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该让你见识见识,他学得挺像的。”
这时,正在将白子捡出来的锦衣,似乎突然地手一用劲,落向棋罐的棋子很清脆地“咯”一声,十分突兀。不过,他随即又神色自若地收拾着棋子。
潋绡禁不住有些疑惑地看着锦衣。他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有些烦躁。
“怎么了?”潋绡禁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锦衣反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可是,潋绡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异样来。那样子,分明是有话想问,却倔着脾气不肯开口,结果弄得自己很烦躁,但又故意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心里头却明明希望她自己看出来。
简单点说,就是一别扭的小孩!
略一思量,潋绡大概也猜出他想问什么了。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锦衣终究按捺不住,有些恼怒地冲口而出:“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潋绡微愣了下,随即禁不住笑了笑。
可她这一笑,却让锦衣真的恼了。
一撒手,将掌心地棋子“哗”地丢回棋盘,起身就要走开去。
“锦儿!”潋绡赶紧站起来,一把拽住锦衣,放低了声音,道:“我不笑就是了。怎么这么就生气了。”
“姐姐,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介意的是什么?”锦衣却是突然提高了声音问着。
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潋绡有些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我不喜欢有人跟姐姐这么亲近!而且还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姐姐有那么多认识的人!还都是我根本没见过的人!我不喜欢姐姐给我哪怕一丁点的陌生感!我……”锦衣似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甩开潋绡的手,又坐了下来,但却绷着脸,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潋绡忽然发现,她又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了。
锦衣却是低着头,轻声说着:“姐姐不喜欢这样的吧?不喜欢有人你的事什么都想管,关于你的一切,什么都想知道。可是,我压不住这念头。姐姐是我的!”最后一句,他仍说得很轻,却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潋绡禁不住轻叹了下。他说的确实没错,她并不喜欢有人对自己太过了解,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习惯性戒备。
可锦衣始终是不同的。
“好了,别气了,等哪天有空,我让你都见见他们。其实我手底下也没多少人,不过是这几年收留了几个江湖人而已。”潋绡轻声安慰道。
锦衣却是突然一皱眉,神色仍是有些烦躁,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这下,潋绡是真的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了。
他却似乎突然累极了一般,黯淡了神色,只是静静地坐着。
随即轻喃了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了。”
潋绡蹙了下眉头,这样的锦衣她看着也难受,随后说道:“如果你想知道刚才那个人的话,他其实就是碧落城城主欠我的人情。当初,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城主带到我那,请我救他一命。后来在我那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就缠着我要学毒术,我没肯教,但他就是那时候开始叫我师傅了,其实只是叫着玩的。”
“不是这样的。”锦衣却又是如此一句。
这让潋绡也有些烦躁了。
她走到锦衣身边坐下,问道:“锦儿,到底怎么了?”
锦衣却是突然抬起头,问道:“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让潋绡稍稍呆了下。
“你那天说的话,我很开心。知道你并非无心,知道我还是有希望的时候,真的很开心的。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也知道不能逼你的。可是,偏偏我没有的就是时间。一旦被立为太子,接下来父皇必定会开始考虑太子妃的事。我不要这样耗下去,然后我们最后各自嫁娶。我不想娶其他任何人,我也不想你嫁给别人。”锦衣缓缓收了神色,目光渐渐深下去,“我希望……我想要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慕锦衣娶了慕潋绡。”
锦衣的话,让潋绡目光轻轻一黯。心有些不忍,可仍是说道:“但是,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锦衣忽然地一笑,带着分明的自嘲,道:“是啊,我明知道的!”
话音落下时,他却是突然看着潋绡,那目光里的坚定与决绝,几乎让她有些害怕。然后任由他紧紧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喃着:“姐姐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锦儿……”回应他的,是潋绡叹息般的一声轻唤。
第二十八章 缱绻怀香
潋绡就那样任由锦衣抱着,一室的静默,谁也没再说什么。
可是,这种静默却让潋绡觉得十分难受,心里头沉甸甸的,就像是压着什么一般,连呼吸都觉得很累。
许久之后,她才仿佛是叹息般说道:“锦儿,先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吧。”
锦衣依言放开了她,可是,即便潋绡没有看着他,也可以感觉到那灼灼炽热的目光。
正如锦衣认为的,她并不喜欢这种情感传递过来的让人无处可避的压力,这会让她觉得很累。可是,并不讨厌。会累,更多的原因是对锦衣的心疼。
如果锦衣一直不挑开来讲,大概,他们最后真的会就那样各自嫁娶。她曾经以为,那个时候也将是她从他生命里退场的时候,可是后来渐渐明白,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他仍是她的锦儿,与他的妻子是谁无关。
潋绡是锦衣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一点都是不会变的。
也许正是如此,她反而变得不那么贪心了。此生无所愿,唯求陪其终老。
所以,就算最后各自嫁娶,一切还是不会变的。
可是,原来……锦衣并不是那么认为的。
其实,对潋绡来说,一直以来都知道锦衣与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本就不存着什么顾忌。更何况,多年来的相伴,有些感情早已经渗入骨血。
可那种感情与锦衣想要的终究是不同的。
他想要的,远比她所能给予的要多得多。
几乎禁不住又想要叹气了,可却怕锦衣想太多,还是忍住了
端了热水来时,锦衣已经解了衣裳,露出手臂上的伤口。
在路上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下,但幸好毒是已经解了,所以只是一点外伤而已。不过,那道几乎见骨的伤口,仍是让她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清洗完伤口,上好药,重新又包扎了起来。
“这几天小心点,别碰着水。”随即又叮嘱了句。
锦衣只是轻轻应了声。
然后又说道:“姐姐你也先把衣服穿起来吧,小心着凉了。你本就体质偏寒,再加上之前落了水,别病着了。”
潋绡拉了拉身上依旧披着的两件外衣,放下一件,然后干脆把手臂套进剩下那件的袖子里。这本是件斜襟的长衫,衣襟一拢,将扣子扣上,随即无所谓地说道:“先这样吧,我一会回去换。”
可刚想为锦衣把脉,手伸出来才发现袖子很长,完全把她的手给遮住了。
随后站起身,看着这身明显太过宽大的衣服,一时忍俊不禁,笑了开来。
她这一笑,锦衣的神色跟着也松了下来。手顶着下颚,靠在桌上,歪着头看着潋绡。
潋绡抬起头,刚想跟他说什么,可触及那目光时,却是禁不住微愣下。
氤氲薄雾般的目光,缱绻怀香,眼底透出隐约的柔和光芒,还有那深深浅浅的魅色,动人心弦。
有那么一瞬间,心神恍惚,这几乎要令潋绡以为空气里散着迷药了。
那种目光,能让心忽然地酥软下来。
显然锦衣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看到潋绡面色有些异样,禁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潋绡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地抱了下。
可以察觉到锦衣忽然地僵了下,显然他对她的举动有些意外。
此刻的潋绡,却似乎是一下轻松了下来。
也许,回报同样的感情,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难
可是,当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却隐隐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
放开锦衣,在一旁坐下后,才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至于原因,大概是清楚的。
“怎么了?”锦衣的这一问已经有些焦急的。
“锦儿,先说好,别生气哦。”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潋绡才道,“那天落水之后,我的身体状况本就没恢复过来,再加上之后急着赶路,有些累,所以,我想我可能真的病了。”
话刚说完,锦衣已经站起来要扶她了。
“我们立刻回宫,找太医来给看看。”
“找什么太医啊,我的医术可比那些太医还好呢。放心吧,没什么事,不过是感染了风寒而已。”潋绡已经觉得头有些晕了。
“真的没事?那先去躺下。”明显察觉到潋绡不太对劲了,锦衣也有些急了。
他扶着潋绡在床上躺下,为她盖好被子,一时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姐姐,我要做些什么?”
“别急,让我睡一觉就好了。对了,我的药囊呢?”
锦衣赶紧回头去找,之前换衣服的时候,被潋绡收进柜子里了。
找到药囊后,锦衣立刻拿过来递给她。
潋绡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服下后,又收了起来。
可此时锦衣却是突然地皱了下眉头。
刚才一时心急,没想太多,此时却是渐渐生出了疑惑来。
“姐姐,那瓶子里药有很多颗。姐姐经常感染风寒吗?所以备了那么多药?”
潋绡沉默了下,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回道:“有备无患而已。”
话说完,锦衣却是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搭脉,疑心更重了。
而潋绡立刻抽回手的动作,让他更加相信她一定瞒着什么
锦衣坐在床边,沉着脸色,说道:“姐姐,虽然我不懂医术,可多少还是有些常识的。姐姐的脉象为什么那么奇怪?还有这症状,根本不像风寒啊。”锦衣已经隐隐有些恼了。
潋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软着声说道:“好了,我有些累,别问那么多了,陪我躺一会。”
她如此软声央求,锦衣哪里硬得起口气来,无奈地叹了声,一起躺进了被窝里。
潋绡闭了眼睛,没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躺在她身边,锦衣明显可以感觉到潋绡的身体比往常要冰冷得多,轻轻地伸过手臂,将她搂在怀里,运起内功,想为她驱了寒意。
可是,那种冰冷的感觉却令他下意识地有些害怕,伸手探了探鼻息,却又突然自嘲一笑,为了自己这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然后,就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此时此刻,她是属于自己的。想到这时,禁不住浅浅地笑了。眼底是无尽的悦色。
轻轻地一吻,恍若珍宝。
下一瞬,他却是一惊。
潋绡闭着眼,可眼角却忽然地滑过一行泪。
“姐姐!”沉着声一唤,语气里是明显的焦急与些许的害怕。
可是,潋绡睁开眼时,目光柔和。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微微一笑,说道:“我什么都不瞒你,什么都不瞒了。”
“我只是……”话刚出口,锦衣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不用害怕,我真的没事。不过,这也确实不是风寒。”话微顿,潋绡才接着说道,“是毒。”
潋绡说得平静,听在锦衣耳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过了会,才回过神来,急急地问道:“是回来的路上?不对啊,没可能。那是……不管是什么,姐姐也解不了吗?”
“这毒不难解,麻烦之处在于中毒太久了。”
“太久了?什么时候?”潋绡的话让锦衣有些意外,努力回想,却寻不出蛛丝马迹来。
“不用想了,这毒,是胎里带过来的。”
潋绡的答案让锦衣又是一怔,随即问道:“是下在母后身上的?”
“恩。这毒,不但能让怀着的孩子变成死胎,还会影响母体,使其一辈子无法生育。当初,母后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女婴,但只有我活了下来,另一个女婴则被替换成了你。”
“可是,毒是什么人下的?那个人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毕竟‘我们’都活了下来。”
“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是这么多年来没有动静。也许那个人是知道我身上带着毒的,所以,可能他以为毒都积聚到我身上了,而我又侥幸活了下来。而且,母后也确实无法再生育了。”
“可是,对于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吗?不过……”锦衣突然话锋一转,“姐姐身上这毒,危险吗?”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对我的毒术这么没信心啊?就算不能彻底清除,要想压制住,还是做得到的。更何况,在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以前,留着,也许更安全些。”
“真的没事?”锦衣依旧有些不太放心。
“真的。”潋绡肯定地给了答案,又接着说道,“之前是因为落了水,身体有些虚弱,后来急着赶路,有些累,才会一时没压制住而已。刚才吃了药,只要睡一会就没事了。”
锦衣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沉思了会,他又说道:“姐姐,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说这毒并不难解,那以温琅的毒术,不可能解不了吧?或者,毒根本就是她下的?”
潋绡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当初她和茹嬷嬷替换婴儿,就是为了让母后有一个儿子。那她就不可能下毒断了母后的生育能力,毕竟,若是有一个真的皇子总比一个假的要安全得多。”
锦衣却是缓缓说道:“那如果,她的目的并不是想让母后有一个儿子,而是想让我成为母后的儿子呢?”
潋绡微一沉吟,轻喃道:“确实,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很希望你继承皇位。也许……这跟你真实的身世有些关系。”
“看来,得要细细查一下了,我到底是什么人。”以前,锦衣是并不在意这些,所以并没有认真查过。
“可是不对啊。”潋绡又反驳道,“即便如此,温琅也没必要下毒的。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婴儿。何必要将无辜的孩子致于死地呢?她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那下这毒的,是其他的宫妃?”锦衣虽是如此一说,语气却并不太肯定。
“以温琅对战凤公主的忠心,她不可能会害母后的,而且是一定会护着母后的。不然,当年母后也不会将她带在身边。可要想瞒过温琅,向母后下毒,什么人做得到呢?”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潋绡的脸色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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