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寡妇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不要脸!前儿说双福要娶媳妇儿了,最耐不住的就是她!现在可好,你连娃儿都生了,她还不肯放手!二黑还算明理,趁早把这祸害给休了,省的惹大事儿!”
珊瑚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娃娃的一只小手直牵着珊瑚的手指不肯放手,珊瑚沉默着,娃娃也沉默着。
溪边那事儿到现在已经过了十来日了,红串儿让珍珠推了那一下,也不知道磕着咯着哪儿了,到现在都下不来床,前儿双福娘还苦中作乐,这生了一个娃,还坐了两次月子。红串儿脸上的伤倒是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气儿总消不了,村儿里人大多知道了这事儿,没人知道为什么珍珠会忽然魔怔了跑去抱着双福不放,还是在那个时候,人来人往的,这是把自个儿往水里推呢!
珊瑚没有解释,呆子那件衣裳也没人拿回来,许是那天在溪边,被溪水冲走了。既然没了证据,珊瑚也实在没有再多说的必要,更何况珍珠现在脸上破了相,根本不敢往外边儿走。
见珊瑚没开口,那两人便也没怎么做声,刘寡妇前几天还在外头听闻了消息,这珍珠原是连呆子都肖想着的,在地里对着呆子大献殷勤,又是端水又是擦汗,要不是呆子为人正直,这一家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谅解珊瑚改也是心情不好,她们便也不再提这茬儿,一转眼见着娃娃拿了珊瑚的手指嘬得欢喜。
红串儿一乐,打趣儿道:“这孩子可是认得姑姑还是认得丈母娘?这么紧巴着凑上来,可不是要丈母娘赶紧把媳妇儿给生出来吧?”
刘寡妇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让珊瑚赶紧地生,看这小子给急的!
珊瑚红着脸,啐了她们两口。
“羞啥?又不是大姑娘了!”刘寡妇还是不肯放过,几人嘻嘻哈哈地说闹了一阵,娃娃不但没惊着,还乐呵呵地跟着笑。
“还没进屋呢,就听着你们在笑了,”回头一看,是珊瑚娘寻了过来,见着红串儿还动作不便地躺在床上,问了一声,“这几天晒谷子,我也没得闲儿来瞧瞧,可好多了?”
红串儿叫了声婶子,摆手说自己好多了。
也是操碎了心的人,红串儿知道。
几人寒暄了几句,珊瑚娘跟红串儿说了几句,大概也是替珍珠道歉的模样,低着头,消瘦的脸上几根白发落在额前,看着着实让人不忍。珊瑚站在这位置,既是险些让珍珠给害了,却又是她亲姐,说啥话也不方便,便也干脆低头不语。
瞧着这母女两人,刘寡妇有些忍不住了。
“嫂子,我说你这珍珠,可是该想着咋办了。”
“也算我多嘴,这珍珠留在家里就不是个事儿!你瞧瞧,这前儿是二黑,现在又是双福又是呆子,咋看都不是能成事的事儿,就这么着下去,一家人的好名声可是没两天就给翻过去了,往后铁树娶媳妇儿,又哪家敢把闺女儿往你家嫁去?要是我闺女儿,我是不能的。还有小栓,他爹现在可是成日里喝酒撒疯,见着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乱抓乱摸,前儿见着六嬷嬷可还摸了她后腚儿了!现在小栓在你这儿养着,往后要是娶媳妇儿,看着也难办事儿!”刘寡妇这一长串,说的有理有据有条有理,珊瑚娘一张老脸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只是在场的都是亲近的人,知根知底儿的,珊瑚娘脸上发着烫,有些气刘寡妇这么口无遮拦,可心里却明白,她说的全在理儿。
几人坐着说了几句,双福娘便进来说呆子来接珊瑚回家了,珊瑚一顿,想起自己今天在呆子上山前跟他说了要到娘家来,大概是这会儿才下山,就顺着往这儿来了。
既然有人来催,便也不多留,刘寡妇跟着珊瑚两母女,便也回去了。
第100章
已到深秋;夜里天凉得很;烧炕又还没必要,珊瑚有些畏寒地往呆子那边蹭了蹭。
呆子知道她怕冷,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掖好了身后的被子才舒服躺下。
珊瑚被他胸口捂得热乎乎的;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脑子里想着昨天去红串儿家刘寡妇说的那一番话。
珊瑚早将那天的事情跟珊瑚娘说了;双福穿着呆子的衣裳;珍珠错将双福当成呆子;这一切,珊瑚娘都明白;珍珠这是眼红了珊瑚;肖想着呆子。今天珊瑚娘来家里,跟珊瑚说了不少的话,说来说去,总觉着她对不住珊瑚,出嫁前在家里任劳任怨,嫁了人还让珍珠搅和得不安心。珊瑚安慰了几声,珊瑚娘也听不进去,最后只说已经托人去找人家,要将珍珠往远一点儿的地方嫁去,也省的在身边再多出事端。临走了还嘱咐着珊瑚,早些给呆子生个大胖小子,呆子是好,可另一面儿,珊瑚娘却又听王都说的那意思,呆子大概还是个什么京中贵人就是现在不回去罢了,珊瑚娘心中担着,总怕哪天呆子想通了要回去,珊瑚有个娃儿,呆子便是如何都不能丢下她们母子俩的。
“在想什么?”头顶上声音传来,低低的,带了点蛊惑的味道。
“昨儿我去看了红串儿,她那娃儿长得白白胖胖的,特别招人喜欢!”珊瑚仰着脸笑着说,眼里的期盼呆子看得真切。
呆子本搂着她后腰的手往上头移了移,在珊瑚腰侧捏了两下,全招呼在痒痒肉上头了,惹得珊瑚扭着身子赶紧往后退。退得太猛了,整个人都晾在被子外头,热乎乎的身子一接触到凉凉的墙,珊瑚便是一个哆嗦,赶紧又再钻回了被子里。哪知呆子还不撒手,一把搂住珊瑚,在身上四处寻摸,珊瑚挣扎着叫不要玩了,好容易才让呆子听了手。
“太瘦了。”呆子最后下结论。
“啊?”珊瑚这会儿笑得眼角都是泪花,一下没明白呆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呆子挑着珊瑚的领子,手脚熟练地扣子一个个解开了来,睡觉时穿的薄薄一件衣裳,连肚兜都没穿上,这会儿已经袒出了大片白嫩嫩的胸口,随着珊瑚羞涩的脸红变得有些微微泛红。
呆子手上动作没停,剥玉米似的将外层的壳衣整个剥落下来,手上灵巧地往温热处探去,直弄得珊瑚娇口喘连连,忽然唇畔一扬,一口叼住了上头一边嫣红,珊瑚颤着声儿叫了一下,呆子含糊着:“这儿也该养大点儿,别回头饿着我儿子了。”
珊瑚这回却是听明白了,抬手就要打呆子,哪知这手还没下来,下头便被呆子牙签儿换炮,冲击力巨大地顶到了底,惊呼一声,等到手落下时,早成了软绵绵的爱抚。
呆子哼笑一声,身体力行地动了起来,再不给她有清醒犯横的机会了。
今年的雪来得很晚,近年关的时候才洋洋洒洒着落下了第一场雪。
珊瑚没记错的话,这一年的雪来得大且时间长,过了年,到了二三月还下着鹅毛大雪,可一过谷雨便迅速雪融霜消,日暖雨足,是谷物瓜果大丰的一年。前世杜家便是在这一年收得富裕,才建起了新宅子,高墙青瓦,让她再没有出头之日。
珊瑚一怔,干嘛又想起这个!
有些烦躁地将手上的针线往炕桌上一扔,整个人懒懒散散地趴在了热乎乎的炕上,想着前几日回娘家时听到刘寡妇说的,杜老头在前俩月又摔断了腿,就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杜俊笙怕他爹年纪大了,再来来回回山路的也不好,举家搬迁到县城去住了。
走了也好,省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惹得心烦。
珊瑚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半趴在炕头。
呆子从外头进来,前俩月趁着天儿好,呆子上山猎了不少东西,腌了放在成亲前挖好的地窖里,能吃到春天。今儿呆子送了半只已经腌好的猪去珊瑚娘家,珊瑚嫌冷不愿意出门,这会儿拎着珊瑚娘给的大半袋米回来,就见着珊瑚又是一副懒懒的模样。
“这才醒多久,又困了?”呆子刚从外头回来,手上生冷也不敢碰她,给她拨了拨散在额前的发丝,看着最近越发圆润的脸蛋,嘴唇跟脸颊都红扑扑的,珊瑚底子又白,这会子呆愣愣的模样煞是可爱。
“唔……”珊瑚含含糊糊着应了一声,从天儿越发冷的这几日开始,珊瑚便一直犯懒,也不知道是不是炕烧得热了,成天都不愿意下炕,除了吃饭上茅房,几乎做饭都是快手快脚地解决的,呆子也迁就着她,反正这时节也没什么事儿要做的,懒得动那就睡着呗。
“诶,”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珊瑚一下坐直了起来,“我娘有没有说,珍珠有什么消息?”
从珍珠在溪边跟红串儿打了架那事儿过去后没多久,珊瑚娘便托了找了户人家要将珍珠嫁过去,那人家离杨沙村挺远,要翻三个山头才能到,坐驴车也要两天才能到。出嫁那天,珍珠几乎誓死不从,因为前儿怕她再不愿意又跑了,便也没人跟她说要嫁人的事,那个男人来接她的时候,珍珠惊恐着要逃跑,珊瑚爹想了个法子,将她给捆住了,坐上那男人的驴车,珊瑚爹送到北山的那一边,珍珠一路哭一路求他,说自己往后再也不敢了,求他让她回家。
可珊瑚爹也没法子,这丫头的确不省心,可如何都是自己娃儿,都是心口上的一块肉,不将她嫁出去,就她这样儿的,只怕往后再生出更多事端来,只好狠了狠心,咬着牙将她送走了。
那男人珊瑚见过,成亲那天珊瑚没去,只是驴车在路上走着,珍珠一边儿哭,隔壁的兰婶子见着了,拉着珊瑚一起去看了一眼。那男人看着敦厚老实,个子不高,年纪大了点儿,生的确实不怎么样,还有一只眼好似是受了什么伤,侧目看人的时候珊瑚见到那眼睛,浊得没了状,一眼看进去根本分辨不出眼仁儿和眼白,青蓝得叫人看着有些害怕。只是听找的人说了,是个老实的,平日里话不多,以前当过兵,娶了仨媳妇儿跑了俩,还有一个红杏出墙在家让他给抓着了,最后不了了之,也让她走了。都是嫌他丑的。
好不好看不要紧,人老实,家里也还算有点儿小钱,对媳妇儿好就成,珍珠现在这样儿,有人要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是珊瑚娘说的。说的时候红着眼眶鼻尖,糙手抹着泪,要不是这么不挣气,嫁给二黑多好。珊瑚娘叹着。
因为嫁的远,回门也没法儿回了,只是过了一月,那介绍着嫁过去的人喜兴着回来告诉珊瑚娘,那家挺满意珍珠的。
听了这话,珊瑚娘挺高兴。
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铁树为了珊瑚,把珍珠嫁到远远儿的其实她也不乐意,现在好了,人家喜欢珍珠,那便好了。
只是那人就来了这么句话,后来便也再没什么音信了,珊瑚娘想找那人打听打听,也找不着那人了,年关将至,珍珠那头也没什么消息说要回来,珊瑚娘心里忧郁着,时不时地跟珊瑚说几句。
“没提起。”呆子捂了会儿手,这会儿不太冷了,忍不住往珊瑚脸上贴了上去,激得珊瑚一惊,叫了一声闷头躲进被子里。
刚吃了午饭,珊瑚便又打算钻回热炕上睡觉了,哪知道这头才脱了棉衣爬上炕,那头便砰砰砰地有人来敲门,只好赶紧再穿上衣裳,一骨碌溜下炕去开门。
来的是荷花。
年关到了,荷花家今年收成还可以,这便拿了点银子和小半袋子小米过来了。
“你这衣裳可真漂亮!”荷花看着珊瑚身上的粉底大白团子的新袄子,手伸过来轻轻摸了摸便将手缩了回去。
这件衣裳是林婉宜托人带回来的,从林婉宜回去,不知道托人带了多少东西回来,布帛首饰,堆满了屋子。
“荷花姐你来的正好,我这儿有几块布还不错,你拿去做衣裳!”珊瑚说着,也不管荷花不好意思地推拒,从后头里屋拿了不少的几块布出来,“本想着这几天拿过去的,我身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成天懒着不想动,许是天太冷,着凉了。”
荷花推搡了几回,极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张口正打算说什么,便听得外头有人叫珊瑚,荷花趁着珊瑚出去开门的空档儿,将布放进刚才装小米的篮子里,蓝布盖上,珊瑚便进门来了。
“今儿可是好日子,这都凑一起了!”珊瑚笑着打帘进门,这块并蒂莲门帘子,就是成亲时荷花送的,绿翠进门时见着荷花,愣了一愣。
几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绿翠见荷花也没有要走的样子,支支吾吾了一阵,珊瑚有些忍不住,“绿翠,家里没事儿吧?”
绿翠一愣,赶紧摇头:“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我就是想着来跟你说……过几天……过几天我就成亲了。”说罢头一低,红着脸也不敢抬起来。
本想先跟珊瑚说的,没料到荷花也在这儿,虽说是好事儿,只是让她一姑娘家自己把这话说出来,还是脸红得不行。
“真的?”珊瑚一听乐了,第一反应就是好奇地打听一番,到底是哪个小哥儿要把绿翠娶回家去。
“是四柱……就是四爷家的侄子……”绿翠红着脸低着头,说话声音也细细地,唯恐人家笑话了她似的。
“你前儿说去帮忙的,就是他家的那个?”珊瑚想起天儿热的时候绿翠说去村口给人帮忙,晒得一脖子红回来。
“恩……”绿翠头埋得更低了。
荷花也跟着高兴,说了挺多好话,绿翠直不好意思,珊瑚却推她一下,笑道:“那是好事儿啊,羞啥!你都这年纪了,要生也都生了!”
珊瑚这会儿倒是大方,全然忘了自己当初要嫁人的时候羞愤成啥样。
“人家可是当你好才来告诉你的,你倒是取笑!”绿翠一拍珊瑚的手,羞愤地跑了出去。
珊瑚乐呵呵地也懒得追出去,跟荷花两人笑了一阵,荷花透着窗纱往窗外头瞧,直看得绿翠的身影被院墙挡了去,都久久地没有回过头来。
珊瑚看着她消瘦的脸,感慨世事无常,前世她成了那样,今世虽没被人唾弃,可日子也实在不好过,暗自叹了口气。眼神一闪,见着门上的锁,忽然想起几天前去百会那儿打了把锁,他还问着荷花最近咋样了,顿时心头一动。
“珊瑚,这个……全还上我这会儿还凑不够,这点儿就先还你吧,余下的荷花姐过阵儿再还你。”荷花拿起个蓝底白花的荷包放在桌上,“这钱都没还呢,又拿了你东西……真是……”
“别说这个荷花姐,”珊瑚接过荷包,“这钱我收下了,剩下的咱商量件事儿成不?要是这事儿成了,那你就别再跟我提这茬儿,要是不成……不成就再说。”
荷花听得云里雾里,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