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的时候,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小涵猛然睁开了眼睛,酸溜溜地问:“我把你的小情人照顾得可好?”
周灵溪赞道:“还是你有办法!她这两天像疯子一样到处折腾,是应该好好休息下了。”
他拨开了一盏灯,就着幽暗的光线端详着朵朵的睡靥,脸上流露的甜蜜几乎可以滴得出水来。小涵冷冷地说:“你一边照顾父亲,一边还要记挂着她,岂不是比她更辛苦?”
周灵溪轻声笑道:“我辛苦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没事就好。”
小涵说:“不是我想打击你,人家对你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周灵溪自走进门来,这才正眼看了小涵一眼,沉着脸喝斥道:“你知道什么!”
他脸上那丝可恶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小涵对此非常满意,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他道:“她刚刚亲口告诉我的,说你既世故又花心,和一大群女孩子纠缠不清,根本就不适合她!”
周灵溪目无表情地问:“她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小涵冷冷地回答:“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还需要找别人确定吗?”
他没有吭声,默默地把鲛人珠重新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他刚一走,小涵就把头埋进被褥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朵朵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小涵看到她起床,也跟着坐了起来。朵朵瞅着她的脸疑惑地问:“小涵姐姐,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小涵打了个哈欠掩饰道:“我有点择床,昨晚没睡好。”
朵朵羞愧地说:“都是我不好,今晚还是睡到你那儿去吧。”
小涵笑了笑,侧过头对朵朵说:“你先去洗漱吧,我去把早点给你拿来。”
经过一个晚上的相处,朵朵已把小涵当成了朋友,乖巧地应了一声进洗手间收拾去了。她出来的时候,房中空无一人,便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笔记小说翻阅,等着小涵送早点过来。
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听上去似乎是有人在锯木头,锯一下吼一声。朵朵拿着书循声走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她的脸上就被人喷了几滴水。
朵朵不以为意地用手抹了一下,凑到眼前一看,惊奇地发现沾在她手指上并非水,面是殷红的血。
亡灵(八)
锯木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朵朵慢慢仰起头,看到一脸狞笑的应龙正手持菜刀欢快地肢解着一条红色的大鱼,每锯一下,那条鱼就发出像人类一样的嚎叫,鲜血在雪白的暖玉地板上溅得到处都是。
朵朵目瞪口呆,手中的书“叭哒”一声掉到了地上。
应龙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朵朵也是一怔,大声喝斥道:“怎么是你,谁让你进来的?”
朵朵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只知道瞪着惊悸的眼睛看着应龙。
“我本来早餐想吃生鱼片,没想到剁起来那么麻烦。小姑娘的肉肯定嫩,我就先把你给吃了吧!”应龙说完,高举着菜刀对着朵朵劈头就砍!朵朵眼睁睁地看着刀朝自己落下,脚却不听使唤,呆若木鸡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灵溪忽然从她身边冒了出来,伸手将她一拉,菜刀深深地锲入她身后的墙壁,巨大的石块飞了出来,狠狠地砸到了朵朵头上。朵朵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朵朵似乎睡了很久,梦见自己从水晶宫烧烤店出来,经过喧闹的市集,直到四周渐渐空无一人。正当不知所措时,恍惚间她似乎听见周灵溪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她闭着眼睛喊了一声:“灵哥哥……”
“我在这里!”有人大声应道。朵朵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果真是他坐在自己床前。
“朵朵,你几乎昏睡了一天,我都要被你吓死了!”他如释重负地笑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的样子温柔极了。朵朵垂着眼睛,却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里隐隐有些感动——不管她表面上是多么迷糊,可是在骨子里,她并不是真正单纯的女孩,心智远远超过她的实际年龄。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起来,在她背后塞满了枕头,扶着她靠着坐下。把她安排妥当后,他站了起来,从案上的暖炉上盛了一碗粥出来,用一只精致的小白勺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还记得你上次来看到的珠鳖鱼吗?就是那种有四只眼睛、六只脚,能吐珠子的鱼。我好不容易找了一条给你炖了,你喝了鱼汤头就不会疼了。”
那鱼汤看起来又白又粘,她张开嘴尝了一口,味道酸中带甜,果然很鲜美。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一边说,一边想把碗接过来。
他对她伸出的手视而不见,继续耐心地喂她,就仿佛她是襁袍中的婴儿。她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只能由他了。一碗汤下肚后,她感觉体力真地恢复了,身体棒得简直可以打得死鲨鱼。
“不要怪我父亲,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他向她解释,眼睛却没有看她,把汤碗在桌上搁了下来。
“你不是说他不在这儿住吗?”她疑惑地问。
他一脸倦容地回答:“自父亲前几天在雷泽受伤,情况变得更糟了,我走哪都得带着他。”
他脸上的绝望刺痛了朵朵,她难过地唤了声:“灵哥哥——”
他回过头,缓缓伸出手拥住了她,将头埋进了她柔嫩的颈脖:“你是否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是多么多么的需要你……”
她怔住了,僵硬地任由他抱着自己。王雨泽还生死未卜,可她却渴望听周灵溪继续对她说痴心的话,这样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硬着心肠问他:“我可以回青丘山了吗?”
他倏然放开了她,冷着脸道:“你就那么不愿面对我?”
她轻声解释:“王雨泽为救我才中了含沙射影的毒,一直昏睡不醒,我很担心他,所以非回去不可。”
他曾经说过,不允许她像对他那样待别的男孩子。她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然而他没有,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原来如此!如果不是因为王雨泽还病着,那么你就愿意呆在我这儿了,是吗?”
朵朵大哭起来,抽泣着道:“是的,如果你非得知道答案的话!可是王雨泽已经病入膏肓,我怎么能再去爱别人?我是一个坏人,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你刚刚就应该让你父亲把我给杀了!”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半晌,不由分说地再次把她搂进怀里,柔声道:“你可千万别哭,你难过我也不会快乐的。”
她更伤心了,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如果他凶一点,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内疚了!
他抚着她的长发耐心地道:“朵朵,你才十一岁,离成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事情都会逐渐改变,你也会学着慢慢容忍人生中的许多缺憾。到那个时候,你能够担保自己的感情就是一成不变的吗?所以千万别这么苛待自己!”
朵朵没完全听清他的意思,但有一点她弄懂了:他并没有因为王雨泽而生她的气。可能是因为周灵溪觉得她还太小,所以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真希望我永远也不要长大。”她喃喃地道。如果非要让她在王雨泽和周灵溪间做个选择,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说:“那怎么能行呢?别说傻话了!你爷爷快回去了,若见不到你会担心的,我送你回家吧。”
她仍然赖在他怀里不愿起身,伤心地说:“如果见不到你,我会非常难过的。”
“把这个拿着,想见我的时候对着它说一声,我会知道的。”他把一个东西塞在她手上,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她的菱花镜。她感觉已经失去它很长时间了'。 ',如今失而复得,忍不住把镜子贴在自己脸上破啼为笑。
他也笑了,搀着她站了起来。他们携手出门的时候,看到小涵正坐在白玉桌旁慢慢地穿针引线,脸上的表情有点落寞。
“小涵,我送朵朵回青丘山了,我父亲拜托你照顾一下,千万不要再让他到处乱跑了。”周灵溪说。
小涵盯着他俩交扣的十指,有气无力地道:“你快去快回。他现在正睡着呢,若忽然醒来,我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知道了。”他满口答应,带着朵朵离开了。朵朵想着小涵眼睛里的忧伤,一路上闷闷不乐。周灵溪见她半天不说话,低头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开头不愿来,现在又不想走,你这人可真是怪!”
“不是的!”朵朵红着脸说,“其实小涵姐姐人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去喜欢她呢?”
周灵溪忽然勃然大怒道:“我要喜欢谁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
朵朵吓得一抖,瞪了周灵溪一眼愤愤地低下了头。周灵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出手想把她拥在怀里,却被她一掌推开了。他笑了起来,缓缓地道:“我和小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母亲一直很照顾我,把我当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朵朵没有吭声。他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小涵既温柔又沉静,我和她在一起一切都不错,可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我有一天遇见了你。”
“你觉得我很凶很泼辣吗?”朵朵看着他的笑脸,恨不得扑上去抽他一记耳光。
他认真地说:“不,你和她一样温柔沉静,但是多一点点脆弱,一点点放肆,一点点叛逆,还有深藏在骨子里外柔内刚的个性,总之很对我的胃口,让我既喜欢又想征服你。”
朵朵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你比我说的还要好,只是你自己不太自信。”他笑嘻嘻地回答,“肤浅,没耐心或洞察力的男人不会有足够的智慧和眼力去读懂真实的你。”
“灵哥哥——”她感动地望着他,盈盈的眼睛里含着氤氲的水汽。如果他现在向她求婚,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而且永不反悔。
他匆忙往脚下看了一眼,柔声道:“我们到了,你下去吧。我这次不能久留,怕小涵在那边招架不了。”
她昏昏乎乎地答应了,从天空落到了陈家雨水四溢的院子里,仰头看着风云变幻的天空,猜测他会停在哪一朵积雨云上面。
“朵朵!”
有人忽然唤她,把朵朵吓了一大跳。她惊慌地回过头,看到陈千帆正站在她的面前。她刚刚找周灵溪找得太出神了,以至于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千帆疑惑地问她:“你怎么站在这里?你不会告诉我,这两天你都没休息,一直在院子里等着我吧?”
“不,当然不是。”朵朵红着脸回答,这才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王雨泽,还有属于她的一切需要硬着头皮去面对的烦心事,“爷爷,你找到女丑尸了吗?”
陈千帆点了点头回答:“是的,我们现在下山去看看弃儿醒了没有。”
他轻轻握住了朵朵的手,不过须臾之间就带她飞到了王雨泽家。一见到王幽兰,陈千帆就笑眯眯地问:“弃儿醒了没有?”
王幽兰的眼圈红了,头摇得像拨郎鼓一样。
笑容渐渐在陈千帆脸上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王幽兰道:“还没醒?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王幽兰遏制不住大哭起来,泣不成声地回答:“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开玩笑啊!我刚刚帮他把了下脉,感觉他的脉象似七绝脉,只怕命不久矣……我恨不得随他一起睡过去算了!”
延维(一)
陈千帆大惊,匆忙道:“快别哭了,赶紧带我过去看看他!”
陈千帆是修养极高的人,很少将情绪挂在脸上,此时忽然变了脸色,把朵朵唬了一跳。王幽兰收起眼泪,领着他们来到王雨泽的床前。经过了这两天,王雨泽的脸更加苍白了,看上去简直像石膏像。朵朵吓得偎在王幽兰怀里抽泣起来。陈千帆快步走到床前替王雨泽搭了一会脉,目示王幽兰跟他出去。三人在走廊上站定,王幽兰噙着眼泪问:“弃儿要不要紧?”
陈千帆回答:“他的脉象是有点奇怪。女丑尸是我亲手掩埋的,按常理说弃儿的毒应该立解了,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暂时还没醒来。”
王幽兰怔怔地看着陈千帆一张一合的嘴,提心吊胆地又问:“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陈千帆沉吟了片刻道:“再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醒了。”
王幽兰默不作声地垂下头抹眼泪去了。陈千帆柔声道:“别着急,要学着当个坚强的母亲,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弃儿会感觉到的。”
王幽兰努力朝陈千帆笑了一下:“谢谢陈先生,我会努力做到的,今生今世绝不会第四次放弃我的弃儿。”
陈千帆点点头道:“你忙吧,我带朵朵回去了。这两天因为张紫鸢的事,青丘国中很不太平。我准备明天去青丘王宫一趟,等回来了再来看弃儿。”
朵朵问:“爷爷,我想留下来帮王阿姨照顾雨泽哥哥,可以吗?”
“不行!”陈千帆低头瞪了朵朵一眼,断然拒绝了她。
这是他进门以来第二次失控了,而且还是针对自己最钟爱的孙女,以他的秉性,这显得有些奇怪。朵朵嘴一撇,眼泪“扑哧扑哧”地落了下来。王幽兰连忙在旁边劝解道:“朵朵,听你爷爷的话回去吧。阿姨这些天要忙着照顾哥哥,实在没精力顾及你。等哥哥病好了,阿姨再接你下山玩儿。”
朵朵不好再说什么,跟着陈千帆回去了。刚刚他们记挂着王雨泽,门都没进就下山了,此时才发现家里乱糟糟的,家具被掀得七零八落,房中全是瓷器的碎片。陈千帆大吃一惊,问朵朵:“你姑姑呢?”
朵朵仓皇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回来……”
陈千帆疑惑地看了朵朵一眼,扬头大叫道:“婉婷!”
陈婉婷应声出现了,额上的伤疤已经完全愈合,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但一看到陈千帆,她立刻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跌跌撞撞地扑到他怀里啜泣道:“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昨晚张紫鸢的家人来了,差点没打死我……”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陈千帆搂着陈婉婷拍了又拍,怜惜之情溢于言表。自朵朵来后,陈婉婷已经很久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简直都要乐昏过去了。
陈婉婷一眼瞥到朵朵,猛然蹿到她面前问:“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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