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连大惊:“国舅不可!”
邹国舅巴掌快抽到伍思德面上时,才猛然想到,手急忙收住,伍思德也不躲,一巴掌已经煽上去。清脆的一声“啪!”
王源对姚光献愤怒的使个眼色,打个手势,这国舅还敢使威风?再和其它的人使眼色,都有了愤怒。
田品正听说国舅回来,来见他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他也惊住了!
邹国舅面上说不出来是悔还是懊恼,急忙来接寿昌。见伍思德还没有松手,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用力捏了一下,寿昌郡主“哇”地大叫一声,满面泪水:“舅舅,痛死了!”
会骑马的郡主对上会打仗的将军,输赢不用去说。
邹国舅面上抽搐,他同时也想到用眼角看周围的人,见到才来的田品正,也是一脸的不耐烦,正在听一个人说话。
那个人,羽林卫打散的人,萧护收留,刚才就在这院子里。他说的,不用问刚才的事。
邹国舅知道自己孤立无援,也知道有个外号叫“丘八”地将军们,急红了眼战场上可以哗变,官场上可以造反。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和伍思行说几句不丢自己身份,又得体训斥的话。还没有开口,伍思德开口了,他嗓门儿高,字眼儿也重:“管好郡主!让她不要再欺负我妹子!”手用力一甩,寿昌郡主惊呼一声,硬生生被伍思德从国舅怀中甩出去好几步。
伍思德大脸凑到邹国舅面上,让他一时还不好去扶。黑熊舅爷愤怒了:“我们血里来血里去!不怕流血,不怕危险!就是不要口口声声再钦犯钦犯的!我妹子是钦犯,你要把少帅置于何地!我妹子是钦犯,这是什么罪名儿!你安的是什么心!”
大家心头全闪过阴郁,钦犯是株连或连坐的罪名。
国舅老脸通红,再才是也愤怒了……可他此时又敢怎么样呢?他去看萧护,见萧护明显有难过,侧过脸不看他。听伍思德说欺负十三的话,少帅静静的问:“怎么回事?”
那神气,又伤心又不快又悲忧又忍耐。
水兰气狠了,说得没有条理:“给她茶了,她又找少夫人要,”小螺儿这胆子小的人,也气得又快又急的冲口而出:“说要茶,少夫人让水兰姐姐给送茶去。喝完了说又要,我们正收拾这药呢,说是哪个队长受伤很重,没听到。她过来就骂少夫人不给,少夫人说茶现在缺,她就要打人!”
萧护抿紧嘴唇,嘴唇动了几动。
这里面将军们居多,都知道乱世中缺东西很正常。田品正在京里一直多少年,经过昨天一天今天一天,他什么都明白了。还茶?有口干净水就不错了。
不要看外面全是雪,一化就是水。得有柴烧吧?全喝冷水?这柴,路边儿上的树,再就是拆民房了!
这都不是根本上解决的事情,能坚持几天?
萧护缓缓开了口,他一开口,人人心中一紧,莫明地能听到少帅心中悲痛:“我不仅要供应当兵的吃饭,还要供给这附近百姓们!往京外的几条要道都封了,粮食全是用血抢回来的,谁拿命去换茶!家里还存着几两茶叶,备着我和将军们熬夜时用的,还有先生们也辛苦,也得备几口儿茶!别的人,全都没有!”
少帅牙缝里迸出来话:“给你,就不错了!”眸子中寒光忽然一涨,萧护大骂慧娘:“她再打你,你不会动手!谁打你,你就打他!你没有功夫在身上吗?要让我的将军们担这种罪名!”
慧娘扑簌簌落下泪水。
院子里全低下头。
“嗬嗬嗬……”伍林儿大哭起来:“这事怎么能怪我妹子!我伍门一家,少死过人吗?为什么金殿上国舅说我妹子是钦犯!你见过这样的钦犯吗?”伍大壮伍小锤等人一起跪下,膝行到国舅面前,一手扯住他一边衣角,口口声声地问:“为什么陷害我们,为什么和我家姑奶奶过不去!你忘了野狼谷谁救你谁扶你?你须自己想一想,造反的是什么人,在这里维持太平,你还占一块太平地方的又是谁?”
“哗啦!”
田品正吓了一跳。
将军们全跪下来,好似哗变的架势:“请国舅把钦犯二字解释清楚,请国舅还少夫人清白名声!”
袁连惊得脸都白了,恨恨对邹国舅一个眼色,你再把萧护也惹反了,或者他撒手就走,不管你,看你怎么办?
还有那郡主,一口茶有这么重要!
邹国舅大脑一片空白,伍林儿放声大哭,哭得好似夜猫子叫宅。他以前就听过,听过觉得夜里不做恶梦算好的。还有衣下的跪的这些人,全是伍家的人,一个一个涕泪满面,那手把他衣服摇来晃去,几回险些把国舅扯得站不稳,要倒时,又必有一只手捧起来他,然后继续揉他。
前后左右的孩子们,一起来凑趣:“哇!”
将军们全笔直跪着,目光整齐划一的看向国舅。都看得到伍家兄弟们在拿他出气,没有人来帮,所有人是一个看法,你今天说清楚!
慧娘僵直坐着,泪水如断线珠子往下掉。媳妇们围着她劝,丫头和两个小厮媳妇也走出来,扶她:“少夫人回房去!”
萧护打断:“不必!”
他态度今天也明确,得把这钦犯的话解释清楚!他一一扫过跟国舅来的那些京都护卫,他们也无话可说,特别是才问明白的田品正,也恼火了,有这样的钦犯吗!
他也是这样想。
寿昌郡主倒在地上,还没有起来,就出现这一出子,才坐起来,又吓得往后一摔。院子里雪地硬,摔痛她手,这一回也没有哭。
只怔忡地看着舅舅,见他面色难堪,身子有如一只小船般被人推来晃去。下意识再看萧护,见他面容冷峻如冰山雪川,更英俊了!
找萧少夫人时,却找不到,几个妇人把她围住,没有人说话,可以看到有人给她递帕子,送茶水。
慧娘哭得昏天地暗,几乎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其实也很快。媳妇们让开,一个宽阔的胸膛出现面前,萧护抱她入怀,竭力平静下来:“别哭。”
邹国舅下不了场,被逼无奈开口:“少帅,是我糊涂,信了别人的话。”萧护不回身,他走过来抱着慧娘,身子就背对国舅。少帅依然是平静的:“是谁说的?”
“是……”邹国舅说了两个名字,是他死去的随从。人已经死了,以防萧护找后帐:“这两个混蛋,在外面乱听人说,就回来告诉我。”
鲁永安鄙夷,难道你骂自己一句,你不正承认你是乱听人说的。
四面很是安静,雪花都似乎静止不动,只顾着看这院中去了。只有前后左右的孩子们还时而有抽泣声。
有一个孩子肺活量大,哭得不停,又嗓门洪亮:“哇!哇!……”把一只狗惹到,狂叫起来。这下子好了,四面的狗全叫起来。
“汪、汪、汪……”好似国舅说话的配乐声。
结结巴巴的,邹国舅经历他一生中最难堪的时候。他也有过受人逼迫,也有过被绑缚倒地,也有过生死关头……
只有今天,让邹国用最为难堪。
他心中悲愤填膺,甚至不知道皇上是死是活。和萧护翻不起脸,翻了自己和外甥女儿性命攸关。翻脸,谁人去战张守户?谁人去攻打宫门。
他说几句,等一下萧护有没有回话。见他不接话,也借机想到几句话,就再说几句,到后来越来越顺溜:“萧郎,我视你为子侄一般,今天的事全是我不好,你不要怪郡主。郡主是我的心头肉,我对她比女儿还要亲,是我娇惯了她,你要还生气,来来来,老夫我给少夫人赔个不是。”
国舅说得恳切无比。
萧护在心里骂,老匹夫,几时轮到你来赔不是。就是你们一起来赔不是,也不稀罕!他这才开口,淡淡道:“我和封家定亲一场,我岳父母的案子有疑点,要重审!”
“是是是,那是当然!”国舅满口答应。
萧护松开慧娘,在她背上轻推一下,转过身来,浓眉下眸子还是冷若冰霜:“田将军也来了,咱们还是房中去说话吧。”
伍家兄弟们起来,放开国舅。寿昌郡主扑过来哭:“舅舅,我怕。”邹国用抱紧她,老泪纵横:“不要怕,舅舅在这里。”喊住就要进房门的萧护,有些讨好:“给郡主弄一间房,再有热水洗洗行不行?”
“我这里算安静的,不过也有百姓们在初乱时逃走。收拾出来几间旧民房,给一处国舅你住,让人收拾去了,换洗衣服再送几套去,只是请不要说不好。”萧护面无表情:“不是我动作快抢下城门,我们这里也一样的乱。”
邹国舅又一口气噎住,别人这样对他说话,他总是不习惯。
强忍住气,本来想要个服侍郡主的人,想想还是不要说了。让袁连打发两个士兵送郡主过去,而张阁老在此时走进来。
这里住不下,阁老上年纪,不能总在椅子上睡。萧护上午就让人收拾空民房,张阁老和梁源吉全住得不远。梁源吉有个伤病小厮,搬出去还是方便的多。
这里太嘈杂。
张阁老呵呵笑着,后面跟着梁源吉。邹国舅一看他们两个人表情,就知道他们在外面听到。邹国舅面上一红,转而恼恨,这老家伙,听到了也不出来帮着劝劝。
现在没事了,他倒来了。
接下来又来了几个官员,还有一些京都护卫的将军们,大家商议一回,国舅累了一天,支撑不住,回去睡觉。
梁源吉想最后一个走,偏偏张阁老这老家伙不走。两个人在街中救助时,是共同一心。到了这里诸事建制太平,又各有心思。
张阁老硬是把梁源吉给熬走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对萧护看了一看,这目光分明是有意思的。
是说小心,是说要拿捏,是说……
他满面笑容告辞走了。
马明武紧接着进来,一手提笔,一手拿字。少帅桌子上就有,马先生还特意拿在手上,好像这样随手得多。
纸按桌上,提笔写了几个字:“过河拆桥!”
萧护知道他是说提防国舅过河拆桥,眸中冷森更浓。见马先生又写几个字,他的字金戈铁马般,从来刚硬:“国舅必死!”
萧护再次点一点头,手支下巴出神。马明武把纸条投入火盆中,很快化作一道青烟,他出门了。
座后的少帅,才动了一动身子,露出气愤来。不是国舅必死,而是郡主也必死不可!这两个人,全是祸根!
北风呼呼,把白雪空中揉舞。如飞天般,无处不在,无处不遮盖。远处还可以听到喊杀声,就是地盘边沿上,也不时有小型械斗。
霜冷银枝,又好似人的心情。
今夜,很多人无眠。
水兰和小螺儿是睡得着,隔壁的奶妈们上年纪的原因,没有睡着。冯妈妈低声问:“你说,大帅和夫人可知道这事?”少帅今天的话,分明是认承少夫人身份,就是原来的亲家姑娘。
少夫人身份,忽然就根正苗红。可又成了钦犯,不知道应该喜还是应该忧。
陈妈妈咳了一声:“睡吧,咱们想这些没有用。”冯妈妈笑了:“你说得也是。”她今天没有和女儿水兰住,就是想和陈妈妈商议这些话。
苏小弟在床上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同睡的马明武还没有说话,对面的孟轩生受不了,他也是睡不着,正在心里过电影一样翻腾。先过一场,是少帅情深意重,再过一场,是以后怎么收场?
书生自然知道国家法度,少帅今天算是逼迫国舅,伍家舅爷又得罪郡主。等到这乱平下来,一条一条理论起来,该怎么辩解?
想得脑门发烫,听苏小弟第一千零一次翻身且叹气时:“唉……”脾气好的小孟先生“霍”地坐起来:“你还让不让人睡!”
苏小弟闷无人可说,因此睡不着。见总算有人对手,一把掀开被子,把马明武的被窝也带起来半边,“呼”地跳下床:“来呀,我和你比划比划。”
装睡不想回答的马先生只能睁眼:“省点儿事吧!”
苏云鹤“呼”地转向他,摆了一个架子:“下来下来,今天要么你说故事,要么咱们打一架!”
床上有微鼾声,马先生装睡。
孟轩生忍不住一笑,也睡下来。身上一凉,被子没了。苏云鹤一手提一个被子,马明武也被他掀了,得意洋洋:“说故事,有花生米吃,我还点儿酒呢。”
“真的?”马明武来了精神,孟轩生也心动。
冬天深夜,没有战乱的时候,有花生米和酒也是美事一桩。何况是在这战乱时候。
萧护这里还不缺东西,不过他一下子要供应几万的兵,大冷天要保证他们营养,不要没打先冻倒几个,东西就匀着给。
为御寒,先生们花生米和酒都有,只不是敞开供给。因为不是随时会有,东西就金贵起来。马明武也饿了:“拿出来吧,不吃你的,你不让我睡。”
苏云鹤笑嘻嘻,把被子还他们,招呼孟轩生:“坐我床上。”变戏法似的床底下掏出一壶酒:“表哥给我的,我特意留下来。”
花生米,却是在他衣服口袋里。
马先生乐得要倒:“这是少帅盘子里,你偷出来的?”
“才不是,你真当我没长大。家里吃的按人头儿吃,我还能去要表哥的。这是下午小螺儿出去买东西,我帮忙拿,那掌柜的,嗨,认得我,说是少帅家人,多卖几样。你也知道,有些东西表哥不让卖,说控制物质。我想想,不买,拂了他,买吧,表哥不喜欢。我就只拿了一把,他没有收钱,还送了一根酱黄瓜。”
掏出来晃晃。
马明武掩口笑,怕笑声大,惊动别人睡觉:“人家是认得小螺儿吧?”苏云鹤一脸受到侮辱:“怎么会?是小螺儿喊我表公子,掌柜的一听就问,这位姑娘我见过,是萧家的人,请问表公子是少帅什么人?”
孟轩生拿一个花生砸他:“这还不是认得的是丫头!”
“你甭管,你出去没这光彩。”苏云鹤给倒酒,一脸馋相:“说……。”马明武掂杯在手,摇另一只手:“钦犯的话不说。”
苏云鹤早有准备:“只说表嫂进军营后。”这倒可以说,不对他说,这酒和花生在别人那里也可以骗出来故事。马先生绘声绘色说起来,对面两个瞪得大大的眼睛……
雪冷霜寒,离此有一百米,寿昌郡主正在无声哭泣。
她从没有让男人服侍过洗澡,好在还知道羞耻,洗过抱着自己脏衣服出来,怎么能让男人去碰?
坐到床上时等舅舅,她就抱膝开始哭,对着窗外一轮似有似无的月轮,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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