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骗我了,那个傻大姐能懂些什么!”珊瑚娘有些气愤,这丫头从多久前就拿着二黑家隔壁的这个傻大姐来做幌子,偷着跟二黑来往,这才生出这段孽缘,这时候珍珠再拉出她来当挡箭牌,珊瑚娘自然听着不舒服,再能信,不是拿她当那傻大姐一样么!
只是始终舍不得骂她,珊瑚娘气愤了一阵,缓了口气,好言劝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儿地又忽然说不成亲了?前儿还不还好好的么?是不是跟二黑吵架了?不跟娘说说,他有啥不好的,娘替你去说说他!”
珍珠本被她娘说中了拿傻大姐做借口的事,心里忐忑着,一时也不敢回应。可这会儿一听珊瑚娘服软,却是气势再起,显得有些烦躁:“我不想成亲了,他家啥都没有,二黑也是,什么都不会,我不想嫁给他。”
珊瑚娘听她这言语愣了一愣,“就因为这个?可前儿你还非嫁不可……”
“我现在不要了!”珍珠打断,越发暴躁起来。
珊瑚娘见她这样也有些耐不住脾气,急言道:“说要嫁人的是你,说不嫁的也是你……”珊瑚娘急急刹住接着要说下去的话,照着珊瑚娘的性子,再难听的也说不下去了,只侧过头不想去看她,摆手道:“回屋去。”
珍珠还是不依不饶地不愿回去,珊瑚娘气急,升了音调问:“你倒是说个理由出来!你要是能说出点啥,我也不拦着你!本这门亲事就是不合礼数遭人骂的,要不是四嬷嬷帮了咱家这么多,你爹也不会宁可让人骂也应了下来。你倒好,什么话不说,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想丢了人二黑,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回屋去,你爹吩咐了,下聘前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说完也不再跟她啰嗦,拉过一旁的凳子放在门边,直接坐了下来。
珍珠少被珊瑚娘骂,这回珊瑚娘这一番话更是说得实在,噎得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看珊瑚娘这架势,大概也出不去,一嘟嘴哼了一声,甩手摔门进了自己屋里去了。
珊瑚娘僵了半天的脸这时才松动开来。
都过这么些天了,珍珠什么也不说,一问起她就心烦气躁的模样,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想起说要办嫁妆那日,珍珠还是满心欢喜的模样,结果那天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一回家却又变成了这样,珊瑚娘思前想后,觉得这丫头要么是嫌钱少了,要么就是那天下山受了什么委屈,钱少的事儿还能办,等这两天二黑家来下了聘,嫁妆的事儿都是迎刃而解的,只是那丫头心急,想必也想不到这层上去。
正想着事情,手倒是被人拉住了,珊瑚娘低头看了一眼,小栓正仰着头,小手扯着她的手,嘴里叫着“饿了”,原本肉嘟嘟的小脸最近瘦下去很多,让人看着挺心疼。
珊瑚娘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到灶上找了只早上吃剩下的玉米让他自己啃着。
从翠兰被珊瑚二叔休了之后,也不知是怎么的,珊瑚二叔对这孩子越发不上心,整日里老说着忙,一见珊瑚或是珊瑚娘娘得空就追着求着让帮忙带带,起先珊瑚娘也觉着家里没了个女人,她二叔一个大男人,一时间要看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也就应了下来。可次数多了,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以致到后来珊瑚娘都觉着珊瑚二叔不想要这孩子。
看了看正费力地啃着玉米的小栓,珊瑚娘将他手里的玉米棒接了过来,一使劲掰成两半,再递给他就好啃些了。说起不要这孩子,珊瑚娘又想起珍珠。本她以前常往翠兰那儿跑,这孩子该是跟她很熟的,哪知道小栓自从来了她家,粘最多的就是她跟珊瑚,有时候小栓就算是跟珊瑚爹待一块儿,也不乐意跟珍珠呆在一起,这可就奇怪了。
再说从珍珠前几日从城里回来后,好像越发不待见人,对小栓尤甚,见着面都恨不得用眼神在小栓身上剜出个窟窿来,吓得小栓连话都不敢说。
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想起昨晚跟孩子爹说这事的时候,他那张脸臭得可以熏走山猪群,硬邦邦的语气,说这回不能由着她来了。
珊瑚娘坐回网旁拿起梭子,往屋里忘了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本地头的活就已经做了大半了,这两天珊瑚娘虽没下地做活,龙王庙那边的活儿已经做完了,呆子也下地帮忙,没两天也就做完了。
珊瑚不愿意在家跟珍珠四目相对,宁可下地干活,反正忙过了这一阵,剩下的也就是浇水除草的杂活了,本做着也不难,可就是有件事让珊瑚很心烦。
正想着,一抬头见着珊瑚爹往远处看了眼,皱着眉大口大口地抽起烟来。
珊瑚回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心里暗骂自己,想着往后再不念叨了。
杜俊笙远远地就见着珊瑚回过头来,高兴地几乎振臂高呼,只是碍于读书人的脸面,只好忍住心中狂喜,加快脚步往地头赶了过来。
“珊瑚!”杜俊笙一走近便激动地叫了一声,见着珊瑚爹在那儿站着,也点了头叫了声“叔”。
珊瑚看他一眼,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这人好生奇怪,明明已经在几天前就已经说清楚道明白了,已经拒绝了他家的求亲,就不要再老来找她,可这人偏偏不停,每日都往这儿跑,来了也没什么好做,就只站在地头看看珊瑚,还总挑着午间歇息的时间来,珊瑚本也想躲开他下地去的,奈何天气越发热,中午的日头也越发毒了起来,不歇息再下地去,没两下就该中暑了。
珊瑚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这人不是身子不好么!前世只要稍微一晒日头就说头晕脚软的,怎么现在倒是生龙活虎,大中午地顶着头顶那么枚大太阳也没见有事儿!
杜俊笙对珊瑚这态度已经习惯了,现下心里有其他更高兴的事儿,只想找珊瑚说了,她理与不理都行,只要她知道了就成。
“我从先生那里请了假了,说好了每月上城里去一趟,其余时间都能在村儿里了!”杜俊笙高兴地对着一脸寒霜的珊瑚宣布,预想着未来的日子,“往后我爹也会让我多学学事情,这样我每日都能来这儿见到你了!”
珊瑚闻言,脸上的表情更是僵了又僵,忍了好大一口气,才开口问:“你要每日都来见我做啥?”
珊瑚此言一出,杜俊笙方觉失言,心里暗骂自己,一定是太过欢喜了,话都乱说了起来,只好赔着笑解释,“这地头是我家的,每日都要来看看,总能见到嘛!”
珊瑚闻言冷哼一声,“我知道是你家的,只是现在我们家已经把地给租下了,你咋的都管不着了吧!”
杜俊笙脸上一僵,赶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见见你。
话到了嘴边,却不能说出口,支支吾吾地也应答不下来,珊瑚也不理会他,转身往地里去了。
珊瑚没想到,往后的一个多月,杜俊笙竟真的每日都到地里来,比里长每年上县太爷那儿上报户口都要准时,到这当儿,珊瑚倒是发觉了,自己的态度越冷漠,杜俊笙便越发热心,想到这儿嘴角不禁一抽,这人别不是有病吧!
第71章
乡下人的日子简单,每日除了吃饭做活儿就剩下睡觉了;于是总有些人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到处晃荡;听听村边儿邻里的一些事情;东一家西一家地;左边听右边就跟别人讲去了;这样的人不外乎在家赋闲的老人;没有地种的女人和每日混吃混喝的无赖。
珊瑚的舅婆王氏就占了一份。
从开年那会儿,珊瑚舅舅来了信;后来又让人带了布匹和银子回来;王氏夫妻俩本守着不大的两亩地苦哈哈地过日子;可自从知道知道自家儿子成了个将军;地也不种了;鱼也不捞了;舅公每天叼着烟枪在村儿里跟老婆姨小媳妇儿闲扯。王氏以前也没觉着自家老头这么受人欢迎,最近一见着他跟人说话谈天就一肚子气,有时回家还要闹上几闹。
这会儿珊瑚正抱着小栓在她屋里坐着,从进来到现在,听王氏叨叨了半个多时辰了。
珊瑚倒是也听刘寡妇说过,舅公正抱怨着王氏老克扣他银子花,事儿多嘴多的实在烦人。
人果真富贵不得。
穷困潦倒时相互扶持,有时虽也抱怨生活,日子却过得安稳;一旦兜里揣了多余的银子,便疑患丛生,本该过得舒坦的日子生生给过得焦躁了起来。
小栓本坐得好好儿的,不知怎么忽然一个翻身,从珊瑚怀里溜了下去,珊瑚没法,只好交代着别乱跑,在院儿里玩就行。
孩子这会儿倒是听话听得很齐全了,点点头就在院儿里玩起泥巴来。
珊瑚看他乖乖地蹲在院角,心想着舅婆到底要念叨到几时,小栓忍不住了能往外跑,她又跑不了。
今日是二黑家到家里下聘的日子,珊瑚本也没觉得什么,可王氏为人讲究,告诉珊瑚娘不能让珊瑚在屋里呆着,怕往后不顺遂。珊瑚娘一听这个,自然不能让珊瑚再在家里呆着。
珊瑚作为长姐却比珍珠还晚出嫁,这件事一直是珊瑚娘心里放不开的,村里人多嘴杂,一件事儿就能传的七乡八村的全都知晓。知道情况的,是珍珠待不急非嫁不可,不知道的,还以为珊瑚有什么毛病,妹妹都出嫁了她还留着,往后人再是要提亲,这事儿怎么都得成话柄,没得让人瞧不起!
珊瑚自然明白珊瑚娘的想法,便也不说什么,乖乖听话到王氏这里呆一天。哪知道才出门,就遇着二叔带着小栓过来了,珊瑚娘怕这头下聘事儿忙,来个孩子别给添乱了,可二叔放下孩子就脚下抹油跑了,珊瑚娘无法,只好让珊瑚把小栓也给抱了出来。
“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你二叔,倒是跟你爹长得像!”王氏看珊瑚还看着孩子,往那边看了一眼,小栓正在墙边玩泥巴玩的不亦乐乎。
“啊?”珊瑚吓了一跳,转回头不可思议道,“舅婆,这话可不能说!”
翠兰那品行,现在是全村人都知道了的,王氏这会儿说小栓长得像珊瑚爹,可不是瞎闹呢么!这要叫人听见,可别往别处想了去,珊瑚爹可就成了被人乱扣帽的了!
王氏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好长一阵缓不下来,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皱的跟菊花似的,缺边的半颗牙也黑洞洞地露了出来。
“傻孩子,想哪儿去了!你爹那人,脾气那么直,一句话都藏不住的人,咋做得出那种事儿来!就是做了,那也早该被发现了!”王氏还是忍不住笑,好半晌才道:“你二叔长得跟你奶奶像,小栓生出来那会儿还说是隔代亲,长得跟你爷爷似的,你爹跟你爷爷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这么说来,小栓跟你爷爷还真是像……”
说到最后,王氏顿了顿,看了珊瑚一眼,见珊瑚也沉默,干脆也不说了,转身回炕头的大木箱子里取了东西出来,让珊瑚过来坐下。
王氏打开手里的蓝布包裹,红底紫花的一匹布,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下,布匹泛着绸光,看起来很是光滑。
“这是你舅舅让人带回来的,我看这颜色不错,给你做衣裳刚好,”说着抖开布匹,贴在珊瑚衣襟比划了几下,满意地点头,“皮细肉白地,倒是衬颜色。”
珊瑚看她一脸满意的笑,不禁有些失笑,“这样艳的衣裳,我哪儿敢穿出门啊!”说着拿下王氏贴在自己身上的布料看了两眼,红底绕枝大朵牡丹,实在不是他们这种下地的人穿的衣裳,没事儿穿出门简直是招摇过市,搞不好还得被人看成品行不好的女人……
“傻孩子!说你是个傻孩子你还真傻!这做的衣裳哪儿能让你穿着满村儿走!”王氏笑着嗔骂。
珊瑚这下更糊涂了,不是要穿出门的?难不成是要放在家里自己穿着乐呵的?
王氏这会儿也不绕弯,只笑着道:“我是想着,给你做成衣裳,等你要嫁人那天能穿上!”
珊瑚闻言却是一愣,嫁衣么?
成亲的女子,大都要自己准备嫁衣,家里好点儿的,早些年就开始准备了,在上头绣花绣鸟,越是精巧,越是说明这家姑娘贤淑。杨沙村有钱人家不多,姑娘出嫁虽没能像城里的小姐们那样齐齐整整地准备,但手艺活儿好点的,也会提早了小半年慢慢准备着,待到十五岁及笄,一有人上门提亲,穿得漂漂亮亮地在村儿里走一遭,夫家有面子,自己更有面子。
前世珊瑚出嫁时正正十五岁,只是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没能让她好好准备嫁衣,又是急急地就被杜家买去冲喜,根本没人在乎她到底是怎么进门的,出嫁那天,她就捡了件平时下地穿的衣裳,洗干净了穿上就走了,没有送嫁的人,也没有接新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下地去了。
这会儿王氏提到,珊瑚却是有些懵。
王氏见她愣愣的样子,只笑着道:“你现在家里还有个珍珠,要是做衣裳不方便,舅婆给你做也成,舅婆现在眼睛是不太好使,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手艺,还是不差的!我嫁给你舅公那年,穿的那一身大红袍子,啧啧,那可是不知道被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红眼了好长一阵儿呢!”
说起这个王氏下巴微扬,眼角眉梢全是得意,“那会儿我可是真只是扯了匹红布,上头的一对鸳鸯可全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还想着要是能嫁个好点的人家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不是?哪儿知道就嫁了你舅公,那会儿他就是个穷小子,成天下地前就到我家门口逛两圈儿,帮着我娘提水劈柴的,没几天就我娘就叫我嫁给他了!那会儿都说他老实,要我说,他这是早挖了个坑等着我跳进去,哪儿老实了!”
王氏一番话说得珊瑚忍不住笑了起来,王氏还怕珊瑚不信,非要把当年的嫁衣翻出来给珊瑚看。嫁衣这种东西,嫁了人就都成了压箱底的东西了,这会儿一下要翻出来还真不容易。王氏翻了半天没翻到,珊瑚看她翻地乱了一炕头的东西,赶紧阻止道:“我信我信,我这手艺都是您教的,我能不信么?只是我现在八字儿还没一撇呢,说嫁衣还是早了点儿啊……”
“早什么!”王氏停下,一句话打断珊瑚,“你都十六了,这东西本来十五岁就该准备好了,你娘啥都不懂不着急,你自己怎么也不着急!珍珠心思活泛,这会儿就是抢了人也都要挤在你前头,我是早看不惯了,又不好说,你爹娘也是惯着,就让她这么抢在你前头了!你也是!到现在都不抓紧着点儿,还真要等到有人上门提亲了再来?那会儿就来不及了!”
王氏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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