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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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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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管家因房里都是自己人,笑道:“二小姐不必烦恼,老奴早就料到有今日,日日为这些争吵,却是坏了小姐和姑爷的和气。这几房家人本是投来的,咱们尚家不好收的,与他几两银子自去罢。”

赵管家也笑道:“小的心里有数,与其在府里叫小姐为难,不如离了老太爷的眼。”

春杏上前笑道:“二小姐休为难,大小姐可是说了的,若是我赵哥今日离了王家,明日就是鸿升记的都管,可是要恭喜他高升。依着奴婢看,庄即刻回去禀报大小姐,叫赵哥到鸿升记去罢。”

鸿升记是松江有名的点心铺,却是尚莺莺的私产之一,不只松江有几处铺面,就是苏州杭州也有分铺,工钱极是优厚,叫赵总管去那里做管事,自然比王举人家的内管家强。真真也就安心,林管家打发那几房家人出去。真真亲自送赵管家两口儿出门。

回来公公房里摆饭,王慕菲因扫了娘子的面子,心里极是过意不去,先盛了一碗鸡汤送到真真跟前,笑道:“无论哪家,对主人动手的管家都是留不得的。”

真真笑道:“赵管家原是姐姐借把我们用的,奴也愁使不动他们,正好还回去。倒是林管家,可还中使?”

林管家在王老太爷王老夫人跟前极有眼色,又二话不说赶走赵管家,王老婆子如何不喜欢他,微微笑道:“这个林管家哪里寻来的?老身觉得还是他好。”

真真笑道:“是姐夫一个亲戚荐来的,讲定了一年六两银子的工钱,不贵罢。”

王老太爷听说不是尚家人,心中大定,笑道:“一分钱一分货,就是他罢。”又吩咐王慕菲道:“如今也有五六房家人,很是够使。家里又只这几间铺子,眼看你又要进京,还是省着些的好。”看儿子和媳妇都点头,越发快活,又道:“前几日查铺子少了瑞记杂货铺和庄子的契纸,不如媳妇都拿来,爹爹替你小心收藏罢。”

真真手里的调羹在碗上轻轻一磕,叮当响了一下。王慕菲心里深恨娘老子贪的无厌,若是此时由着娘子都交了出去,日后他两口子花一文钱都要从爹娘手里要。他想了想,笑道:“那个庄子虽然泰山说是把真真的,因一时走的急,契纸还在尚家呢,此时哪里寻去。何况本是嫁妆田,由着她添置些衣裳也罢了。又不是没吃少穿,谁家好动儿媳妇的嫁妆?传出去儿子的脸往哪里搁?”

真真有相公撑腰,虽然公公婆婆脸色不大好,也不想把他两个数年积蓄交出来,含笑道:“瑞记咱们家只三百两银子的本钱,前些天因为搬家无钱使,又不好从新铺子里支钱,媳妇就把契纸换了三百两,随手都用尽了。”

王慕菲会意,晓得娘子要留一着后手,忙道:“这三百两当时就给儿子了,这么大一间宅子,换瓦涮墙添家具,可不是用尽了。”

他两个齐心,王老太爷没有法子,也只得干笑了两声道:“我说呢,你们两个使钱如流水,这家,还是要爹娘替你当才是。”

真真忙和王慕菲站起来称是,吃过饭回房打发了春杏和小梅,王慕菲笑道:“原来你也会撒谎。”

真真弹了他一下道:“都给公公也没什么,老人家那般节省,你进京必不舍得多把银子的,不如变几千银子你带到京里使用。你若要抱怨,就怨奴家小心眼一回罢。”

王慕菲感激娘子全心全意为他,搂着真真的细腰,笑道:“娘子是一片真心为我,小生心里有数。其实这两个月人家送的礼物金银也有不少,我都叫赵管家偷偷变卖了,也有八九百两,进京是够了,就是不够,问你姐夫借些也罢了,还不到要你卖田卖铺子的地步。”

他两个和好如初不提,就是王老太爷,因林管家在他面前极是低头伏小,也觉得快意。那春杏极是乖巧,只在真真房里不出来,又把王慕菲服侍的好,又把正房几个人调理的好,就是他们出门,他那正房几个人也守的极是严密,王家老两口插不进半步。所以合府王老太爷只看一个春杏不顺眼,偏春杏无差使从不出媳妇房门,却是无可奈何。

王家闹了一回狐精,花几十两银子大大的办了一回法事,自此府里人口安宁。只有唐秀才吃了惊吓,到家就卧床不起,唐老太爷无奈又请青山道长出山,驱了一回妖才罢。王慕菲去瞧他一回,回来笑道:“唐兄好事,吃了这样一回亏,下回必安份些。”

真真正收拾替姐姐做的几件小衣服,闻言笑道:“他还罢了,奴记得从前常和你们一处玩乐的还有那位陈公子,怎么自你中举后就不来往?”

王慕菲不由自主摸摸脸上,笑道:“他还在莫家巷做孝子呢,哪有心思和我们这些俗人来往。”

陈公子纠缠姚小姐,连姚小姐甩过她家相公一巴掌,李家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真真如何不知,随口问一声罢了,相公已是不放在心上,她更不在意,只一心一意替相公打点进京的衣裳。

原来李青书想等莺莺分娩之后再进京,约了王慕菲走陆路,所以松江府里还有两位举人早早动身,他两个还在家。这一日王慕菲访友回来,问娘子道:“你姐姐家有动静否?”

真真摇头道:“姐夫才使人捎信来,稳婆说是龙凤胎,日子重算过,要到明年二月生呢,他不去殿试,叫你自去。”

王慕菲跌足道:“这可如何是好!北方都上了冻怎么走船”

真真微笑道:“无妨,姐夫那里有为走陆路特为从明水狄家订的两架马车,牵了来装上行李你就能走。晚上禀过爹娘,明日上路也容易。”

王慕菲松了一口气道:“原是说好了的,一路都有他家的铺子换马,所以日子紧些无妨,只我独去,两匹马到底慢些儿。”

真真微笑道:“咱们人少,要一辆车就是。多拴几匹马轮换。就连姐夫的家的车夫也借了来。只你带一两个人,奴觉得倒比和姐夫一道几十个人来的快。”

王慕菲拍案笑道:“娘子说的极是。我去书房收拾。”

真真笑道:“都替你收拾好了。”两个相视而笑,突然守门的鲍管家也不叫媳妇子通报,闯进来道:“不好了,秦府来报,秦老爷仙逝,咱们大姑奶奶和秦家人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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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盛夏 第二十九章 初一

第二十九章初一

王老太爷今时不同往日,召齐了家里七八个管家,还觉得不够,又使人把几个铺子里强壮的伙计都叫了来,高高矮矮也有二十来人,一人与了一根哨棒。自家骑了只大走骡,王慕菲死命拦也拦不住,带着一群人趾高气扬向秦家去了。

屋里边王老夫人也不示弱,穿了三件有夹袋的大衣服,去了簪环,扎紧了袄裙,又提出几件有夹袋的袍子递把媳妇和女儿,道:“都寻几件能装东西的大衣裳,咱们好好去闹他一场。”

真真和青娥对望一眼,看青娥小脸都缩成一团,料得老太太是要去闹事,急中生智,先上前取了两件披在身上,正系带子时,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叫疼:“娘,媳妇肚内疼的狠。”春杏何等有眼色,忙上前扶住二小姐,道:“小姐这个月身上没换洗,难不成是有喜了?还是先叫个大夫来瞧瞧罢。”

真真妆力弱,倚在春杏肩上,有气无力道:“使不得,姐姐家有大事,我做弟媳妇的哪能不上前……哎呀……”用力咬唇,额上滴出几点汗来。

王老婆子心急,瞧真真风吹吹就倒的样子,料她到秦家也不得动手,两下剥下那两件衫子甩到青娥怀里,喝道:“青娥快穿上,春杏在家看着你们小姐罢,别个都快跟我走。”

真真捂着肚子只是叫疼痛,春杏扶着小姐回房,院子里的有执事的媳妇们就跟着过去了,这个叫:“我厨下还要看汤。”那个喊:“我昨日买了二斤豆腐还不曾给钱。”王老夫人还不曾开口,眼前只得青娥一个。

青娥也不肯去秦家丢人现眼,眼珠一转,笑道:“娘,咱们可不能都走了,卧房里无人,箱笼叫人扛一个半个去可是吃亏。”

女儿说的也是有理,王老夫人才点头青娥已经飞一般缩回卧房,生怕老娘来拉她,赶着拴门。院中除老夫人之外,连只麻雀都没有。王老夫人愣了许久,有心要把管家娘子们一个一个喊来,又怕去迟了素娥的东西都叫人搬去,只得一个人冲出大门,扯着还在门口发呆的儿子道:“快去快去,迟了你姐姐一文钱也落不到手。”

王慕菲脸红的似关公般,用尽力气挣不脱老娘的五指山,央求道:“娘,儿子如今是举人,他秦家就是有两个臭钱罢了,又没有做官的亲戚又没有中举的子侄,如何敢和我们举人家过不去。咱们家去罢”

王老夫人一口浓痰啐到王慕菲脸上,骂道:“你姐姐初嫁的那个老不死的,不是咱们去抢,他家肯把你一文?”

王慕菲也恼了,甩袖子道:“要去你去,儿子丢不起这个人。”连脸上的唾沫都不肯擦,大步朝城外去了。

王老夫人再回家寻媳妇,院门关的严密,到后院敲女儿房门,哪里是肯开。孤家寡人蹭到秦府,看门口站着两个华服管家,进进出出都是贵人模样,她胆怯不敢上前,绕到常走的后门

要进去,守后门的管家却是认得她,冷笑道:“王姥姥来了?知府大人在后院呢,姥姥要不要进去?”唬得王老夫人半日说不出话来,低着头慢慢回家。

天黑王老爹才带着大女儿和几辆装箱笼的马车回来。真真本要出来接,春杏按住她道:“小姐,已是妆病,索性多妆几日。上有老太爷老夫人,还有姑爷,咱们能不出头就不出头。”

真真叹息道:“这位大姑奶奶也是可怜。”

春杏笑着送一碗热茶上来,道:“也是她自家肯,若是不肯,趁夜偷偷走了又如何?牛不吃水强按头不成?”

真真横了她一眼,佯怒道:“没大没小的,当心姑爷听见,仔细你的皮。”心里深以为然,她自己不肯嫁滥嫖滥赌的柳家表兄,从来不曾出过门的人,也晓得翻墙逃婚,何总已是嫁过一回老翁的大姑子,手里又有银钱,又不是不嫁就没有饭吃,还肯嫁,自是贪人家富贵,如今老的去了住不稳金銮殿做不得大夫人,却是她自家选的,怪不得别人。因此依旧妆病,只使春杏去说:“还请大姑奶奶不要伤心。我们奶奶病着呢,明日好些了必来看大姑奶奶。”

王老爹要清点箱笼,巴不得媳妇不来。他们院里空着东厢和南屋,林管家就把东厢略微收拾,把从秦家搬来的堆漆螺钿描金柜,螺钿厂厅床并妆盒马桶等物都搬进去。三间厢房都挤得满当当的,还占了一间南屋放杂物。

落后秦家又把素娥两个贴身使唤的丫头元宝和银子送来。王老太爷犹拉着来人,问他要铜钱、金子和珠子几个使女。那个管家回说:“老太爷,我们前头太太留下的全副嫁妆并太太的私房都与你老人家搬来了,太太房里那几个婢女都是家生子儿,没有跟着太太往前一步的理。您老休为难小的。有什么话明日叫举人老爷和我们大爷二爷说去。”再三的磕头求情,林管家送他出去了。

素娥对眼巴巴看着她的爹娘道:“我累了,醒了摆饭,烧水与我洗脚。”关上卧房的门自去睡。元宝和银子也不会理老太爷老夫人,拉住一个媳妇子问明厨房在那里,一个去煮饭,一个去烧水。王老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道:“阿菲呢,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他到哪里去了?”

王老夫人不敢说是叫她气跑了,朝厨房嗅嗅,含糊道:“休要叫这两个婢子烧糊了洗脸水。”一阵风去了。

王慕菲躲到朋友家住了一晚,第二日过午才回来,妆做不晓得,走到姐姐跟前笑嘻嘻道:“大姐,怎么有空回来耍?”

素娥的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还当你再不回家呢,昨日怎么不去接我?”

王慕菲笑道:“本是要去的,临时有个朋友死了爱妾,到不好丢下他。”指着黑黑的眼圈道:“一宿没睡,我回去睡会子,晚饭别叫我了啊。”不理会在一边挤眉弄眼的老娘,一溜烟回房。

他房里却是极安静,几个管家娘子坐在太阳底下做针线,见他来了,指指后院。王慕菲就不到卧房里去,绕过大屏风到后院,真真和春杏正对坐下棋耍子。看见他进来,春杏忙站起来笑道:“小姐才好些。”

王慕菲摆手道:“中饭还没吃呢,你去厨房瞧瞧,叫他们下碗面我吃。”小梅晓得姑爷这是有话说,送碗茶上来也出去了。

真真含笑道:“怎么?”

王慕菲连连摇头,苦笑道:“这一回脸丢大了,若是我早些京里去,就不关我什么事了,由着老的闹去。如今秦家只说瞧我份上,任我爹闹了个不可收拾,把姐姐房里东西都由着他搬来,连红漆马桶都没留下。”

真真凑到相公耳边轻轻道:“那只马桶昨晚上你姐姐亲自洗涮的,听说里头有半桶金珠呢。你的侄儿们在你姐姐房里搜了又搜也搜不出半件值钱的首饰,你姐姐又说是他们抄走了,闹了个不可开交……”

王慕菲的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喝道:“够了。”一掌拍翻了棋枰,棋子滚落一地,他才醒悟过来,苦笑道:“真真,我不是怨你。”

真真抿嘴笑道:“你的心事奴都晓得,所以昨日爹出门,娘还要我们随她去,奴就妆肚子疼躲避。”

王慕菲摇头道:“若是你也随娘去闹,这个松江府咱们住不得还是小事,只怕功名都无指望。如今你我二人只妆不知道罢。我明日就走,可使得?”

真真道:“奴和你同去罢,只我一人在家,爹娘若再去寻秦家闹,奴是劝好,不劝好?”

王慕菲摇头道:“我如何不想你同去,无奈我家只我一人,没有兄弟服侍二老,你也去了,是为不孝,言官上个折子,哪里还能得官?”也和真真般愁眉不展,思索了好半日,笑道:“你只推养病在庄上住着,百事不问,如何?”

真真也道这个主意好,就依他妆病,买通了大夫,只说寒邪入体,要慢慢调养,第二日一早王慕菲远行回来,她就卧床不起,又隔了几日,尚莺莺使人来看过,就要接她到李家别院静养。真真背着二老把大姑子存在她处的金珠交还,真个搬到姐姐处居住。

王老太爷只说媳妇离了家,凡事都是他主张,巴不得,老伴抱怨,反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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