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深吸口气,“小十去准备一下,咱们两日后便走吧,我去找微生瑕让他早些将那诏书颁布天下,不能再等了……”
嬴湛见她一副紧张的模样不敢大意,当即应声而去,沈苏姀走出几步,又忽的转身看向一直侍候在不远处的容飒和香词,她豁然转身走到容飒身边,语声沉定的问他,“这两日他没送什么消息过来吗?大秦那边的战报呢?”
她和嬴纵通信频率乃是三日一次,而她已有两日未曾收到大秦的消息了,容飒被她这沉定的面容吓得神色一正,肃然道,“还不曾,不出意外信在明日便会送来。”
沈苏姀点点头,也知道是自己失了章法,她浅吸口气,直转身去见微生瑕,沈君心一直站在她身后跟着,她转身之时却是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沈君心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走廊的尽头,眼底冥火般的幽绿一闪而出,豁然转身朝钱万贯所住之处走去。
也不知沈苏姀和微生瑕说了什么,当天晚上便有人来通知沈君心诏书颁布的时间改在了后日,明日诏书才写成,后日就昭告天下,这个动作不可谓不快。
朔宸宫多年没有人住,虽然华丽富贵,却是空荡冷清的厉害,沈君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他只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穹,他在等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天都要亮了钱万贯才从殿外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人,钱万贯行完礼便站在了沈君心身边,而跟着钱万贯的那人却是跪倒在地对着沈君心深深的一拜,沈君心并不叫他起身,只问,“父王说你对他十分忠心。”
那人微微抬起头来,“属下亦忠于小王爷。”
沈君心满意的点点头,“我要的事情你可替我办好了?”
那人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的黑檀木盒子,“此物便是小王爷交代的。”
钱万贯上前将那盒子接住,底下那人便又恭敬道,“如何用小人已写成字条放在了盒子里,小王爷看那字条便可。”
钱万贯将盒子打开,沈君心一看果然见那里面放着一张字条,他点了点头,“退下吧。”
那人恭敬的行了礼便站起身来,而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沈君心拿过钱万贯手中的盒子,看着那盒子的目光眼底一片幽绿。
钱万贯面色微白,低声道,“小王爷到底要做什么,这东西……这东西害人……”
沈君心唇角微弯,“怎么个害人法?”
钱万贯不知怎地背脊微凉,而后才道,“但凡是这类咒术,自然……自然害人……”
沈君心不语,钱万贯又不死心的道,“再者说,小王爷一个人如何施咒?”
沈君心将那盒子磨挲一阵收了起来,撩了撩袍子将那盒子收入袖中转身朝内室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别忘记了,我的母亲是西楚最厉害的外司命。”
钱万贯站在原地,面色惨白的长叹了口气。
微生瑕说第二日会写好禅位诏书果然就没让沈苏姀失望,第二日一大早西楚百官已在朝堂之上候着,禅位诏书由几位阁老捧出,当着百官的面宣读,当今圣上病入膏肓百官皆知,且此事已得大司命准许,百官自然只有接受的份儿,再得知新帝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便猜测这新帝或许有事微生家的傀儡!
百官之中即便有不满的也不敢多言,如此一来沈君心的禅位倒是十分顺利,早朝之后沈君心便和群臣见了面,而这整一日他也未出现在沈苏姀面前。
既然已经决定第二日便将此事昭告天下,是以当日晚间便有朝中信使奔赴个州郡送交檄文,沈苏姀得知此事便放下了心来,只一劲儿准备回大秦事宜,沈君心未出现她也未曾太过担心,诏书一出,他便是西楚的新主子,他自有他的路要走!
是夜,沉睡中的沈苏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骤然睁眼,当即便看见了站在她床边的人,沈君心一身带着龙纹的锦袍加身,虽然不是龙袍,却已经是御制,沈苏姀不知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到了她的房中,只沉着面色看向外面,“君儿怎在这里?香词呢?”
沈君心离她的床榻不过三步,闻言又上前了一步,却未立即答话。
沈苏姀眉头微皱的看着他,却没发现外头有香词的呼吸声,便看了眼窗外沉沉的夜色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眼下诏书刚颁,你要注意言行莫要被朝臣抓住把柄。”
沈君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闪动着水波,表情有些几分疲累和可怜,他蓦地蹲下来,隔着锦被握住沈苏姀的手,语声沉沉道,“阿姐,我害怕。”
沈苏姀并未起身,闻言想了想才有些恍然,不由鼓励道,“君儿,这条路一开始就不简单,凭你的心性你应该早就知道,而今禅位才只是开始,你要利用你父王的人脉,拉拢朝中的清流和寒门士子,如此才能和微生家的旧势力对抗,我知道这一点都不简单,可是你答应过我,你会作个好皇帝,你不会变成弱者,我教你的你还记得吗?”
沈君心点着头,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却一片深沉莫测,眸光一转,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似得道,“今日小沐将军已接手了御林军,钱将军暂时做了副统领,我想的是让钱将军再过些时日便去掌管望京兵马阿姐觉得好吗?然后让沐沉做我的丞相阿姐觉的如何?所有对我忠心的人,我都给他们最好的封赏……”
沈苏姀一笑,“封赏当然是要给的,却不可激进,否则会引起旧臣的不满,沐萧和钱将军就如你说的办,可沐沉暂时还是先放一放的好,丞相这位子不可轻忽。”
沈君心点着头,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沈苏姀看着他,蓦地就想起了从前在沈府的日子,他亦是这样乖巧,她所言他都能记下,可她看着沈君心深沉的眸子却又知道今日的他早已不同了,一瞬之后沈君心再度开了口,“阿姐,他们都有了封赏,我要给你什么位子呢?”
沈苏姀失笑,“我无需你封赏。”
沈君心眸色一沉,“这怎么可以,所有人当中就数你为我做的最多,阿姐,我当然要把最好的都给你,阿姐,你想要什么?”
沈苏姀摇摇头,“我亦是大秦的太子妃,怎能再得西楚的封赏?君儿,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已经是西楚的新君,祖宗礼法都不可轻慢。”
沈君心忽的狭了眸,“阿姐喜欢做太子妃吗?阿姐喜欢做皇后?”
沈苏姀面上的笑意缓缓地淡了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君心被她沉冷的语调激的回了神,这才明白自己适才的语气并不好,他浅吸口气扯出两分笑意来,又瘪着嘴垂了眸,“我,我舍不得阿姐走……”
沈苏姀眸光微暗,看着沈君心定定道,“我是一定要走的。”
沈君心低着头沉默一瞬,而后才笑着抬了头,眼底却是一片水光微浮,微红的眼再加上俊朗的脸,任是谁看到都要对他生出怜惜来,沈苏姀瞧着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松口的意思,沈君心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瞬,忽然道,“就算舍不得阿姐,我也不会拦着阿姐的,阿姐为了给微生瑕治病受了内伤吧?不然怎会闭关两日?”
微微一顿,沈君心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盒子来,他颤颤巍巍的捧到沈苏姀眼前,“阿姐,这是我为阿姐寻来的灵药,便算是我的一片心意,阿姐吃下去必能内力大增。”
看到那盒子的第一眼沈苏姀的墨瞳便是一缩,沈君心见沈苏姀只紧紧盯着那盒子并不言语眸光一闪,而后便将那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药丸,“阿姐,你吃下这药,安睡一晚,明日一早便可功力大增,你这样回大秦,我亦不放心……”
说着沈君心便将那药丸拿了出来,那药丸成玉色,自带着一股子草木清香,晶莹剔透内里仿佛还有什么液体在流动,沈苏姀看着,依旧没有动作。
“阿姐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君儿又不会害阿姐……”
沈君心拿着那药往沈苏姀唇边递,一直睡着的沈苏姀忽然掀开那锦被坐了起来,坐在床边的沈君心一愕,他发现沈苏姀竟然衣饰齐整的,他愕然的瞬间,沈苏姀已将他手中的药丸接了过去,纤细白皙的指尖捻着那丸药,唇角浮起了笑意。
“它真能让我功力大增?”
沈君心从愕然之中回神,点头,“当然。”
沈苏姀一笑,抬手便要将那药丸送入口中,她的动作极缓,瞟眼便瞧见沈君心的表情骤然变的紧张起来,沈君心拢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收紧,虽然在极力的克制,却仍然逃不过沈苏姀的眼睛,他定定看着沈苏姀的动作,可就在丸药即将入口的那一刻,沈苏姀的手倏然放了下来,面上的笑意瞬间退了个干净。
她一腿曲起,手肘靠在膝头,在她的里侧便放着长生剑,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丸药,某一刻,指尖骤然使力,那丸药当即变作了一把粉末,站在她身边的沈君心见她如此陡然僵住,然而下一刻,沈苏姀更为低寒的话顷刻间便将他打入了地狱。
她说,“沈君心,鹣鲽咒不是这么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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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这么滴吧……各路壮士稍安勿躁,明日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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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月夜诀别,大秦惊变!
“沈君心,鹣鲽咒不是这么下的!”
低寒的话语缓缓从沈苏姀唇边溢出,沈君心本来还故作镇定的面色陡然之间煞白一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苏姀,沈苏姀却只垂眸捻弄着指尖的粉末。
“鹣鲽咒要以下咒二人的心血做引,还要寻到上古鹣鲽鸟儿的骨粉,以骨粉和着心血作画施于印堂,再用阴阳咒术将那单翅纹样深入骨肉方才能成事,这样厉害无解的咒术,又岂是小小一粒丸药便能施下的?詹姨娘教了你阴阳术不过是为了让你防身,可你所学到底不够精进,连鹣鲽咒施法的真假都辨别不出,沈君心,你让我很失望!”
低寒话语缓缓道出,一股子刺骨寒意从沈君心脚底漫上来,他满是震惊慌乱的看着沈苏姀,语声微哑难以成句,“阿姐……阿姐你……怎么知道我看了……”
沈苏姀这才抬起了眸子来,她双眸微狭,黑亮的眸子深幽一片,里头缓缓的结起了腊九寒天的冰凌,“因为,你看的那本册子,是我让微生瑕拿给你的。”
沈君心的唇角骤然紧抿,俊朗的面上一片煞白,看着沈苏姀的目光痛楚而惊惶,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指节紧攥的泛白,“阿姐,为什么?”
沈苏姀目光半分不移,“因我想看看你还是不是我认下的兄弟。”
沈君心艰难的吞咽一口,额上溢出冷汗来。
“阿姐……我……我只是……舍不得你……”
沈苏姀移开看着他的目光,眼神虚虚的不知落在何处,“鹣鲽咒,会控制人的心神,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对下咒之人生出情爱之心,你不是舍不得我,你是想将我变成傀儡留在你身边,你我并无血亲,却有几分缘分,我当你是我的兄弟,为你奔走谋策全都不在话下,而今将你扶上帝位,我也算对你有了交代,从今往后,你珍重。”
沈苏姀说着话,已抬手一把握住了长生剑欲要下床,沈君心见状面色一紧,将手排开便要将她拦住,沈苏姀眉头一皱,目光如剑一般落过来,沈君心被她那目光看的心神一颤,却是挺直了背脊站着不愿让开,牙关一咬,语气沉痛又带着一股子狠戾。
“阿姐,不是的,我怎会想让你变成傀儡?”
“这世上若说有谁不愿伤你害你我一定是第一个!”
“阿姐,我只是不想让你走,我不愿骗你,可是为了留下你我什么都能做,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这次是我错了,阿姐,我求你不要走!”
“我马上要做西楚的皇帝了,我会把最好的给你!”
“阿姐,今日阁老们议事之时还说了往后的后宫之制,我要封赏每个对我好的人,其实我想来想去只有皇后的位子适……”
“你给我住嘴!”
沈苏姀闭上眸子,咬牙打断了沈君心的话,面上的怒意如火一般灼痛沈君心的眼,他苦笑一下,眼底的水光一盛似要哭出来,可下一瞬他又继续柔了声音笑道,“想来想去只有皇后的位置合适你,阿姐,嬴纵能给你的我也能……”
“啪!”
沈苏姀豁然睁眼,扬手便是一巴掌!
利落的脆响再度打断了沈君心的话,沈君心俊朗的面容上印上了一道鲜红的五指印子,他的脑袋被沈苏姀打的歪向了一边去,还“噔噔”的往后退了两步,沈苏姀握着长生剑的手指节泛白,定定看着他眼底冷芒一闪便下了地。
沈君心被那一巴掌打懵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穿上云履理了理衣裙,而后面色沉沉的便朝正门的方向而去,她每走出一步他眼底的阴沉和痛苦便更重一分!
某一刻,他忽然跑出几步朝沈苏姀的背影追了上去,待至沈苏姀身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狠狠地抱住了沈苏姀的腿,一开口便是嘶哑的哭腔。
“阿姐,你不喜欢做皇后……那就不做……”
沈苏姀抬脚便将他踢了开,沈君心闷哼一声,却又跪行着跟了上来。
“阿姐,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苏姀面上亦是一片青白不定,长生剑剑鞘一挽便打在了沈君心肩头,他半点哼声也未发出,只忍不住痛将沈苏姀的衣摆放了开,沈苏姀快走两步,可沈君心却又不怕死的扑了上来,他狠狠揪着沈苏姀的衣摆,高仰着脖子看着沈苏姀的侧脸,语声嘶哑至极!
“阿姐,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做你的兄弟……”
“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阿姐,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为什么要对他们那么好——”
“阿姐,你别离开我……”
“阿姐,我……我爱你啊……”
紧抿的唇浑似一把锋利的战刀,这话一出沈苏姀已返身踢向了沈君心的胸口,这一脚用上了三成功力,沈君心毫无防备之下被提的飞了出去,少年欣长的身子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