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行回来时,自己的几个好友都已等在了清风楼。王家千金难买一字的书法圣手王浈,苏家笛音三梦的苏浣清,还有举贤纳士的三皇子乐诃。如果外界知晓他们南齐四公子集聚于清风楼,只怕这清风楼都要挤垮了去!
“哈哈哈,微行,还是你最逍遥快活了!”乐诃见谢微行潇洒下马,朗笑道。
谢微行看向乐诃,轻轻点了点头,道:“殿下。”
乐诃长袖一挥,摇头道:“难不成微行回来时竟变了一个人,怎的如此生疏了?”
一旁的王浈扫了眼谢微行,说:“我瞧着,该是微行沾了这俗世的污浊,识了咱们凡间的礼数呢!哈哈哈——”
苏浣清无奈地笑了笑,拍拍谢微行的肩膀,说:“微行刚到,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谢微行扫了眼王浈和乐诃,点点头,与苏浣清一同进了清风楼里。
清风楼是乐诃旗下开的,明着是酒楼,其实也算是为乐诃招贤纳士的一个据点。这清风楼里的书画,都是各地文人才子所留,这也更增添了些许清风楼的文人气息。所以清风楼一楼大厅,经常可以看到文人之间在这里争相辨论。这倒也成了一条有趣的茶前饭后的聊资。
四人依旧是呆在那个雅间,既可观赏半城景色,又可看着一楼大厅的动静。乐诃虽然贵为三皇子,与他们三人却总能聊到一块儿去,且几人都是自小就熟识的,私下说起话来,也不会那样拘束。
“微行,你此行可有收获?”世人都只道谢微行不愿拘于谢家章法,因此才有两年前退了北翼后不拘于世的狂妄之言。但也就只有了解他的几个好友知晓,谢微行只是个懒于算计之人。是以,就算乐诃与谢微行交好,但想要得到谢微行的帮助,只怕也是遥遥无期了。
谢微行随手拎起早已备下的酒壶,往自己一惯用着的玉樽,淡道:“江南美人甚多。”
乐诃一愣,倒是王浈嗤笑一声:“浈便说过罢,微行乃非常人也,此次江南一行,定是逍遥赛神仙!”
只有苏浣清轻轻蹙眉道:“微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是否有要紧之事?”
谢微行挑眉看看苏浣清,说:“知我者,依旧是浣清兄!”
“那是何事?”乐诃端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优雅而贵气。
谢微行放下玉樽,看向乐诃:“微行在江南时,听闻一句歌谣是有关太子殿下与三殿下的。”
“什么歌谣?”乐诃心中一动,脸上却不留痕迹地问。
“蛟龙宫,金玉殿,堂下三千走奴仆;江上游,皆旧影,人散孤鸿魂未归。”谢微行的声音之中,依旧带着一丝的慵懒,眼神却冷冽了起来。
听完这歌谣,王浈与苏浣清的脸色皆是巨变,两人下意识地望向乐诃。后者与谢微行的眼神对视良久,忽而便仰头大笑出声,好一会儿才缓缓收住,鼻间冷哼:“那又怎样?徐千恒自己找死,难道还得本殿去给他善后不成?”
谢微行脸上并无甚表情,只是听完乐诃的话后,低下了头,把玩着手里面的玉樽。
歌谣中的蛟龙宫其实就是指太子乐诵,而金玉殿,便是乐诃。三千走奴仆这是两人相斗,竞相招揽的人才。江上游、皆旧影,指的是当年南齐还未封太子时,乐诵、乐诃、谢微行、苏浣清、王浈等京城有名之士泛舟于京城南郊的印月湖时的场景,只是,人散孤鸿魂未归,指的却是跟随他们一起去的某些人,早已魂归天外了。而某些人之中,就有前兵部尚书徐千恒。
王浈见气氛尴尬,便笑着道:“好了好了,咱们四人可是难得聚在一起,不如就先喝个痛快!”说着,就提起了酒壶,给几人的杯子都满上。
苏浣清也赞同地点头,说:“这些琐事,以后再议,今日微行刚回,就先给你洗洗尘!”
谢微行抬头扫了眼几人,悠悠一笑,说:“如此,微行就先干为敬了。”
几个人都不是易醉之人,你一杯我一杯地一连喝干三大壶酒,依然兴致盎然地聊着天南地北有趣的事,也许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几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朝中的话题。
“浣清,你也是刚回到京城,如此巧合,难道你是和微行一同约好了的?”王浈撇了眼一直喝着酒,却不说话的苏浣清,问到。
苏浣清闻言,摇摇头,修长的眉眼舒展而开:“微行惯来行踪飘忽不定,知晓他行踪的,只怕就只有他身边的佳丽了。我回京,只不过是因为一年未归,担心家中小妹罢了。”
王浈见状,笑道:“早就听你说起你家小妹你家小妹了,浈只知苏家有明玉明珠为咱们南齐双艳,却从未知晓你竟然还有个小妹!”
乐诃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看着苏浣清,只有谢微行,仿佛他们说的,跟他一点也没有关系,照旧喝着他的美酒。
苏浣清想起五妹,心情也不由得轻松了起来,一年未见,也不知道她变得如何了。这样想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回忆的神情。
五妹是家中最小的,她出生时,曲姨便去世了,她自出生就不哭也不闹。任凭接生母如何拍她,她依旧沉沉地睡着。父亲觉得她的出生不吉,便再未见过她一眼。他始终记得她第一次睁眼看着自己时,那无法形容的愉悦,竟然让他失常地呵呵傻乐了一整天。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让他一直挥之不去,只是想起,他就觉得很快乐,仿佛自己是她的整个世界。只不过,后来,五妹因为没了母亲,常常受到三妹四妹的欺负,就连家中仆人,也都跟着一起欺负她。一年前,自己想要将她带走,却无奈父亲不愿,而自己也就这样撇下了她。
“你们瞧瞧浣清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想念某位佳人呢!”王浈睁大着眼睛看着苏浣清,伸手指着他,对身旁的乐诃和谢微行嚷到。
谢微行抬头撇了眼苏浣清,随即又不作声地喝下一杯。而一旁的乐诃也只是笑笑,对王浈道:“浣清容颜清雅,他的那对双胞胎妹妹生得也是不俗,想必,他的那位五妹,也是位绝代佳人罢!”
苏浣清听得此话,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五妹并非绝代佳人,她的容貌,最多也只算清秀罢了。”只是,她笑起来时,却像破春而出时那一抹青绿,难以忘怀。苏浣清在心底暗自补上了一句。
王浈惊讶在看着他,说:“那你们苏家倒也奇了怪了!”
苏浣清温笑不语。乐诃忽然问到:“你家五妹今年可及笄了?”
“还不曾。”苏浣清疑惑地看着乐诃,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两个月后,便是五年一度的赏花会了。”乐诃解释到。
“那可就可惜了,你那宝贝的五妹不能来参加了!”王浈笑道。
乐诃却忽然笑着说:“若要参加还不简单?今年的赏花会,父皇已然交由我来办理,你家五妹也一并带来罢!到时候得了空,再知会苏丞相一声。”
苏浣清知道这是五妹的一个机遇,只是,他却不大想让她来参加这样的集会:“殿下,这不大好吧?若是五妹破了这个例,那以后怎办?”
乐诃挥了挥手,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苏家五年前出了倩妃娘娘,想必今年你那对双胞胎妹妹也会来,那不如将你那五妹也一并带来算了。想来很多京城人士都会好奇苏家究竟藏有多少佳人才女!”
苏浣清还想再说什么,对面的王浈对他使了个眼色,苏浣清垂头一想,罢了。让五妹出来见见世面,也好。便笑着对乐诃道:“既然如此,那浣清就多谢殿下抬爱了。”
“我们几个还用得着谢什么谢!来来来,喝酒喝酒!”乐诃嘴上虽是这么说,心底却是高兴至极。
谢微行虽不言语,却一直认真听着几人的话,此时也不禁出声道:“却不知苏五小姐有何才艺?”
话刚一出口,苏浣清喝酒的手便顿了一顿,想了想才说:“五妹因自小身子便虚弱,书也念得不多,要论才艺……只怕还有些困难。”
谢微行却不搭话,也不看他们任何人。乐诃不由得摸了摸头,无奈道:“那么到时不参加比赛便是了。”参加赏花会的千金公子们,都会使尽了浑身懈术让自己冒头,只是,不参加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若是当场出了丑,那可就要传为天下笑柄了。
“浈却觉得,苏府有你苏浣清笛音三梦,又有二小姐才女荣升为倩妃娘娘,三小姐四小姐并称为琴舞双绝,这五小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你这大哥鲜少知晓罢了!”王浈笑着说。
乐诃沉吟了会儿,也抬头道:“浈少说得是,纵使你家五妹有才艺,她也无处可展示的,是以你不知晓也未无可能。微行,你认为呢?”
话题偶被抛向沉静饮酒的谢微行,清冷的脸上却无丝毫讶异,只开口淡淡说到:“好久不曾下注了,不如咱们一起来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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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未满两千字,今儿补上~
第十四章 姻缘(打滚求推荐~)
半个月后,流云阁,书房。
“出来吧。”拿起一书,靠坐在窗边的小榻上,谢微行语气淡淡地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说到。
话语落下,一全身黑衣劲装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单膝跪在谢微行面前,声音平平板板地说到:“属下见过阁主。”
“人在何处?”谢微行对于男子的突然出现,眼也不抬,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到。
黑衣男子低垂着头,回答到:“人已经在掌握之中。”
谢微行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那黑衣男子也如风般消散,书房内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事。谢微行看着手里面的书,抚额叹到:“看来以后没得清闲了……”声音随窗外晚风渐渐远去,回应他的,只是树影摇曳。
……
又过了几日,谢微行穿着一双木屐便悠悠然然地来到清风楼的雅间,照旧是那只玉樽与竹叶青,靠坐在窗边小榻上,百无聊赖地赏着这京城最热闹的街景。
喝尽一壶,已近午时,不经意地往下望去,只见大街之上突然一阵人影晃动。好戏,上场了。
谢微行的属下,从来都不是办事不利的角儿,所以,对徐千恒外逃的小少爷,只要他愿意,那徐小少爷就一定跑不了。只是偏偏这万千之一中的概率还是被他给碰着了……
纵使隔得远,那只纤细的手,却还是让他注意到了。阻止徐小少爷的胡闹,拿出三两银子,继而转身就要离去。这一系列的动作,干脆得就连谢微行都不愿意打断了。狄妈妈想要阻拦,她理直气壮的一番话让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千里传音,让狄妈妈放弃了任务。问及身边暗影,才知晓刚才那女子竟然就是自己曾救起过的苏五小姐!十日前,这小姑娘还昏迷在床,如今看来,却是身体大好了。又想起回来那日与那三个打的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谢微行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好奇,于是派人将那苏五小姐请了过来。
看到苏流苑的第一眼,谢微行很难将她与那日被自己救起时的五小姐联想起来。因为他记得,自己救起苏流苑时,她曾睁眼看了自己一眼,只是那眼里的表情却是怯怯诺诺的,昏过去时,竟然还带着了无牵挂的轻松。待他再给她把脉时,那脉像极为怪异,时断时续,非常虚弱,好在,最终还是保下了命。如今这眼前的苏流苑,完全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清冷得宛如正要迎雪绽放的小小梅花儿。
谢微行不禁想逗一逗她,便假装不经意般,提起了十日前救过她一命的事。他明白,只要是位女子,知晓他是谢微行后,一定会欢欣雀跃的,至少他以前见过的女子,便是如此。只不过,苏流苑闻言后,最终仅仅是对自己俯身一拜就了事。听闻她要离开,谢微行心下微动,转而又恢复了平静如水。看着她离开,唤来了暗影,让他去保护好徐家少爷来。其实他心里却想着,这个五小姐,买下了男扮女妆的徐小少爷会怎么样呢?心里竟隐约的,有些期待暗影的下一次汇报。
暗影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苏流苑回去之后,将徐家小子的身份摸清,据暗影说,还是那小子自己坦白出来的。之后,苏流苑就让那小子继续男扮女装充作了她的丫环。只是过了几日暗影的来报却让他大为震惊,连暗影在报告时也流露出对那女子的惊叹之情。
谢微行挥手让暗影下去,独自隐藏于黑暗之中。他一惯懒于去做一些事,也懒于去注意一些人。只是现在,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想去了解一个人的冲动,而且,还是自己主动。这让谢微行不得不惊讶于自己的心思。
据苏浣清所说,他的五妹,自小就很少出苏府,胆小、懦弱,甚至看到生人,也只是一味地躲避。然而他所接触所认识的苏家五小姐,却是一个气质清冷得宛如一汪平静幽深的湖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这之中,苏浣清和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手中的长卷,是暗影对那女子记录下来的点滴:辰时起身,梳洗后,偶尔会动手与丫环一道准备早餐。巳时始便教习小公子三十六计。今日的内容为第一计与第二计: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分别以一故事讲解,讲完之后,引导小公子思索其中的道理,并质问其中的疑点。每一则故事约一时辰讲解,小公子融会贯通后,便到了日中时刻。用过午餐后,小公子休息半个时辰,起来后,习武。晚餐过后,给徐小公子布下了作业。
这只是最简单的记录,背面还有详细到那女子与她的丫环和徐小子所有对话。谢微行将长卷收起,起身望向那苏府的方向,也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了笑。
几日下来,谢微行想得最多的,便是苏府那女子的言行。以至于某日天已全黑,他竟然忍不住做了偷窥之事,趴于那女子的房梁上,看着那女子教徐小公子为人处事之道。他竟也有种下去听她讲课的冲动。
那之后的好几次,他都做了“梁上君子”。这种渐渐失控的行为让他颇为烦恼,连一惯少言寡语的少靖也都忍不住劝说自己。
为了舒缓下情绪,这一日谢微行缓步来到了如意坊。这坊间的玉石乃京城一绝,自然这背后的老板也非常人。
坊间看店的伙计见是谢微行,便请了自家老板出来亲自接见。老板眼色极佳,他见谢微行神情恹恹,心神一转,笑着对他说:“谢公子今儿来得有些巧了,在下最近正得了一件宝贝,您要瞧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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