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侍卫们领命上前,不出一会儿,被五花大绑的刘钦与夕岄便被拎了过来。
“把他们统统绑起来。”
又是一声吩咐,十数名侍卫一拥而上,霎时便把明夏和刘钦等人捆绑一起,推搡到祁烨跟前。
祁烨松开抱着芊泽的手,上前从一侍卫的腰间,拔出佩剑。他晃着明亮的剑身,游走在夕岄与刘钦以及明夏之间。他说:“等朕一个一个的把他们杀了,芊泽,你就会知道,和朕作对的结局。”
他侧过脸,邪佞的挑眉。
“没有人,能忤逆朕……”
“你是我的,所有你惦念的人,朕都要一一杀光!!”
祁烨已近癫狂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他一耸剑身,抵住明夏的下颚,他只消稍稍一偏剑锋,便能轻而易举的夺他性命。西营的骑兵队中已传来骚动声,他们见自己的将军命在旦夕,一个个扑战过来。然而王易的军队过于庞大,早已把一切控制妥当。那骑兵队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抗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将军,任人宰割。
祁烨一眯眼,剑身微微一转。他刚欲下手,却不料身后一直一语不发的芊泽,竟忽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她笑的太过突兀,所有人均是错愕不堪。祁烨身子一顿,侧转过视线“你笑什么?”
“我自是笑你……”
芊泽立刻回答,祁烨移了一步又问:“你笑我什么?”
“我笑你,不敢……”她翘眉,嘴角却含着一抹讥诮的浅笑,那神色仿佛已看透了一切。
“我笑你不敢杀他们!”
她一举皓腕,指着祁烨身后的三人。她声势震人,却令祁烨大惑不解。他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一双幽深的潭目直勾勾的盯着她。蓦地,他也笑了起来。他慢条斯理的放下剑,向芊泽逼近。
“我怎么就不敢杀他们了?”他想他们死很久了,虽然不是最痛快的了解方式,但至少仍能解恨。
“别过来!”
芊泽后退了数步,怒吼出声。而紧接着她右手一举,竟从那素白的袖间带出了一柄白亮的刀匕。她毫不犹豫的把刀锋直指自己,让那冰凉的剑端抵在自己颈下。
此举一处,周围皆惊。祁烨更是大骇,眸底闪过一丝错乱。
“如果你敢杀了他们,我就死在你面前!!”
芊泽以死相逼,祁烨顿了半晌,却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以为这便能威胁朕?”
他摆出往日意兴阑珊的模样,仿似面前女子的生死,他根本不会在意。但是芊泽却不甘不弱,她把刀锋又逼近一分,让尖端陷入自己皙白柔嫩的皮肤里。
“放了他们!!”
芊泽又要求到,她瞪大双眼,微微咬牙切齿。
祁烨的眼睛紧盯着她颤抖得厉害的手,他眯起眼想出其不意的夺下那刀。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并不短,如果她当真自缢,他并没有把握能阻止的了。
芊泽像是看穿了他的企图,她又退了一步,说到:“不要妄想了,我的手绝不比你的招式慢。”
祁烨眉宇间乌云密布,他摄人的眸子,危险的眯起。他说:“芊泽你别天真了,你的生死朕根本不在乎,你死了亦救不了他们,你不过枉死。”他决然的说到,竟把双手背到身后。
“是么?”
芊泽淡淡的勾起唇角,又把那刀锋刺的更近。而这一刺竟当真刺出了鲜血,那殷红的血液如同溪水一般蜿蜒而下,洋洋洒洒的坠了满肩,染得她素白的衣领血渍斑斑。
“你……”
Qī。祁烨已是怒极,俊庞上已有杀气。他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以为朕会为了你放过他们。朕从不允许人忤逆自己,更不会允许有人威胁朕!”
shū。“为什么……?”芊泽挑眉,赤红的双目已有泪水翻涌。
ωǎng。“你问我为什么?”
她并不眨眼,瞳仁微颤的盯着祁烨。蓦地,她咯咯笑了起来,一声比一声笑的用力。仿佛有什么从她胸间迸裂开,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
她笑了许久,笑的人肝肠寸断。尔后她忽然收拢笑声,顿了一拍。
她喊道:
“因为你爱我!!”
——你爱我!!——
这绝望的咆哮,响彻夜空。这一刻,天地都被这清冽的声音所震动。
有没有一种爱,是争锋相对的嘲弄,是走投无路时的呐喊?
有没有一种爱,是生在心坎里的尖刀,只能刺得自己体无完肤?
为什么明明是最感人的字眼,却要以这样的方式,倾泻而出?
这绝望的爱,该怎么办?
芊泽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那小手上青筋凸出,根根分明。她不可遏止的战抖,划的颈脖伤痕累累,那鲜血汩汩而出,像极了一口愈渐澎湃的泉眼。
祁烨黑眸圆瞠,神情绝痛。他从来没像现在一般痛过,仿似全身都在一瞬间被碾成了齑粉,碎的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回来。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许久,许久,许久……
烈烈寒风在这一刻呼啸而起,像要把一切都吹散殆尽。终于祁烨眸光一黯,神色苍寂而空茫,他嘴角微沉,有一抹轻嗤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撇开了目光,颓然的丢下手中的长剑,用最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他蹙着眉笑,无力的笑。
那声音极尽凄冷,荒凉的像是什么也无法把它温暖。
天地间顿时静谧的,就只剩下他悲戚的笑声。
蓦地他收拢笑意,垂首道:
“你走吧……”
走吧……
那三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般,弱又强。
滚滚风沙如刀,张牙舞爪的耸弄他的长发。他说完后,抬眼看了一眼芊泽,那眸底灰蒙一片。只是一瞬的目光纠结,他便决然的侧转过脸。在芊泽眼里,那侧去的俊庞突然变得异常苍白,极其模糊,令人看不真实。
祁烨说罢,决然回身,向城门处走去。而周围的人却还沉溺在先前的震撼中,怔忡半晌。
王易见势勒了勒马绳,挥手领军回城。岑寂的夜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杂沓步声,不出半会儿,城外的左翼军已全数退进,只有明夏的那只骑兵。他们蜂拥而至的围了上来。
“将军!!”
人群悲恸高呼。
那明夏身旁的将士双眼赤红,忙不迭下马。他挥刀割破明夏与夕岄等人的绳索,搀扶他们起身。而明夏一起身,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竟拖着几欲残废的右臂,兀自走向芊泽。
她还站在原地,只是失了表情。
那毫无光彩的眸子里,还蓄满了泪水。那泪像是自行拥有生命一般,不止的下落。
明夏神情复杂的注视她,眸底哀恸四溢。他伸手拂了拂她的泪珠,轻喃:“芊泽……”
而她依是颓然的站着,仿若雕塑。
此时,乳白的晨光已在天际蠢蠢欲出,它想把这漆黑的夜照亮,然而这黑暗却扎根在人心,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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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路
祁明夏带着囤积了粮食与药材的马车,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营地。而除此之外,芊泽也回来了。营寨里顿时欢欣鼓舞,一个个都像重获新生一般,激动不已。特别是云翘,夕岄的安全归来令她放下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她抱着他失声痛哭,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
时过数日,营地里已恢复昔日的生机勃勃,一切井然有序。
好在只是脱臼并没有损伤筋骨,明夏的伤亦养好了七八分,但他心中却怀揣着巨大的不安。自从芊泽回到了西营,她便不再有真实的笑容。虽然她依然像个没事人一般,517Ζ和云翘走进入出,打点营地的种种事宜。然而那夜愈城城下,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她撕心裂肺的呐喊。他知道,她爱他入骨入髓,是无法从生命里移出的。
所以,她如今的恬淡平和,不过是故作坚强。
祁明夏伫在原地,看芊泽不知疲惫的为伤兵端茶递水。她挽着袖子,拭了拭额间密布的香汗,然后蹲在地上稍稍歇息。本就瘦弱的她蜷缩起来,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惹人怜惜。而她时不时露出的怅然神色,更是令明夏心如刀绞。
“芊泽。”
祁明夏从臆想中折回时,他已不自觉的走到芊泽跟前。他轻唤了一声,女子便抬起眼帘,微微一笑。
“将军,你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细细打量了一番明夏,又说:“将军定是没有好好休息,神色憔悴了许多。”她露出关切的神色,明夏只微微一蹙眉。他心忖,难道她不知道她看上去更为苍白憔悴,单薄的像会随风而去一般。
“你也要好生歇着,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明夏接过她手中的盛着药汁的瓦罐,与她并肩而走。芊泽对明夏的建议不置可否,转而说:“成熵要打过来了么?”
“嗯,已在丘都的另一道安营扎寨,不出数日,我们就要迎战了。”明夏据实说来,芊泽听罢忧心忡忡,她说:“将士们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而且成熵此次大肆进犯,一定势在必得。我们准备不足,不知能不能胜。”
明夏见芊泽颦眉,却笃然一笑,说到:“当然能胜,祁明夏的军队,从未输过。”
此话不假,昔日里,仅是祁明夏三个字,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芊泽听罢秀眉展开,莞尔道:
“嗯。”
她应得底气十足,但笑过之后,她眸底潜藏的哀恸又浮出了水面,虽然只有一瞬,明夏却依旧捕捉到了。他沉默了片刻,说到:“芊泽,其实你不必如此。”
芊泽一顿,佯装未有听懂一般扬起小脸。
“不必怎样,我不累,这些活儿其实我都能干。”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避过了话的锋芒。只是祁明夏仍旧执意,他低声说:“芊泽,wrshu。сom你这样太辛苦了。祁胤的存亡并不是你的责任,你只是一个女人,若是爱他,你并没有错。”
芊泽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沉默了须臾,却说:“可是他是一个魔鬼。”
“他是一个魔鬼,但他却有悲惨的过去。芊泽,他这么恨,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祁明夏在知晓一切真相之后,虽无法认同祁烨的所作所为,却对他再也恨不起来了。祁烨是个暴戾残忍的君王,却依旧是一个可怜人。而自己亦是可怜人,不仅无知的活了这么多年,还亲手杀了明月,那个未曾相认的孪生弟弟。
明夏是恨的。
因为这恨,他才了解了祁烨。世上本就没有完完全全的黑与白,事实的真相总是介于黑白之间,朦胧成纠葛人心的灰。
“芊泽,不要恨他。”
明夏淡淡的语色里,却带着沉重的分量。芊泽听罢,微微一叹,嘴畔勾起一抹淡定如风的笑意。她不再看向明夏,而是远眺那大漠无垠的苍穹。那天太高,仰起脸便顿觉自己的渺小。而芊泽却已然这样固执的站在,紧紧守护自己的一方恋土。
“明夏,我从来都不恨他……”
她眯眼,瞳仁通透似玉,像镜子一样清澄。
“我无法去恨他,恨他,不是我学的会的。”
她试过去恨他,可是她办不到,她试过去逃避,但亦不过自欺欺人。
爱种在她的心底,扎进去了就怎么也拔不出来。物换星移,物是人非,她却还惦念他那张迎风而展的笑容,和他轻轻唤她的声音。
芊泽言罢,明瞳微眯,有一缕浅伤在她的眸底搁浅。
而明夏却心中一紧,他不理解道:“既然不恨他,为何又一定要与他做敌人?即便无法接受残暴的他,但亦不至于要势不两立。芊泽,难道你是因为我们么?”芊泽的改变太过明显了,从前弱小的她,变得勇敢而坚强。她为了抵制祁烨疯狂的行为,甚至学会撒谎,学会威胁,学会了以前的她都不可能会的一切。但是这样的坚强,更令人心疼,更令人不安。
明夏想时,眉宇间不知不觉已沁出点点哀伤。
芊泽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她侧过脸来说:“有因为你们,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
明夏,祁澈,刘钦,云翘在这些日子过后,都已是芊泽心中珍视的人。保护他们,也是芊泽想竭力做到的。但是,她改变这么多,更多的却是因为……
“我想帮他。”
芊泽清眸里跃过一丝神采,那璨然一瞬的光芒,仿佛正是她心底的明灯。她紧紧抱着这微弱的明灯,照耀她的前路。所以她才不退缩,不害怕。
“帮他……?”
祁明夏黑眸一瞠。
“嗯。”
芊泽轻轻颔首,又说:“我知道明夏你想要和我说什么。其实我都知道,祁烨的一切我也都知道。”
“你都知道?”
明夏惊骇出声。
“嗯,你,明月还有祁烨的一切,我都知道。端睿王爷早在我出行愈城前,就已告诉了我。”芊泽平淡似水的说来,没有半丝波澜。而明夏却吃惊不小,他万万没有想过,父王会把这些秘密都告诉芊泽。
仿似瞧出了明夏的疑惑,芊泽莞尔一笑:“其实端睿王爷和明夏一样,都是十分温柔的人。他也瞧出了我的变化,想告诉我,不要恨他。可是那个时候,我就和王爷说过一样的话,我说我并不恨他。”
芊泽轻眯起眼,那瞳仁里深藏的光芒在这一刻,愈演愈烈。
记忆里,那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坐在芊泽面前。他们之间隔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在风中一跃一跃,似要灭去。长久的缄默后,端睿王亲提起壶来,亲自为芊泽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芊泽握着暖融融的茶杯,只道:
“谢谢王爷。”
端睿王惊异于女子的波澜不惊,仿似自己刚才所说到事实,她早有预料一般。他不禁问:
“我以为你会很激动。”
他以为她会哭。
可她没有,她的眸底有着哀恸,却没有过多的震撼。
“这确实很令人震惊。”
芊泽抬起眼,点了点头。端睿王却又说:“你是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我把这话告诉你,是个什么原因。”他目光露出一丝恳求,又说:“那孩子太苦了,我无法阻止他,请你把真相告诉他,告诉他,他的母亲一直都爱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说到祁烨的母亲,那个他深爱的女人,他眸底的悲伤又溢出几分。芊泽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拜托你了。”
高贵如他,端睿王却在这一刻,对着芊泽郑重低头恳求。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不能答应你。”
芊泽突兀的打断他,端睿王一惊,错愕的抬起眼来。芊泽面容恬淡,他无法揣测她的心思,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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