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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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泽花-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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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她进了寝殿,唤了一声。明月坐在窗沿边,低着脑袋,浅浅咳嗽。芊泽走近他,把药递上去说到:“又咳嗽了?”

“嗯,咳……咳……”明月按下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气焰。瞟了一眼芊泽,低声应到。芊泽颦眉,心里好不担心。明月瞧出她忧心忡忡,便挤出一丝笑容说到:“最近,东西吃坏了,咳嗽的毛病就又犯了,也没什么大事。”

他接过芊泽手中的瓷碗,舀起一勺药汁,便往嘴里送。他吞了下去,苦涩感仍旧令他俊眉紧蹙。芊泽连忙掏出新做的糖果,颇为兴奋的说到:“明月吃这个,这是我新作的,比梅子甜。”

明月接了过来,仔细瞧了瞧。那糖果五颜六色,放在阳光下竟能流光溢彩。他暗自诧异,放进嘴里一咀嚼,沁甜的味道丝丝入扣,溢满口腔。

“好吃,这个比梅子,更好吃。”

芊泽见他展颜一笑,于是心下也开怀许多,但转即,她又想到了洛羽晴的事,心里却是惆怅万分。犹记得昨日,她好不容易见着羽晴一面,她却冷嘲热讽,令人坐立不安。她讨厌自己了对吗,她甚至当着自己的面,问不寒而栗的问题。

“芊泽,如果说你和我之间,只能存在一个。你会选择你,还是我?”

她说时的语气,森冷如冰,芊泽背脊发凉。

“哎……”芊泽想罢,竟当真叹出一口气。明月在一旁,药吞了一半,便又无法下咽了。他又细细咳嗽起来,芊泽接过碗,以为是太烫了,引得他不舒服,便嘘出气来透凉。她一边搅动药勺,一边淡淡说:“明月,我心里好乱。羽晴最近都不理我了,每次去,都是小苑挡在门口,问理由,总说是身体不适。”

她神情落寞,眸中黯淡无光。

“先前还很担心,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但久了,便知她是真的不想理我,明月,我……”芊泽抬目,心里的郁积想一吐为快。哪知她刚一仰面,却对上明月此刻苍白如纸的脸。他目光圆瞠,喉管一紧,倐地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直直的喷在女子面上,一片猩红。芊泽当即瞳孔一缩,动也不会动了。



第六十三章 深毒

“啪呲——”

手上的青瓷碗蓦然落地,引得小珺推门而入。女子刚一进门,便吓的目瞪口呆。

“啊!!!!”

女子惊叫连连,连滚带爬的出了门。



皇帝来时,便立即摒退了众人。奴才们没有见过此等场面,个个仓惶诚恐。小珺带着惊魂未甫的芊泽,出了寝殿。她洗了一把毛巾,向着芊泽说到:“芊泽,我给你擦擦。”

干涸的血迹,仍腥烈有余。芊泽黯淡的神色里,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她怔忡的抬起头,对上小珺颇为担忧的神色,迟久才缓过劲来。她被吓坏了,明月吐血晕厥的瞬间,还犹然脑海。她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明月的身体便像抽空了力量一般,沉闷倒地。芊泽想到此处,忽地站起身来。

“明……明月……”

她要去看他!

小珺不明所以,刚想问,芊泽却忙不迭的往寝宫里跑。

寝殿的大门结实的合闭,两个太监站在门口,拦住芊泽。小珺追上来,急切道:“芊泽,皇上不让人进去,莫先生在里面给娘娘医治呢!”芊泽心急如焚,并不肯听劝,小珺又说:“你现在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语毕,芊泽才颓然的转回身,她知道自己太过莽撞。只是明月这一次病发,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他虽沉疴已久,但除却咳嗽,也不曾见他口吐鲜血。而且,他当时的面色,煞是惨白,狰狞吓人。他真的会没事吗,真的吗?

芊泽不知怎地,想起了小时候。她躲在哥哥身后,紧攥着一双小手,目送满身是血的父亲被推进急症室。她和哥哥等了一天一夜,终究未能等到父亲回来。

女子打从心底的害怕,身子顺着墙壁滑落下来。小珺在一旁喊她,却不理,只是自顾自的蜷缩起来。

明月……

她埋起脑袋。



“咳——咳——”

又是一声惊咳,男子的胸膛霎时伏起,汩汩的鲜血喷了出来。他表情极其痛苦,意识昏迷,身体细细痉挛。莫先生见此,毫不犹豫的点穴止血,明月一蹙眉,立马便全然昏厥过去。莫先生一擦冷汗,徐徐起身,转回来与祁烨四目相对。

男子负手而立,神色阴兀之极。

“又是三年了。”

莫先生听罢,微微颔首,他撸了撸长须,神色里忧心忡忡:“主上,虽说又是三年了,但月宫主的情况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主上也看的到,他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生命危在旦夕。”

“何为大不相同?”祈烨一挑眉峰,好几个三年都已过了,期间并不曾见过明月,这般情况。莫先生喟然一叹,怅然道:“月宫主本就是男儿身,他的心自然是渴望做回男儿。属下从近日来宫主的身体状况来看,他想变回男儿身的心思,越来越浓。如此,他的病,发的便越凶。”

祁烨听罢,黑眸一凛,缄默不语的瞟向绡纱帘幕后的男子。

“宫主的身体已大有变化,不仅骨骼扩健,个子变高,就连喉结也长出来了。他如没有这番心思,怎会如此?”莫先生已经注意了很长一段时间,月宫主说话时,也不爱装作女声了。他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份男子的桀骜不驯。这是从前,他不会的。

“心思……?”他有何心思?祁烨眉宇间有些不解,莫先生却说:“主上和月宫主是最亲近的,宫主的心思,主上难道真的不曾察觉?”

祁烨听罢,眸光闪过异色,又是多看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几眼。他沉默了半晌,转而一凛眉冷冷告诫:“这些我不想理会。你好好治他,若是出了半丝差错,你知要该当何罪。”

“是的,主上,不过,属下还有话要说。”

祁烨有些不耐,冷冷问道:“还有何事?”

“刚才属下说的病因,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臣下却还未告之主上。”莫殇说来,语气已是分外沉重。祁烨感到一丝诡异,他又是一蹙眉,挤了挤眉眼道:“你说。”

“就是那件事。”莫殇不敢明言,祈烨听罢先是一惊,继而闷不吭声。莫殇感到气氛诡谲,刚想抬目,祁烨却转过身,声若寒冰的说道:“朕相信,你定能想出办法。”

“属下尽力而为。”

莫殇躬身应允,祁烨点了点头,便径直出了寝宫。半晌过后,空寂的寝殿内,只留下莫殇一人。待到祁烨完全消失在他视线之后,那额间的冷汗,才敢沁出。顷刻间,他几欲听见了自己捣鼓如雷的心跳。

他是知道主上的脾气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但此次月宫主的病情,根本不在他掌控范围之内。两病齐发,他手足无措。他本以为,在这三年的时间内,他有能力找到化解之法,但如今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

“哎……”莫殇摇了摇头,拭去冷汗。他提起药箱,刚欲出门,却忽地听见帘幕里的男子含含糊糊的在低喃着什么。他好奇的掀开一角鲛纱,侧耳倾听。只见男子冷汗涔出,薄细苍白的唇瓣却一张一合,声若游丝的重复:“芊泽……芊泽……”

芊泽!?

莫殇的脑子里立即想起那个孱弱怕事的奴婢。如果没有记错,她的名字似乎是叫芊泽。难道,月宫主想要变作男身的愿望,就是因为这个女子?

冤孽啊,莫殇又是一番摇头。这个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男子的男子,却还是未能逃离爱情的魔圈。只是可惜,他的一生都不可能拥有,这份普通男子,都拥有的权利。

去爱一个女子的权利。

半个时辰后,莫殇提着药箱独自从寝殿内退出。门口的太监一路远送,正巧给了一直守在殿外的芊泽,绝佳的机会。她蹑手蹑脚的跑进内殿,既又推门而入。明月依旧在昏迷,芊泽一见他,便心酸的落泪。

她埋怨自己,如不是她对他的病,忽视不理,怎会让他好端端的这样。他一直都说是旧病,好不了也死不了,她也一直都信以为真。芊泽想时,已悄然掀开帘幕。男子额际的汗水,颗颗分明,芊泽抓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擦拭。

“明月……”

她抓起男子的手,放在颊边。他为什么眉头都不松开,他是不是很痛?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会这样?想时,女子心如刀绞,但忽地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摊直男子的手臂。

皙白的手臂上,有蓝色的斑点,星星点点散布开来。

女子清眸一瞠,又开始搜寻男子的其他的部位。果不其然,这蓝色的点,四处皆有,虽不是很多,但却奇异的很。这是怎么回事?芊泽握住明月的手腕,把起脉来。他身体十分虚弱,五脏皆阴,女子又撑开他的眼皮,见瞳孔微缩,心下更是大诧。

这些斑点,之前的日子,她都未见过。如果说产生,也是今日来的事情。病情突发的如此急骤,不像是陈年病疴能做到的,比起天生的异病,她更愿意相信——

他中毒了!

想到此,芊泽便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如若真是中毒了,这毒又是从何而来呢?饮食?不可能,明月的饮食都是由自己过目的,内监们也有验毒的步骤,并没有发现半丝异样。那么是有人趁机下毒?也不对,如果是有人加害,皇帝不会如此沉着冷静。更何况还有莫先生,他医术高明,不可能瞧不出。

毒,在哪?

在哪?

芊泽清眸圆瞠,瞳仁微颤。她边思忖,边踱步,却竟未注意到脚下。她一个不小心,锋锐的刺便硌入脚背。她吃疼的一闪,才发现是踩中了先前被自己打掉的青瓷碗。她蹲下身子,拔出碎片,拔时,脑海里却突地灵光一现。

青瓷碗?

药?

药!?

一股寒气从背后节节攀上,沁的背脊生凉。女子目光颤抖的望向破碎的淋漓的青瓷碗,酽酽的浓黑药汁,厚稠如漆。此刻,它像是一只慵懒而狰狞的野兽,匍匐在洁白的绒毯上。它黑的黝亮,分外刺眼。

芊泽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手指刚要触及那黑色的液体,笼中的黄莺小戏却一蹦一蹦的跳了过来。鸟嘴轻啄,好奇的它,饮下那药汁。

芊泽伸出去的手凝固在半空。

小戏饮过那药汁后,身体先是一顿,继而挣扎的翻滚在地。不出半晌,它已然颓然瘫倒在地,再无半点生气。

芊泽定格在空中的手,才倐地一颤,连带全身的神经一并抖了起来。

此刻,女子突然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听出那稳健而漫不经心的节奏,一时间身体微微一缩。明黄蟒袍,衣声窸窣,祁烨神色冷清,默在黑发之下,那黑瞳竟瞧不出一丝神采。

芊泽踉跄的站起身,却未有回头。她背对着祁烨,一语不发。

“芊泽。”

祁烨瞧见那猝死的黄莺,竟无半丝讶异。他唤芊泽时的嗓音,低沉而森冷,令她不寒而栗。女子徐徐转身,面色已是惨白渗人。

第六十四章 误诊

祁烨眯眼,心里感叹终归还是让她知道了。他上前一步,刚伸出手去,芊泽便警戒的连连后退。她双唇颤抖,露出惧怕的神色,祁烨见着心痛,一凛眉说到:“你莫不是以为,朕下毒害他?”

芊泽一楞,说不出半个字。

她紧紧注视男子,察觉他眸底那份不易察觉的悲恸。他也是担心明月的,尽管一直以来,他对明月的身体和事情,都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此刻,她能瞧出,他关切他的那份心意。

想罢,芊泽竟有些自责。她站直了颇有些蜷缩的身子,嗫嚅道:“不,我相信你。”

祁烨俊眉一展。

“只是……”芊泽想到那黑漆漆的药汁,仍是惊魂未甫:“只是这明月的药里,为何要搁置毒药呢?”女子抬起脸来,目光急切。祁烨深深凝望她,心忖,既然事已至此,想再对她隐瞒,也是于事无补。她虽是孱弱怕事,但一旦自己关心的人有事,定会刨根究底。

祁烨没有急着回答芊泽,而是自顾自的踱了几步。

这个决定是他做的,六年前,明月第一次病发,在生死边缘垂死挣扎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莫殇那时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任由病情扩散,完全凭借运气熬过三年。第二个是压制血咒,平平安安的等待三年。祁烨斟酌良久,最终选择了以剧毒压制血咒。

然而,那个时候的莫殇便直言不讳的说到,此方法可谓是饮鸩止渴。长年累月,会积聚毒气,很有可能待不到三年,便气绝身亡。祁烨却认为,任由血咒发展,比喝剧毒更为危险,于是不顾莫殇的劝解,执意采取。

@奇@于是三年,又三年。明月平安的度过了第一个三年,然而这第二个,却未能如此的幸运。

@书@这件事,终究还是逃不过。

祁烨想罢,思绪飘了回来。他浅浅一叹气说到:“芊泽,你懂些医理,朕自然是知道。所以,你可听过以毒攻毒?”

芊泽一瞠清眸,忙问:“当然听过,莫不是明月他,以前就中过剧毒?”

祁烨不置可否,只说:“可以这么说。”

“那……那……”芊泽敛起眉眼,目光闪烁,又说:“那如果是这样,明月现在的病发,到底是因为毒药的关系,还是本身怀有剧毒的关系?”她思忖,此次病发很有可能是两种剧毒混杂,而造成两败俱伤。但究竟是哪一味占领优势,却不得而知。

“这些莫先生他自然查实。”

“但……”

“芊泽。”男子默然启声,生生打断了芊泽再一次的发问。“这事你还是不要过问,莫先生医术高明,定会为月找出法子。如今,你只要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便是。”他并不想芊泽知晓太多,这里面藏匿着太多沉痛的过去,她不该知道。并且,他也害怕,如若她洞穿了明月,有一天她也会洞穿自己的秘密。到了那时,她还会像现在一样待他好吗?

他不敢想象。

芊泽见他神色凝重,刚到嘴边的话便强行咽了下去。她心知肚明,皇帝和明月之间有一个她不能洞察的巨大秘密。此中的玄机,她虽是好奇不已,却已没有去尝试探知。并不是害怕有生命危机,而是她早早的便从皇帝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掩护的情绪。他千方百计的在躲闪,遮掩,生怕她瞧出任何端倪。

芊泽懂得这种心理,一旦一个人有着不想让人察觉的秘密。那么这个秘密伤的最深的人,不会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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