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是钟离的书房,书房不大,却是十分干燥而整洁。到处都塞满了书籍,除了书架和一张方形的书桌,以及墙角的几盆花草,便无他物。虽然简单,摆放却是十分讲究。比如这张方形桌便是坐北朝南。不会晒着太阳,光线却很是充足。而墙角的花草生长得也是十分茂盛,正幽幽散发着一缕幽芳。整个书房中。都溢满了花草的香气。
坐在方形桌边的锦衣男子轻轻闭上眼,呼吸了几口这花草的香气,轻叹一声,说道:“皇上真是什么也不管了吗?”
他的话十分轻,仿佛是自言自语着。钟离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人——”这时,书房外响起一阵的敲门声,一个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钟离连忙站了起来,沉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大人,沁王爷来了!”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钟离的仆人。
“什么?”钟离一惊。讶然道,“沁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是我请了他来。”身后锦衣男子的声音悠悠懒懒地传了出来。
钟离回头看去,锦衣男子已经站起了身。正站在他的身后。钟离连忙闪开一旁,恭敬道:“那我这就请沁王爷进来!”
锦衣男子淡淡点点头,眼神掠向书房门外。钟离的府宅不是很大,只是几条路便绕完了。但是里面的设置却显得很是大方简单。万俟沁拖着步子来到书房,当他看到坐方形桌前的锦衣男子时。脸上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反客为主地一把坐在他的对面。
“老钟啊。你这书房倒是暖和。”万俟沁淡淡地说道。
“王爷见笑了。”钟离虽然心下知道万俟沁在跟自己开玩笑,然而却依旧十分恭敬地回答道。
一旁的锦衣男子见了,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考虑得如何了?”
“考虑?”万俟沁散淡眼神定定在看着锦衣男子,似乎是想看出他心里面想的是什么。然而过了许久,他最终放弃,说道,“既然有如此好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放过呢?只是……”
“只是什么?”
“不知你是以枫弄山庄司几的身份还是以南齐谢家公子的身份来跟本王谈这一件事?”万俟沁眼中闪过一丝精锐。
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谢微行并不诧异,只是轻轻挑起眉头,悠然道:“有区别吗?是枫弄山庄的司几也好,南齐谢微行也罢,对王爷来说,都是一举两得之事,对于王爷的大事,百利而无一害。”
万俟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如此,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一旁的钟离一直都低着头,对于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只尽心做好一个隐形人。
接下来的几天,吕家在朝堂之上,都是占尽了先机。尤其是自从上一次钟离将吕家勾结北翼的信交上去之后,皇上这种光明正大的包容增长了吕家父子嚣张的气焰,两人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一众大臣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上朝的气氛更是沉默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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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弄山庄中,安虞的病已经大好,可以在绿依的扶持下,缓缓地走上一圈。佛桑远远地看见了,便欣慰地抚着长须点了点头。她的伤比预计的好得要快,原本需要躺上三个月的,如今一个月不到便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
“我休息一下。”安虞缓缓地小榻走去。
绿依倒了杯茶递给她,笑道:“小姐,这段时间你不仅连伤养好,连皮肤也养得白白嫩嫩的,只怕你若是穿上男装,也掩饰不了你是个女儿身的事实了!”
见绿依打趣自己,安虞只是笑笑:“男儿身也好,女儿身也罢,我如今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吗?”
绿依一听,轻轻掩唇一笑,悄声说道:“这么会没有区别呢?咱们主子,可还等着小姐你来做咱们庄里的夫人呢!”
安虞一愣,喃喃道:“什么夫人?”然而她一说完,立马便反应了过来,脸上微红,别扭地撇开了头道,“只怕是绿依自己想着某家的公子哥儿,要做少奶奶了吧!”
“啊,小姐,这种话你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怎么说不出口?我可是按着你的意思来推理的呢!”
绿依和安虞相处的这些日子,关系越是亲密了起来,虽然她依旧尽职地守着自己作为丫环的身份,只有小元,依然没大没小。
“小姐小姐——”正想着,一个呼声便由远及近,一抬头,一阵风似的吹向安虞,看也不用看,她就知道是小元那丫环来了。绿依有些艳羡地看着小元冲了过来,将手中的小点心塞到安虞的兜里,高兴道,“小元,你快尝尝,这是崔姆妈刚刚做的点心,真是香极了!可好吃啦!”原本大大的眼睛立马眯成两条小小月牙,两颗小巧玲珑的虎牙便露了出来。双颊通红一片,应该是因为跑得太快的原因。
绿依无奈将那盘子端起,对小元说道:“元妹妹,小姐的病还未好,你这般冲撞,小心扯到小姐的伤口。何况,若是主子见着了,也定不会原谅你的。”
只是绿依不知道的是,小元厉害着,即使是谢微行在,她依旧可以如同一只斗胜的公鸡一般,傲然地挡在安虞的身前,母鸡护小鸡一般保护着她。有时候安虞真是有些看不懂小元,她身怀绝技,却甘愿守在自己这个无用的庶出小姐身边做一个小小丫环。然而她来到这个时空,却也是多亏了她,让她安安稳稳地走到如今这一步。即使她别有用心,也绝不会对自己任何的危害。想到这里,安虞便是欣然一笑,伸手从盘子里取了一块小点心,轻轻尝了尝。
“怎么样?”小元瞪大着眼睛看着安虞,随着安虞咽下去的动作,她也不禁咽了咽口水,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被她的表情所激笑,安虞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很好吃!崔姆妈可是庄里面的厨娘?”
小元立马挥挥手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厨娘是于大婶,崔姆妈是帅叔叔的夫人!”
安虞听得有些糊涂,绿依只好解释道:“小姐,小元口中的帅叔叔是帅衍,与其夫人崔女侠并称江湖双侣,后来进了枫弄山庄,就住在后院。崔女侠的手艺是颇有名气的,元妹竟然能够请得动崔女侠亲自动手做小点心,绿依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听了绿依的解释,安虞这才了然,原来小元这些日子里天天见人影,竟然就是跑到后院跟那些隐士们混吃混喝去了!她还以为她在外面学野心了,竟然对她这个小姐的病也不闻不问了。
“小姐,你身边有绿依姐姐照顾,反正又没小元啥事,留在这里也是给你添乱,不如……”
小元的眼睛骨碌地转个不停,她后面的话不用说,安虞便知道她的意思。无奈一笑,说:“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虽然隐居于此,却也不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够惹得起的。小心些,若是得罪了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别小心计较那些得失,懂吗?”
小元连忙点头,一旁的绿依只是笑而不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吕家惨败
“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般高兴?”
几人转过头去,只见谢微行迈着闲适的步子向他们走来。许多天未见他了,他似乎消瘦几许,安虞心下暗道。
“主子。”
“还以为你不在庄里呢!”安虞轻声说道。
谢微行挥了挥手,绿依拉扯着不情不愿的小元轻手轻脚地下去了。他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小榻的旁边,毫不客气地拈起一块糕点,尝了尝,顿时眯起了眼睛,点点头,称赞道:“这点心不错!”
安虞笑了笑,看着远处直瞪眼的小元,说道:“自然是好吃的,否则小元也不会这般讨好地送过来了。”话音落下,谢微行也循着她的目光望了去过,一眼便看到了小元那一脸心痛的表情,立马便笑出了声。
“这小丫头,对你倒是真心实意。”
“这是当然!”安虞骄傲地说道,“我来这里,难得能碰上一个这般好的人,就算是上一辈子,除了父母,也没有什么人会像她一样的了。”
安虞提起父母,神情有些忧伤,谢微行无奈一叹,拍了拍她的背,道:“这里还有我。”
虽然他的话语很轻,却让她的心顿时满满的充溢着温暖。安虞略微有些别扭,便转移了话题:“你前几天做什么去了?怎么一直没有见着你?”
“吕家的事,”他脸上的笑渐渐隐去,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轻声道,“他们该走到尽头了。”
闻言,安虞的心一寒,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脸上竟然难得地这般严肃起来。想了想。她静静说道:“灭了吕家,枫弄山庄会有什么影响?郁家堡会有什么影响?”
谢微行顿了一顿,这才回答道:“不会有什么影响,郁家堡有郁尘在,更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似乎察觉出他的不高兴,安虞只好又转移了话题,不敢再纠结郁家堡的事情了。
真被谢微行说中了,吕家气数将尽,已经走到头了——
这一日早朝,吕琮与吕一祥一如既往地走进朝殿。今日殿门外的把守有些不对劲,然而两人都没怎么在意。进了殿中,两人的身形还未站住。殿门便狠狠关闭,殿外的侍卫将殿门顶住,围了一层又是一层,便有二十名侍卫死死将他们围困,吕一祥腰间带着大刀。而且宫中又有吕家的人,即使这二十名侍卫人高马大,身怀绝技,也无法将他困住。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朝廷重臣如此无礼!”吕琮大声吼道,显然已经是怒到极致了。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吕一祥大刀扫过,带出一道劲力十足的刀风,将抱着他腿的侍卫一刀扫开。冲向吕琮,将困住他的侍卫也一并解决,血溅三尺,无一人胆怯,扫开之后。再次齐齐跨上前,纷纷抱住了他的双腿。不让他动弹一分。
吕一祥双眼一眯,举起大刀,对着身前的一人便直直在落下,直直地贯穿了那个侍卫的身体。一声惨叫,两旁的侍卫皆是白了白脸,却依旧没有人退却。
“叫那个老皇帝给我出来!”吕一祥大吼一声,奋力迈出右脚,将死死抱着自己右脚的两人一脚踹飞,反刀又解决了左后侧的一名侍卫。
“我吕家辅佐中幽三代皇帝,你们竟然就是这样报答我吕家的吗?!”吕琮亦是什么也不管了,慌张地大声斥责道,“如果我吕家真有哪里不对,皇上尽管说出来便罢!何必耍出这种卑鄙手段!”
回答他的,依旧是剩下的几名侍卫的蜂涌而上,吕一祥眼一红,微微眯起,迎着那些侍卫,双手紧了紧握刀的手……
听着朝殿中的响声,坐在隔壁的万俟僖微微动容,脸上似有不忍不色,而他身旁的万俟沁则闭着双眼,一语不发。站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朝中的几名大臣,除去吕氏父子,原本应该还有二十几人,然而此时他们不足十人!至于其他的大臣在哪里,谁也不敢问出……
“啊——”
隔壁的声音渐低,就在众人以为都已经结束的时候,猛然一个厉声尖叫,将众人都从沉思中拉醒过来,他们纷纷对视了一眼,脸色无不煞白 。前几日皇上不是连吕家勾结北翼的事情都能够包容得下吗?为何此时却突然将其诛杀?而且还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沁王爷竟然也被请来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报——”
门外侍卫高声唱和道。万俟僖昏花的眼睛轻轻睁开,挥了挥手,殿门顿时大开,门外跪着的,正是刚才指挥了侍卫对付吕琮和吕一祥的首领。他一身白色锦衣软甲,头上羽翎高高扬起,章显着他身份的不一般。
“皇上,吕氏父子已经被乱箭刺死!”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所有的人心神一震,纷纷举目望去,首领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跪在距殿门三步远的地方。万俟僖叹了口气,缓缓道:“吕氏……该死。”
莫名的两个字让所有面色各异,只有万俟沁嘴角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天未亮,一队快马停在了吕家的门前,打头的那人,光滑的下巴,手执一支雪白的佛尘,微挑的眉尖令他看上去有些怪异,他手中的金黄的圣旨亦亦闪着光芒。
稍一整理衣冠,他扬声便唱和道:“圣——旨——到——”
开门的人见到他,连忙躬着身子请安:“见过张公公!”
张公公并未理会他,只是向着里面走去。
冗长的圣旨压在吕彦彬花白头顶上,沉重的帽子令他趴在地上,竟直也直不起身子来。他痛哭流泣,痛心疾首道:“我要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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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牢房中,一个人披头散发的人呆坐在角落的草堆上,老鼠从他的身边爬过,他也毫无所觉。牢门外偶尔有一两人走过,他便警觉地爬起。但是牢房中只有狱卒才会在那里走过,他只能一次一次地失望,而后爬回那个角落。
忽然一声锁链声响起,角落里的人影动了一动,就要爬起,似乎想起什么,便又坐了回去。没过多久,便有一个脚步声渐渐向这里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角落里的人耐心地等待着,那个脚步声终于来到他的牢门口,透过昏暗的火把,他可以看清那个人身穿着一件黄色底的黑色的龙纹的锦袍,身材高大修长,因背着光,他的模样十分模糊。
“吕老。”
“是你?!”角落里的人听出牢门外的人的声音,惊了一惊,脱口而出,“怎么是你来?”
门口的人低低笑出, 口气轻快地说道:“不然吕老还希望是什么人来?皇兄吗?你觉得以他的身体,能来得了吗?你又以为,他来了便会放了你?”
一连几个问题,吕彦彬脸色一次比一次差,他盯着门口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叹道:“王爷果然棋胜一着!老夫,认输了!输得五体投地!”
“吕老明白便好。”万俟沁嘴角含笑,不急不徐地说道。
“老夫只想问您一件事情,”吕彦彬艰难地抬起头,“你当初明明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如今这情形,那个位置迟早,也会落到你的手里,即使我让祥儿废了你三万兵力,你照样可以稳稳当当地坐上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下手?”
吕家一直就是为了皇室而存在着,只要存在一丝危险到皇位,吕家便会挺身相护。然而这百年前,也只有万俟沁才会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吕家一再将他逼到一无所有,万俟沁照样可以卷土重来,就如同现在。但是,万俟沁并没有因此而一步登上皇位,这个原因,一直困扰着吕彦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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