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李培盛跌跌撞撞进入落梅院。
“爷,有消息了!”
正在看京城分布图的男子像是活过来了似的,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说!”
“您要奴才暗中派人跟着太子妃,果然有消息了,太子妃让喜鹊传达要太孙妃必死的意思,我们的人一路跟到了宰相府,所以太孙妃必定在宰相府里!”
祈天澈眼里闪过一抹杀气,然后,疑惑,“宰相府,斐然不是暗中派人盯着吗?”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精心布好的局,他在布局,别人却已为他布了局中局,实在太诡异。
“那,爷,要亲自去看一看吗?”
“去!只要有消息就不能放过!”他不能放过一丝可以找到她的机会。
“那拿什么理由去?”
“理由?”祈天澈看了眼榻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替太孙妃给他赔礼,好替太孙妃积福添寿。”
噗!
若非眼下局势严谨,李培盛真想笑出来,这也算得上是理由,亏爷想得出来。
……
皎洁月色下,一辆朴素的马车走在无人的
街道上,夜静,只听轱辘声和马蹄声在交响。
马车里,端坐的白衣男子忽然兴起想要往外看一看的念头,便伸出手去撩起车窗帘。
这一撩,正好与一顶轿子擦肩而过。
一阵风袭来,轿子的窗帘被吹起,仅是匆匆一眼,他已看到了轿子里坐的是何人,拧眉,有些不解。
轿子匆匆而过,他放下窗帘,清雅俊逸的脸陷入深思。
“龙飞。”温和醇厚的嗓音低唤。
“公子,何事?”外面驾车的龙飞拉住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
“方才过去的是哪家的轿子?”
龙飞有些意外向来对任何事都置身事外*的公子居然会问起一顶轿子,赶紧回道,“回公子,轿子上是宰相府的徽标。”
“……”马车里的秋离枫眉峰又是一蹙。
宰相府的轿子从青。楼后门出来?里面坐的人还是她?
“公子,要跟上去吗?”没再听到后话的龙飞,出声询问。
“不了,回吧。”有关她的任何事他都不该再管。
车轮声,马蹄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里重新响起。
没多久,秋离枫便莫名地觉得有些闷,再一次伸手撩起窗帘,而这一次,他看到了外面的街景,再一次蹙眉。
“龙飞,今日街上为何张灯结彩?”
“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是皇太孙与他的太孙妃二度成亲的大喜之日,街上的铺子都接到朝廷发放要求张灯结彩的银子,所以自是这番景象了。”龙飞细细道。
“停车!”
马车里的主子突然叫停,龙飞赶忙勒住马,尚未停稳,一抹白影已从马车里翩然飞出,几个飞掠便消失在眼前。
龙飞有些纳闷,向来清心寡欲的公子怎会突然这般反常?
白影在皎洁的月色下飞檐走壁,寻了好几条街都没有再看到那顶轿子。
无奈,他停下来沉思。
今日是她和皇太孙的大喜之日,却昏在宰相府的轿子里,可想而知是遭了陷害。
无论如何,他于她都有一份责任在,实在没法置之不管。
提气,纵身离去,一抹白影身轻如燕,仿佛与皎洁月色融为一体。
颀长的身影轻轻落回马车上,负手而立,“龙飞,查宰相府的轿子往哪去了。”
龙飞瞠目结舌,“公子,您愿意接受新身份了?”
秋离枫没有回答,而是撩开车帘弯身进了马车。
龙飞却知道公子是默认了,欣喜地从怀中取出一串木风铃挂在马车顶上,然后,坐好,扬鞭快马跑起来。
这一次,除了车轮和马蹄声,还多了一个木风铃碰撞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像是传递着风的气息,悦耳动听。
就在马车经过棺材铺不久,棺材铺里抬出一顶空轿子往宰相府而去。
棺材铺里,透着阴凉的诡异气息。
昏迷中的女子被放入厚重的棺材里,棺材铺的老板只当是死了的,但是死尸不是应该去义庄吗,怎搬来他们这里直接入殓?
心中虽有疑问,但看到这四位凶神恶煞的买家便不敢吱声了,老老实实地听吩咐行事。
棺盖盖上,开始按照要求将棺盖钉死。
“钉结实了,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快些!”
几个男人围着棺材一遍遍地督促。
很快,棺材铺老板伙同儿子好不容易将棺材钉好了,心想着赶紧收了银子送走这几位凶神恶煞的人,却没想到,最终等来的不是银子,而是丧命之灾。
四个男人将老板父子二人灭口后,抬起棺材出了棺材铺,火折子随手往后一扔,棺材铺顿时火光冲天。
四人抬起棺材匆匆往城外去……
※
祈天澈还没进宰相府,斐然便已经出现拦下了他,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
“仔细找过了,她不在里面。”
又是一个令人失望透彻的消息,他望着皎洁的夜空,想起她总是很喜欢仰望夜空,若是这时候她只是贪玩没有回宫,在某个地方仰望夜空那该多好,而不是他不愿去想的那样。
可是,庞婉瑜的话让他清楚,这个可能连想都不用想。
“斐然,整个京城可疑的地方都找过了吗?”这一刻,祈天澈竟开始痛恨起自己的隐忍来。
想起她已经失踪了一天,想起庞婉瑜下的杀令,沉静的眸子浮上嗜血之色。
“都找遍了,连城门外都派了人盯着,并无发现。”斐然冷硬的回答。
“宫里没有,城里城外也没有,她到底在哪?”祈天澈一拳砸向身后的树,彻底地失了冷静。
斐然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因为他需要发泄,很需要。
远处一抹火光跃入眼帘,祈天澈忽然抬头,“那里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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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这章把女主放粗来的,可是没放成,倒是把秋公子放粗来了哈,稀饭哪位呀(~ ̄▽ ̄~)
☆、82
斐然抬眸望去,大概估测了下位置,“偏街的棺材铺。”
为什么叫偏街,因为那条街都是一些独特的铺子,譬如棺材,譬如打铁铺,不适合出现在闹市上的铺子都聚集在那边了,比较冷清。
“棺材铺,起火的棺材铺……”祈天澈迅速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忽然,窜出一个可怕的联想吏。
“斐然,有棺材出城吗?肤”
斐然心下一惊,“你方才来之前有消息来说的确有人抬了口棺材连夜出城了。”
“连夜出城的棺材,没有送葬队,除了……”
“千棺冢!”斐然惊骇地接话。
祈天澈脸色骤变,“斐然,你去棺材铺看一看。”
说罢,飞身而去,速度快得让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爷,那地方不能去啊!”李培盛喊也喊不回来了,只能怕怕地跟上去。
……
一座精致的竹屋屹立在郁郁葱葱的竹林深处,屋前,鹅卵石道,花团锦簇,小桥流水。
廊外平台放着一张茶几,以及一张琴台。
端坐在那里的白衣男子优雅抚琴,琴声幽幽,整片竹林都仿佛静止下来倾听这曲天籁。
突然,耳廓微动,琴音却依然保持平稳。
果然,一抹黑影迅速穿过竹林,几个翻身来到他面前,跪地抱拳,“公子,有消息了!”
琴音骤然加快,由原先的静心变得激荡人心,在变幻飞快地几个拨弦后,曲终。
秋离枫起身,长身玉立在月色下,不疾不徐地开口,“在哪?”
“千棺冢!”
温润淡然的眸子闪过诧异,面露凝重,旋即,拿起茶几上的竹笛飞身而去。
※
千棺冢,顾名思义,上千口装着死人的棺材被扔在这里,有的是没有人收尸的,有的是家人不敢下葬的,比如传染病,比如生来带克带衰,或者交给衙门处理的死尸,甚至有些死囚犯行刑后也是装了棺材扔在这里,没人埋葬,久而久之,这里成了阴气最重,最令人谈之色变的千棺冢。
有人说曾看到这里有妖怪在啃死人肉,也有人说这里鬼影重重,鬼哭神嚎,连野兽都不敢靠近,所以,出现在这里的除了死人从来不会有别的。
还未靠近就已闻到那股浓烈的尸臭味,祈天澈的轻功迅如疾风,很快便将李培盛远远甩在身后。
长身落在一顶棺材之上,尽管置身在一片狼藉污秽的死人堆中,他的风采和尊贵依旧不减。
他望着眼前杂乱的一口口棺材,有的已经坏掉,有的甚至有尸水滴流……
他顾不上恶心,只想着她躺在这上千口棺材的其中一口里该有多难受。
身影落地,犹如谪神降临人间,毅然决然地踩上这片肮脏污秽的土地,视线飞快掠过一口口棺材,所入眼的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画面……,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
“怀瑾……怀瑾……”
他一面找一面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希冀着她能给出一点点的回应。
“爷,啊!!”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的李培盛一看到主子的身影只顾得追上去跟在身后,待一看清脚下的是什么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也只是听说过这个鬼地方,却从来没真正见过,这会猝不及防面对,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上千倍。
爷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李培盛,快,马上找刚弃的新棺材!”祈天澈拎着他往前推,自个往另一边找。
这一推,李培盛正好站不稳撞上一口棺材,棺盖打开,里面的骷髅吓得他双腿发软。
呜呜,他可不可以昏过去?
“李培盛,再不找我让你长眠于此!”
主子爷的催促传来,李培盛腿再软也得爬起来,心惊胆颤,毛骨悚然,全身发憷地拜访一口口棺材。
“怀瑾,你给我撑着!听到了没有!”
“怀瑾,撑着——否则我毁了整个肖家!”
揭开一口口棺材,仍是找不到她,祈天澈一遍遍地喊话。
他不知道什么是她在乎的,但是她既然拿肖家的安全同他谈条件,那就表示肖家是她放不下的。
这么脏,这么臭,这么恶心,她若是醒着该有多难受。
可是,他宁可她难受,那样至少她还活着,若是她没有醒着……
他不敢想那个结果。
“祈天澈,你敢……”
黑暗中,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响起。
怀瑾仿佛听到某男的声音,吃力地睁开双眼。
好黑,好闷,好难受,就好像被关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没有空气可以呼吸。
极度缺氧也夺去了她的力气,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是本能地抬手去敲,求救。
可是,哪里使得上力气。
她试着挪了挪身子,左挪撞到,右移也撞到,稍稍坐直一些头顶也撞到了。
这么狭小的空间,像是量身定做,方才她敲的好像是厚重的木,在这古代,是棺材!
怀瑾心惊肉跳,连忙摸挂在腰间的荷包,还好,还在。
她摸出自己从祈天澈寝房里挖下来当电筒的夜明珠,一照,证实了猜测,她真的是在棺材里!
而且,棺材完完全全被钉死了,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密封,自己的气呼出去再吸回来,现在的她比搁浅的鱼还要惨。
此时的她已经严重缺氧,她敢肯定,若是再迟一些醒来就会在昏迷中去见阎王了。
“怀瑾,你听到了吗?”
是祈天澈的声音,原来他真的在,刚才她听到的不是幻觉。
怀瑾用手去敲,想告诉他她在这里,可是力气有限,抬到半空又坠回了。
“爷,都找遍了,娘娘可能真的不在这里,先离开吧,若是被这股污气染出病来就糟了。”
是李培盛的声音,他好像是捂着鼻子说的,她敏锐的鼻子也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恶臭味,即便有空气恐怕也是加速她死亡的空气。
“不!我肯定她一定在这里!李培盛,回去把劈风带来,劈风的鼻子很灵,它跟她待一起那么久了一定记得她的气味。”
祈天澈呵,是怎样恶劣的环境啊,他居然没有放弃她?
那个总是用一双沉静的黑眸调。戏捉弄她的男人,最后一刻居然是他没有放弃她?
“爷,可是,您……”
“快去!”祈天澈厉喝,然后用袖子掩住嘴鼻轻咳。
“爷,不行,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染病的!”李培盛担忧着主子的身子,不愿听令离去。
“李培盛,你再不照办,以后也不用跟着伺候了!”祈天澈稳住呼吸,一面找,一面撂下狠话。
李培盛看着主子执着的背影,跺跺脚,连忙提气,踩上棺材,踏上树木,飞身而去。
棺材里的怀瑾连苦笑都没有力气了。
祈天澈为什么非要找到她不可,她想她大概知道了,他应该已经知道她成功进入禁地了吧?
他,是为了那个女子吧。
她见到那个女子了,真的是举世无双、人间绝色,可惜,可惜没能将她救出来,还让自己陷入险境了。
这时,手里的夜明珠滑落。
瞧吧,连拿夜明珠的力气都没有了,接下来她是不是只能等死了?
怀瑾的意识开始涣散,涣散,眼眸渐渐地,渐渐地合上。
小瑾,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赌,靠的就是一口气。
小瑾,偷不到的东西一次不行就两次,但不能放弃。
小瑾,杀手不一定要有多狠,有多冷血,你只需要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得比对手长!
三个养父的训言恍恍惚惚回荡在耳畔。
他们说得没错,她要赌这一口气,想要偷的
人还没有偷到,她还要活着出去算账,她要活!!
本来已经渐渐闭上了的双眸仿佛注入了一股力量,刷地睁开。
意志力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当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去的时候,她用力的同时仿佛有股力量集聚在丹田处,于是闭眼凭直觉去将它凝聚在双掌上,然后,双掌合力往上一拍。
砰!
一股内劲震飞棺盖,纤细的身影破棺而出,宛若重生,气势如虹。
“怀瑾!”
祈天澈在她破棺而出的刹那,欣喜若狂地飞身上前接住她坠落的身子。
怀瑾落入一个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