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会是何等模样呢?
他有一种预感,她快回来了。
今儿宫中本不是项贺楼当值,但因为万俟紫陌定好了今儿要出宫,所以项贺楼一大早就要出府入宫。
一想到紫陌公主出宫定会去找那藏鸾,项贺楼的脸就不是一般的臭。他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大多贪色骄纵寡廉鲜耻,因这所有的礼教规矩本就对女子毫无意义,但那藏鸾……简直堪称败德女子中的极品!
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玩弄男宠!借口要传信给公主,几次三番叫他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说什么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尽什么用?尽什么才?啊?还有,看看她让他带给公主的那些书!
全是春宫图!
“我们小楼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哦!”迎面走来的百里伶舟调侃道,语气中的幸灾乐祸简直可昭日月!
项贺楼冷冷地瞥了百里伶舟一眼,这家伙一如往常打扮地俊逸非凡,一身孔雀彩纹紫袍公服更是彰显着他正二品的尊崇地位——鸿胪卿,掌宾客及凶仪之事。无论是在朝堂同僚面前,还是在四方夷狄君长朝见者面前,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雅人深致完美无缺的模样,任何场面皆能应付自如舌灿莲花,其才思其能力其手腕,着实令人佩服,但是——这家伙上辈子和他有仇吗?在外面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也就罢了,回家后倒是说话,但说的每句话都能把他噎死!
心情不错?哪天看到这家伙吃瘪了,他的心情一定会不错!
记忆中,还的确有过那么一次……让他吃瘪的,是那个失踪了八年,娇蛮跋扈目中无人的小女娃……
一想到小女娃,藏鸾那张总是笑得无比嚣张暧昧的脸又浮上项贺楼的脑海,再次瞥了百里伶舟一眼,虽然他很想再次看到破船吃瘪的模样,但如果那小女娃长大后品性好似藏鸾那般,他宁愿做一辈子的活鳏夫。比起那个女子,身后那条呱噪的破船都显得顺眼多了!
“瞧小楼这脸色,怎么?一大早就要去见你的情人藏姑娘吗?”百里伶舟不怕死的说道。
果不其然,对这种有辱清誉的话,项贺楼是从来不忍的。只见原本大步流星前行的他直接转身拔刀劈向百里伶舟,百里伶舟的两护卫早已习惯每次在府中见面的这一幕了,所以挡得很及时。
兵器交接,一声刺耳的尖鸣。
“这么大反应,看来你还不知道?”百里伶舟卖着关子。
项贺楼恶狠狠地瞪了百里伶舟一眼,收起“雷鸣”——他的刀。
“说。”
百里伶舟慢步上前,和项贺楼并肩而行,“前日,被扔进天牢三个多月的国子监祭酒梁大人被放出来了,官复原职。”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百里伶舟轻笑,“他说,他在牢里休假的时候听到了一件好玩的事。三个月前……”
项贺楼一凛!
“藏鸾在天牢中说你对她逼婚未遂,本来梁大人还不信,但一出来就听说这三个月你与她过往甚密,一月前还为她的脂粉店开张造势……父亲大人一向重声名,这些事情,你还是注意一下的好。”
“……”一口银牙咬碎。
五子楼,金卡贵宾厢房,一众丹国知名的纨绔女子正围在一起玩‘保主’,牌类游戏。
“好你个小内啊!我还当你是护卫呢!冤死我了!再来!”姬长瑾将牌往桌上一丢,“大家注意啊!这盘不管谁是主,先把小鸾干掉准没错!”
众人笑意连连。
“牌品啊,牌品!”舍脂悠哉游哉地提醒道。
“啊!”姬长瑾惨叫。因为她看到这局舍脂做‘主’。
舍脂挑起一边眉毛斜睨了她一眼——开打。
最后当然是姬长瑾率先阵亡,引得房内笑声一片。
“今儿紫陌不是要来吗?怎么还没见人啊?小鸾你说了我们在五子楼吗?”趁着洗牌的空当,姬长瑾问道。
“即便没说,她也知道来这找我们的,难不成我们会在相公堂子等她么?”舍脂打趣。
众人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
“别说紫陌,小鸾你自己也还没开荤吧!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几个好货色?”唐家二小姐唐朔音说道。
“好啊,把你的‘八骏’借我玩两天如何?”
“去你的!姐们嘴里抢食啊!”
“哈哈!得了,小鸾那是在等花开呢!朔音你忘了‘迷醉’开张那天的几个美人了?”姬长瑾笑唐朔音不识趣。
“对哦!‘藏香楼’到底什么时候开啊!我们可都伸长了脖子盼着呢!”西门家大小姐西门欢儿问道。
“不太清楚,应该快了吧。”舍脂答道。肆儿本来打算下个月再开张,但乞玉占了一卦,就把开张的时间定在了后天。不过这次她不准备特意造势,因为她有自信只要‘藏香楼’开门挂牌,宾客就会在一炷香时间内盈门!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我姨母昨儿还问我来着,她看上洛如了!”
“哈哈!真巧!我姑姑也看上他来着,谁叫他长得那么像百里伶舟,到时初夜梳笼还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呢!看来我得叫我姑姑多带点。”裴家三小姐裴钰道。
“说到百里伶舟,小鸾,上次你在车上有看他一眼不?”姬长瑾突然问道。
舍脂摇头。
“你们在聊百里大人吗?”万俟紫陌的声音从房帘外传来。
众人见公主驾到,还是先见礼,然后亲热地将万俟紫陌拉进房内,西门欢儿媚眼如丝地看了看门外的项贺楼,然后“啪”一下关上房门。话说她也曾对项贺楼示过好,但是人家不鸟她,她才不会再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
房内,姬长瑾说了前几天遇到舍昕和百里伶舟的事。
“哎呀!小鸾你怎么不下车啊!听百里伶舟那意思,他对你有兴趣哦!他十六岁就嫁入了舍家,至今未戒身,搞不好还是个雏儿哦!”
“小鸾!大胆地上吧!姐姐们支持你!”
舍脂笑笑,望向一脸犹豫的万俟紫陌。
“呃……紫陌,难不成你也喜欢百里伶舟啊?”姬长瑾问。
“没有没有!”万俟紫陌连忙否认。
“呵呵!知道知道,是舍昕喜欢百里伶舟,你自然不希望小鸾再对百里伶舟下手对吧?”
万俟紫陌一见众人了然的表情,有些诧异。众人便笑着解释,她们都称得上是欢场高手,男女间的那点情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难逃她们的眼睛。舍昕爱慕百里伶舟多年,这件事在贵族圈可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碍于舍昕有个极度重声名的主公欧阳卯,所以大家都不明着说罢了。
“那……”万俟紫陌有些紧张。
众人暧昧地笑笑,眼光明确地瞥向房门,万俟紫陌立刻红了脸,原本她和舍昕还以为将心事藏的很好呢,却原来是掩耳盗铃。
“我说紫陌啊!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小鸾介绍,我们估计会离你远远的,单纯过头了,可就太浪费老天给你的女儿身了!”姬长瑾搂住万俟紫陌的肩膀道。
万俟紫陌想了想,嗯了一声,点点头。认识了她们,的确改变了她的很多看法,她很庆幸认识了她们,她们和传闻中很不一样。“我可不可以带舍昕……”
“她就算了,她和你可不一样,她聪明着呢!只不过——”
众女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和我们不是一挂的!”
众人又是一阵天南海北地乱侃,最后绕着绕着又绕到项贺楼和百里伶舟身上。
“要我看啊!紫陌你还是放弃算了,以你的个性,很难拿下项贺楼的,那家伙油盐不进!舍昕更没戏,百里伶舟可不是一般的不好对付,而且据我所知,他和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关系匪浅哦!”西门欢儿爆料道。众人忙问消息来源,就连舍脂也饶有兴趣地听着。
“哎!话说这么多人觊觎这二位,大家有没有想过,要是舍脂突然回来了会怎么样?”姬长瑾神来一笔。
“舍脂?这名听着耳生,该不会是……”唐朔音疑道。
众女齐齐翻了个白眼,“朔音,你可悲的记性啊!舍脂就是舍昕的姐姐、舍家大小姐、舍家名正言顺的当家家主、项贺楼和百里伶舟的正宗妻主!”
“哈哈!原来是她啊!她不是跟着什么天极老人修行去了?八年了,不会成仙了吧!”众人嫌弃地瞥了唐朔音一眼,对她的冷笑话不感冒。
“不过她要是现在回来了,就有好戏看了……”姬长瑾道。
“是啊……欧阳卯似乎准备改立舍昕为家主呢。”裴钰道。
“这些年欧阳卯一直在撤换老人培植自己的人手,宗老那边,也在花大力气拉拢,这种做法,可一点没有帮舍脂看家的意思啊!”西门欢儿也说道。
万俟紫陌有些吃惊地环视众人,她们……
“好了,你们不觉得你们知道的太多了吗?想想等会去哪儿玩吧!”舍脂打断众人的八卦。
众人哈哈一笑,换了话题。
趁着阳光明媚,唐朔音说去郊游,得到了一致认可。于是众人打开房门,边说边笑地往外行去。
“对了,小鸾,你送我的那些志怪书,干嘛都用春宫的封面包着?”走在前面的万俟紫陌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啊!那些书都太旧了容易破,就用那些封面包一下罗,你不觉得那些封面质量都很好吗?”
“哦!”
两人侧后方的项大将军,青筋直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断了网~~~于是困得要死的我就去睡觉了……定了四点的闹钟~~想起来码点字的~~结果……
☆、你在看着谁
文人雅士淑女君子们郊游,是三五好友坐在一起吟诗作赋、赞景咏物,而舍脂众女郊游,那是一路乡曲小调、调戏路人、不负责任地漫天八卦。若是过去,万俟紫陌定不屑与这等德行的女子们为伍,但如今她只觉得这些人才是真性情。照姬长瑾的说法,是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负今朝女儿身。
没有味觉,但烈酒的浓香,微微醉酒的晕眩都让舍脂感觉很好,哼唱着苍原上豪迈的曲调,记忆中的篝火、羊肉、战舞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还有,那火光映照下魁梧健美的……
迷蒙地睁开眼,一抹壮硕的剪影出现在舍脂眼前,“香……”
项贺楼皱着眉看着车内醉倒的主仆二人,忍着把她们扔大街上的冲动,甩下车帘,回身上马,送二人回藏府。
舍脂难受地眨眨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挑开车窗帘看了一下窗外偏暗的光色,慢慢起身,找了味可醒酒的毒吞下。沙那罗在她脚边睡着,这丫头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碰酒,估计是不小心吃到酒果了。
而她自己,似乎是越来越容易醉了。是因为醉了就可以忘掉想忘掉的一切,还是因为醉了可以回到想回到的从前?
掀开车帘,舍脂倚着车厢坐在车夫边,静静地看着车前数骑中最引人目光的那道身影。挺直的背脊,健壮的身躯,随着马匹的行进富有韵律的起伏着,修长有力的双腿跨在马背两侧,稳稳地如履平地。
她刚刚,竟把他看成了香……身影,的确很相似。
被舍脂的视线盯得如坐针毡,项贺楼索性勒马回转,面对舍脂。
“既然藏小姐已经醒了,那项某就不送了。”
舍脂缓缓地眨眨眼。
“难道公主不是请你务必把我安全送到家吗?”想也知道,定是一群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她又只带了沙那罗在身边,所以万俟紫陌到了宫外就请项贺楼亲自送她回去了。
项贺楼咬咬牙根,“你装醉。”否则怎么会知道公主交待了什么。
舍脂轻蔑地看着项贺楼,点点脑袋。
“自己蠢没事,但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笨。”别误会,这句话舍脂没有说出口,不过项贺楼却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地从舍脂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句话!
一时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项贺楼不顾公主命令地朝众人喝道,“走!”
闻言,舍脂就那么要死不活地懒在车厢边,半垂着眼斜望着项贺楼。
车夫听令地下车,余光却瞥见车上的少女竟整个人朝地面倒去,“哎哎哎哎——”
还没等他惊叫完,但见一道绯色身影闪身至他眼前,于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坠车的俏女子。
“你!”恼怒万分的项贺楼瞪着怀中的舍脂,只噎出了个“你”字就完全僵化在当下。
周围的一干禁卫军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项大将军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被非礼了!
离开男子灼热的唇,舍脂结束了她冰冷的吻,眼光细细描绘着眼前男子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
不一样……味道、线条、眼神……
香的吻醇香如美酒,香的脸柔美似娇娥,香的眼神压制地下苍原上的雕鹰……
初吻在如此情况下被设计夺走,项贺楼全身罢工,连眨眼的本能也几乎忘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俏脸。
那小巧精致的娇颜上,如纯黑的琉璃珠般剔透的双眸中倒映着他的脸,但——
“你在看着谁!”无法遏制的怒意从心底传至他昂藏的身躯,质问未经一瞬的思考便已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项贺楼便被自己的反应震了个狼狈不堪!慌乱、羞恼、惊骇……更多的是焚烧理智的愤怒和无所适从的心悸!
更让他自己无法接受的是——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他的愤怒不是因为他被她轻薄,而是因为她在轻薄他时想的却是别人!
粗暴地将舍脂摔向车厢内,却下意识将她扔上软榻,项贺楼腾身上马,扔下众人绝尘而去,然而就连那离去的马蹄声都显得如此凌乱焦躁!
车厢外一众将士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傻傻地望着车厢,却没人敢出声擅动。
“你们可以回去交差了。”舍脂语调清冷的话语从车内传出,众人如蒙大赦。不知为何,以前对这乳臭未干的少女只是觉得好奇有趣,但此时此刻,他们竟会觉得有些害怕——对那车厢中连身形表情都未露出的少女!
“是!”众人躬身告退。
车厢内,舍脂看着呼呼大睡一脸满足的沙那罗,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她又回坐到车厢前,执起缰绳抖了一下,马匹便听话地继续迈蹄……
对于舍脂而言,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对不对、合不合事宜、会有什么影响,若是做之前没有考虑,做过之后就更不用再想了。
然而,有人却不能不想。
“啪!”项贺楼粗暴地推开门,恶狠狠地盯着房内端坐阅卷的百里伶舟,好似强吻轻薄了他的人是百里伶舟一般。
百里伶舟头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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