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安温言道:“夫人客气了。”
把过脉之后,阮玉安起身走到钱永忠面前,钱永忠即刻明白了阮玉安的意思,走到外面来说话。容蓉也跟了上来。
阮玉安先对钱永忠作了个揖,然后一副忧思深重的模样说:“钱城主,家夫人这病甚是厉害呀,如果不是每天三两人参吊着命,估计早就鹤去了。”
钱城主也是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压了哭腔道:“上次,我听说鬼医任一帆来我城歇脚,我是下了好大功夫给请到我夫人面前给探了探病。只可惜那位名医也是束手无策,说我夫人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如是还想继续续命,只能每日三两人参吊着。我家祖业丰厚,每天几两人参不成问题,可是我家夫人却是白白遭罪呀。”
说完,终于钱永忠忍不住眼眶湿润,只得拿手袖抹了抹。容蓉算是明白为何这钱城主看起来心事很多的样子了,一个家庭都这样支离破碎,他也只能操心太过,难为气色丰盈吧。
阮玉安也拍了拍钱永忠的肩膀,示以安慰:“钱城主,既然连鬼医任一帆都没有办法,我这就更难出好法子了。只能道一声抱歉。”
钱永忠招了招手:“阮城主不必介怀,咱夫人这病,我知道是难治好的了,只是我女儿也这样。哎。”
说罢,容蓉的目光又落在了站的远远的,被小丫头搀扶一旁的钱小姐身上,看起来娇弱不堪,目光涣散,好像思维跟不上时间,灵魂不在这个世界一般。
容蓉也是叹了一口气,虽说是个富饶城主,家中却遭连变故,真是世事无常。
阮玉安与容蓉回了厢房。两人良久无话。
“你说昨晚我们见到的到底是谁?”
阮玉安摇了摇扇子,似在思虑,尔后悠悠道:“我不知道。”
容蓉听见阮玉安竟然说不知道,瞪大了眼睛,惊奇反问了声:“你也不知道?”
阮玉安又送了容蓉一个白眼:“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不过,那对母女既然住在这个宅院里,没道理是这钱永忠不熟悉的人。可能别有隐情。”
容蓉无谓耸了耸肩:“这点谁不知道,你何必再来废话!”
“你!”阮玉安气极,只瞧得容蓉嘻嘻哈哈坐在桌边挑豆儿吃,还故意漏了几眼挑衅的目光,阮玉安只得摆过头,眼不见为净。
中午时,却不见丫头们来招呼阮玉安和容蓉入餐厅就餐,反倒是陈英姑姑带着一行人端着菜进来。
阮玉安奇怪问道:“你们为何来这送菜?”
陈英行了个礼,然后说:“钱夫人旧疾犯了,钱城主照顾着走不开,因此唤了我们丫头来先伺候城主和夫人用餐。所以,就直接把菜摆过来了。”
阮玉安了解后便道:“如此,也得体谅钱城主。”
容蓉见菜来了,一屁股沾上了凳子,瞧着满桌大餐,口水哗啦啦的流着,正打算动筷子,陈英却阻止道:“夫人且慢。”
容蓉只瞧得陈英取了箱柜里的银筷子来,给自己和阮玉安换上,然后又用银针试了毒,拿着沾湿的布抹过盘边,最后才让着说:“城主和夫人请用吧。”
容蓉可算是见傻了,吃个饭也这么多功夫,于是笑了一声:“陈英姑姑,刚才早宴也不见你这么细心呀。”
陈英不紧不慢说:“如是大家一起用餐,倒也不必这么麻烦,钱城主那自有一套验食的法则,不过自个用餐,倒要多加小心才是。”
容蓉挑了挑眉毛,没有否认这话。阮玉安自个倒是瞧了眼这些菜,准备动筷子。尔后只听见小丫头惊叫了声,陈英立马制止住了阮玉安:“城主且慢!”
陈英拿过那受惊的丫头手上的布一瞧,面色阴沉。容蓉也嗅出这房间的气氛不对,仔细往那布瞧了一眼,果然发现那布竟然变紫了一片,虽然很淡,但仍可见颜色。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布上头的水应该添了马荀草,这草汁一旦遇上药就会变色,而这布刚才才用来抹了盘边。
“用毒之人,用心险恶,最防不胜防。”
阮玉安说完这句,便放下了筷子。
容蓉也放下了银筷,这人竟然在盘子上抹毒,看来心思倒挺深的。不过这么下毒法,用量太小,倒也不能直接见成效,要是日日这么弄,她和阮玉安能活着回无忧城吗?
容蓉出声说:“咱们才来这羌城不久,没几个人认识我们,更不用说什么利益要害,能在这屋子里用毒的,看起来最不可能也是最可能的,也只有钱永忠了。”
阮玉安和陈英此刻都没有说话,一副深思状。
作者有话要说:
☆、枯井
阮玉安摇了摇头:“我瞧这事不好说。若真是钱永忠做的,他为什么要害我们呢?毕竟他还有求于我们。”
容蓉也没说话了。
陈英此刻却在训令在场的几个丫头不准把今天的事声张出去,不过好险是自己带来的人,她们总归对陈英的话有些警戒,纷纷低头作应:“是,是,是。”
容蓉歪头歪脑作势想了想,故意压低了嗓子道:“城主大人,你说今日这钱小姐有没有对您的胃口呢?虽然人家有些怯弱,但是当个侧室应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毕竟人家父亲都不介意。你看,那小姐细皮嫩肉的,长的多好看,娶了,还可以多一座城池。”
阮玉安拿眼睛瞟了一眼容蓉,然后说:“钱永忠自然有他的打算,他想背靠无忧城,毕竟这小城太小,占的地方又太重要,如果不找一个归附,迟早要被别人吞掉。”
“所以,你打算应了?”
阮玉安慢腾腾的说:“权衡利弊之后,再看看。”
容蓉做了个鬼脸:“我瞧啊,人家那姑娘嫁给你还真是可怜,一个丈夫又不爱自己,满肚子利益,生来只能当一个棋子。啧啧啧,遇上你,是她的救赎还是劫数呢?”
阮玉安没理容蓉这套子尖锐的话,站起身对陈英吩咐道:“把这些菜处理了,再取一些瓜果小菜来,不要惹人注意。”
容蓉见阮玉安逃避这话题,便小声啐了句:“奸商。”
阮玉安明显听见了这话,转过头来,向来脾气温淡的他,此刻看来却有些生气:“蓉姑娘,我劝你不要过多置喙他人。”
容蓉“哼”了一声,站了起来,留了一句:“我自然不敢肆意评价咱们的城主大人,这人与我有何相干?”然后转身出去。
容蓉觉得那个时候自己的背影一定潇洒极了。
不过,在她蹲在墙角里数花瓣的时候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和阮玉安置气呢?现在自己肚子饿的咕咕叫,这和一向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她太不一样了。看来她是脑子抽筋了才错过那顿饭,现在她又拉不下脸回去,真是要自己作死自己了。
容蓉坐在墙角里发出第八十九次叹息。
如果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跪在阮玉安面前,喜笑颜开道:“您真是个有才谋的城主大人!是我所见过的最能权衡利弊,最能隐忍的人!”
可惜,希望只是希望,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吃。容蓉的肚子又“咕噜”一声,她终于懂得了心痛的感觉。
不过坐在草丛堆里的容蓉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糟糕到顶的自己居然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从小角门走进来,一直东张西望疾步如风的钱永忠竟然没有发现她。
容蓉衔着马尾巴草,嚼了嚼。一个在自家行走的城主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小心谨慎,生怕被别人看了去似的?
容蓉再傻都知道这事情有蹊跷。还不说,她现在已经犯过傻了,人正处于正常状态。
当年师父让她苦修轻功,毕竟觉着这刀剑无眼,女孩子修炼武功自始至终还是比男孩子吃亏些。
现在容蓉拿着轻功俏俏的跟踪上了钱永忠,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连容蓉都要赞一下自己的好轻功已经出神入化了。这还得感谢她那位深思熟虑的师父。
容蓉跟着钱永忠走了几个偏门,然后又过了几个角门。最后来到一个荒芜的小院子。
容蓉抬头环望了一圈,这地方很眼熟呀。尔后,一个激灵,她才想起来这院子就是昨天逛的那间。
最让容蓉想不到的是,这钱永忠竟然跳进了一口井。容蓉一吓,但马上镇住了自己,那口井里有暗道!
容蓉等了半许,才出去,走到那口井边上看了看。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下头应该是个栈道,里面很可能有各种机关。对于机关不相熟的她,此刻又想起了她亲爱的城主大人。
阮玉安通晓医理,最精缔造机关,此刻若是他来了就好了。
不过容蓉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犯不着搭着命跟着钱永忠下去。她首先看了眼这院子里的屋子,在门前俏俏的晃悠了会,然后拿手指往窗户上扎了一个洞。昨天经过他们两一搅和,不知道这里面的人还在不在了。
不过让容蓉吃惊的是,屋子里居然还躺着个妇人,她并没有被转移。这是怎么回事?
容蓉很惊讶,但不敢轻易上屋子查看。
这事最好还是先通告一声阮玉安,先想过办法才是,打草惊蛇可不能再做第二遭,谁知道这里头的是不是又是另一个陷阱?
回自己屋子之前,容蓉再往这口井边上看了看,作第二次观察。要是有什么新发现,还可以告诉阮玉安,让他揣度一下。
容蓉在井边上随意拿了一个小石子,往井底下一扔,井底下传来微弱顿挫的声响,并伴有回声。
这井底下分明没有水,下头应该是个直接用石头堆砌的台子,回声太快,说明空间并不大。容蓉站着井边把刚才得到的信息重新整理,以她的知识逻辑能够得出结论并不多,如果是阮玉安在这,应该可以知道更多的信息吧。
容蓉打算作罢,她还是先回去告诉阮玉安比较好。
可一只黑手此时俏俏登场。
容蓉正打算转身离开之时,有人一把将她推到了井里。力量充足而且迅速,容蓉的头磕上井沿,刮出了一些血迹,身子如刚才的小石子一样慢慢下坠,直至掉到了井底下。
她不应该在刚才过多逗留。
这个意识残留在容蓉脑海里不到一秒,她的脑袋再次摔上了井底的石板,此刻才真的是一股脑晕了过去。
容蓉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睡着,在昏厥前的最后的一点意识里,她的脑海里全都是阮玉安的脸。城主!你快来救我呀!
可惜这个呼声还没喊出来,她就双眼一黑,灵魂飞出了九天之外,就差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
阮玉安牵着一条柴犬到了一个荒芜的院子。
柴犬在井边上嗅上几圈之后,便舔着舌头蹲着不动了。
阮玉安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的反问了声:“原来是在这井里了吗?”
他忽的手一松,没了束缚的柴犬跟云儿飞似的一会就跑得没影了。
阮玉安觉着这院子有些眼熟,尔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蹙。
他在井边上随意抓了一个小石子,往井里头一扔,井里传来回响之后,他才有条不紊的将自己腰间的钢丝抽出,把钢丝端口的攀爪机关牢固的勾在井边上。
一切准备就绪,阮玉安才小心翼翼的下井查勘。
悬在井里半空之时,他才发现这个井里面难有光线,于是嗅过井里的味道,确认无沼气,才安全着地,抽出自己袖口里的火石,给熄灭的火折子又上了点火。
有了光之后,洞内一切景象便看得清楚了。只见空间不大,只有一条甬道,甬道壁上挂了烛台和蜡烛,前边的蜡烛已经熄灭,只有几根目前是点燃状态,看来之前有人进去过。
阮玉安拿着早准备好的木棍,一边敲敲走走,还没进入甬道,木棍敲到第三块地砖,发现砖下面是空的,于是阮玉安掏出小刀,将地砖小心挖了上来,地砖揭开后,可见里头是轮环的齿轮机关。
阮玉安看了几眼,拿出腰间的铁片,夹在大齿轮下的小齿轮中,然后将砖块小心阖上。
走到甬道中间,脚下有砖头松了松,墙壁上的细孔却没有发射小箭,阮玉安看了一眼,无声笑了笑。
走了没多久,甬道的空间变得更大了,往右是一个直转弯,没有一点光源,蜡烛也没有,阮玉安拿着木棍往前边转弯处挥了挥,再敲了敲墙壁,发现无异常,于是安心走上来。
一个黑影闪过,阮玉安及时反应将手中的木棍打了出去,棍子扑空,一股异香的传来,阮玉安惊到自己的脸上全是被人洒的药粉,赶紧捂住口鼻,掏出软剑,伏击一旁。
一个异常甜糯到怪异的声音传来——城主大人!!!!!!!!!
那一瞬间,阮玉安就被人死死的扑在了墙上……
阮玉安拿着手里的火折子照了照怀里的人,看见容蓉脑袋上一个明显的擦痕,双眼泪光点点,鼻子还红红的,此刻这位伤心人,正紧抓着他的衣服擦鼻涕。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这是容蓉今天领悟到的道理。
退避三舍。这是阮玉安给容蓉下的定义。
容蓉兴奋的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抽了几声,然后呛着浓鼻音对阮玉安道:“城主呀!我这是遭报应了呀!居然有人推我下井呀!这奶奶的我是招谁惹谁啦?!我不过偷了你几个夜明珠,抢了一个小偷的钱而已呀!竟然有人要杀我呀!这是谋杀!谋杀!……”
阮玉安把叨叨的容蓉客气的推到一边,然后宽慰道:“不用伤心了,你这不还没死吗?”
容蓉点了点头,然后反问道:“恩……说的也是,我的命实在太好了!哦,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阮玉安这才娓娓道来:“不是我找到你的,是一条狗。我之前在你身上洒了点东西,嗅觉灵敏的动物,会特别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所以……”
容蓉回想自己前两天的遭遇,然后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老有鸟儿攻击我!我又没有变成虫,原来是你做的好事!”
阮玉安耸耸肩,然后伸出手:“把解药给我吧,刚才你的药实在太难闻了。”
容蓉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躲在暗处洒了点东西给某人,于是在衣内掏了掏,找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阮玉安。
“这是解药?”
“恩。”
阮玉安一边打开,一边说:“你这药的效用也太快了吧,我总觉得我的心跳有些加速,还有些昏沉。”
容蓉善意的笑了笑:“当然嘛,合欢药嘛!”
阮玉安瞥了容蓉一眼:“我说呢,什么药作用这么快。”
阮玉安吞了药瓶里的几颗小丸子,然后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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