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节哀。”
她一启声,才曝露她女子身份。
祁烨瞄了她一眼,只冷冷道:“桑破他伤势如何?”
“虽是伤了筋骨,但莫先生已为他诊治了半旬,伤势已然好转。属下想,不出数日,他便能痊愈。”她机械作答,语气里也是漠然一片,祁烨望出她的心伤,却并不多在意。
“很好。”
他轻轻拂袖,唇畔邪魅一勾。
“待到桑破好了,便开始行动吧。你速速会边国,听后待命。”他说罢,转过身去。那女子先是一顿,迟迟不肯走。祁烨森冷回目,阴冷的瞥了她一眼。女子颇感畏惧,却依不死心,问道:“能否让属下,去看他一眼。”
“人已死,看了又如何?”
他说时语态轻然,但别过脸去的他,目光里却闪过一丝灼焰。那女子闻后,只是惨然一笑。当初若是她执意回了沁城护法,说不定,月宫主他不会就这么死了。一想起,他竟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婢女而死,她的心怎么也不能平静。但主上的命令,她不可违逆,她只得毕恭毕敬的拜道:
“属下知道了,主上保重!”
她飞身蹬地而走,瞬间便已无踪影。他走之后,祁烨的俊容更是宛如千年寒霜,阴幽不堪,那杀气腾腾的眼,如鹰瞳般犀利无比。寂寥无人,他不必再隐藏那心底,呼之欲出的恨。这恨一度因为她,而潜伏下去,但即便是有了她,也无法改变他和明月的命运。
即便想要美好……
恨也不会放过自己……
男子深深闭眼,想到芊泽时,他的心又不由分说的揪痛。他贪恋她的美好,只是他终究不是那个能得到幸福的人。他无法释怀,那些他蒙受的痛苦,和忿然不公的命运,他都无法释怀!他要复仇,他要复仇!!
想罢,祁烨倏地睁眼,目光里已无半丝情意。
仿若那个纯净的自己,再也不复存在,他冷冷的提起嘴角,露出诡谲的笑容。半晌后,他站起身,懒洋洋的唤了一声:“单喜!”
单喜耳精,候在门外的他,一听主子的呼唤便躬身入内。
“皇上吩咐。”
祁烨望着他,狭长潭目眯成一条缝,低沉说道:“朕要召人来。”
单喜一顿,听明白皇帝意思。他是想今夜有人侍寝,单喜心领神会的欲招人把后妃的牌子端上来。但祁烨却一挑俊眉,只道:“不必了。”
“皇上可是已有人选?”单喜抬起老目,淡淡回应。
祁烨一摆袖子,折过身去,他意兴阑珊的拂了拂领口的长发,说到:
“招溪妃。”
*
“可听说,那溪妃娘娘又重得圣宠了?”一爱说三道四宫女,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当众大大咧咧的说道。另外一个女子,煞是惊讶,反问道:
“你说的可是那溪音宫,疯疯癫癫的溪妃?”她捂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要知道,那溪妃已是众奴才口中人尽皆知的疯妃。她一年四季都不出殿门,送的饭菜都只是搁在门外,不让人进。
“是啊,就是她,就是那个边国的小公主。想不到啊,咸鱼也有翻身的时候,她的好日子,可要来咯!”那宫女拂拂手,笑吟吟的说道。不时,好几个闻声而来的婢女们,都靠了过来,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听说,这几日,皇上都是点的溪妃侍寝。你说这是为什么啊,好端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就得到了圣宠?”有个胖胖的宫女,满是不解的问道。其余几个也是一脸惑色,但最初的那个宫女却一拍手,瞪眼道:“我看啊,定是她使了那边国的什么巫术,迷惑了我们皇上。要不然,就她,凭什么霸着皇上啊……”
那女子说时,一脸醋意。众婢女调笑,推搡她:“瞧你那副模样,一看就是春心荡漾,皇上他可不是我们能想的,你小心掉脑袋啊!”
“那倒是……”
……
…………
芊泽伫立在一旁,许久发呆。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然无端的生疼。他宠幸溪妃的消息看来已经传遍了整个沁城皇宫。众人都说,没了婪妃,溪妃就是下一任祸国妖妃。皇上如今对她是百依百顺,为了与她缠绵,甚至连早朝都不上了。
小手不自觉的紧攥。
她已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皇上了,仿若回到了最初。他不过是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而她只是一介毫不起眼的婢女。一切都没有改变,纳西屋顶上度过的日日夜夜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捞也捞不到了。
想时,芊泽已不自觉的穿过御花园,欲回婪月宫。只是途中,突闻不远处笑声一片,她抬眼望去,正是皇帝带着溪妃,畅游花园。那溪妃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祁烨身上,无比娇滴。祁烨却不反感,反倒是笑意惑魅,抬起她的下巴,轻问:
“爱妃,可还喜欢这景致。”
仿若重获新生,溪妃一张姣好的脸上,靥生双颊。本就娇美的她,此刻更是亮彩照人。她盈盈一笑,说道:“喜欢,皇上陪着臣妾,臣妾什么都觉得好看。”
“真是嘴甜。”祁烨挑起俊眉,俊庞伏下,深深的攫起女子的唇。他旁若无人的吻她,引得众人面红耳赤。
芊泽迎面撞上他们,那一幕活色生香印在眼里,无比刺眼。心里又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楚,她却强忍着那痛,故意撇开视线,装作视若无睹。
“皇上吉祥,溪妃娘娘吉祥。”
芊泽冷冷出声。单喜望着她,又狐疑的转脸,望向皇上。皇上对于芊泽的出现,丝毫不在意,仍旧心无旁骛的与溪妃缠绵悱恻。那溪妃整个人扑在祁烨怀里,已是娇喘连连,她抬目瞥了一眼芊泽,眸光里闪出一丝诡谲之光。
“皇上,人都看着呢!”
她欲拒还迎的推了一把祁烨祁烨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身子,只是冷冰冰的望了一眼伫在一旁的芊泽。
“谁说有人了?朕除了你,谁也看不到。”他狭眸一眯,薄唇轻扬。溪妃一听,甜到心里去了。
芊泽想要忽视那痛,但皇帝的话却如同尖锐的锥子一般,刺入胸膛。她不想再多呆一分钟,于是便匆匆作揖欲走。祀溪见她要走,便懒洋洋的说道:“着奴才好不懂礼貌呀,看见主子,都不下跪?”
芊泽一愣,身子不动了。
祀溪扭着腰走了过来,望了芊泽半晌,佯装恍悟的说道:“呀,原来是你啊!”她掉过身来,对着祁烨娇滴道:“这不是我在边国捡的那个奴才吗?”她说罢,又转回身,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本宫记性不好,你再和本宫说说?”
芊泽低着头,心里感到一股莫名之火,无处可泻。她分明是故意拦下她,要耀武扬威的,要知道她和羽晴是好朋友。溪妃她怎么会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奴婢芊泽。”
祀溪笑吟吟的看着她,又说:“本宫记起来了,你叫芊泽。”她说时,走了几步,靠着芊泽愈发的近。她移动的身子把芊泽挡住,使得众人看不到她们的具体情况。芊泽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于是便察觉不到溪妃此刻诡谲万分的瞳眸。
溪妃忽然的自行后仰,恶狠狠的跌在地上。
众人大诧,婢女们赶紧上前搀扶。祀溪哭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一脸错愕的芊泽:“你个狗奴才,竟敢推本宫!?”
第七十五章 暴打
“好大的胆子!”
溪妃刚语毕,几个身强体健的太监,便一齐上前擒下芊泽。她噗通一声赫然跪地,脑袋被狠狠按着,双手反扣。把溪妃扶起来的几个溪音宫婢女,围簇在祀溪跟前,忙不迭道:“娘娘受惊了,受惊了!”
溪妃站直了身,已是美目圆瞪。她指着芊泽问道:“本宫问你,你为何要推本宫?”
“奴婢没有。”
芊泽头抬不起来,语气里有一丝隐忍的不服。溪妃冷笑:“莫不是本宫冤狂了你?”说罢,她便一转身,娇嗔的投向祁烨怀抱,满是委屈的微泣:“皇上,这狗奴才推臣妾,你也看见了。她一向都对我心生厌恶,她定是为了那羽妃来欺负臣妾的!”
溪妃一石二鸟,一举报了两箭之仇。芊泽见她不仅陷害自己,还扯上羽晴,蓦地强行抬头,瞳仁里燃起两簇火焰。溪妃更生委屈,眼泪扑哧扑哧的就往下掉:
“皇上你看呀,这奴才,这般欺负臣妾,居然竟还斗胆瞪臣妾。皇上,你得为臣妾做主啊!”她装作软皮虾,也不必自行惩戒芊泽,只是一个劲的望皇帝为她出头,其心了然。
那几个溪音宫的婢女,见这阵势,也漆油加醋道:“这奴才还是边国人,居然还欺负身为边国公主的娘娘,更是罪加一等!”溪妃听着心里舒畅,依着祁烨的身子,更是紧。皇帝伸手抬起溪妃的下巴,她梨花带雨的哭,好不可怜。祁烨微微一笑,竟有一丝让溪妃恍惚的残忍。但旋即,祁烨便捧起她的身子,宠溺道:
“爱妃,你说朕要怎么罚她?”
芊泽不敢看男子的脸,只闻他疏远的声音,已让她心如刀绞。他是要罚她是吗,他甚至都不问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推她。她的反驳,一文不值是吗?
“打她八十大板。”她得逞的回过脸,轻睨芊泽。语罢,身后的众奴才们便微有喧哗。八十大板啊!打下去已是舍了半条人命,精壮的男儿尚且承受不住,更不用说芊泽这般赢弱女子。
“这……”
单喜微微启音,语态里有些尴尬。按理说皇帝应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毕竟一直以来他待芊泽都极为特殊。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皇帝竟微微一笑,把溪妃抱的愈高,说到:“爱妃你可坏心,八十大板打下去,定是非死即残。”
祀溪一撇嘴,娇嗔道:“不好好惩戒她,今后要是奴才们都骑到臣妾头上来怎么办?”
“哈哈。”祁烨吻吻她怒红的脸,却道:“朕喜欢爱妃这个样子。”言罢,他瞥了瞥单喜,挑起眉峰道:“单喜。”
“在。”
“把这婢女拉下去,打一百大板。”祁烨从容启音,“朕要给我的爱妃,凑个整数。”他狭长的俊眸,又折回视线,与溪妃受宠若惊的杏眸四目相接。她乖恬的扑进他怀里,整个人仍由他单手抱着。
“原来皇上啊,比臣妾更坏心。”
她盈盈一笑,竟是得势之容。祁烨抱着她,扬长而去,众人像是过客一般匆匆的扫过芊泽侧身,她跪在地上,磕得生疼的双膝已麻木不堪。她不在意那一百大板,更不在意众人或嗤之以鼻,或怜悯可惜的目光。
她在意的是——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像是路人一般,像是千千万万在沁城里,蝼蚁般生存的奴才一般。她对他来说,竟什么也不是……
芊泽恍惚一笑,竟是惨然。怔忡中有单喜靴声,徐徐靠近,他说到:“芊姑娘,你随老奴来领罚吧。”她抬头看了单喜一眼,只是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或许,一百大板后,她真的再也活不了了。
而与此同时,祁烨怀里小鸟依人的祀溪,第一次尝到了报复的滋味。她犹记得那年,她与皇帝游园,这个叫芊泽的婢女抢尽她的风头,竟与皇上并肩而走。之后,她更是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拾起那些碎片,受到奇耻大辱。
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她重得圣宠。
她祀溪,要一个一个的报复。
※
趴在床上的人儿,仿已去了半条人命小珺含着泪给芊泽上药,那些淤红斑驳的伤口,触目惊心。本是打的一百大板,好在芊泽在第五十八板的时候,就疼晕了过去,否则定被活活打死。听执仗的侍卫说,芊泽受刑时,自始至终都没有叫喊过一句。
她只咬着唇,哪怕唇瓣已被咬的鲜血淋漓。
“芊泽。”
小珺唤了一声,床上的人儿却置若罔闻。她是清醒着的,却像个偶人一般,一动不动。小珺轻叹了一声,遂收拾了那药罐,碎步离去。她走之后,芊泽才睁开阖着的目,失魂落魄的望向窗棂之外。有雨稀稀落落的坠下,夏日里,一切本是生机勃勃,但她的心,却如临冰天雪地。
宫里的下人,皆是诚惶诚恐。
祀溪是他们的梦魇,这个比婪妃还要残暴的妃子,气焰如日中天。宫里的姑姑们总是管着自己的婢女和奴才们,莫要和溪妃迎面相撞。在森冷宫阙里,溪妃的暴虐被传的沸沸扬扬。她砍去了哪个婢女的手指,又打断了哪个奴才的双臂。
甚至,连羽妃娘娘,都被赶出了羽欣殿。
芊泽在床上听到此处的时候,身体忽地一僵,抓住小珺的袖襟便道:“你说什么!?”
“羽妃娘娘她,被赶出了羽欣殿,好可怜啊!”小珺黛眉轻颦,一副惋惜同情的模样。芊泽清目圆瞠:“为什么?”
“据说是溪妃看上了羽妃的羽欣殿,说那松林环抱,景色雅致,她喜欢的不得了。皇上一听,居然就当众打发人,把羽妃从羽欣殿里,赶出来了。这不,听说溪妃正在羽欣殿,对着羽妃娘娘耀武扬威呢!”小珺尾音刚出,床上的人儿竟抵着身子的剧痛,跌跌撞撞跑出小院。
“芊泽!!”
小珺唤止不及,芊泽已夺门而出。她蹒跚的扶着深红宫闱,跑了一路,刚瞅见羽欣殿时,却和迎面而来的溪妃撞个正着。那溪妃神色傲然,芊泽一见,只是赶紧低头。
“原来你,真还没死?”她本以为经过上次那一百杖的惩戒,她定是非死即残。现在她竟好端端的站在她跟前,惹的溪妃一阵兴致勃勃。“你个狗奴才的命,还真够硬了,一百棍杖都要不了你的狗命。”
说时,她凑近她那娇美的小脸,残忍一笑。芊泽睫翼忽闪,瞳仁颤抖不定,她没有想到会正巧碰见她,这一次,她真是在劫难逃。果不其然,祀溪对她诡谲一笑后,竟恶狠狠的一脚踢在她的腹部。芊泽猝不及防,瞳孔一缩,赫然跪地。
“啊……”
她闷疼,喊不出声。祀溪踢罢,只道:“不知道再给你多补几脚,你还活不活的了。”她霍地大笑,又莲足一移,踩住芊泽罗裙角。芊泽不抬头,忍气吞声的缄默不语。但溪妃却不放过她,竟对她做出一番打量:
“是皇上保了你,才没打死你的,对不对?”
芊泽一凛眉,心倐地一跳。
“你哪里招惹皇上喜欢了?本宫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她左瞅右瞥,仍旧一副不以为然。芊泽心里蹊跷,她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和皇帝什么?为什么会说自己招惹皇帝喜欢?
祀溪见芊泽面色惨白,一副弱不禁风,任人宰割的模样,蓦地嗤笑:“我看她,根本就是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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