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哀哀哭了一路子,在城外被张宝成找到,张宝成骂了那儿子一顿,这个人还是跟他的,就此不化老娘,只把她丢在城外,寻一个烂草棚子,放一葫芦水,几块吃的,呆了一天好些了才进城。
她只想看萧少夫人死无全尸才好!狂叫一声:“挡住她,不让她回家!”几个大脚婆子和家人们一起站在张宝成身后,大有大公子挡不住,还有我们。
张夫人双手叉腰,独她原地站着落了单,尖叫骂道:“小贱人,你也有今天!”她身后就是轿子,正在发狠,冷不防轿子后面跳出来一个人,颜氏和若荷躲到人流中后,迅速商议一下,若荷当丫头惯了的,跑得快,让她回去报信,请张伯带人来。胆子小的颜氏挎着一篮子菜,缩在人家屋檐下,见刀剑闪闪,不敢上前。
又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寻思拿什么砸一下,路边石头搬不动,手中只有菜篮子,好顶什么用!
又着急!
张夫人一落单,颜氏就悄悄往她身后去,这是个机会!她双颊涨红,兴奋得人都是僵着走,脚下又轻松,似踩了云彩。张夫人叉着腰笑,颜氏从轿后往前一跳,用手中菜篮子对着她脑袋就砸,不会骂人的人,也骂出来一句,还是嘶吼:“你才是贱人!”
张夫人一骨碌儿摔倒在地,才翻个身要起来,一个人扑上来,跳到她身上骑坐着,双手掐住她脖子,狠狠地道:“你去死,你害人!”
颜氏反反复复的骂着,没几声,张夫人就翻了白眼,嗓子里有低声“咕,呼!”是被她掐得气流不畅,乱发颤音。
头一回打人的颜氏害怕了,她嘴里喊着:“你去死,”其实心里并不想真的杀人!她松开手,把因兴奋而僵直的手臂对着张夫人没头没脑的打,嘴里骂的还是:“你去死,你快去死!”
手乱舞没章法,没几下子,劈了自己指甲,在张夫人面上成功留下几个指甲痕,还不是她有意掐的,是乱打时长指甲留下的。又有张夫人的首饰扎到了手,颜氏拿起旁边一样子东西,旁边有物,是眼角看到,顺手抓来,却是一把子芹菜,颜氏抓住芹菜头,用芹菜叶子对着张夫人劈头盖脸的抽,再骂来骂去,只有那一句。
张夫人先是被掐得半死,后来又打得狼狈,身上骑着人,只顾着躲打去了,竟然那芹菜叶子打起来一般,她可以一博也忘了。
只是左闪右闪的躲着。
颜氏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是越打越痛快。她潜意识里是一直憋屈的。在家当姑娘时,学针指做绣活,嫁人后七爷萧执没事就爱动手,显摆他能管住媳妇。颜氏没有地方说,说出去又怕人笑,只能一个人默默流泪,再告诉自己,家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今天这一顿狠打别人,颜氏觉得打人真痛快!
并没有往自己丈夫打人那上面去想!
只是痛快了!
惩治恶人不是吗?
正打得痛快,头发一紧,一个人把她提起来。张宝成怒目圆瞪:“贱人,你也敢!”他一手提颜氏,另一只手握着双锤。单手把颜氏往半空中一抛,见她落下来,一巴掌扬开,就煽了过去……。
颜氏身在半空,魂飞魄散,耳边风声呼呼,又见到下面这个人张开巴掌等着,那手看上去比七爷巴掌要大,颜氏才哭一声:“救命……”
见一只强壮的手臂过来,握住张宝成的手,另一只手臂轻舒展,半空中接住颜氏。七爷萧执也瞪圆了眼,怒目而视:“你敢!”
颜氏轻轻落地,一站到地上,就扑到自己丈夫怀里,吓得浑身乱颤:“七爷,幸好你来了!”萧执咬着牙,手中肌肉绷起,正和张宝成在较劲儿。嫌媳妇碍事,把她推开。他一只手用劲,全身紧绷,另一只手难免也力气大,推得颜氏踉跄几步,一个趔趄坐倒在地,屁股上疼上来,听自己丈夫话这才到:“让开!”
头一回,颜氏没有怪他粗鲁,头一回,颜氏没有为疼痛而落泪。她怔忡地看着自己丈夫拉开势子和张宝成站在一处,颜氏忽然想到一件事,成亲数年,头一回当着人扑到自己丈夫怀里。
以前全是在夜里,还是七爷一把扯过来,就按身下面……
颜氏轻轻地笑了,笑过咧嘴皱眉,摔得好疼。看自己的手,破了一层油皮,刺刺的痛上来。她看周围,差一点儿笑出来。
三嫂吕氏和七嫂杨氏,还扎着围裙,手持一把擀面杖,正和大脚婆娘们打得凶。若荷和秀兰手里,一个是锅铲,一个是漏勺,匆忙而来,没有兵器,只能抓什么是什么。秀兰正在炸鱼,就拿了漏勺,若荷一抓,是个锅铲。
冯妈妈是短棍,陈妈妈拿的是扫把,张伯手舞门闩,独自对几个家人。三爷萧拔精赤上身,吐一口气开声:“嘿!”
身上肌肉硬如钢铁,对着张公子的几个亲兵。
亲兵们枪林箭雨中杀出来的,三爷萧拔却是一身横练功夫,这在萧家人中是少有的,慧娘也一眼看出来,说过三爷功夫最好。
九爷萧扬只有一双拳头,对的也是几个亲兵。十五爷萧据使的是双剑,剑穗子甩开,指东打西也可以伤人,对的是张三公子张银成。
他双剑使开,行云流水一般,旁观的人只见到好看,张银成渐觉吃力,又心中懊恼上来,今天像是要吃亏。
九奶奶祝氏奔过来,扶起颜氏。听身边呻吟一声,张夫人捂着脑袋半仰身子要坐起来,祝氏大怒,丢下颜氏,跑过去也一屁股坐她身上,拿起丢在一旁的那把子芹菜,这芹菜太顺手了,对着张夫人也是一个劲儿的打,边打边骂:“羞不羞!没事打女人主意!羞不羞!当街聚众一群男人打我们少夫人一个!”
慧娘独力在战张金成!
这一群人出来的快,犹其是四个兄弟们,早上是出去的,今天幸好在。可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没有送慧娘的刀来。
好在只战一个人,慧娘并不怕他。
街头上一通混战,砖飞石走,刀剑击出的火星子满街走,谁还敢出来?怕他们游走着打,不要说邻居们全关门,就是隔壁几条街也关上门!
“哗啦啦”,马蹄泼风般响。一队上百人,拥着几个将军们出现。死了的居大海兄弟居大江怒声道:“公子们,我们来了!”
萧拔才把几个亲兵放倒,冷眼看他们在自己脚底下喊哎哟,正对慧娘说:“少夫人,我来帮你!”就见到街口来了这一帮子人。
三爷几个大步,迎到居大江马头,身子一沉,扎下马步,左拳抱起,右拳击出,口中大喝一声:“倒!”
一拳打在奔马头上。
奔马力奔急驰中,冲力也很惊人。此时拳头到,马长嘶一声,要扬蹄却没有躲过去,往旁边一歪,倒在了地上!
居大江及时跳下马,又惊又怒。他兵器在马鞍桥上,是把长柄大刀,来不及摘,马已倒下,腰下只有佩剑,“唰”一下子拔出,大怒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人浑身肌肉鼓起,双眸精光四射,分明是一身好的内家功夫。
萧拔不慌不忙回答:“萧家三爷萧拔!”见居大江身后又是两骑要纵出,眼看从身边一左一右掠过,萧拔怎么会忍,一伸手,抓住其中一匹马的马尾,再次吐气:“停!”
那马就此定住,四蹄狂踢狂蹬,却不能进前一步。张家来的援兵全目瞠口呆,见萧拔稳稳踏上一步,另一只手抄起马腹,再喝一声:“起!”
马上的人赶快跳下去。
见抓住自己马的人,双臂一用力,把自己马匹高举起来。众人瞠目结舌时,见这个三爷再喝一声:“走!”
把马扔了出去。
正中另一边掠出去的那马上人。
“砰”地一声,两匹马同时倒了,马上那人压在一匹马下面,没有动静,不晕就是死了。地上,慢慢的才有血出来。
人人惊住!
萧拔重新马步抱拳,冷冷盯住这一群人,再盯为首的居大江:“你们谁先上?”
居大江吃吃的张着嘴唇,吃吃着一个字也出不来,只有嘴唇间似回答又不知道回答什么的吃吃声,丝丝的出来。
旁边有一个人沉声道:“三爷,这个人是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姚兴献带着家人们过来。姚兴献跳下马,取出自己兵器,对居大江冷笑:“来来,你不服我当年的武状元,说应该是你的!咱们今天拿这里作当年校场,重新来比试一回!”
姚将军乌眸圆睁,须发皆张,大喝道:“取你兵器,我等着你!”
“啪啪啪”脚步声响,衙役们今天来得慢,一到这里傻了眼,这不是老爷家的姑爷,老爷的亲妹夫!
这里还是归罗氏娘家哥哥管。
哈哈笑声传来,鲁永安也到了:“你们这群混蛋,小姚,打架也不喊我!”姚光献鄙夷他:“小姚是你喊的,小王你喊喊知足吧。”
“来了来了,我来了!”王源满头大汗过来,也带着一队家人,来到也抱怨:“怎么不住得离我近些,害我来晚了!”
他一抖兵器:“让开,你们全让开,余下的全是我的!”
姚兴献往地“呸”一口:“居大江是我的!”鲁永安遗憾,而且大骂:“易平湖那混蛋羔子,他娘的不敢进京了!老鼠洞里能缩多久!”无可无不可的迎上一员将军,很不满意:“就是你吧。”
那将军哼一声,和他战成一团。鲁永安战他,只提着易平湖的名字骂:“缩头乌龟,一家子缩头乌龟,生下来也缩头乌龟……”
听得王源乐不可支,边打边笑:“你别急,等我改天陪你出京,翻乌龟洞去,把他翻出来给你打!”
姚兴献聚精会神,对上了居大江。
隔壁几条街在屋里庆幸,幸好早早关门,战团已经搅到这里。人太多,展不开,就往隔壁街上去。
萧拔没事了,就到处走着看哪里要帮忙。和姚兴献等人会过几面,看他们功夫过人,喝一声彩。转过来,头一眼看到离自己最近的祝氏,她拿着把芹菜打得正欢。萧拔扑哧一笑:“九弟妹,你换个东西吧。”祝氏手中芹菜也打得叶飞枝开,道:“哦,好。”顺手捡一样,是菜篮子,对着张夫人又打起来。
张宝成又气又急,要救母亲,又甩不开萧执。萧执功夫弱于他,但是不时游走纠缠,张宝成竟然没有办法。
颜氏在旁边祟拜的看着自己丈夫。萧拔走过来提醒她:“七弟妹,你回去弄饭,中午我们吃什么?”颜氏啊地一声大叫:“我的饺子馅。”菜篮子没了,肉在地上,芹菜呢?只见到几片烂叶子。
还有几块姜风中瑟瑟。
吕氏脸上肿了一块,杨氏也吃了亏。不过常氏被打晕在地上,面上青紫红白,嘴角边还流着血。
“少夫人呢?”杨氏扶着腰到处找。
萧拔一惊,急忙大步往另一条街上跑。耳边听到由远而近的跑步声,姚兴献等人全停下来,侧耳听,这人不少。没有一万,也有数千。
京中管治安的将军们到了?
姚兴献猜离得最近的,大兴卫,长武卫……是哪一个先到?到了又怎么说?不管了,再对居大江抖抖兵器:“来来,再来!”
萧拔转过街口,大吃一惊,这条街宽,可以看到极远处。少夫人和张金成战在一起,在他们身后,远处数里外,是黑压压的士兵。有骑在马上的,也有小跑着过来的,看服色,却不是京中守卫的人!
这是什么人?
张金成露出阴险笑容,手中更加快杀招,父亲动用了隐藏兵力,今天就反了吧!
天,似乎忽然阴沉下来。慧娘空手对张金成,虽然吃力,但是有屋檐柱子外面摆的石台等游走躲闪,还可以支持。
见萧拔来,慧娘心中一喜,对于黑压压来的人,又心头一暗。
她担心上来,不仅担心今天怎么收场,也担心会给夫君带来麻烦。十三难得办一件事,就弄成这么大场面,慧娘怕接不下来。
这不是她当初一个人,可以走了吧!
“呛啷啷”一声响,天空似乎一亮,有什么闪着珠光飞来,似乎明珠出深海,玉龙腾青空。
有人朗朗道:“十三接刀!”
慧娘欢声大叫:“少帅!”身子一纵,单手接住自己刀。刀一入手,如鱼得水,唰唰唰三下击开张金成,喜滋滋看向一旁,萧护微微而笑,站在那街口上。
这一刹,慧娘觉得什么都满足了。
她的夫君素手伫立,笑容似能装天下事,眸子却紧如冰,盯着黑压压近了的人。他身躯宽肩乍背,不是过于魁梧的人,此时看上去,却似顶天立地,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身后萧北手捧手枪,萧西却不见身影,还有另外两个小厮,平时负责跑腿儿递消息,也没人踪影。
萧拔走过来,眉头紧锁:“大哥你看今天这事情?”会怎么结局。今天就清君侧?
萧护淡淡道:“且看!”
他看清楚黑压压的人,不是京都守护的人,那只能是,张家的人!张家的人几时在京里有这么多?后面还有多少?
萧护眯起眼?他想?造反?
这可能一旦出来,只一滴子水入大海般,却掀起狂风巨浪!他想造反,才由着自己将军们被提进京,他想造反,才和南宫复私下里交往?南宫复是主使人?还是……。
萧西带着两个小厮打马出了这条街,岔路口马鞭子一指:“快,萧守去昭狱,萧成你跟我出城。”
萧守打马急奔到昭狱外,徐徐而到门上,心中万般急,还是不慌不忙地进去,给守门人照例一个银包,笑着说了几句。这个才不过十岁的小厮,不能说不紧张,不能说手心里没有汗,但是强装无事,甚至嬉皮笑脸对守门人扮个鬼脸儿:“我家少帅想将军了,让送吃的。”
手中只得一个包袱。
守门人还打趣他:“小小毛猴子也能当差,已经挣一份银子了。”萧守走进去,见到伍思德,包袱是当着人打开过的,里面是点心。萧守笑嘻嘻:“少帅说才做的点心,热,当心着吃!”伍思德眸子一沉,接过来若无其事的哈哈大笑:“小毛崽子,下回来给舅爷带瓶酒。”萧守冲他扮鬼脸儿:“舅爷?哦,原来是舅爷。”
再用力点一点头,走了。
伍思德和伍林儿关在一起,伍林儿用身子挡住外面人,看伍思德捏碎点心,取出一把钥匙,还有一个非常小的刀。
只能将就。
萧成去城外监狱,对几个可靠亲兵传话:“少帅说随时准备。”萧西打马直奔荒林中,不时回头看身后有没有人跟来,他要奔出去上百里才行,萧家的私兵,全散在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