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影一般急动,不约而同的朝对方激射而去!
金戈相击之声又急又快,两人周身生出暴风一般的内力,狂风怒卷,地上的雪沫乍然飞起,似雪白的纱帐般围绕二人周身,便是在这道屏障之中,黑白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飞舞腾跃,招招夺命,步步狠绝,谁也不甘示弱,谁也不会手下留情!
剑气横撞,震得脚下的雪地都在微颤,雪越下越大,可是那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却没有分毫停下来的意思,那密集雪幕似乎被一只大手一把撕了开,黑白两道身影袂不沾雪衣带当风,如惊鸿翩舞如怒龙出海,剑意与煞气冲撞,将这方雪野生生变作修罗炼狱。
沈苏姀不留余地,嬴纵更是招招杀机,纷纷雪幕之下,他眼中只有她,她眼底亦看不见旁的,这是一场迟来的比斗,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比斗!
四年虎贲营的明争暗斗,三年西境的两军抗衡,都在这一刻变作两人手中的剑气蓬勃而出,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势必要分出高下,势必要拼尽全力!
雪絮纷扬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二人,谁也不敢轻视对手,谁也不敢有半点疏忽,轻视是死,疏忽更是必败无疑,若比不出个输赢,他和她便能打到生命尽头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素白一片的雪野间只剩下他和她之间的剑击声,他沉稳应对她的每一次狙杀,她眼若横刀要找出他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破绽,体力似乎在衰竭,内力也开始不够充盈,这是一场持久战,是一场对男儿身更有利的持久战,沈苏姀看明白了这局势!
天地为鉴,大雪为证,没有谁敢打扰这一场强者和强者之间的较量,然而只要是比斗,总该分出个高下胜负来,某一刻,忽见沈苏姀白色身影周身银色剑芒陡然大盛,雪野之间本就幽寂的穹色忽的一暗,便是在这天地失色的刹那,那银色的身影如冷箭簇射而出,堪堪卷着冰凌雪粒朝那墨色身影直袭而去!
长生剑剑气大盛,雪片儿纷飞的天幕之中忽有电闪雷鸣,银色的闪电与那剑气相合,恍若上古之时劈天裂地的神斧一般朝那墨袍当风的人劈下,嬴纵手握裂天轻轻一转,那“噼啪”作响的闷雷闪电好似被一道强力击中,顷刻间便化为齑粉消失,虽则如此,那道银光耀目的“神斧”却分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嬴纵不避不退,陡然折腕,墨色的裂天无声无息,可在他脚下,那早已结了厚厚冰凌的雪地不知何时起悄悄生出一指宽的裂缝,地底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暗力在作祟,那裂缝伴随着诡异而悚然的冰裂声朝着沈苏姀的方向一路蔓延!
裂天之力沈苏姀从未见过,见他不过轻轻一动已有如此动静她心中更不敢怠慢分毫,内息一盛,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将长生剑狠狠劈向了他头顶,她紧紧眯着眸子,死死的盯着那道蔚然未动的身影,亦做好了准备时刻抵挡他的回击,可她的剑越来越近越来越快他却仍是未有动静,她以为他必有大招等着她,然而就在那剑气已触到他前襟之时他仍是分毫未动,沈苏姀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打算对她下狠手……
沈苏姀心底忽然涌起巨大的怒意,然而她的剑势太强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只听一道轻微的利刃入肉声响起,下一刻沈苏姀便嗅到了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寒风静止,絮雪落地,天地忽然变得极其安静。
沈苏姀站在嬴纵身前,手中裂天刺在他胸口,鲜红刺目的血沫顺着剑身滴答滴答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了白皑皑的雪地上,剑尖虽然停在胸口,可嬴纵的袍子却是从肩头就开始破了口子,一路往下到了左胸前,破口之处很快被血迹湮湿,墨色加血色,暗红的刺眼!
沈苏姀大口大口的喘气,满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姿态从容的嬴纵,裂天在他手中,可他竟然连挡都未曾挡一下,他身形笔挺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目光不怒不恨却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沈苏姀定定看着嬴纵,心底的怒意几乎让她将裂天深深戳进他心口里头去!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沈苏姀一个字一个字的骂了一句粗话,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能将嬴纵生吞活剥了,屈辱,巨大的屈辱让她苏阀少将军的骄傲的自尊化成一把任人践踏的齑粉,若是旁人就算了,可这个人偏偏是他,看着嬴纵胸前鲜血横流的伤口,她怎么都想不懂眼前这人是不是傻了疯了才会为了折辱她如此冒大险做出如此蠢货的举动!
不,他这样心机深沉城府万钧的人怎么会是蠢货!
他……根本是从一开始就不屑和她比试!
沈苏姀咬紧了牙关,既然一开始就不屑又何必答应?!
他果真是笃定他只要出手就可以胜了她?!
好不可一世好该死的妖孽!
嬴纵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心甘情愿被她刺一剑了她看他的目光还是这样充满了敌意,此刻比那敌意更多一层的还有怒意和恨意,嬴纵心底无奈至极,使劲盯着她看了几息忽然有些懂了,懂了之后笑意却是发苦,面苦心底就更苦,苦到无法解释什么。
她从来就是这么一个对别人亲近豪气对他残忍的人不是么?!
嬴纵正苦涩难当,沈苏姀却忽然深吸口气猛地撤了剑,只听到嬴纵闷哼一声随即身形便有些摇晃,她面上却泛起冷笑,扬了扬下巴,“不管七殿下怎么想的此番是本将军赢了!七殿下多管闲事的事本将军便不追究了,七殿下伤势不碍事吧?那本将军就先走了!”
嬴纵的伤势当然碍事,可沈苏姀心中笃定他不会死,对于一个刚刚用这等行为践踏了她自尊的人她为何要做好人管他死活?!若她真的做了他恐怕只会在心底嘲笑她!
再不看嬴纵一眼,沈苏姀转身便走,可刚走出一步,手腕却被拉了住,沈苏姀适才为了打斗方便已将窄袖往上挽了小半截,这会子嬴纵一攥掌心便贴在了她的肌肤上,沈苏姀整个人一僵,稍稍一怔便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把扬手要甩脱嬴纵的桎梏!
奋力一甩,却未甩脱,嬴纵好似早就知道她会如此,竟然将她攥的更紧了,他掌心带着厚厚的茧子,使足了力气攥着她更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他掌心透过来的热力,那热意烫的她整个手臂发麻,心跳如擂鼓,心底更漫起了一股子巨大的不适感,她身在全是男人的军中,少不得有时候会被几个亲信勾肩搭背一下,对于男人她自认为这么多年自己已经百毒不侵,哪怕是叫她站着看众将士沐浴她也不会色变,可这会儿不过被这妖孽一抓她竟然……
沈苏姀面上浮起一股子热意,深吸口气再度奋力的要将他的手甩开!
“比试是你自愿,怎么要治我个伤害皇子之罪吗?!”
沈苏姀轻喝一声,挣扎一下嬴纵仍是不放,她便冷笑一声,“你若输不——”
一个“起”字还未出口,嬴纵忽然不仅仅只是攥着她,他拉着她的手臂上猛地使出了一股子大力,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前,沈苏姀没料到他还有这么大的劲,冷不防的身子一斜便撞倒了嬴纵怀中,满心惊诧的沈苏姀只听到嬴纵的一声轻哼,正在她要挣扎站好之时他带着烫人热力的大手忽然就按在了她腰上!
他将她重重一攥,她竟动弹不得!
沈苏姀身心一颤,满是愤怒的抬起了头!
嬴纵正用那双墨蓝色的眸子看着她,此刻看到她眼底的怒气也不意外,反是一把攥紧了她的腰身道,“东北方二十丈之外,西南方的山丘之后,有杀意,不下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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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了亲戚,各种接待中,这一大章写不完了,先发上来了啊。大家千万别觉得前世苏苏冷血啊,毕竟和纵子是“死对头”!
☆、043 梦回九巍,情之所起(2)
“东北方二十丈之外,西南方的山丘之后,不下百人。”
嬴纵语声低沉的道出一句,沈苏姀的眸色骤然一变,当即也管不了他是否握住她的腰还是怎地,只神识一盛朝他说的那两处探去,这么一探果不其然觉得不对劲!
眉头一皱,沈苏姀瞟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断然道,“你从西北方走——”
眼下两处人马一前一后分明是成包围圈之势,而沈苏姀让嬴纵从西北方走却是叫他朝着九巍关的方向突围,而她去对付西南方的人可以为他断后,要知道她可不是心善,只是眼下他有伤在身,她可不是那趁人之危之人!
沈苏姀说完这话便一把推开他的手转身要走,可刚转身手腕却又被他一把抓了住,沈苏姀顿时眉头狠皱,“大敌当前,我可没工夫和你纠缠!”
沈苏姀说的义正言辞,嬴纵却苦笑一瞬,抬眼看她一眼道,“你我,就不能一起吗?”
沈苏姀闻言顿时怔住,皱眉,“什么意思?”
嬴纵看着她,“一起突围不好吗?”
沈苏姀一愕,眼底生出几分意外,一起突围不是不可以,若是换成旁人也就算了,可是他和她一起突围?!沈苏姀这么一想已觉得有些好笑。
“一起突围,我不会连累你!”
看出了沈苏姀面上的意外,嬴纵却又掷地有声的重复了一句,沈苏姀欲言又止,嬴纵已抬手封住自己身上几处大穴,一把拉着她朝西北方去,他的脚步略有几分虚浮,可拉着沈苏姀的力道却是不容她反抗的大,沈苏姀挣扎几下挣不开,又不愿在这样的时候再和他打起来,只好板着脸挺着背脊和他一起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被嬴纵拉着的手腕,恨不能把嬴纵的大手瞪出一个洞来。
嬴纵仿佛知道沈苏姀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攥着她手腕的手更是用上了极大的力道,掌心想贴的触觉让他有几分心猿意马,可感受到那些越来越靠近的杀意,嬴纵只能生生将心思落在前方渐渐现出的人影之中,就在他们三十步之外,一个身着五彩大氅的中年男子领头,身后跟着近百人的焉耆兵队伍,看着这场面,沈苏姀和嬴纵几乎同时反应过来适才那些人大抵只是虚晃一枪的虾兵蟹将,沈苏姀看了看嬴纵,眼底的敌意终于散去两分,想了想,却是猛地折腕摆脱了他的手,而后一把拔出了长生剑挡在了嬴纵之前。
嬴纵因她如此稍有一愣,随即淡声问,“这是何意?”
沈苏姀闻言眉头桀骜不驯的挑起,语声讽刺道,“呵,七殿下可不要误会,倘若让这些焉耆狗在本将军面前伤了大秦子民本将军还有何颜面做苏阀少将军?!”
他堂堂皇子,在她口中不过一个大秦子民。
嬴纵面上苦笑一瞬,眉头微扬,“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少将军了。”
沈苏姀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了前面的阵势上,语声郑重道,“对方人太多,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当头,你先走,然后我再跟上来,别以为我是为了救你,我只是为了让我们二人顺利脱困,等回了关内,你我二人泾渭分明两不相欠!”
嬴纵眉头骤然皱起,可他还未说话沈苏姀却身形一动朝前杀去,近百人的队伍早就蓄势待发,见到沈苏姀冲上来当即摆开了杀阵,沈苏姀跃至半空手中剑光一盛,隐隐间只听到一阵风雷滚动,下一刻便见一道闪电从半空甩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焉耆兵已伤了大片,沈苏姀身影快若闪电,手中长生剑更是舞的密不透风,没过多时,嬴纵在她身边加入了战圈,两人合力,不多时便有个突破口出现,沈苏姀朝嬴纵轻喝一声,“走!”
嬴纵看了看沈苏姀,只见她杀伐果决目光如炬,狠狠瞪着他的样子好似他不先走便是罪大恶极,嬴纵浅吸了口气,手中裂天一舞便将已焉耆兵从一高头大马之上扫下,他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却并未听沈苏姀的话当先朝关内去,而是调转马头朝沈苏姀这处来,疾驰至她身边,弯身一把便将她捞上马背放在了自己身前……
这一下用力太猛,直接让嬴纵扯动伤口喉头一甜,他却是目光冷沉的将她腰身一定,道出一句“坐好”便再度调转马头朝九巍关的方向杀开!
“本是为了苏彧设的局,没想到还捡到鬼王七殿下这样一个大便宜!”
“放箭!一个也不准逃!”
焉耆兵之中有首领模样的人大喊,沈苏姀坐在马背之上闻言眉头顿时紧皱,只听一阵怪响,在两人前方五十多步的小雪丘之后骤然现出五十人左右的弓箭手来,一排排劲弩对准了她们,隔得这样远沈苏姀也能感受到那些冷箭上的寒光!
沈苏姀和嬴纵周身的气势齐齐沉冷了下来,这才明白今日之局并不简单,他们已经在那剑弩的射程范围之内,只要那些弓箭手数箭齐发他们便难以应付,而他们距离这些弓箭手又太远,根本没办法凭空将他们杀干净,沈苏姀紧紧皱着眉头,垂眸便看到嬴纵紧握着缰绳的手,不能再靠近了,否则便是他们武功再好也少不得被射成刺猬!
沈苏姀正欲提醒嬴纵,却不想她心念刚一动嬴纵已调转马头朝正西方而去,远处的弓箭手似乎是在等他们离得近些再放箭,却没想到嬴纵忽然调转了马头,嬴纵的马速极快,顷刻间便偏离了这处雪谷的主道,那些弓箭手不曾反应,竟然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见嬴纵做出了应对沈苏姀心中虽然松了口气,可是他们的情况并不好,凭她知道的,眼下他们要去的方向没有路,咬了咬牙,沈苏姀干脆道,“现在我们便是分开也很难走掉,两个人在一起目标更大,你到十丈以外放下我!”
话音落定,嬴纵却一手握缰一手将她的腰身攥了住,沈苏姀正有些不解,便听到他深沉的话语落在她耳畔,“两个人走不掉,那就不走了。”
沈苏姀闻言顿时挑眉,这是什么话!
沈苏姀还欲再说,身边却有劲风猛至,却是弓箭手们御马追来,如簧的箭雨朝他们袭来,即便准头不够,却还是随时都能射中嬴纵的样子,沈苏姀眸色一冷,当即拔剑而出朝身旁挥去,却不想嬴纵忽然将她手一握把缰绳塞到了她掌心,“御马,直走!”
沈苏姀握着那缰绳皱眉,嬴纵已挥着裂天去挡身后射来的箭雨,裂天之力丝毫不逊与长生,抵挡那还未靠近的箭队当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