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被昶夜找到，就不会遇上辰月；如果我没有遇上辰月，她就不会为了推我下去而从塔上跳下来摔死；如果辰月不死，两国就不会打起来。”
源夕無和顾景之相视一笑，“你怎么这么天真。紫曦和九黎之前的种种矛盾早就在萧贵妃死的时候被激化，两国吞并彼此是早晚的事情。不是你也有旁人来导致这场战争。何况，辰月也不是因你而死，而是因为许婉仪。”
夏西镜明明亲眼看到辰月杀她不成从塔上跳了下来，当时周围被团团围住，不可能有旁人——
看着夏西镜疑惑不解的样子，顾景之解释道，“许婉仪假意和辰月结盟，之后你出事，所有人都以为老源为了救你而死。辰月自责不已，许婉仪便给了辰月一些致幻的药。所以在观星台之上她是药效发作，这才跳了下去。其实就算你不在哪里，那天她也一样会去观星台。”
所以这一切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实都并非是偶然。夏西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些个计划的，以现在的角度来看，那时候真是又大胆又精细。这套计划简直称得上是自己智力的最高点了。
待夏西镜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顾景之便要向她详细讲解一下新的计划。却听到上面传来了呼唤声。
夏西镜竖起耳朵听了听，小声道，“冬瓷来寻我了。你们先走，我上去应付。”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顾景之，无聊公子和凤青叶便飞速撤离了这里。源夕無留了下来。夏西镜如今行动不便，别说是轻功飞上去，就是爬也未必能爬得上去。
源夕無走到潜望镜前，只见冬瓷正摸索着在黑暗中向这边走来。他回身大步走过去，将正在向上看的夏西镜一把抱了起来，飞身上了地面。
冬瓷磕磕碰碰边往里走边道，“主子，你在哪儿？”
夏西镜忙道，“我在这儿。”
冬瓷高兴地就要往那边去，“时候不早了，随奴才回去吧。否则殿下要担心了。”
“别过来。”夏西镜一声断喝，冬瓷停下了脚步。她从源夕無的怀中落到地上站稳。
才相见便要分别，源夕無终究是舍不得。他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了吻夏西镜的额头。然后拍了床板三下，飞身落了下去。
夏西镜看着源夕無离去的身影，一时间觉得像是自己喝醉了酒的一个梦。她回过身，冬瓷已经走到了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主子，刚刚是什么动静？”
“不小心撞床板上了。”夏西镜伸出手来，“你扶我回去，我膝盖疼。”
冬瓷不疑有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夏西镜的胳膊。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到昶夜正从院门口走向这里。一见到夏西镜一瘸一拐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对冬瓷呵斥道，“你是怎么回事？！看
个人都看不好，还让她受了伤！是不想活了么？！”
冬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夏西镜在一旁道，“不关他的事，我自己不小心。”
昶夜问道夏西镜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温声嗔怪道，“怎么喝这么多酒？喝酒伤身。哪怕你再伤心，也要想想我们的孩子。”
夏西镜看着昶夜，眼眶忍不住红了。她把头轻轻埋在昶夜的怀里，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胸口。
佟书陵本来便与这所有的事情无关，怎奈自己被推上了这个位置。昶夜和源家若想真正掌握大权，佟书陵便必死。而身为源家新任家主，昶夜对此事怎会不知情。佟书陵之死若是得不到昶夜的首肯，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让他死去。
所以，终究是他杀死了佟书陵。夏西镜只觉心下难受得要命，昶夜杀人从来不会手软。哪怕星夜便是他自己，为了杀死身体里的这个人格，他也是用尽了手段。对于夏西镜来说，星夜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本该是恨死昶夜的，只是如今她却恨不起来……
第34章
佟书陵的事情；昶夜一直瞒着众人。龙天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大军上下对此一无所知。而且经过那一役之后更是节节胜利。
夏西镜虽然回去了解一下军情；但在出谋划策之时是缄口不言。不出三个月；紫曦国的大军已经收复了大片失地。朝堂上大臣们每日也都是面露喜色。
夏西镜却越发地担心起来；不知道源夕無他们什么时候行动。之前他们虽然告诉了她下一步的打算，具体的时间她却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九黎国忽然间送来了求和书。这份求和书来得突然；就连昶夜也是始料未及。
原本一团和气的朝堂顿时之间吵翻了天，一派主战一派主和。正常吵吵也就罢了，吵得厉害的时
候，不少武将直接就动起手来。好几次差点发生群殴事件。
夏西镜坐在昶夜身边，目光落在一旁的无聊公子身上。看这家伙气定神闲的模样；夏西镜忍不住想要对他说——朋友；你画风跟别人不一样啊。这是要满脸写着阴谋是我想出来的节奏么？
昶夜倒是没有注意无聊公子，而是看着那份降书若有所思。夏西镜经过这三个月的恶补，基本的政治常识也是知道了不少。如今战事拖延了约有一年的时候，双方都人困马乏。百姓们也不堪重
负，两国都需要休养生息。
如今紫曦国虽然是打着胜仗，但其实已经是精疲力竭。两国其实是处于谁也吞不下谁的状态，这个时候议和是最佳的选择。
但昶夜显然还没有准备好去宣布佟书陵的死讯。他是打算再做出一些政绩，那时反对的力量才不会太大。
两国交战这么久，昶夜其实也做出了不少政绩。和九黎国的水深火热不同，紫曦国虽然加重了赋税，但是在昶夜的一系列帮扶政策之下，民众的生产积极性其实是提高了。
但光是这一点并不足以使得他的继位名正言顺。于是源家便动用了星曜楼其他宫宫主的力量，在民间大肆宣传鼓吹源家的皇族正统。各种传说也层出不穷，就连昶夜的出身也连带着染上了神话色彩。
夏西镜从前对这些都嗤之以鼻，觉得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傻去信这种东西。但后来她发现，还真是有一大批人这么傻会信这些。而且这一大批在全国所占的比重还不小。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这地方有机会读书的人不多。如她这样的，要不是从前的底子，到这儿这么多年也就是个文盲。她光是想活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时间却念书。
昶夜看着那议和书半晌，偏过头对夏西镜道，“小镜，你觉得如何？”
“我…我觉得吧。这个…那什么……随你……”
这话问了等于白问，昶夜笑了笑，一双眼睛弯了起来，“你想不想当皇后？若你愿意，很快这天下便是我的，也就是你的。”
这种话对夏西镜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她从来都胸无大志，也不想要什么天下。连当官都不想，只想吃好喝好，有大房子有漂亮衣服。最重要的是，她在意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昶夜见夏西镜走神，便以手肘靠在桌上，一手撑着腮歪着头看着她道，“你不是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国家的蛀虫么。等当了皇后之后，你想要吃什么穿什么都会有。”
鞋子乱飞的朝堂上，没有人注意到龙椅子上这温情脉脉的一幕。
夏西镜虽然和昶夜朝夕相处，但是很少离这么近看他的脸。昶夜这张脸生得简直逆天，吹弹可破也就罢了，一双眼睛更是如同天上的寒星。多看上两眼，夏西镜便觉得面皮发红，不敢多看下去。似乎是多看上两眼都是亵渎。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喜欢昶夜了，早到她在熔星阁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笑得双眼弯弯的。那是她来这里之后第一个对她笑的人。只可惜，夏西镜后来清醒地知道昶夜到底有多坏。坏到让她不敢靠近，不敢沉沦。所以便拼命告诉自己，她并不喜欢他。
谎言说了很多遍之后便成了真，直到后来她遇到了源夕無……
夏西镜其实想对昶夜说，他口中所说的一切其实根本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好好活着。但是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而是堆起了笑脸，“好啊。你这么一说好像当皇后是很不错的样子。那我什么时候能当呢？”
昶夜揉了揉夏西镜的头发，“很快。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便让他当太子。”昶夜目光落在夏西镜的肚子上，“你看，我的条件这么好。以后若是男孩儿，一定会像我这么聪明。若是女孩儿，一定也会像我这么美。”
“那我呢？”夏西镜不忿道。感情这孩子的遗传基因里还没她什么事儿了！
“你当然也很好了。除了好吃懒做，头脑笨，临时掉链子，长相平平，胸也平平，腰粗腿短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夏西镜差点气吐血，她瞪着昶夜怒吼道，“老娘就是胸平怎么了！你不是也揉得起劲！”
声音一时间没有控制住，顿时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夏西镜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屋子大臣直勾
勾盯着夏西镜的胸看了半晌。然后齐齐发出了一声叹息。
昶夜亦是叹了口气，以一种沧桑而辛酸的语气道，“今日早朝到此为止，明日再议。散朝。”
诸位鼻青脸肿的大臣齐齐对昶夜投去了哀悼的眼神，然后各自退了去。
夏西镜红着脸半晌没缓过劲来。她虽是没脸没皮惯了，但是这么多熟络的大臣面前出糗，着实是尴尬。最可气的是，某个罪行累累的家伙居然还装受害人博同情，搞得好像她不择手段勾引他一般。
夏西镜对于自己在民间的“美名”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也不知道以后史书上会怎么记载她和昶夜。估摸着奸♂夫♀淫♂妇应该算是最温和的措辞了。
昶夜奸计得逞，乘机落井下石道，“其实我没有喜欢揉你的胸，因为根本就分不清正面还是反面。”
夏西镜脆弱的小心脏本来就不堪重负，事到如今还被昶夜这般打击，更是想掐死昶夜的心都有了。要不是打不过他，她早就动手了。
昶夜看着夏西镜又气又咬牙切齿的模样笑了笑，“可是不管怎样，我都很喜欢你。从我认识你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不曾改变过。将来也不会变。”
夏西镜的心猛地一抽，她抬眼看着昶夜，眼中满是惶惑，“真的不会变吗？会不会有一天你会恨我？厌倦我？”
“不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昶夜将夏西镜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我现在抱着你，就好像抱着我的整个世界。我怎么可能厌倦我的世界？”
夏西镜勾住了昶夜的脖子，头埋进他的怀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三天之后，昶夜下旨接见议和使者薄尽斯。旨意一出，立刻从朝堂到民间一片哗然。对于这个决定众说纷纭，百姓们亦是褒贬不一。
但昶夜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外界的议论无法动摇他分毫。所以当夏西镜看到薄尽斯拾级而上一步步走近的时候，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九黎国挑起了战争，而今天又自行终结了它。
他们做这一切似乎如同儿戏一般，带了十万大军来了，打了些胜仗和败仗，然后又送来了降书。好像是一场游戏，以无数尸骨堆积而成的游戏。
薄尽斯大步走进来，并未行礼。身旁一人手捧着降书。
“又见面了。”
“是的，殿下。”薄尽斯绽开笑颜，伸手取过降书双手捧上，朗声道，“我九黎与贵国世代交好，亦曾为盟友。今日之战实非国君之所愿见。交战一年，生灵涂炭。国君痛感战火蔓延，胜，
百姓之苦，败，亦是百姓之苦。为使两国人民免受战乱流离之苦，两国应放下仇怨，以和为贵。望贵国护佑天下万民，接受此份降书。”
话说得高大全，但事实上当初挑起战争的不就是九黎。在场的官员对这些漂亮话嗤之以鼻，主战的官员们更是恨不得一举灭了九黎。
昶夜面无表情道，“我紫曦国亦又同感。只是上次结盟贵国不守盟约，约定20年互不侵犯，却打破约定。今次要我们如何相信贵国不会再行此等不信之事。”
“殿下想必没有搞清楚一件事情，上次结盟并非是与殿下，而是先帝。而这位所谓的先帝事实上不过是一个篡权夺位的小人。而重新登上九五之尊宝座的是紫曦国正统龙家子嗣。只可惜在女皇登基不久之后，便发生了一些遗憾的事情。今次来，国君亦是希望贵国能交出凶手，以谢天下万民。”
薄尽斯说着目光落在夏西镜的身上，夏西镜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对此，夏西镜是一点也不担忧，她有信心昶夜是绝对不会——
“好，我也正有此意。”
夏西镜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愣着看着昶夜。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快，但没说过男人也这样翻脸无情。前几天还说自己是他的全世界，转脸就把全世界推出去挡箭了！
“来人！”昶夜高喝了一声，外面走进来数名侍卫。夏西镜心一凉，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将罪魁祸首带来，交给九黎国使者。”
夏西镜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昶夜，他正巧也转过头看她，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不多时，侍卫们带进来一人。那人浑身是血，长发结成一大块，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名女子。一个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夏西镜心头噗噗地跳了起来，不祥的预感涌出。
“这就是害死辰月公主的凶手，先帝的嫔妃许婉仪。”昶夜冷声道，“许氏，抬起头来。交代你犯下罪行的经过和原因。”
女子抬起头来，看也未看夏西镜一眼。夏西镜却记得她原本肉呼呼的脸，如今脸上被削掉了一块肉，腐烂的伤口散发着可怖的味道。夏西镜扭过了头去，不敢再看。
女子笑了起来，这一笑脸上的烂肉便掉了几块下来，“……哈哈哈哈，你们是说那个贱人么？她早就该死了。这个可笑的女人明明已经嫁了人，居然还对王爷存在着幻想。王爷是我的！他说过只会对我一人好的！那个女人该死——”
许婉仪面容狰狞可怖，如同地狱之下爬上来的恶鬼。但这番泣血之言着实瞒过了一些人。但夏西镜知道她只是在为自己做掩护，她想站起来为她辩解。一张口，却忽然觉得腰下一痛，整个人动
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耳边传来昶夜冰冷的声音，“将这个导致两国战乱的女人推出去，五马分尸。”
薄尽斯上前一步，“且慢！”他低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