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吐了吐舌头,脸色发白,道:“若真是这样,还是先和舅老爷说的好,不然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必拿我两个顶缸。你顶的是谁的缺你不记得了?”
银子想起旧事,也魂不附体,她到底比元宝有急智,定下心神想了想道:“这事咱们和舅老爷不好说,且去和舅太太说,到底那位苏公子是她家亲戚。”
元宝只是点头,两个人借着去厨房,转到真真后窗下扣窗。真真不爱热闹,一连几日陪着公婆听戏,今儿推说头疼在家歇觉,还不曾起。春杏推窗看见是素娥姑奶奶的心腹,忙笑道:“两位姐姐请进来说话。”
元宝犹豫,银子拉她衣袖,轻声道:“我们有话要和舅太太说。”
春杏瞧她两个脸色都不大好,倒不好不禀,喊醒真真,真真靠在床上,想了半日,心里猜到几分,道:“叫她们进来罢。”
银子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哭泣道:“舅太太救命。”
元宝也跪下,哭道:“还请舅太太救我们两个。”
真真笑道:“想来你们做错了什么事,大姐罚你们?也罢,叫春杏送你们回去,认个错就完了。”
银子看看春杏,咬着嘴唇只是磕头。春杏看真真脸色,真真只微微摇头,她忙上来拉银子,劝道:“两位姐姐莫急,大姑奶奶素日待你们最好。”
银子想到旧事后怕,心里一慌,也顾不得当说不当说,跳起来把门关上,走到真真床边跪下,道:“我们夫人心眼儿极小,在家总和三小姐过不去,时常在我们面前抱怨她和三小姐是亲姐妹,偏父母把她卖了两回钱,还想卖第三回。三小姐就替她择贵婿,这几日总说必要搅了这门亲事才趁愿。”
真真叹息,并不说话。那银子咬咬牙,把素娥拉青娥照镜比美,今儿早上妆扮出门,回来微笑发呆等事都说了,落后道:“从前秦家有一位十二少,和夫人打过照面后,夫人就是这般情形。后来闹得不可开交,夫人房里的使女尽数被老爷打死。”
真真面沉如水,等了一回看她两个不再说话,方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罢,还是照旧服侍你们夫人要紧,如今她居孀在家,比不得从前,也只得你们两个贴心人,只要尽心服侍,必然待你们好。”
春杏看她两个还在哭,晓得她们听不明白小姐的话,一手一个扯出来,笑道:“还哭什么?休要怕,照旧回去服侍姑奶奶,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们小姐待人最厚,会不会做事还在第二,只要忠心。你们素来对姑奶奶忠心,自然待你们好。”
元宝心里没底还想说话,银子拉她急走,无人处说她:“你还不明白?咱们这回投到舅太太这边,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必要报把春杏知道。这事了了,咱们再去求求舅太太想个法子把我们要去,夫人处是不能指望的。”
元宝是见惯素娥手段的,深以为然,两个各怀心思回去服侍不提。那王素娥也不晓得她的两个使女已悄悄的投到真真一边,只顾揽镜含羞而笑。
却说真真晓得大姑子存了这样邪心,头痛不已,思之再三,不敢和相公说知。换了件衣衫去姐姐处,才进门,就见大树底下摆着两只大木盆,莺莺和李青书两个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嬉水。
真真心里忧虑,面上不免绷着些,莺莺把手里的儿子交给奶妈,吩咐李青书:“再耍一会就抱起来罢。”接过手巾擦净水渍,笑道:“真真,和你家王举人吵嘴了?”
真真苦笑道:“遇到一件出奇的事,还要姐姐替我拿主意。”
莺莺引她到后院一间小敞轩,在天然几边坐下,笑道:“不是你家公婆,就是你大姑子?”
真真点头道:“自阿菲和公公吵过拿回那几个铺子的契纸,公公就安份了许多。是我们家大姑奶奶,她的两个丫头今儿早上慌慌张张来找我,气色也不成个气色。说她不忿青娥结亲,存心要坏事。”
莺莺冷笑,抚过天然几上的坑洞,慢慢道:“蠢。只怕还不只这个罢。”
真真涨红了脸道:“还说她大清早就妆扮了跑出去,魂不守舍来家,只晓得傻笑。银子说她是看上了……”
莺莺的尾指上留着有一寸长的指甲突然折断,她也顾不上看,惊问道:“三姑母家那位?”
真真点头,羞愧难当。
莺莺笑道:“她倒有几分眼力,也不找块镜子照照。休说是苏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就是平民百姓,谁家肯叫十来岁的少年取嫁过两回的寡妇?”
真真捂着嘴偷笑,忍不住道:“可不是在房里照一回镜子笑一回呢。”
莺莺摸着指甲顾不上心疼,道:“昨日她和表弟说话,想来还是初见,我就把苏家表弟支开,如何?”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狠:“也罢,我使个人故意来说,就说我家铺子有急事,我们回去,当着面问你,你也要回去他王素娥自然不好在这里,自是和你们同去。”
真真道:“索性我和阿菲说知,举家辞了去罢,若是叫你三姑母疑心,青娥的亲事就说不得了。”
莺莺道:“也罢。此事我叫你姐夫和你家相公说去,也省得你说他姐姐不好和你闹。”
果真莺莺和李青书说了,李青书也气闷,就寻着王慕菲道:“你家大姐颇不安份,管家们都传说今日清早她在我表弟宿处外打转。我三姑母最是清高,若是让她晓得,这门亲事就是个笑话了,只怕闹得满松江府人都知道。”
王慕菲好似惊天一个大雷在头顶滚来滚去,雷得他倒退两步,撞倒一张小桌子,扶着墙好半日,不敢相信道:“竟有此事?”
李青书点头,又道:“已是和真真妹子说知了,真真说你们寻个由头辞了家去最妙。”
王慕菲愣了许久,方道:“我知道了。”拖着脚步走回房,合衣倒在床上,两眼望着帐子顶,如木雕泥塑一般。
真真和几个丫头在房里来来去去收拾衣物、打点包袱,正忙乱间,青娥持着两枝红莲进来,笑嘻嘻递把嫂嫂道:“我才从湖里耍来,这个给嫂嫂玩。”
真真接过,取了块帕子递把小姑,青娥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子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此时对着疼爱她的嫂嫂露出两个梨涡,咯咯的笑起来。王慕菲微抬头,看见妹子笑的这样快活,心里越发烦闷,喝道:“就晓得顽,去跟爹娘还有大姐说,家里有事,我们吃过中饭就回去。”
青娥手足无措,只看嫂嫂。真真轻声道:“实是有事,你哥哥心里烦恼,只得先回去。你先回去收拾罢,我和你哥哥就去和爹娘说。”送妹子出门,回来劝王慕菲道:“婆婆最是喜欢听戏,还要你去说一声才好。”
王慕菲哼了两声,不情不愿爬起来,诉苦道:“咱们为了妹子能结门好亲费尽心力,偏我爹娘百事不问,不然我姐姐……”
真真忙捂住他的嘴,道:“罢了罢了,大姐这事你知我知就好,若让爹娘知道,还不闹得天下皆知?最要紧还是青娥。”
王慕菲拉着真真的手,压下怨气,道:“我如何不知妹子嫁到苏家是大好事。都依你就是,只盼老天爷有眼,叫她顺顺当当嫁过去。”
真真微笑,拉着他出门,穿蔷薇架,过九曲桥,到王老太爷住的院子里,两个小戏子分生旦装扮了,在厅里对唱。王老夫人和素娥都坐在椅子上听得出神。一个捏着的嗓子正细细唱:“只为这燕侣莺俦,锁不住心猿意马……”
王慕菲看姐姐眼角眉梢都是春意,方才真真压下去的怒火腾腾蹿起三丈高,大步迈到两个小戏子跟前,一手一个拎出去,喝道:“走。”
几个拉琴的都住手,冲真真点头哈腰道了声得罪,带着那两个孩子走了。王老太太道:“正听到妙处,你怎么打发人走?这样不花钱的戏,为何不叫我听?”
王慕菲没好气道:“铺子有事,我们吃了中饭回去,娘和姐姐收拾东西罢。我们坐李家的马车回去。”说罢转身就拉着真真出来。
他俩走远了,素娥才道:“这是哪里撞了人家钉子?拿咱们出气呢。”懒洋洋站起来打呵欠,捂着嘴道:“中饭我不吃了,先去补一觉。”回到房里拴上门,就变了一副面孔,用力推倒进门的屏风,骂道:“连个戏也不让人好生听!”
银子捧了茶碗过来,她甩手一推,一碗茶都泼到银子胸口,还好那茶本是在冰水里浸着的,泼到身上只是冰凉。银子低着头默默退下,转到后厢,和收拾衣箱的元宝说:“我去换件衣服……”
素娥又喊:“银子,你作死,还不倒茶来与我吃?”
元宝和银子两个自早上到真真处去,共同保有一个秘密,反倒亲热起来。元宝丢下手里的水田披风,低声道:“你去换,我来倒茶罢。”走到冰盆边再倒了一碗茶送上,笑道:“方才三小姐和我们说,中饭后要回去呢。”
素娥哼了一起,突然道:“咱们不和他们一道,你去和李家的管家说,我们另要辆车要去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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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盛夏 第三十六章 郎情妾意(上)
听说素娥要去她庄上看看,王老夫人也要去,王老爹也有些放不下,都跟着同去。所以辞了李青书和苏家表弟,只真真两口儿带着青娥回府城。
王素娥不情不愿和爹娘坐了一辆车,顶着六月火热的大太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她那个小庄。早有媳妇子先去说知,管庄的老吴跪在院门口接,道:“小的不知夫人要来,上房还在收拾,还请夫人到小的家歇息吃茶。”
素娥道:“无妨,你领我四下里走走,把我家的水田在哪里都指一回。”
老吴只得又回家取了一把大伞,叫他的浑家撑着伞护在夫人身后,带她去看田地。王老夫人因女儿看也不看她,跟在后边追道:“走慢些儿,都是小脚呢。”又喊老太爷:“老伴,一同去。”
苏杭一带富庶,一亩上好水田的出息抵得上北方四五亩,所以田地值钱,这个小庄虽然只有二三百亩水田,约也值二三千两。素娥转了半圈,心花怒放,指着水渠隔开的另一片水田问:“那也是咱们家的?”
老吴笑道:“那是李百万家的,听说是他家三姑太太的嫁妆田。”
王老太爷心中一动,挤上去问:“可是夫家姓苏的那个?她家的嫁妆田有多少?”
老吴忙道:“就是他家。因为苏家瞧不起生意人,所以三姑太太的嫁妆都是田地,也有一千多亩。”
一千多亩地还只是嫁妆田,想必以李家之富有,这位三姑太太的陪送必不少,王老太爷此时对苏家这门亲事极是满意,拈着胡子乐呵呵绕着那片田转起来。
素娥心里有气,慌不择路一只脚踩到一坨牛粪里,钉着珍珠的蓝绣鞋糊得面目全非,连裹脚布和裙子都污了,只得回来。老吴极是不安,一路陪不是,回到庄上又叫他浑家挑了两担水来与夫人洗鞋脚。
素娥洗了澡换上新衣裳鞋,并无半点恼怒,与老吴娘子闲话也极是和气,笑吟吟问:“那边一千多亩地是苏家的,他家人想必住在庄上?”
老吴娘子哪晓得夫人是套话,老实道:“这是李家三姑太太的田地,苏家住在湖州呢。三姑太太的庄子离我们家只有二里地,她也常回来住,若是农忙时节,住几十日也是有的。过些天割早稻苏少爷必护送他母亲来。说起来,苏少爷好相貌呢,可怜苏老爷去的早,不然早在京里做了大官。”
听说苏少爷过几日就来,素娥心里暗喜,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么一来,反倒离着俏郎君更近了,又无人管束自家,必能和他说几句话。秦夫人越想越快活,随手脱下一个二钱重的金戒指打赏。素娥自此安心住下不提。
在庄上住了有四五日,乡村地方无趣,老夫人早已不耐烦。老太爷也把自家女儿和未来女婿的田产都打听清楚,哪块田交多少税,是哪个佃户租种,一年多少租米,他都在心里算了又算,自觉万无一失,可惜三姑太太长住在娘家,此时并不在这里。老太爷回去替女儿订亲的心就一刻也按不住。偏素娥打定了主意要长住,任王老夫人时时抱怨也不松口。
王老爹逼急了,她道:“爹爹,这是女儿的小庄,若是你们住不惯,叫人去镇上雇车来送你们回去罢。我还要看打稻呢。要等秋忙过了才家去。”
王老爹心里装着事,哪肯多留,就依着女儿雇了车和老伴家去。素娥离了爹娘,越发没了管束,每日使锦帕缠头,穿着时新衣裳,叫人撑着伞在田间地头打转,就盼着和苏公子偶遇。
果然苍天不负有情人,这一日天气阴阴的,又有些闷热,过了午素娥在家坐不住,换了极薄的洒线纱衫纱裙,扶着老吴娘子的胳膊出来,远远就瞧见水渠边有一个白衣少年垂钓,不是她心尖上的他又是谁?
素娥打量自己,透过纱衫能看得见里头雪白的胳膊和半袖的汗衫,行动间隐约有香气袭人,方才一群闲汉路过,看着她口水还咽的啯啯的响。自问全身上下并无破绽。她放心拢了拢头发,走到苏公子身边,笑道:“苏兄弟,这样热天,且寻个荫凉处歇歇罢。”
苏公子见是将来的妻姐,虽然面嫩,倒不好不和人家说话,站起来做了揖,恭敬道:“姐姐好。”
素娥心里暗恨:“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把自己当妹夫了?若不把你迷的睡梦里都想着我,我就不是王素娥。”故意移到上风处,微笑道:“这里离我们家小庄不远,苏兄弟去吃碗凉水罢。”
苏公子从小跟着母亲过活,近身的都是媳妇子老妈子,并无年轻俏俊的使女,所以他见了青年女子格外缅腆,此刻叫大姨姐的香风一吹,迷迷糊糊丢下钓竿就随着素娥走了。
素娥心里得意,偏端着架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请苏公子在厅前通风处坐下,旋换了家常布衣去厨下,就着灶上煮好的老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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