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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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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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媳妇子笑道:“实是等着我们到边上来跳的。吃了几口水罢了,哪能有事?无论苏家如何,她只一口咬定是青娥小姐,苏家也无法,只得认了。”

真真叹息半日,道:“三姑太太想必极是恼怒,却是我的不是。”

那媳妇子道:“他们苏家的儿子下作,明知要和妹子定亲还要去偷姐姐,又死要面子,吃亏也应当。”

真真又问:“老太太去了如何?”

那媳妇子道:“青娥小姐脸肿的猪头一般,使帕子盖着脸,老太太进去就要发作,青娥小姐咳嗽了几声,老太太听出来了,心虚没再做声。后来亲家太太又送了她几个尺头一双金镯子,她就喜欢了,如今还在苏家吃酒乐呢,奴婢怕小姐等的急,辞了他家的酒回来。”

真真想不通苏家为何不闹,担心吊胆等到王老夫人吃酒回来,使人来叫她过去。真真扶着春杏的胳膊到院门口,停了停道:“叫林管家在门边候着。”方忐忑不安进去。

屋里三个人三张脸,老夫人红光满面,犹有笑容,老太爷脸上看不出什么来。王慕菲却极是恼怒,双目瞪着真真,鼻孔里要喷出火来,喝道:“真真,你做的好事!”

真真心中一跳,勉强道:“怎么?”

王慕菲拍案道:“为何嫁到苏家的是大姐?青娥这个死丫头在哪里?”

真真呀了一声,惊道:“竟有此事?”

王慕菲冷笑道:“你和青娥最好,岂有不知的?”

真真苦笑道:“青娥在家是和我极好,没的她嫁到夫家去,在苏家做什么我都晓得。”

王慕菲回想昨日他亲自送素娥出门,又是亲眼见梳头婆和喜娘们拥着青娥下楼梳妆。真真一直陪客,又要回避,也不曾到后边去,她推说不知也有道理。语气渐缓和,因道:“新娘子由妹妹变姐姐,早晨苏家闹了一回,直说我们骗婚,要合我家打官司。”

真真冷笑道:“我们家送出门的可是青娥,没得她是狐精会变,睡了一晚就变大姐。大姐又是合苏妹夫有私的……”

老太爷又咳嗽起来,打断了媳妇的话,道:“阿菲,真真说的极是,若说是我家骗婚调包,昨日洞房他苏家怎么不说?偏睡过了一晚才说。素娥和苏女婿原是有私,说不定就是他两个做下的事体。”

王慕菲暴跳道:“娘不是说苏家不依么,不然为什么说要告我家骗婚,不如趁着此事还捂在被筒里,把青娥妹子换了大姐回来,咱和他家还是快刀割不断的亲戚。”

真真知道此时她说不得话,只低着头站在一边。

王老爹喝道:“胡闹。我家是把小女儿送到他府上的。此时青娥寻不着,我家还要要告他谋财害命!”

王慕菲不理会,扭头只问真真:“你说大姐有心要做二房?”

真真想了想,道:“奴日日劝她的,此时想来,莫不是苏公子许了她进门?所以她才把银子拿出替妹子添妆。”

王老爹拍案道:“是了,青娥这个死丫头不肯嫁,必是素娥哄住了她,两个人合伙胳膊肘儿朝外拐,把所有银子都搬苏家去了。”

王慕菲心里明镜也似,说青娥肯嫁的也是真真,劝转了素娥的也是真真,此事必合真真有干系。坐下来细想:只怕还有苏公子同谋,一来他爱的是素娥,二来大姐的财物尽落他手,若是坐实了王家骗婚,他王慕菲休说做官,举人只怕都保不住。依着爹爹主张,只说是苏公子和大姐有私情,只问他家要青娥出来对证,想必苏家也是怕的,只能私了。因对真真道:“此事你真的不知?”

真真苦笑:“大姐的心思,没的你亲兄弟不知道的,我这个弟妹反晓得。再者说,青娥从前待苏公子不是一心一意?妹子嫁他,诸事美满,我又何苦生事?”

王慕菲心里已是有了算计,点头道:“不错,必是姐姐和苏耀扬有私,把青娥藏起。娘,你就没问他苏家要妹子?”

老夫人吃吃哎哎道:“怎么不曾要?我问青娥哪里去了?素娥只一口咬定她就是青娥。她当我眼花了呢。还是苏夫人背地里和我说知,说素娥只怕有些疯,叫我们偷偷把青娥换回她就完了。”

老太爷跳起来道:“阿菲和我速去苏家闹他一回。”拉着儿子出去,等不得套车,骑了两匹马大颠着去了。

老夫人还要翻看亲家的厚赠,只妆要睡。真真辞出来,林管家已是候的久了,上前道:“夫人,诸事妥当,所有借来的家伙器皿都还了去。”

真真道:“把帐拿来我瞧瞧。”

两个走到帐房,掩了门,林管家才道:“大小姐那边使人打听过了,三姑太太想是怕跌了面子,并没有嚷出来,只是门户看的分外的紧。想来老太爷再去闹一回,苏家只有认了。”

真真松一口气,点点头回房,等到二更王慕菲才来家,也不合她说话,睡到天明又起身到外书房去了。真真也心虚不敢问他。

过了几天,却是李青书的生日,来请他两口儿去吃酒。王慕菲方和真真说话:“姐夫的寿礼备的什么?”

真真取出一张小屏风,展开来给他看,原来是极精致秀雅的榴开百子图。王慕菲晓得这个原是真真求子心切绣了要自家摆的,偏青娥的婚事花的银子不算外,回苏家的礼把家里拿的出手的东西都搜刮精光。真真为这场婚事极是舍得的,想到此怨气消散了好些,揽过娘子的细腰问道:“还没有动静?”

真真晓得他是问自家肚皮,难过至极,伤心道:“没有呢。”

王慕菲拍拍她的后背,道:“青娥的婚事你也太胆大妄为了,若是苏家铁了心要告,咱们讨得了什么好?”

真真也自后怕,软软靠在相公身上,轻声道:“奴也劝大姐和青妹的,略劝了几句,她二人都说罢了,大姐情愿让青娥做丰,她自做二房。奴只当她们果真如此,也就不曾和相公提。”

王慕菲心中大怒,娘子果然知道,却瞒着他。如今做下这样大事来极是可恼,用力推开她,厉声喝道:“此事是谁出的主意?你还是大姐?”

真真不曾想相公翻脸这样快法,靠在墙上无力说话,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藕合色纱衫上现出一串串发黑的水痕,心中又悔又气。

娘子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王慕菲心里虽然极不忍,却不想此事开了先例日后不好收场,硬着心肠骂道:“苏家的事我好不容易才压下来,你只妆做不知罢了,待寻回青娥来,不许你和她亲近。”甩着袖子到前边去了。

真真坐在窗边发呆,不肯妆扮。春杏过来小声道:“姑爷在前边等呢,还是洗把脸梳个头去吧。”

真真想到姐夫做生日不能不去,只得梳头洗面擦了粉出来,小梅抱着包礼物的毡包陪着,一路无话。

到了李家,王慕菲自到书房去合李青书的朋友们一处吃酒听唱曲。莺莺看着妹子眼圈儿微红,又有些心不在焉,猜她们两口儿在家必有口舌,因道:“妹子想来身上不大好,到里边去睡一会罢。”

真真也是无心思在席间周旋,顺水推舟到她姐姐的一间僻静小轩,躺在榻上想到来时情景,极是伤心。莺莺抽空出来,瞧见妹子哭,关切道:“苏家已是打落牙齿肚里吞,外边一丝消息都不漏的,你家相公还怪你?”

真真点头,哭道:“原是我不该瞒着他的。他恼我也应该。”

莺莺呸道:“他也有脸恼你?你妹子已是不肯,又不是定了亲不好退亲的,又没有定亲,随他寻个说法,人家来求他不依就是。明知妹子不肯偏上赶着定下来。你不替他主张,青娥不是个死?素娥不合他闹?闹出来他还有名声儿?还想做官?本是他拿错了主意,反倒全怪到你身上。”越想越生气。屈起指头算道:“你算算,你嫁他也有七八年,这么些年来,他挣了多少家私?好容易考个举人,得几个小铺子还被他爹揽了去,除去你们那个房子你是住着算是享了他的福。平常吃穿花用,俱是你的陪嫁,他可曾掏一文钱出来?”数落完了妹夫又数落真真:“你若有半分儿像我,也不至于要看公公婆婆脸色,日日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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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小两口就要吵架鸟。

伸手要收藏推贱。

第二卷 寒冬 第十二章 离心(下)

真真叫莺莺说的哑口无言,看姐姐说的累了,捧了一碗茶上来,轻轻道:“姐姐且润润。”

莺莺又气又笑,啐她道:“那个小庄姐姐替你吩咐过了,只送吃用之物,银子都存在我处罢。还有,你公公上回去住了一夜,第二日那房里就少了几样值钱之物,所以我把你庄上略值钱些的都收起。小半搬到苏州去了。大半锁在楼里,叫你那没脸的公公下回去什么也摸不着。”

真真忍耐公公婆婆都是因为不想相公为难,此时心里已是恼他恼的狠了,巴不得为难他下,都点头依了。到了晚间前边还不曾散,她就在李家住下。第二日回家,王慕菲换了家常衣裳坐在床边,板着脸等真真来就他说话儿。谁知真真并不理会,自家走到一边绣花。

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无人理会,王慕菲气闷至极,独自出门闲逛。他不知不觉走到莫家巷旧宅门口,回想和真真在这里过的一二年神仙日子,虽然穷些,却极是和美,不禁长叹。

“阿菲哥哥,请进来歇歇脚罢。”一个娇嫩的声音从对门传来。

王慕菲跨进自家门槛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回头瞧见穿着鹅黄衫儿嫩柳色裙儿的姚滴珠端端正正站在门后,头上一枚指顶大红宝石的押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衬得她人比花娇,极是赏心悦目。

世人遇见美景美人,不见得就存了心要收回家去,只是爱看几眼也是有的。王慕菲心无斜念,不免多看了两眼,姚滴珠心就多跳了两下,笑道:“王举人,你家作坊极是忙碌的,不如到妹子家来坐坐罢。”

王慕菲想到家里已是娘子一手遮天,明里暗里都把他架空,这个作坊和杂货铺子自不必说,都是偏着真真的。他正和娘子赌气呢,看见这个作坊心烦,眼前有这样的可人儿闲坐片刻自然是好,就随着姚滴珠到她书房。

姚滴珠这一二年心思一小半放在挣钱上,功夫大半都用在满架的字贴和诗书上。她本来聪慧,悟性又好,又有的是闲功夫,填只把小令,做句把诗都是极精致的。自家看了得意,写出来都贴在墙上。王慕菲一踏进书房,就赞了声:“好”。

这间书房全用的是竹器藤器,极是清雅,靠窗高卷着湘帘,一只小小青磁香炉,里边八分浅的雪白香灰,艳明可爱。那香却不晓得是什么香,丝丝袅袅钻到鼻孔里,游到心肺下,全身上下七千两百个毛孔都麻麻痒痒。

姚滴珠新学的试香,存心要卖弄,伸出一支玉手到炉边试火,轻笑道:“焦了,要换一块了呢。妹子去洗手。王大哥略坐坐。”

王慕菲微微点头,目送她似喜鹊般出门,心里暗笑:这个妮子性子偏和孩子般,从前倒是看错了她。一边笑一边背着手看墙上贴的诗,俱是极漂亮的行草,印着鲜红的小章,红白黑三色娇妍之至,诗句虽然有些不好,却看得出是用心的。正赞叹间,忽闻窗外有扇翅声,原来窗外有个小院,贴墙半边假山两株芭蕉,蕉下有两只白鹤正在嬉戏,王慕菲走到窗边看的出神,极是羡慕姚家这个书房。

姚滴珠洗了手进来,正看见王举人背着手站在窗边,此时香炉里的香方才熄灭,香气似有还无。金风初起,从窗外刮进来,王慕菲身上的麝香混着汗水的味道,不依不饶朝滴珠鼻里钻。

姚小姐只是名声坏些,其实洁身自好,并不曾与少年男子如何。这却是她头一回和男子独处,叫王慕菲身上的男人味招得心头似小鹿般乱撞。

姚小姐强吸一口气,自书架上的小盒中取了一星蔷薇露泡过的沉香,丢到香炉里,又舀了勺引火香屑盖上,方取火媒点上。

王慕菲闻得异香又起,才晓得姚滴珠回来,朗声笑道:“姚小姐这间书房清雅当为松江第一。”

从来王慕菲对她都是爱理不理。突然夸奖,滴珠心里喜欢,微微红了脸笑道:“阿菲哥哥过誉,妹子这里还有些好茶,请王大哥吃碗罢。”

王慕菲笑道:“却之不恭。”

滴珠道:“此香不宜品茶,还请王大哥随我到院里坐。”引着王慕菲转过一扇山水屏风,走过一道精致走廊,指着松荫下一间草亭道:“王大哥暂坐一会,我去取炉来。”

此处又和方才院中不同,随处都摆着菊花,各色都有,松菊相映,端庄安静兼有之。那草亭里边并不设凳,只两个薄团一张矮几。王慕菲盘腿坐下,此处有美景可以养眼,又无俗事烦神,吸一口气都是香的,比着那个乱七八糟的王举人府上好过千倍百倍。王慕菲深深叹了一口气,靠在柱子上闭上眼养神。

姚滴珠带着两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捧着茶具过来,看王慕菲仿佛睡着了的样子,轻轻叫她两个烧水,自家走到几边细瞧。王慕菲本来生的就好,这几年读了书又和李青书这一般富贵公子交游,自然养成一副贵人模样。此时靠在柱子上,微微闭着眼,越发显的鼻挺唇红。姚滴珠越看越爱,怕人发觉,红着脸退到亭外,抢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扇火,少时水开了洗手烫杯。

王慕菲听见水响,睁开眼就瞧见一副闺秀烹茶图,看姚滴珠板着红扑扑的小脸蛋,极是优雅的倒水洗杯,取茶勺舀茶叶,比那起男人煮茶好看得多,不觉得看的呆了。

姚滴珠揭开茶果盒子,扭头笑问:“王大哥,你要吃什么茶?”

王慕菲笑道:“客随主便。”

姚滴珠略一思索,笑道:“那就是笋尖木樨茶罢。我前几日酿的桂花蜜,昨儿尝了尝还好。”旋取了一勺笋尖,半勺桂花蜜,又添了几丝金桔丝,调出一碗茶来,亲手捧到桌边。

王慕菲在家伸手惯了,待伸手去接,却见姚滴珠红着脸轻轻放在几上,不由心里抱歉,不好意思道:“却是愚兄失礼了。”

姚滴珠微微摇头,回到炉边又自家泡了个福仁茶,捧着到亭边坐下,微红着脸道:“独饮无趣,若是王大哥无事,不如下盘棋耍子。”

王慕菲本是出来散闷的,巴不得在外头多耽搁一时,又爱她这里清雅,因道:“不嫌愚兄俗气,就陪小姐手谈片刻罢。”

姚滴珠忙轻轻拍掌。一个小丫头就躬身退下,少时捧着张棋坪来,王慕菲忙接过,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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