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不愿意嫁人?你就由着她不嫁?”老太爷端坐在楠木圈椅中不动,他甚至只掠了掠赵书仁就没有再看过来;但他低沉的声音却充分表达了他此刻的极度不满。
赵书仁将腰板挺直,破着头皮承受老太爷的怒气,“是,紫凝她性子倔,如果我硬逼她嫁人的话,我担心她会做出一些激烈的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所以他不得不让步。
一个残了的赵紫凝尚可为赵家带来利益,一个死了的赵紫凝非但不能带来利益,还会给赵家带来无穷麻烦;他相信老太爷很清楚,周家老太君对这个外孙女有着特别不一样的感情。
老太爷听闻这话,虽然明知是这个儿子心疼那个丫头故意夸大其词,但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他眉头皱起,心里对赵紫凝的不满显然从八分升到了十分。
要知道,将她嫁给梁琛做侧妃,那是因为她的腿残了;不是他故意要贬低她身份低嫁出去。
而他这个儿子心疼那个丫头,为免除日后受委屈,连正妃的人选都一手包办了;赵紫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敢以死相逼不嫁!真是不识抬举!
哼,她自己要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那他就遂了她的愿;让她日后看着,自己后悔找地泪去。
“你的顾虑也有道理。”老太爷看着赵书仁,掩下老眼里的精光,半天为难道:“她既然不愿意,我们强逼她也不好。”
赵书仁心中一喜,老太爷这是同意紫凝不用嫁出去吗?
“但是……”老太爷沉沉掠了他一眼,却顿下来没有说下去。
赵书仁那点欢喜还未成形,就被老太爷这个但是一句给打散了。
他扯了扯嘴角,从善如流的接口问道:“但是什么?父亲有话请直说。”他年纪也大了,心脏也开始不大好了;尤其最近越来越不经吓了。
“大小姐不愿意嫁人那就不嫁;但是二小姐的婚事却要继续进行。”老太爷盯着赵书仁,两眼泛着幽沉坚定的光芒。
眼神在表示,这事不容置疑。
赵紫凝自己不肯按照赵书仁铺好的路走,那就别怪他人将泼天富贵抢了去。
赵书仁垂着头,眼睫很好地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他就知道老太爷会这么做,所以他昨天先做了些安排。
赵书仁故作迟疑露出为难表情,半晌才小心翼翼告罪:“父亲,这事……只怕不好办。”
老太爷斜眼盯着他,“怎么不好办?”让梁琛只娶赵紫君为正妃,而不用再娶残废的赵紫凝为侧妃;同样能得到赵周两家的助力,相比来说,梁琛还赚了。空出一个侧妃位置,日后还可以继续用来拉拢其他有肋力的家族。
他想不通赵书仁口中的不好办因何而起?
赵书仁一脸惭愧的低垂着头,轻声道:“这个……周家在昨天游园会上放话说、说……”
昨天的游园会?老太爷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是贵族夫人们组织的一个小型游园会。但千万别小看了这些贵族夫人,她们的一举一动可直接影响到贵族中的风向。
“说什么?”看着赵书仁面露惭愧的模样,老太爷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儿子,可别给他做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情来!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绝对是残酷的。
赵书仁今天似乎就是专门来南院气老太爷的。
“周家的夫人说、说:老太君总念叨着赵家的外孙女,连睡觉做梦都一口一个紫凝紫凝的叫……”后面的,赵书仁很有技巧的省略不说;反正主要意思说明白就行。
老太爷皱褶横生的老脸一刹黑得可怕,仿佛乌云笼罩一般,差点没生生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意思不是说周家只承认赵家的外孙女只有赵紫凝一个吗?
还真是他的好儿子,为了那个残了没多大用处的大丫头,连他的话都敢当耳旁风了。不承认赵紫君,那就意味着即使将赵紫君嫁给二太子为正妃,也得不到周家助力!
“你……你……”老太爷恼得上气不接下气,瞪着赵书仁的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你真是好样的!你给我滚!”
混帐东西,生来就是为了气他的。
赵书仁已摆明只会为赵紫凝出头,若连周家都不承认赵紫君这个外孙女;梁琛娶了赵紫君,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一个女人,什么也捞不着。
梁琛除非脑子浆糊了,才会傻傻看不清娶了赵紫君回去。
老太爷就是看得太明白,才差点被赵书仁活活气死。
周家的夫人会在游园会说出那番话,绝对不是巧合更不会是无意。老太爷敢肯定,一定是他的好儿子暗中将赵紫君残害赵紫凝的事透露给周家那老太婆知道了。这是彻底断了赵紫君的后路,让她以后只能看着赵书仁的脸色过日子。
赵书仁做这一切,为的自然是那个残了没多大用处的大丫头。
老太爷想到这些,就恨不得将赵书仁拖来狠狠揍上一顿。
可是,他不能。那是他儿子,也是当朝丞相!老太爷颓然叹息一声:“只希望相府没在他手中败落,我就知足了。”
当夫人知道周家在那个小型游园会上,玩笑般透露周老太君对赵紫凝的疼爱时;当即气得脸都绿了。
她从来没想过,赵书仁那那个男人,对她会这么狠。
让周家承认赵家的外孙女只有赵紫凝一个?那她算什么?她的女儿又算什么?为了赵紫凝,赵书仁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居然敢公开跟老太爷叫板!
她真是——失算,太失算了。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个男人对她们母女如此狠心。
夫人怒气消了之后,又开始一脸忧愁在想,如果赵紫凝不愿意嫁给梁琛为侧妃,那君儿想从祠堂出来可就遥遥无期了。
不行,为了君儿;她怎么也得再努力努力。
想到就做,夫人为了那个被软禁得了无生气快发疯的女儿,也变成了行动派。
能否让赵紫君顺利嫁给梁琛为正妃的关键就在赵紫凝,夫人这会要做的当然是前往锁月楼劝说赵紫凝了。
但赵紫凝自从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后,长日无事便回忆以前,这一回忆慢慢的也发挖出一些表面美好现象掩盖下的真相。
于是,她心里对夫人的孺慕之情渐渐淡得没影,随之而来的是日渐加深的深深厌恶。
这会听闻夫人前来探望她,她虽然猜不到夫人的用意;但她心里排斥这个女人的亲近,是以根本不想看见她。
于是,满怀希望而来的夫人,根本连赵紫凝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委婉的赶了出去。
夫人也是个心志坚定的毅力派,一次不见,那就两次,两次不见,那就三次……她相信赵紫凝总会见她;只要赵紫凝肯见她,依她对赵紫凝的了解,她就有把握说服赵紫凝同意嫁给梁琛为侧妃。
无数次之后,赵紫凝确实不耐日日被扰,如夫人期望那般见了她。但是夫人刚开始寒暄,赵紫凝就一脸冷漠的打断她,冷冷道:“母亲,你很清楚我的腿永远好不了,你也知道我永远只能或坐或躺;所以安慰的话你以后都可以省了。”
省了,夫人不用费唇舌来说;她也不用浪费耳朵来听。
“紫凝知道母亲管理相府一个家不容易,母亲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母亲以后若是没事的话,不必时常挂念紫凝。紫凝虽然不能行走,但锁月楼还有很多下人,他们个个双腿健全。”
赵紫凝这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棍的,敲打得夫人骄傲自信的心灵瞬间千疮百孔。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赵紫凝已完全变了。确实变得消沉,但也变得尖锐无情了。
夫人实在很难想像,以前那个见了她就粘着她撒娇笑得甜甜的小丫头,如今竟然能如此冷静对着她说出这番诛心的话来。
一时间,呆愣愣的傻住,回不过神。
赵紫凝垂眸,手指绕着垂落胸前的一缕秀发绕来绕去,当是没看到夫人震惊又难受的模样。
片刻,又自顾淡淡道:“母亲若没什么事,就去忙吧,不用在这陪紫凝了,紫凝一个人过得挺好。”
这话可是直接堵住夫人,不给夫人开口劝说的机会。
她一个人过得挺好,还需要劝她嫁人吗?
夫人张了张嘴,已吐到喉头的话却被赵紫凝这抢先一噎,而不得不吞了回去。
夫人悻悻黑着脸甩开大步走了,赵紫凝又呆呆昂头盯着银杏树发愣。
不能劝服赵紫凝,夫人虽然觉得挫败,但并不觉得头疼,让她头疼的是该怎么将赵紫君弄出祠堂。
这个时候,夫人不禁暗自庆幸之前没有对赵紫君明说那件事;不然这会她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赵紫君。
夫人是有意捂着不让赵紫君知道赵书仁让赵紫凝嫁梁琛为侧妃;附带为了日后不让赵紫凝受委屈,才让她嫁梁琛为正妃的事。赵书仁则是没时间想起那个被他软禁的女儿,而老太爷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过问暂时没有用处的赵紫君。
但赵晓潼不一样,她有大把时间也很有兴趣关注赵紫君。这件事,旁人不会透露给赵紫君知道,赵晓潼却偏偏要让赵紫君知道。不让赵紫君知道自己差点就能够做成梁琛的正妃,却因为赵紫凝不愿意嫁为侧妃而生生折了她的美梦。赵紫君怎会痛苦得发狂,她不发狂,又怎么离开祠堂?
若是赵书仁要将她关在祠堂一辈子,赵紫凝又怎么有机会给自己残掉的腿与残掉的人生报仇呢?
所以,她将这件事透露给赵紫君,绝对是因为好心。
祠堂所在当然是相府偏僻之处,平日无事甚少有人经过。但祠堂附近却有个极好的池塘,池塘周围种满各种菊花;因为秋日天气干燥,赵紫凝近日也喜欢上泡菊花茶。
锁月楼的丫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到池塘边采菊花来了,人多年轻自然爱闹。祠堂偏僻,她们怎么闹也吵不到旁人。
于是,在一个丫环开口唱起自编的小调后,有一就有二,一会儿;这几个丫环就笑闹着欢唱起来。
那件事虽然是不能公开的秘密,但大小姐愿意让她们知道;她们在这里唱两句,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但却能让祠堂里面那位听到,她们权当为大小姐出气了。
确实,她们欢快的小调吵不到旁人,不表示软禁在祠堂里的赵紫君是个聋子。赵紫君被她们笑闹声惊醒,第一反应是生气;可生气过后她却傻傻笑了起来。
多久了,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过人声。
不生气,赵紫君反而高兴地竖起耳朵倾听那群丫环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但听着听着,她的笑容渐渐不见了,眼里慢慢堆起了愤怒。
原来那些丫环们自编的小调,唱的内容就是二太子欲娶她为正妃这事,来龙去脉都在寥寥无几的歌词里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赵紫君这会岂能不愤怒,如果赵紫凝此时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将那个残废的女人杀了。
外面的笑闹声什么时候没了,赵紫君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就要出去,她要离开祠堂这个鬼地方。
她要嫁给二太子做正妃,永远将赵紫凝那个草包残废踩在脚底下。
愤怒之下的赵紫君,脑子乱哄哄的,除了痛恨赵紫凝坏她好事,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
于是,赵紫君犯傻了。她抡起祠堂里供果品的碗碟,死命的往大门砸,“开门、开门,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门外一共有四个侍卫守着,听闻大门被她砸得咚咚作响;一个个不由得为难地皱起眉头,其中一人高声劝道:“二小姐,你别砸门了,没有老爷的命令;你就是将大门砸烂,我们也不敢放你出来。”你又何苦浪费力气,何苦为难他们这些下人。
此时的赵紫君哪能听得进别人半句劝,砸完放果品的碗碟,她也没了力气,于是喘着粗气歇了一会。
就在侍卫们松口气,以为她终于想通不再闹的时候。大门又再咚咚的响了起来,这回赵紫君拿来砸的可不是小件的碗碟,而是搬着她平时坐的那张椅子。
一下一下撞在大门上,她搬得吃力,但撞在大门发出的声音也够惊人。
侍卫们皱着眉头,集体挪了挪脚步,离大门远了点站好。有人又开口劝了两句,赵紫君当作没听到。于是,没有人再开口浪费力气劝她了。
赵紫君这一闹,闹了一整天,最后侍卫受不了;冒着宁愿被赵书仁责罚的危险,战战兢兢跑去赵书仁跟前禀报情况了。
“闹?你回去告诉她,想出来那她就日夜为大小姐祈福,大小姐什么时候好了,她也就可以出来了。”
赵书仁没想过要软禁赵紫君一辈子,但短时间内她别指望出来,他怒气还没消呢。
侍卫得了命令,回去将赵书仁的原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赵紫君。
赵紫君确实安静了一会,但也只是一会,之后闹腾得反而变本加厉了。
侍卫们无奈,通过猜拳的形式将输拳那个倒霉蛋又派到赵书仁跟前禀报情况。侍卫心里恼恨赵紫君不识好歹,逮着机会很委婉的给赵书仁上了点眼药,将赵紫君的恶行添油加醋的禀报一番。
“还闹?”赵书仁捏着紧皱的眉心,已经不耐到极点。
“郭妈妈,告诉夫人,二小姐病了,我看还是水月庵比较适合她。”
哼,在祠堂里好吃好住的待着,也不好好反省思过;还妄想出来?那就丢到水月庵去,他看那个清苦的庵堂最适合那个孽障修心养性。
夫人得到赵书仁告诫,气得胃都疼了。赵紫凝残了腿,赵书仁将她当菩萨般供起来;她的女儿被软禁了那么久,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不过是闹两下就要将人丢出府去。
可她再气又能如何?别说出嫁从夫,就算不从夫,也得娘家肯给她当靠山,她才有底气。现在连娘家也因为赵紫凝而记恨君儿,甚至不认君儿,还连带着恨上她了。
夫人黑着一张脸,看了看郭妈妈,淡淡道:“我知道怎么做,你回去告诉老爷,让他放心。”
至于是放心赵紫君不会再闹,还是放心这事没完,这就只有夫人自己才清楚了。
夫人又去了一次祠堂,这一次被赵书仁限定了时间,只给她一刻钟进去劝说;如果一刻钟后她还不出来,就让侍卫将她一起关在里面。
赵书仁可记得牢牢的,夫人那句子不教母之过。不是唾弃他没尽到为人父的教导责任吗?不是声称她代替他教导赵紫君吗?那他就让她好好尽一尽母之过的责任。
夫人知道这个男人的小心眼之后,气得差点吐血;但这会进入却不敢在祠堂多留,这个男人狠起来,真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