黛,走了,你娘亲和你二姐怕是要等急了。”王老童生看着天上的细雨,这转眼便已过午了。
“好。”阿黛点头,收了伞,又提着换下来的鞋子,正扶着阿爹之际就听得一声招呼:“继善,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黛抬头一看,是打鱼的胡伯,这会儿正赶着一辆驴车。
“大昌兄,我去衙门有些事情,这不,刚才雨大,在这里躲了一会儿。”王爹咳着声道。
“唉,你这身子骨,还折腾什么呀?更夫的差事不好做,你这身子骨走点路都喘,更夫那可也是要整夜的打更的,走的路可不少。”那胡伯胡大昌道。
这世界上有两个地方小道消息传的最快,一个是茶馆,那是明的传。一个是衙门,那是暗的传。
王继善怎么也是个读书人,据说当年还颇得几个先生看重的,混到如今,居然要做更夫,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讽刺的,也因此,王家父女刚离衙门,这小道消息就传的满天飞了。
那比起王家父女走路的速度可快多了。因此,胡大昌才有此一说。
“我这不是也就是不想成个废人嘛,先试几天。”王继善倒是很坦然的道,决定来做更夫,别人的这些想法他自早就料到了。
“唉,也是。”胡大昌叹道,随后招呼着王继善:“你这是要去湖堤码头坐船吧,来,上我这驴车,我带你们一程。”
“谢谢胡伯。”阿黛一听,可不客气,忙不叠的先拱手道谢。
虽然从这里到湖堤码头的路已经不远了,但凭着自家老爹这身体,那还是要走一阵的。
有驴车坐正好。
“你这丫头,跟我客气干什么,快上来,已经过午了,赶着回去吃饭呢。”胡大昌轻笑道。
“嗯。”阿黛点头,便扶了老爹坐在车上,她随着车走。
不一会儿三人就到了湖堤码头。≮更多好书请访问。 ≯
没想到湖堤码头却是热闹非凡。
围观的人将整个湖堤码头都围住,还不时听得里面传来:“打架了,打架了。”的声音
阿黛人小,先挤了进去,没想到打架的双方意是自家娘亲,二姐同胡伯母和胡家大嫂子。
看清楚情形阿黛就乐了。
自家娘亲和胡伯母打的倒是平分秋色倒是在阿黛的预料之中,毕竟自家娘亲打起人来那从不手软的,她自己就是受害者。
倒是王靛,身形看着纤细,平日也娇气,而胡家大嫂却是圆胖的很,阿黛本以为二姐绝不是那胡家大嫂子的对手的。没成想,二姐滑溜的很,跟胡家大嫂子转圈子,反倒把胡家大嫂给转晕了,最后还反身推了一把,把胡家大嫂子推在了地上,做了个滚地葫芦,好不狼狈。
这眼看着胡家大伯母和胡家大嫂子就要发狠了。
“娘,二姐,爹和胡大伯来了。”见到娘亲和二姐暂时占了便宜,这等时机自然该见好就收,阿黛赶紧叫道。
听着阿黛的叫声,几人立刻停手。
“阿黛,还不快把你胡家大嫂子扶起来。”刘氏这时又冲着阿黛道,还做了个眼色。
阿黛看着自家娘亲,那速度真是快啊,只一瞬间,先前跟姜氏扯乱的头发就已经整齐了。老娘在老爹面前可是挺注重形象的。
老娘发话了,阿黛倒是不敢不听,便伸手去拉胡大嫂子,没想这位还想装伤,胡意哼哼的爬不起来的样子。
阿黛冲着一边的王靛看了一眼,姐妹俩第一次心思使到一块儿去了,一人拉着胡家大嫂子的一只手,竟硬是把她扯了起来。
只是阿黛扯着胡家大嫂子的手腕的时候,却是心神一动,一脸沉思。
而这边王爹同胡大伯相视一眼:“大昌兄,我想,我们两家该好好谈谈。”
………………
不好意思,今天更迟了,以后更新大约就放在晚上6点到8点之间。
第一十七章 胡大嫂的脉相
胡家的大船上。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起因就是王继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大雨的时候,众人都到湖堤边的观景亭去躲雨,胡家两人和王家两人均在其中。
另外还有一个街门的差人,便当稀奇似的说了王继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之前,刘氏因那姜氏撞倒了阿黛的酒却拿大龟赔偿,免不了说一些讥讽的话。
姜氏听着心里很不痛快,而此时,听得那差人说的稀奇,便大声应和,说这读书有个屁用啊,读了三十年,居然最后混成了更夫,这真是把天下读书人的面子都丢尽喽。
姜氏这般的讥讽王继善,刘氏肯定不干,于是双方就争执了起来,到得最后大打出手。
胡大昌没想到起因却是这个,面对着王继善难免一脸悻悻,便沉下了脸叱责了姜氏和大媳妇几句,这样的表态总是要的。
胡家大媳妇却是一脸委屈的道:“哪里都是我和婆婆的错,公公你也不打听打听王家二丫头说的什么话,她说咱家先前那次鱼臭是报应和撞邪,这等伤人话,我和婆婆哪里能忍得。”
邻里平常人家,争执起来,骂爹骂娘都是司空见惯的,但唯有报应和撞邪这等说活却是有些忌讳,轻易不能说出口。
但相骂无好口,更何况王靛倒底年少,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些忌讳,那自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阿靛,还不跟你胡伯母和胡大嫂子道歉。”这会儿轮到王爹脸皮子抽抽了。
“我不道歉,本来就是事实嘛,凭什么别人能说我不能说。”王靛这时红着眼眶,既委屈又不服气的道,胡家的一船鱼突然的臭了,这等奇异之事自是人人八卦的对象,街上说的人多了去了。
而阿靛的话音一落,那姜氏就炸了,再想着先前,刘氏和王靛母女两个精怪的很,自己和大媳妇儿竟没有她们手下讨得好处,她这时头皮还一阵子疼,都是叫刘氏扯头发扯的,就这样,偏自家男人还给自己脸色看,那胸中一股子不顺的气反倒冲着胡大昌而去了,这时整个人跳了起来,扑到胡大昌跟前,用拳头捶他:“死鬼,一回来就知道给我脸色看,你看看,你看看,王家人还有理呢,有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