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出淡淡的悲伤,“可惜,我没有机会为你绾发了。”
南珠甜甜一笑,“怎么没机会,我散着头发等你回来。”
“好。”噙月短暂地应着,似做出了某种承诺。她把手中的缰绳递给南珠,故作寻常地说道,“帮我备辆马车,我要进宫。”
南珠听了一愣,随即释然地笑笑,“好,我现在下去准备。”
噙月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了折聆调戏她时说的那句话,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不知道将来谁这么好命,可以抱得美人归。
噙月出王府的时候没有惊动折聆和暮桀风,进了宫也保持低调,径直去找了玲初珑。
待把那盒刻着白骨字样的棋子送出去后,她又拿出一个藏蓝色锦盒放到桌子上。
“这个,帮我转交给解语。”
“这个也是棋子吗?”初珑比划着锦盒的大小,左看看右看看。
“嗯,不过材质不同,我只给你们买了白子。”她喜执白子,希望以后初珑和解语下棋的时候都可以执白子,一片清明,无垢无尘。
“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他。”
噙月咧嘴一下,牵过她的手放在胸前,“怎么,帮相公我跑个腿都不乐意,相公我好伤心。”
“你就不正经。”初珑娇嗔地点了下她的脑袋,“好,我帮你带给他。”
“好了,事情办完了,我先撤了。”噙月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初珑按住她支着桌子的手,把她扯了下来。
“走那么急做什么,陪我聊会天。”
“今天就不聊了,我有事。”
“是要面见皇上吗?”
噙月点了点头。
“那好吧。”初珑温柔一笑,“这次就放你走。”她摇摇手上的棋盒,“谢了。”
噙月走后,初珑小心翼翼地打开棋盒,那白骨雕琢的棋子上,正正方方叠着一封信。
她满心疑惑地打开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呈现在眼前。
“你早就发现了吧,我不是莲宝贤,毕竟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选择用这种方式跟你坦白是因为受不住你那小鹿般的眼神,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跑远了,你要追也来不及了。
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这里很多字我都不会写,所以长话短说——
首先,是关于雅柔的事。希望你不要像其他主子那般为她寻个好人家嫁了,请尊重她的选择,小妾她啊,值得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未来,不管以后你们遭遇如何,不要擅自为她决定任何事情。
最后是我对你这个小木头脑袋的交代,我老是说南珠是蒙尘的宝珠,其实你也是一颗不小心落到海里的夜明珠,纵然被家族和世俗牵绊,却也散发着微小而耀眼的光。答应我,将来倘若遇到了关乎一生的抉择,为了自己,为了我,也请你顺从自己的心。恨不相逢未嫁时,这种忧伤不适合你。
我最好的朋友,愿你太平长安——”
噙月不能免俗地用一句太平长安表达了心中那份最重的牵挂。
初珑含着泪放下信纸,伸手抱起桌上噙月为孟解语准备的锦盒。
当她把棋盒拿出来后,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出来。
那紫色香木制成的盒身上,两个刻印的文字端现于正中央。
珍珠。
从卓然殿出来后,噙月马不停蹄地赶向御药房,她看着自己这个样子都觉得好笑。
以前她是个慢性子,做什么都慢悠悠的,现在就跟被火撩了一般,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的跑。
呵呵,她提着裙子一边走一边乐,来到这里不过两季,却已有了这么多牵挂。
“华庭,你老乡我来看你了!”噙月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华庭的单间,没有看到正主,取而代之的是躺在窗边软榻上的一抹倩影。
噙月单是看了她的背影就生出一种怜惜之感,窗外的风刮进来吹地她一身绿裳如水波般荡漾,风吹仙袂飘飘举,芳馨满体,形容的就是这种意境吧。
“那个,请问华庭他人呢?”
被打扰的“仙女姐姐”缓缓地回过头来,噙月这次很没出息地半张嘴巴,陷入了晕眩之中。
粉腮红润,秀眸惺忪,绀发浓于沐。
如此琼姿花容,含娇倚榻的模样着实把噙月震地不轻。
她不应该说她像仙女,她明明就是仙女嘛。
“你找华大人吗,他出去向胡大夫寻药材了。”
不仅人长得美,连这声音都如娇莺初啭,微风振箫。
“你是谁?”
绿衣女子听了她很不礼貌的发问,靥铺七巧笑,柔声道,“小女子轻然棋圣座下,绿萼仙子。”
第一百零一章 仙子绿萼
“仙子?”噙月竖起一根指头指了指天,“天上的那个仙子吗?”
绿萼含笑从软榻上坐起,“这个世间哪有真正的仙子,我们天遥后裔传说体内含有仙灵之血,”她踢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到噙月面前,“都是谣传罢了,除了脸长得好看,我们和正常人没有丝毫不同。”
天遥后裔。
这是噙月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听闻这个民族。
就在噙月如欣赏珍奇般打量眼前的仙女时,身后的门被“嗵”地一声推开,华庭火急火燎地奔来进来,“仙子,我为你寻到尛音草了。”
噙月转过身去和他殷切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后者的情绪激昂瞬间戈然而止。
“月,你怎么在这?”
“哟。”噙月不满地一插胳膊,“听语气,挺不满意我来啊。”
“没有没有。”华庭连忙狗腿地摆了摆手,蹭过去为她俩拉出木椅,“坐,坐,别站着啊,仙子你身体不好快坐快坐。”
噙月看他如此殷勤的模样,眯着眼贼兮兮地调戏道,“这位绿萼仙子是你心上人啊?你怎么那么紧张,身体哪有差到站一会儿就累的地步。”
华庭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急眼了,“仙子是皇上交付于我的病人,我自然要好生照顾,你瞎说什么啊!”
“是啊,我身体不好,华大人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噙月这才注意到那般般入画的脸上些许的苍白,“仙子你身体不好吗,我有个师弟很厉害的,他曾经研制过一枚养生药丸予我,我叫他为你诊治诊治啊。”
噙月是视觉动物,第一次遇到如绿萼这般玉骨冰肌的女子,难免狗腿起来。
“不劳烦姑娘了。”绿萼嫣然一笑,“绿萼已感绝症,虚得一年残喘,那些灵丹妙药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噙月笑容可掬的脸瞬间僵住了,绿萼趁她怔愣之际冲华庭福身行礼,“我这就把尛音草带回去放枕头底下,今天劳烦华大人了,绿萼告退。”
“仙子您慢走。”华庭起身相送。
待绿萼退出单间后,他赶忙回身去招呼噙月,“喂,回魂,回魂。”
“啊?”她满脸悔意抬起头。
华庭恶狠狠地点了下她的脑袋,“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了一大堆。”
噙月垂下小脑袋,做认错状,她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我错了。”
“认错态度还行。“华庭满怀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小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咳咳。”认错的少女抬起头,清了清嗓子,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这次来是想向你求一种类似于忘情水的药。”
“忘情水?”华庭的脸瞬间皱成一团,“你昨天晚上看言情话本了吗,一大早就这么魔幻。”
“我说真的。”噙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没有的话,你认识的那个胡大夫有没有?就是那种吃了会忘记特定的某个人的药。”
“世上哪有这种药啊。”华庭被她抓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那殷切的眼神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我倒是知道一种可以抹杀最近记忆的药。”
“什么药?”
“荑梦,吃了这种药,可以被抹去一年内的记忆。”
“那你有这种药吗?”
“有是有。”华庭一脸警惕地审视她的脸,“你要它干什么,该不会是去做坏事吧,我很正直的!我是有原则的人!决不会做你的帮凶的。”
“华庭。”噙月一脸严肃,整个人都快黏到他身上了,“给我,我有用。”
“好好好,我给你,你别再往上扑了,我的清白之身可不能就这样被你玷污了。”华庭一边把她往外推一边匆忙地趴上药架,“这个,就这瓶,赶紧拿走。”
“那我再问你,这玩意有解药吗?”
“当然有解药了。”
“那你这儿有吗?”
“我这哪有啊,荑梦的解药是一种花——韶颜,生长在蜀阳双珥山上。”
“容易寻找吗?”
“它十年开次花,最近刚开过,花时只有一个时辰,算是……人间极其珍贵难寻的药材了。”
“很好,就它了。”噙月说着把药瓶塞到怀里,深呼一口气,拍拍放药瓶的地方,似完成了某项重要的任务,“那我走了,谢谢你啊华庭,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
“哪有,”华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说月你今天太客气了,我都不习惯了。”
噙月本欲拿上药就走,可是突然一想自己这么一走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华庭了,便收回了离去的脚步,猛地转身飞扑到他的怀里,揪住他的衣领,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上,像小狗一般摇晃着。
华庭被她这一举动吓坏了,支着手僵在了原地。
“华庭,我给你说哦,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以后自己一个人不能再那么缺心眼了,将来找媳妇儿要找个温柔大方又善良的,咱不能看到漂亮女孩子就扑上去,漂亮不能当饭吃,
知道不?”
华庭听了她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内心突然生出一种就此诀别的恐慌,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抱怀里小小的身子,温柔地拍拍她的小脑袋,“傻丫头,知道了,那咱找个胸大的成不?”
“嘿嘿。”噙月埋在他胸口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
和这帮狐朋狗友一起,就算是走到生命的最后也不会觉得孤单,她何其有幸,与他们相识。
另一边,拿着尛音草回到居所的绿萼在进入房间的瞬间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聆儿,你怎么……来了?”她真的没有想到,折聆会有主动来见她的一天。
折聆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地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坐了下来,“你身体不好,出去一趟累了吧。”
“难得。”绿萼柔心弱骨地牵起一抹笑,“你来了,还对我这么温柔,是不是说明你答应上圣的提议了。”
折聆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执起她的手,“是。我决定执行爹他老人家的提议了。”
“真的?”美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是说一辈子无后都不要紧吗,怎么如今却妥协了?
你不要骗我说是为了可怜我,想在我死之前为天遥一族留在命脉。”
折聆知道她必有这一问,抚摸着腕间玉镯,眼神似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我想为她留下一个孩子。”
“谁?”绿萼问地淡然,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个人是谁?居然能左右折聆到如此地步。
“暮桀风的结发妻子,莲宝贤,生下孩子后,把孩子教给她。”折聆说地异常自如,就像在吩咐蓝叔晚上做什么吃的那般,“她曾经说过,我和风是她延续生命的意义,我怕,我们一走,她一个人会寂寞,如果留下孩子,就可以有人陪着她了。”
绿萼被他口中的答案吓到了,怔愣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暮桀风的妻子?!你……你爱上她了?”
折聆绛唇一牵,眼神顿时变得柔和起来,“我不知道,也许到最后,我对她也只是喜欢吧。”
绿萼不可置否地垂下眼眸,抚上那颗要命的心脏。
真的只是喜欢吗,只是喜欢的话,会做到这个地步?
第一百零二章 他给出的答案
自折聆踏入绿萼房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天他退出雏龙殿后,小墩子就引着已经在外面被孟解语带着绕了好几个来回的暮桀风进去禀报阜州诸事。
他站在外面等着,一动不动,有小太监引他去别处就坐,他也不予理睬,只是看着远方渐起的炊烟,一脸平静。
其实自暮琪玉开口的那一刻,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两天时间,只是为了让他们执行一场短暂的告别。
对他的留恋,对暮桀风的留恋……
“爷,今个儿怎面色如此难看,堂迎吩咐厨房给您做盅药膳?”
折聆和噙月前后脚出门后,暮桀风就呆呆地坐在书案前,看着眼前还待他批阅的宗文,思绪肆意飘荡。
当前日晚上折聆向他转述了暮琉澜写给暮琪玉的信后,他就保持着这般平静的模样。
按理说,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把老管家叫来共同商榷耀王府的大小事务和他的后事……顺便安排华昙她们去的去处。
可是他通通没有做,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学会了一件事,人总要自己做出选择,人总要自己学会坚强。
与其弄地全府上下草木皆兵,倒不如似平常那般度日,倒也清静。
昨天,他和折聆就这么执手坐了一晚上,谁也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的碰触都没有,就只是牵着对方的手,静静得坐着。
他们沉默了一个晚上,待天空泛起鱼肚的时候折聆才打开了话头。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绿萼吧?”
“那个,只能活到二十岁的天遥后裔。”
“是,关于她我一直有事没有告诉你。”折聆没有转头,眼神注视着远方,将两人的曾经娓娓道来,“我和她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我很喜欢她,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极美的事物。后来母亲难产死了,我变了个样,我以为全世界都不理我,她不会不理我,于是去皇宫找她,却被她拒绝相见,我当时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杀了她,那种被背叛的滋味占据了我全部的感官。”
“后来呢?”
“后来我便在脑中将她剔除,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多年,直到随哥哥来到这里,见到你。”
“她如今为何事而来?”
“为了借种。”
“借种?”
“她只能活到二十岁,只剩一年的时间了,身为直系,她必须为天遥一族延续血脉。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这儿,三年前到现在,来过很多次,我都瞒着你。”
“……”
“她死心眼,除了我以外不能接受任何人。也是最近我才知道,当日我去找她,她拒绝相见是因为她当时第一次犯病,命悬一线。今天我向你说出这件事,是因为……”
暮桀风加大了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