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什么入赘!你无非是怕我不甘心那孽种抢了昕儿的家主之位对她下手而已!舍瑶!我真的很怀疑,昕儿到底是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这天底下,哪有做娘亲的如此对待亲生女儿!”
“对,没错!我对不起昕儿。可我若不把昕儿送出舍家,你又岂会死心!前晚,脂儿的饭菜里有毒,你别说你完全不知情!”她关起舍脂,看似责罚却是保护。“昕儿是你我的亲骨肉,可脂儿也是你亲手抚养了八年的孩子!八年来,你虚情假意故意将脂儿纵容得无法无天顽劣不堪,可脂儿却是真真切切把你当做比天还大的爹爹!对着这样的脂儿你都能下毒手,我只能将昕儿送出去断了你的念想!否则——你要我像我娘对我爹一样,将你终身幽禁吗?”
欧阳卯浑身一震,黑眸中的怨怒更深,“只要我的孩子能手掌玉麒麟,我宁愿被终身幽禁。”
“你——”舍瑶脚下一个踉跄,手捂胸口昏倒在地。
“舍瑶?瑶儿!来人!快来人!”欧阳卯顿时紧张地将舍瑶抱起放到榻上。
门外的下人应声涌入,舍瑶的贴身大丫头更是迅速地从怀中取出救命的丹药喂进舍瑶口中,不一会儿,舍瑶幽幽转醒,挥退下人。
“夫君……你我结发十年,为妻的确负了你,可是,欠你的情分,我只有来生再还了。当年我爹为了这家主之位手段用尽,陷害姐姐被逐出家门,只留下了脂儿便撒手人寰,脂儿的爹爹也随之而去,我……我如今时日不多,若不把家主之位传给脂儿,我不敢死啊!我怕我死后无颜面对脂儿的爹娘!至于昕儿,昕儿蒙你苦心教导,乖巧懂事,我又何尝舍得将她入赘别家!可是你……若、若你发誓此生绝不会谋害脂儿,那、那我便退了昕儿的婚事。”
“……呵、呵呵……夫人啊夫人!为了保那舍脂,你机关算尽啊!竟是拿昕儿来威胁我吗?好!好好!我认!我认了!我倒要看看,这孽种会当个何等模样的麒麟家主!”
“若夫君愿倾力教导,脂儿必成大器……”
“夫人,你太看得起为夫了。我可以遵守誓言不加害于她,但我必日夜祈祷她早日与亲生爹娘泉下团聚!你可知,我每次听她叫我爹爹,我有多恶心吗?”内心的不甘、被迫的誓言让欧阳卯口不择言。
“你、你——”舍瑶气急。
“家主!主公!不好了!不好了!少主不见了!”送晚餐时,蜀葵才发现舍脂房里没了人,顿时,原本就忙得团团转的舍府更是兵荒马乱了。
“什么!”舍瑶不顾虚弱的身体,让下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欧阳卯在房内踟蹰了片刻,也踏出了房门。
良久,安静的房内,原本紧闭的书柜突然打开。
很快,舍府的下人在马厩边找到了他们的少主。当时,舍脂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马厩里的小马驹。
众人长呼一口气。
当晚,舍脂高烧不止。
两日后,舍脂大婚,因病不能行礼,舍昕代姐迎夫。婚宴之上,舍家当代家主舍瑶传家主之位于长女舍脂,御内总管传旨,舍脂加封一等琼玉侯。
小家主新婚第一日,麒麟舍家又传出爆炸性消息——舍脂被十大宗师之一的天极老人收为关门弟子,离家修行,归期未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不是都去看笑话~~所以不跟我说话了……
节日快乐……
☆、过往如烟云
桦城·桦福客栈
舍脂痉挛地睁开眼,僵硬地躺在床榻上。
她有多少年没有梦到那头小马驹了?
许久,她默默起身脱去被汗水浸湿的衣物,昏暗的光线中,那曲线玲珑的身躯之上却满是狰狞的疤痕。
擦净身体,换上洁净的里衣,舍脂点亮油灯,翻开桌上的书卷——曾经,她舍脂最厌恶的事情便是看书习书温书,现如今——她依旧不喜欢。
世人都说多读书可修身养性,那为何她日夜读书半载,一闭眼仍是渴望持刀饮血!仍是想着要毁灭一切碍眼的东西?
“家主!怎么了?”双髻少女沙那罗揉着眼睛敲敲房门。
“没事,你睡你的。”
“哦!”沙那罗打了个哈欠又坐回地上,眼睛朝旁边的几间房扫了一圈,脖子一歪,继续呼呼大睡。
两个时辰过去,窗外才微微放亮,舍脂翻过书卷的最后一页,阅毕,又翻回第一页,一页一页撕下,放在灯火上点燃。
整本书烧完,窗外终于人声渐起,舍脂推开窗,看了看街上一家家卸着门板的店铺。
“家主,要起了么?”沙那罗推开门伸进小脑袋。
“嗯。”
梳洗完毕,沙那罗背起那个大木箱,打开房门。
随着舍脂的白靴踏出门槛,周围几件客房的门几乎同时开启,数道身影闪现走廊。
“鸾将!”众人单膝见礼。
他们跪的,正是阔别一年的舍脂,他们尊贵的“鸾”——十岁披甲,纵横沙场五年,与大京女将军九方鸢齐名的鸾将!世人只道这世间只有九方鸢这一个女将,却不知以年幼狠辣着称于世的鸾将亦是女儿身!
在茫茫苍原,在大京边疆,谁人不知“鸾旗所至,抗阻者死”!
一年前,苍原风云突变,鸾将所属的部族联合几大部族反出猛族王,以迅雷之势攻占了王族的诸大城池,直逼王城,鸾将则携部署授命死守卫城阻断王族援军。
当时率领王族援军的猛族将领皆是死忠之士,在得知王城被攻陷后更是用自杀式的攻击以命换命,鸾将部署死伤惨重,可已攻占王都的主力大军却没有赶来救援。
知道自己成了牺牲品的鸾将选择让副将带领大部分将士撤退,她却一身标志性赤甲率领着数百骑亲卫杀入了对她恨意滔天的敌阵……
也正是因着那滔天的恨意,鸾将拖住了敌方大军,使得部署得以安然撤退。
而身陷敌军的鸾将及其数百亲卫,尸骨无存。
鸾将陨落。
走廊上无声跪立的六人仰首崇敬地看着眼前一袭蓝色襦裙的舍脂,他们很清楚地记得:一年前,当所有将领都知道他们被抛弃了的时候,他们的鸾将却笑了。
从带着一些羞赧之意的轻笑到豪放纵情的大笑,不过眨眼间,便安抚了所有将士们悲愤的心。
是,他们被抛弃了,被已夺下王位的部族首领抛弃了,但,鸾将还在。没有人怀疑鸾将会弃他们而去独自逃生,因为五年来,他们亲眼看着这个小小的稚童如何用敌人的骨血铸就起威名,如何在沙场中一点点长大,如何从一个可笑的“荒唐”变成令各部族无比敬畏的“传奇”!
即便是死亡,但能跟随鸾将战死沙场也足以荣妻耀祖了吧!
可正当他们已做好准备与敌死战时,鸾将却下了命令——退兵。
退?临战从未退过的鸾将说要退!且不说退不退得了,就算退了,鸾将违抗军令,那些忌讳鸾将的各部族也必然会逼族长将鸾将军法处置!
……想到此,他们才恍然明了,真正被抛弃的不是他们,是——鸾将。
“鸾将,您走吧!离开苍原!”
“……走?我走了,怎么对得起那些想将我生吞活剥的崽子们?怎么对得起……我们的王!……呵!”
“鸾将!”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鸾将将一根根三寸的银钉打入了身体,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当他们回过神时,他们中的大半已被鸾将瞬间禁制了真气!
随后,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鸾将带着数百亲卫杀入敌阵,用命为他们换来撤兵的时机……
他们原本没想到,还有再见鸾将的一天!若不是一年前老七的卦象说鸾将还有一线生机,他们早就自裁谢罪了!
舍脂懒懒地扫了六人一眼,“‘将’字可以省了。”
六人眸光一亮,拱手齐道:“是,鸾!”
“啊!是你们!”沙那罗突然叫道。
“是的,沙姑娘,是我们。”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子答道。
当年老七算出鸾将可能没死后,他们并没有告知王,而是挂印离开了王都,无论鸾将有没有死,他们都没有办法平静地看着王加冕。即便等待他们的,是王之近臣、开国元勋的荣华。
带着渺茫的希望跟着老七寻找鸾将,老天竟真的让他们在一个戈壁找到了!原来是鸾将的师傅天极老人正带着鸾将的家臣沙那罗来接她回丹国,却正好赶上救下了鸾将一命!
于是,他们跟来了丹国,一直守在天极山下的桦城,等待鸾将归来!他们也曾送信给鸾将,告知他们的行踪和打算,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这半年,鸾将几次下山,可每次等他们赶到时,鸾将却已不见踪影,他们知道是鸾将暂时不想见他们。
他们愿意等。
而他们也终于等到了!
“还有什么事?”舍脂见众人仍然跪在地上,便开口问道。
刚刚答话的女子看了其他人一眼,道,“双钺!”
“四儿!”
“伍桐!”
“溜溜!”
“乞玉!”
“巴秦!”
“恳请鸾主收为家臣,吾等誓世代伺奉鸾主,永不背叛!”六人齐声。他们的命,他们的心,在鸾将冲入敌阵的那一刻,已有了归属。
舍脂轻轻挑眉,“呵!你们……相信誓言?”
“鸾主!”六人急道。
“我为什么要收你们。”
“因为,无论鸾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很有用!”六人中,一个长相俊美的红发男子答道,他叫四儿,擅情报收集。
舍脂垂眸,似在思索,旋即微微一笑,点点头,“起来吧。”
官道上,两辆乌蓬马车缓缓地行进着。
“家主,我们这是去哪啊?”沙那罗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道。
“去看看我的母亲大人。”
“大家主?”沙那罗愣住,“大家主……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呃……对不起,家主。”
人不在了,自然是去墓园祭拜了。
舍家的墓园并不在皇都,而是在故土泉城,所以他们一路东行,而非北上。
舍脂八岁离家,被天极老人带到苍原,托付给苍原第二大部族亢金部的族长,说是天地茫茫能开阔心胸,沙场求存能锻炼心智,其实就是甩包袱……两年后,舍瑶病逝,当时的舍脂却是首次出现在苍原军中,与大京对峙。
那一战,许多人都在看笑话,因为以勇猛着称的亢金部族居然派出了族长的养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十岁瘦弱孩童做先锋!虽说苍原人十三四岁上战场很普遍,但十岁?居然还是先锋?
但也正是那一战,让所有人都记住了鸾这个名字。
十岁,挑战成名已久的大京第一将军九方鸢!整整十招,未露败迹!
虽然继续打下去,鸾必败,但以十岁稚龄抵挡天下第一宗师之徒,这是何等威武!士气大振之下,鸾将一战成名。
没人知道,那夜,战场上冷血肃杀的孩童在一个人的怀中哭了一夜。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疼她的人,不在了。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鸾儿……”抱着她的那个男子如是对她说。
此后一年,他说,“鸾儿,你若长快些便好了。”
两年,“鸾儿,告诉那群混小子,你已被我定下。”
三年,“鸾儿,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许装我一个人。”
四年,“鸾儿,你是我的,为我留下。”
五年,“鸾儿,此战之后,你将不再是鸾将,而是——我的鸾后!”
她的香,亢金族长的长子,如今苍原的王,他曾,那样对她说。
结果又是如何呢?
他登他的大宝,她下她的黄泉……
她如今十六,十六年的生命却只是两个笑话。
第一个笑话八年,她用八年的孺慕之情来面对一句“你可知,我每次听她叫我爹爹,我有多恶心吗”。
第二个笑话七年,七年的相伴,五年的征战,最后变成爱人王座下最后一根尸骨。
这一年来,她必须不断地给自己找事情做,找事情想,否则,毁灭一切的欲/望就会将她吞噬!让她只想将这整个世界变成血海,看着每个人在惊恐痛苦中挣扎!将所有人的美梦都一点点摧毁,听着全天下在绝望中哀嚎!
她知道,她快要入魔了……
所以,她决定将伤口撕开,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
她最亲爱的爹爹,她说过长大之后要娶爹爹做夫婿的,现在,她长大了。
“娘亲,你不会介意我接手爹爹的,对吧!”舍脂笑着对舍瑶的墓碑说道。
闻言,舍脂身后六人面面相觑。沙那罗则是把舍瑶墓碑前摆放的祭品移到一边,然后把自己带来的端正整齐的摆上,对她家小家主大逆不道的宣言毫不在意。
天大地大,家主最大。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把大致的情况都交代完了~~~呵呵~~下章开始正式走剧情了~~
最近JJ抽的叫一个天怒人怨啊!!!!!
不给力啊!!!!!
为了不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天天开心暂停……(其实是俺的“开心”正在补货中……)
☆、美丽的长发
在舍瑶墓前说完该说的,舍脂又轻扫了墓园一眼,而后目光停留在了祖母的墓碑上。她从未见过这位祖母,据说是在她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咦?家主,为什么老祖宗的碑上没有卒期?”沙那罗顺着舍脂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因为老祖宗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答话的是个发须花白身形伛偻的老头,舍家墓园的守墓人。他并非家仆,而是舍家旁支辈分颇高的一位老者,没有子嗣故也没什么实际地位,但来墓园的舍家人多半对他还算客气。
舍脂回头看着老头笑了笑,“我想,这整个墓园下老祖宗们的身子骨应该都挺硬朗的。”都是骨头,能不硬吗?
老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舍脂,“我是说老祖宗还活着!当然没有卒期!”
“哦!人未死却传袭爵位,这似乎是欺君之罪吧……”舍家的胆子果然不是一般的肥,不过,这件事恐怕皇家也应该知道。
守墓老头瞪大了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舍脂,“你、你……”这哪里是舍家子孙会说的话?现在的后辈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舍脂又是微微一笑,转身朝园门走去。
“小丫头!你不问老祖宗在哪里吗?”老头的语气有些焦急。
舍脂顿下脚步,转身,“你叫我什么?”
老头被舍脂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惊,“小……家、家主大人……”
舍脂环顾四周,“……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