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身去京里给你信,你就来吧。如果行文先提你们,不要怕,按我们商议的,尽管去。”萧护也面如寒霜,负手踱步一句一句迸出来:“我尽忠报国,还遭冤枉!这世道!”
他眸子里,俱是寒心。
回来见慧娘依然喜欢,不肯让她担心,也不告诉她一句,只是交待她:“走的时候不许哭,别惹岳母哭。”慧娘轻咬嘴唇答应,想到这个人竟然体贴入微,对他在自己身上又动手动脚,就只忍着。
忍不过,就轻轻的哭。萧护反而更轻怜蜜爱,不忍狠揉搓她。
没有几天包了一条快船,不肯包小的,一定要至少两个船舱的。慧娘和萧护睡隔壁,丫头们睡少夫人床前,小厮们睡少帅床前。张伯睡在后面,奶妈们间中又有一个小舱睡下来。
天气往秋天里去,一江长水,微浊生涛。慧娘倒能和萧护时常坐在一起,一颦一笑,都牵动少帅心肠。水路快,针指就赶得更凶。萧护无奈:“还没到家,把眼睛抠搂了,可怎么好?”哄慧娘出去哄江水:“眼睛清亮。”
慧娘呆不了一时,就要回去:“还有个绊子要缝。”又劝萧护:“真的好看,比军营里好,夫君再玩一时。”她进船舱就眯眯笑。
少帅罗衣纸扇,在船头上就是一景,比江水还要好。昨天隔船的少女在帘子张望,慧娘全看到,想来两船一夜就分开,便宜她看几眼。
两个奶妈也分外心疼她,泡明目的茶给慧娘,又不住的帮手打下手。若荷和如柳已经熟悉少夫人脾气,两个人天真烂漫,这一天见就要到家里,若荷笑盈盈:“夫人要是看到这东西,指不定多喜欢。”
“表姑娘中扎花最好的,也不如少夫人的。”如柳也这样道。慧娘当她们是哄自己,笑笑再不住手的做。
到家里头一天的晚上,给公婆的东西全都做好,慧娘手捧着给萧护看,讨他的话:“你看好不好?”萧护看看全都精美。故意撇撇嘴:“又没有我的,没有我的,你就不要来问我。”再对后面丫头们使个眼色,让她们退出去。
这眼色若荷和如柳全都看惯,笑着蹑手蹑脚出去,见外面站着两个奶妈,眉头微颦,却有忧愁。若荷不解:“就要到家了,少帅和少夫人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妈妈们愁什么?”冯妈妈不告诉她:“走吧,小蹄子们,这里不用你们,回去把床铺了,明天少夫人下船的衣服收拾好,不要明天闹饥荒。”
里面萧护和慧娘还在玩笑,接过慧娘手中东西放下,抱她在膝上坐,只要索要:“这一路之上,五更起,做到三更睡,我以为你眼里还有我,不曾想你把你丈夫忘了。说,怎么罚你?”对着他炯炯的眸子,和只怕又要上来的狼爪子,慧娘求饶:“回去全是夫君的,只供夫君使唤。”
见灯花儿黯淡,勾起慧娘心中担忧:“要是…。不喜欢我……”
“有我呢,傻子,凡事有我!”萧护还是这样说,他的镇定总是能感染慧娘。慧娘放下至少一半的心,自己夫君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再者来说,自己就是他命定的媳妇呀。
手抚胸前,婚定文书在这里。
萧护今天只亲了几口,送慧娘回去,看过她衣服,是路上买的。少帅不满意地道:“等回家去,母亲自然给你好的。”慧娘心想,不给衣服只要喜欢我就行了。
她相信萧护,萧护往往自责自己不能保护十三,而十三恢复女儿身后,就更明白没有自己丈夫的庇护,那地方实在难呆。
特别是天热,光着上半身,甚至有些人只着半截裤子,是卷起裤腿满营里晃。十三少在少帅大帐里,还没有人敢着那这种衣着去见少帅,十三少眼前也干净的多。
唯一不干净的,只有她那不要脸的丈夫,天天晚上光着上半身晃。
要见父母亲了,萧护也思念万分,想父亲以前伤病,不知近来可好?想母亲膝下只有自己,时时疼爱,不知母亲可好?
月下看了一回水,回来打算睡时,见两个奶妈来见自己。萧护满面春风感谢她们,下了半礼:“多谢奶妈路上照顾少夫人,等回去,我不会忘记。”
“哥儿啊,这话先不用提,我只问你,你见到老爷夫人怎么回?”冯妈妈一路上不提,这就要到家,难道也不提。
她叹气:“从我婆婆那一辈,我就在家里。你这私下里成亲,怎么全不知礼节?我指着大帅和夫人看着只有你一个哥儿,也许会缓和。可万一,还是不喜欢,你可怎么办?知道你回来,明天家里必定人多。当着人,万一发作了少夫人,以后她在家里怎么做人?”
两个妈妈一般的这样想。
萧护笑嘻嘻:“不用多想,想也无用,反正明天要进家,有什么,我担着。横竖有我,夜深了,妈妈们操劳这些天,快歇息吧。”
他笑得忽然就天真了,奶妈们叹着气起身,又道:“万一真的不喜欢,我们想好了,你名下在城外有所宅子……”
“我在哪里,少夫人就在哪里。”萧护认真的道。他挑起的眉头也好,正色的眸子里也好,全是郑重和正经。奶妈们知道他自小就主意多,也被他镇定感染,半信半疑的出去。
出来私下里商议,明天真的夫人还不答应,舍着自己两人的脸面,是不是可以求上一求?
这事情看起来全怪萧护不对,没有事先对家里人说明娶的还是慧娘。
可他也有难处。
他是接到封家灭门信,才知道与自己有关。对父亲的信中可怎么说?说郡主相中你家儿子,是以灭了亲家全家。
又怕信被人偷看,萧少帅不敢用家信告诉。
他只把封安送回去,他知道父亲会收留。萧护是个正直的人,来源于他的父母是个正直的人。萧大帅给儿子信时,告诉他,你媳妇儿不知去向。
父子都明白,这是暗示,也许去找你。
是以,不管慧娘和奶妈们都担心,只有少帅不担心,虽然他没有事先说明白,可就有什么,他也能解开。
睡下来,萧护回想自己幼年时,和母亲置气:“不要京里那一个,还学功夫?学功夫的姑娘,全是母夜叉!”
不然就是:“给我娶回来,把她一顿好打!”
他微微而笑,在月笼水声中入睡。总算把慧娘接回到家。
------题外话------
借用了肖哥家祠堂的大门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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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一对好公婆
少帅一夜好睡,慧娘一夜没睡好。近清晨时,就起来梳妆。妆台安放在最得光的窗户下,里面已经有了不少首饰,明珠静静在一角。
是少帅沿路为她添置的。
碧玉簪子,玛瑙镯,八宝金钏,金花钿……一闪一闪的全是少帅的心意,让慧娘也有心酸。就要进婆家门,分文嫁妆没有,只有一个钦犯的名声。
在心里暗暗祷告去世的父母亲:爹娘在上,女儿今天就要见到公婆,就要踏入萧家大门。丈夫体贴,近来也不伸手打人。只求爹娘天上有灵,保佑公婆中意,家人们不要挑刺。
最早的晨光如明珠出匣,把她眉心中的愁容打上一个结。萧护进来时,正看在眼中。他打迭起笑容来问:“一定是首饰少了?十三觉得不能出去见人。”
慧娘被逗笑,娇嗔道:“才不是,”取簪子戴上,再取花钿时,见自己丈夫在旁边坐下来,慧娘含羞道:“你又来搅和,女人梳头有什么好看,还不出去呢。”
“我陪你。”萧护看似不担心,却寸步不离开。又叹道:“这首饰都不中看,”路上能有什么好首饰。
亲手取明珠给慧娘带在项上,在她发上亲亲:“母亲有许多好首饰,你回来了,总能得几件吧。”
暖流在慧娘心中流过,她又要笑又要说他,悄声道:“丫头们催饭呢,当着她们,你少胡说。”又拖长嗓音:“仔细公婆听在耳中,不待见我。”
“怎么会!”少帅一说起自己父母亲,就是斩钉截铁的几个字:“不会!”但是慧娘还是从镜中看出自己丈夫的异样,忙安慰他:“你说首饰不好,我说很好呢。”在慧娘看来已经很好,不过拿话逗自己丈夫:“你家不比别人家,自然是更好的。”
萧护又喜欢了:“回去母亲一定赏你,想来不给我们,还能给谁?”慧娘见他转过笑容,心中松一口气,但是疑惑不已,既然说公婆必定喜欢的,为什么还要忧愁?
少帅今天早上才想起来一件事,父亲母亲知道是慧娘,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是慧娘就一定很喜欢她吗?少帅很心爱自己妻子,他巴不想父母亲如疼自己一般疼爱慧娘。要只是一般的喜欢,萧护光想想心里就是难受的。
他好端端的只担心这件不要紧的。
半上午时,少帅还在一五一十交待慧娘:“母亲说话,你不要对我一样的顶……”慧娘不乐意地笑:“说的好几回,难道我有那么糊涂?”心里却如浸在蜜中,夫君交待来交待去,还是盼着自己讨公婆喜欢。
船身此时轻轻一震,停住!
张伯匆匆过来,在舱口外道:“少帅,咱们到了。”萧护还没有回话,船身又是一震,有几个声音一起问:“是大表哥的船?”
还有人扬声:“表哥,大表哥。”
萧护板起脸,对张伯道:“让他们在外面候着,我就出去!”慧娘微微笑:“是亲戚们?”萧护对她含笑:“是表弟们,”再侧耳听听外面嘈杂:“还有堂弟们。”
船身又震动,不知道上来多少人。外面嘻嘻哈哈和张伯说话:“表哥在哪里,”“堂哥在哪里?”萧护让慧娘:“你坐着,轿子会上来。”慧娘乖乖正襟危坐状:“好。”
萧护出去,见甲板上不下十几个人,见到他都笑逐颜开。萧护没好气:“下去,全下去!”把兄弟全轰下去,萧北押着小轿上船,他提前回来一天,办这件事。
轿帘打开,对着船舱口。上的什么人,兄弟们都没有看到。只见萧护亲手放下轿帘,萧北跟着小轿下去,妈妈带着两个丫头跟后面下船,又是两乘轿子,她们坐上去。萧护这才下船,萧北先赶着马回来,去牵马匹,萧护才和兄弟们见礼。
有一个兄弟离萧护近,贴他耳朵上想说什么,萧护推开他:“女人似的,有话明说。”那兄弟干咽唾沫,是想告诉你家里还有生气,你居然不听。不听算了!
他悻悻然。
慧娘在轿内偷看来接的人,见足有几十个人。在京里就听说萧家是江南望族,果然名不虚传。又见来接的人,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左右,说不好真实年纪是萧护大还是他大。最小的,只是少年。
人人英气勃勃,就是最文弱的,面上也有一派英华。萧家是世代武将之家,也是名不虚传。而自己丈夫,是这些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没寒暄几句,就往城中去。萧护打马在轿旁,看得兄弟们全笑个不停,不敢明着问嫂夫人生得如何,又为萧护担着一腔心事。
家里这一关,少帅怎么过?
没行十几步,见十几匹马又飞至,为首的一个人长笑探问:“萧护,你回来了!”萧护抬手也满面喜色:“蒋兄,小曹,小杨,小谢,你们好不好?”
慧娘再看这几个人,想来是知已。见他们全是容颜如玉,个个好青年。慧娘不禁神往,有好兄弟,必有好姐妹吧?知己房中少夫人,以后可以作一谈话,闲时手瓮灌植花,烹茶献果倒也不错。
不过,她悄悄的笑,得公婆喜欢自己才行。慧娘心中早作主意,这萧家的门,自己今天是进定了。
至于真的不让进怎么进,慧娘还没主意。这不是敌军营门,不让进就硬闯。后面还有自己丈夫帮着。
公婆家的门硬进,估计自己那好丈夫这几时没打人,手痒会立时发作。
已经到了,既来之,且看之!
横竖水到桥头,总会有主意。
她心定下来,加意地看江南流水,小桥垂柳,处处黄花野茎丛生,和京中相比是另一番景象。进城后,打招呼的人就更多。随时街上有人笑问:“少帅回来了?”离得远,问得声高而又高,萧护含笑马上抱拳,一直抱到一条大街上。
这街口儿,就堆着人。见他马来,鼓乐齐鸣,丝竹奏起。萧护满面春风,想想父母亲虽然还不明白,总要给当儿子的几分薄面。
看在大捷的份上,再看在把这大捷英雄带回来的份上,还有,她原本就是父母亲给自己千挑万选的妻子。
慧娘看这条街,宽厚的青石街面,平整干净得如水净过。宽度,不次于大街上。如同京里诸王府门前的街,必然宽可跑马,而且是私道。
笑语欢声的人们,来往照应的家人……慧娘打心里喜悦起来,对于就要见面的公婆也少了许多猜测。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新认的母亲丁婆婆,萧护是依礼请丁婆婆到家里来,丁婆婆不肯来,说的话也有见识:“我去到你们家,让人笑话,也让姑奶奶让人笑话。”
慧娘此时想起来,不是觉得这个母亲让人笑话,而是想到自己身上,自己就还是原来的封慧娘时候,家境和萧家也不能比。
暗自的笑,进到家门,人家笑不笑话?
又想到一件事,伍家的哥哥们舅爷当得欢畅,理当来送自己的,为什么一个也不来?少帅私下里会过他们,说的什么,慧娘不知道。
慧娘心头阴云犹在,郡主,国舅,贵妃……这是每天都会盘旋在心头的乌云,可是每一盘旋,就会告诉自己不怕!
丈夫,已经嫁了!慧娘冷笑,郡主要,给我叩头敬茶,也许就许给她!
家门到了,萧护停下马,看身后慧娘轿子停下。场面静下来,不少人窃窃私语,有人还不知道,见后面轿子下来两个妈妈两个丫头,悄悄问身边人:“这是什么人?”
“少帅私下里娶的亲。”
“啊!……。我的娘呀,没见萧家摆酒席?”
“是私下里。”
有人知道的,交头接耳道:“你说今天这事怎么过去?”那人就摇头。萧护不看他们,下马来往慧娘轿外走去,正要去打轿帘喊她下轿,见有人高声喊:“少帅,夫人有话!”大门内走出一个老妇人,五十岁上下,带着一脸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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