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现在哪里,宁江侯哼,说先安京中,石明已经势败,不用惧他。”
程业康跌脚,说了一句实在话:“这河还没有过,就拆自己的桥。石明能起兵造反,不是一天两天的准备,怎么会轻易就束手。这也是萧护在京中,如果萧护不在京中……”
母子两个人一起打个寒噤,如果萧护不在京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长公主幽幽然:“依我说,对萧护行功论赏要厚,先帝亏待了他,撤了他萧家的世袭一等侯,补他一个异姓王也罢,也可以保得住他一片忠心对皇家。可宁江侯,唉,他真是糊涂呀。”
程业康憎恶地道:“他又说什么?”
桌子上烛火短了,随着长公主的话也幽幽暗下去。长公主在这幽暗中心更沮丧,轻声道:“宁江侯说萧护不奉圣旨携带大批兵马进京,也有二心,不但不能行功论赏,听他意思,还要找萧护事情。”
“糊涂呀!”程业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要有二心,还会救国舅和郡主?”知道郡主逼婚不成的程侯爷,心想换成自己,见到寿昌先一剑斩之。
然后说乱兵杀了,谁也不知道。
长公主满面是对宁江侯的厌烦:“正是这话!萧家要有二心,我们还能坐在这个地方?宁江侯这……这老糊涂虫,”
她本来想骂老混蛋,从小深受礼仪教导,还是没有骂出来。
“宁江侯说他见到有功,就势行事罢了。”长公主叹气:“本来我进宫后,觉得脚踏的还是一片踏实地方。听他说过,我觉得脚底下这地都不稳。要再把萧护逼反,可怎么办呢?”
程业康恼了:“现在宫中是太妃为尊,外面应该是以母亲为尊!先帝许过母亲可以上金殿,就是允许母亲干政!”
他此时说的先帝,是指长公主的父皇,程业康的外祖父。
“明天母亲只管告诉宁江侯,局势不稳,万万不能寻人事情。就是文昌王进京,母亲也要对他说好,萧家在这一代只能捧高,不能低摔。”程业康痛心地道:“不能让功臣伤了心,以后有事谁还救驾!”
对着窗纸上幽宁,长公主支肘托腮,有不尽黯然之态。
钟鼓声响起,快四更天了。
几个人闯进宫门,为首的那个人,生得不错,小白脸儿,五官秀美,就是挤在一处,脸上苦着,一进宫门,那手张着,带着恨不能一把提起守门人的架势:“表哥在哪里!”
不是疑问句,是恶狠狠。
是苏小弟。
守门人是萧家的私兵,对表公子品行了解到骨头里,见他着急少帅,赶快陪笑手一指:“少帅在内宫。”
苏小弟开步就走了,后面跟着的人,四位奶奶,加上两位爷,还有奶妈们,张伯,若荷和秀兰,全来了。
她们先是到城门上,后来见乱兵实在厉害。有一部分乱兵散开到城门下,外面也有一部分西山乱兵攻打,一直忍着一直听着,直到苏小弟第三次回来,受不了的大叫:“我要去找表哥!”
苏云鹤一声长呼,惊动这么多的人。
苏小弟很尽力尽职,先送罗氏。后来想想自己反正也回到城门,就检查人数。王源家人全在这里,鲁永安的家人却少了几个。
再去找。
找回来后,有几个百姓哭哭啼啼:“我的孩子呀,”这个光顾着逃命,把自己孩子丢了。苏小弟再找回来,天三更以后。
他再也不找了,去找自己表哥和表嫂。
不该喊一嗓子,弄得一些人全跟来。
苏云鹤一路上脸臭臭的,不时扶一把吕氏马缰,她骑马都不行。又要照看杨氏,十五奶奶从离开城门就哭:“十五爷……”她在城门上不敢哭,出来见到断垣残壁,一路死尸不断,悲从中来担心自己丈夫。
颜氏偷看七爷,祝氏不敢说话,她们是不想跟来的,可自己丈夫要来,她们一时义气,要陪三奶奶和十五奶奶,就跟来了。
越走死人越多。
站着死的,坐着死的,半靠着死的,用力劈人死的。那刀还砍在别人身上,别人剑却在他肚子里。
全死了。
真是一幕人间地狱,让人不忍观看。看过,又永远不会忘记。
就这么一路到了宫中,找少帅的找少帅,找自己丈夫的找自己丈夫,冯妈妈要找的是自己女儿水兰,张伯就找小螺儿。
萧护听到更鼓声,对慧娘正在笑:“去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拜奠皇上,再回家你好好的睡。”慧娘正在为他捶肩头,打着哈欠道:“好,就去。”两个人在皇后宫中,少帅想到自己不睡,外面也没有人心疼自己,又回到皇后宫中歇息。
内宫,以后难进来,偏在这里睡一觉。
让十三进帏帘后,少帅听人回话。苏云鹤一头扑进来,定定地看着烛光下的表哥,他发出孩子似的大哭:“哇!……表哥!”扎过来,头埋在萧护两腿之间,双手搂住他腰,大哭不止:“你都不带我,把我和女人一样看待……”
慧娘才睡着,就听到外面这动静,她揉着眼睛出来,见表弟伏在少帅身上,莫明的就委屈了。她不是和苏云鹤生气,就是噘嘴拧眉头,人家也想睡那里。
表弟呼呼,人一扎下来,睡着了。
他一夜奔波,太累了。
萧护微笑招手让十三过来,一只手还拍抚着苏云鹤,一只手接着十三:“不要撒娇,今天夜里好好搂着你睡。”
慧娘撇嘴,撇过又认为还不算太平,自己撒娇不合适,笑靥如花,珍惜地把脸埋在夫君臂弯里,好好的打了一个盹儿。
旁边几上烛光吞吐,少帅殷殷有笑容,一只手轻抚表弟,一只手轻拍十三。这两个人呼呼入睡,好在很快,十三很醒来。
她知道夫君很累,脑子里有这根弦在,很快起身,又去给萧护揉手臂,小心地不打扰表弟。
冯妈妈和陈妈妈找到水兰和小螺儿,两个丫头在御书房的一个房间里,铺设锦绣,是宫女们换衣服的房间,睡得正香。
七爷萧执和九爷萧扬护着四个媳妇找到三爷萧拔,三爷已经入睡,面如淡金,衣有血痕,嘴角上也有,一看就不是好过的。
吕氏不敢惊动她,只是扑簌簌地掉泪水。
十五爷一直没有找到。
杨氏往外就走,七爷跟出去。见杨氏深一脚浅一脚,可怜兮兮地翻动死人。她是个女人,今天晚上,却满面汗水,不住的翻动死人,翻的时候提心吊胆,翻过来见不是,又嘤嘤哭几声。直到有一个声音响起:“你在找什么?”
十五爷萧据懒洋洋在树下,春风满面,又疲倦满面。
树下,响起一个女人的大哭声。
这个结局,也算是圆满的。
天色微微亮时,萧护带着慧娘等人来到停灵宫门外,先让人进去通报。片刻后,只是片刻,见一行人迎出来。
大成长公主,陪在张太妃身边,眼睛早就红肿。张太妃身后依次是宁江侯、张阁老等人。嫔妃们在最后。
文妃也来了,她一夜没睡才想到一件事,九皇子要当皇帝,必须有萧家的支持。她支撑着,泪眼汪汪的跟出来,想和慧娘说上几句。
萧护还是盔甲,慧娘也是盔甲,他带着身后在宫中的将军们单膝跪倒,对太妃道:“衣甲在身,不能全礼,请太妃不要责怪。”
张太妃一把拉起慧娘来,一面对萧护说:“功臣快快请起,”一面涕泪交流,再就是拔下自己首饰,插在慧娘发上,又含着眼泪夸她:“我的儿,你生得这么单薄,还能打仗,真是世人皆所不及你。”
她要是知道自己宫中被萧护洗得差不多,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当然,也给她留下一部分,不是太多。
顾孝慈目不斜视,好似不认得他们。
大家去灵前上香,先是御驾的,又是五皇子的,再就是国舅和冰清玉洁而死的江宁郡王妃的。国舅临死前大彻大悟,把寿昌郡主尸身推入井中。不然就是郡主尸身在,大成长公主也不会容她停灵宫中,一定把她送到石家。
石家是兵乱最少的,停灵应该还可以。
这也就省了恶心到萧护和慧娘,不用对着郡主棺材拜奠。
拜过寒暄几句,带着慧娘等人出宫。回到住处,见院中尸横到处,萧护抚着慧娘小手,心中也后怕上来。
他不及听慧娘昨天的故事,事情太多,不能先和妻子缠绵。让家人们收拾房间,安排三爷歇息,而这个时候门外面,冲进来一群人。
一干子附近的百姓,以前还认为和萧家住一起是倒霉,现在幸存的人全过来,他们见到萧护背影,先跪倒一片:“少帅,你总算回来了!”
哭声大作中,平江侯梁源吉在院门外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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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无意外,就天天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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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过河拆桥(二)
巷子不大也不小,被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士兵们虽然满面笑容,也警惕地四下里维持秩序,怕有人伺机行刺少帅。
梁源吉的马在巷子外就行不通,强牵着往里面来,一面行一面堆笑:“让让,麻烦让让。”听到里面欢声雷动:“少帅你好,”
有小媳妇喊:“少夫人你好。”
对着眼前的热闹,想想张阁老让自己来时的交待,梁源吉放下心。民心代表一切,宁江侯等人再厉害,也不能抹去民心所向。
那现在,就只有一个疑惑了,就是下一任皇帝是谁?
这个皇帝很关键。
里面感恩进行中,少帅还没有换下盔甲,只去了头盔,大冬天里满头汗水,濡湿的发丝乱七八糟,就出来见人。
他让慧娘同时出来,慧娘也是一身血腥气。夫妻才亮相,就欢呼声四起:“少帅你们在太好了。”
“真怕你们不在。”
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
兵乱好几天,前几天这附近的人没感觉或是不强烈。有时候大胆往外围巷子里去看一眼,呀!真可怜。
还在心里同情一下。
轮到自己才知道什么叫苦。乱杀乱砍的乱兵,形如恶鬼;身边人随时倒下,惊也能惊破胆子。
昨夜多少人嘴里喊的是少帅,少夫人,一夜噩梦中惊醒,再重新悲呼。
萧护不是头一回见,他见过的场面比慧娘多,他尚能把持,只春风满面和最近的人寒暄:“家里烧着没有?吃的还有?”
慧娘是头一回受到百姓们拥戴,对着热情的人们,由不得的心头一酸,热泪盈眶。萧护当众扳过她面庞,用自己袖子给她拭拭泪水,满面笑容回头对院子中人道:“女人就是爱哭,昨天也辛苦了她。”
“哈哈……”有人欢笑,有人抹泪。今天欢笑得有多畅快,昨天就有多辛酸。
慧娘娇嗔的捶了萧护一下,小噘嘴儿鼓起来。梁源吉这个时候,吃力的挤进来。萧护看出来他有话说,再说几句同他进房。外面的人还不肯散去,在院子内外帮忙拖尸体,收拾干净。
梁源吉一进房,就紧张兮兮。萧护倒轻松的去盔甲:“说吧,那群子人又怎么了。”他面上的笑容太过于灿烂,梁源吉有些不满:“张阁老都担心得不行,我一路上也揪心,你能不能严肃点儿!”
“严肃就没事?”萧护调侃他,出去喊小厮们送茶,再好整以瑕坐下来瞅着梁源吉笑:“说我妻子是钦犯?说我营救太晚?说要过河拆桥?”梁源吉忍无可忍,“扑哧”一笑,手指着萧护大笑:“你呀,”他摇头:“你有准备我们就放心了。”
萧护端茶在手,收起笑容:“你先告诉我他们原话是什么!”
“原话我没有听到,我不在内阁,”梁源吉也调侃:“这新内阁也没有我,我笑话他们是三足鼎立,长公主,宁江侯和张阁老一个抓两部,别的人正分阵营。”
萧护留上心:“都是哪些人?”梁源吉一一告诉他:“有些是我自己看到的,有些是阁老让我告诉你的,他让我说的,必然是有用意。指证前吏部官员封玉良大人的徐大人和王大人,宁江侯收留下来。”
“哦?”萧护上了心。
梁源吉苦笑:“阁老说他不方便拦,都知道是你救的他,他要是拦,怕以后在朝里不好左右的意思。”
“这是当然,”萧护也这么看。梁源吉带来的消息让他沉吟:“宁江侯不怀好意啊。”梁源吉在路上为萧护想了一个主意,急切地道:“你要赶快地把钦犯这名声从卷宗中洗出去。”萧护抿抿嘴唇:“我也想,可是看来有人不让我如意!”
他又笑了,放下茶碗。再大的风波也过来了,还怕他们不成?去年郡主和国舅把自己逼得多苦,还要护十三,不是也过来。
少帅对平江侯道谢,再淡淡道:“我要让他们亲自给我洗清这冤枉!”梁源吉现在对他百说百信,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样就好,我怕你只想着自己功高,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让他们先得了意,倒不好扳回。”
“功高?”萧护又咀嚼一下这话,嘴角角有微微的笑:“他们是嫌我功高了?”少帅心思转几转,笑了:“看来这擂台是非打不可的了。”
他再三谢过梁源吉,要留他用饭。梁源吉说不了,宫中还有事:“我这个闲散侯爷,现在成了人人可以使唤的人。”
“哈哈,这说明你重要。”萧护握着他的手,诚恳地道:“本该奉酒,却又没有时间,改天吧,等我闲下来,约你喝酒。”
他还要送梁源吉,梁源吉说不必:“你事多,”告辞出来,慧娘才进来。他们的房中也受到袭扰,床上铺盖,箱子里衣服揭得东一下,西一件。不过还好有几件干净衣服在,慧娘先侍候萧护换衣,自己换上,厨房里热水烧好送来,慧娘拧一个热手巾把子,笑靥如花在少帅膝下跪倒,双手呈上,又仰面笑看他,含情脉脉:“夫君大人辛苦了。”
她谢的是国舅去,郡主死。虽然还痛恨他们,毕竟父母亲再也回不来。可是临去以前,国舅的狼狈看在眼中,郡主又被自己打过骂过,慧娘由衷的感谢夫君,由衷地钦佩他。
萧护也很喜欢,虽然又有新的乌云在,不过这一回算他和慧娘头上的旧乌云全去了。来到京里,发现郡主的破坏力和自己在关外想的不一样,可郡主不死,皇上还在国舅还在,鬼知道会出什么事。
在上位者随便糊涂一下,下面的人就招架不了,甚至有可能生灵涂炭。
他接过手巾把子,先一下子罩在慧娘面上,慧娘格格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