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春暖花开桃香醉人,桃花坞两岸艳色如霞,平静的湖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游船,这倒不是因为大家看到了麒麟王家徽恭退三舍,而是因为恰逢清明;皇都子民们要么在家烧香要么就上山祭祖了,像舍脂这样清明出游丝毫不在乎背上一个忘祖不孝之名的毕竟少之又少……
湖面微微泛起涟漪,舍脂抬眼看向船坞的方向;一艘小船正载着一位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儿向她驶来。
淡雅的玉色长衫,配上同色的盘领薄袄;领间袖口饰以翠玉,质地款样讲究却不奢华,玉冠绅带织锦履,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如若初见,怕是那些精于识人的相士也要将来人误看成名门之后贵族子弟了。
“洛如见过鸾主。”
舍脂轻轻点头,示意洛如在她手边坐下。
主人未开口,洛如也不急于汇报,只是恭顺地为舍脂斟上桃花酿,然后轻轻地抬起舍脂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膝上颇有技巧的按揉。
舍脂顺势歪了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斜倚在厢边,双目微醺,带着三分醉意看着这位名满皇都的第一名花。
他从来就不是最美的,但凭借着过人的天资再加上肆儿的调教,忘了从何时起,他便已雄踞花魁榜榜首毫不动摇了。
他不迷人——他勾人。西门欢儿曾转述她姨母对洛如的评价——“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男人没遇见过?没享受过?可还真就没这么舒服过!那小崽子就像住在了你心尖尖上,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让你又痒又爽,心里那个舒坦……就是把天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了他都觉得不够!”
众人只道是洛如床笫间魅力过人,后来才知洛如待客无数却尚未破身,可见这第一名花的无限手段!
**术?妖法?真要说明白,其实也简单。
什么人天天流连花街青楼,什么人有兴致调戏戏子伶人?越是这些人越是寂寞越是心底孤独,而洛如便利用他的敏感去安抚那些高门贵妇的寂寞与空虚,心灵上的满足远比**上的满足更让人沉溺。
舍脂对洛如的成长很满意。
“酒。”
洛如闻言,捋袖执杯递到舍脂唇边,舍脂却并不张嘴。洛如微微犹豫了一下,收回杯将酒液饮入口中然后贴上舍脂的唇,缓缓将甜香的桃花酿渡到舍脂口中。
渡完酒液,洛如立刻回到位置坐正,继续为舍脂按腿。
舍脂抹抹唇,意味不明地盯着洛如。不管洛如在外的声名如何大噪,在她面前,他却总是如此拘谨恭谦,虽说可以当他是谨守主奴本分,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暂时想不明白,又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感,舍脂便不再去想,让洛如报告近期的情报汇总。目前情报分析的主要工作依旧是肆儿在做,不过她可以看得出来,洛如学的很快,天赋较之肆儿也不逞多让。
等汇报,洛如停了一会儿,“……肆儿叔父很挂念鸾主,让洛如代为问安。”
舍脂瞥了洛如一眼,朝他勾勾手指。
洛如倾身向前,却被舍脂扯着衣领一把抓近扣住了下巴,隔着一掌之遥直视她的眼眸。
“是他让你代为问安,还是你自作主张要替他代为问安?”
“……我”洛如的俊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慌乱。
“家主,项爷过来了!”沙那罗突然兴奋的叫道。
舍脂扭头望向船外,恰见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在平静的水面上潇洒起落,眨眼间便稳稳地停在船头。
“脂——”亲昵的呼唤刚出口便已收回。
“贺楼?”舍脂一看项贺楼原本的微笑在瞬间敛去,再顺着他的眼光看看自己和洛如的样子,轻笑了一下松开手,可刚站起正准备走向项贺楼,项贺楼竟二话没说一跺脚腾身而起,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舍脂,就旋身掠向岸,毫不怜惜的在桃花枝上踏飞,泄愤般重重起落惹得桃花飞舞……
人消失了半晌,桃瓣却还时有扬起,河面上嫣红片片,景色艳丽,空气中……酸味弥漫。
项贺楼最大的缺点——爱吃醋。
“项爷肿么走了?”沙那罗边吃着桃酥边问道。
舍脂慵懒地靠在厢门上,看着项贺楼消失的方向似笑非笑的叹口气。
在她身后,那个让无数高门贵胄迷恋的男儿静静地看着他遥不可及的身影,眼底,寂寞淡淡。
虽然明知项贺楼打翻了醋坛子,舍脂仍是继续泛舟直至傍晚方回。回了府,伶舟伺候着沐浴更衣之后,舍府照例用晚膳。
话说前段时间舍家诈死的老祖宗舍琚回府后发现没人拿她当回事,就连晚膳她故意拿架子晚到居然也没人等她,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没几天就回她的封地继续做土太后去了。
麒麟王府正经的主子刚好九位,舍脂自然坐在主位,右手边是她最爱的爹爹欧阳卯,左手边过去依次是百里伶舟、项贺楼、赤心莲和天南星,欧阳卯的右边则依次是舍昕姐弟三人。但现在,百里伶舟左边的位置空着。
“贺楼怎么了?”欧阳卯轻声问。
“没事,用膳吧。”舍脂淡淡笑笑。
是夜,几男无人主动进主屋,舍脂便钻进了天南星的桂庭……项贺楼的松园一夜未掌灯。
第二天晚膳时,项贺楼仍是未现身,百里伶舟明显已经去找过项贺楼并且碰了灰,想劝舍脂去哄哄却被舍脂四两拨千斤给挡了回去。百里伶舟看了看舍脂眼角的眸光,也只得微微苦笑由着她了。
第三日,当看到那个空了两天的座位还是没人时,舍脂终于寒着脸进了松园,不到十息,就见她手中拿着一块紫玉又出来了。众人稍一回想,那块紫玉可不就是项贺楼常年佩戴从不离身的佩玉吗?
项爷和家主置气,把家主给惹恼了!
家主发了好大火,几位爷都没安抚下来,还是老主公出面,家主才暂时消了火。
家主这么生气,项爷又不愿低头,这样下去……项爷不会被休吧?
于是,当第四日清晨项贺楼准备入宫当值的时候,一干家丁的眼神就丰富至极了。
已时,百里伶舟从御书房出来,看到项贺楼便使了个眼色。
“脂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吃软不吃硬,你何苦跟她犟。”百里伶舟调笑道,他自然知道舍脂并不是真生了小楼的气。
“我忍不下。”
“……忍不下也要忍,脂儿是个女子,贪玩好颜乃是天性;且她一向很有分寸,就算偶尔随兴了些也是人之常情,若为了这些小事对妻主不恭,你的《夫诫》《夫德》算是白读了。”百里伶舟忽而有些严厉起来。
“有分寸?你真的觉得她有分寸吗?若她是真喜欢上其他的男子,无论娶纳我都认了,谁让她是女子我是男子!可我受不了她明明对人无意却百般调戏,若是对任何男子她都能如此亲昵,那你我对她而言又有何意义?你真的确定她心中有你我二人吗?”
明知项贺楼是在说气话,但百里伶舟仍是被他最后的质问动摇了自信。
女儿心,海底针,最难长久枕边恩。
如今他们的妻主贵为麒麟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天下间的各色男儿任她采摘,他们即便是再有自信,又岂会不担心,不吃醋?
枉他被称为丹国第一才子,竟是连抓住妻主的心也没有把握呢。
项贺楼看了看百里伶舟头上的白玉发冠,神色更是一哀,转身离去。
一晃三天过去,项贺楼从宫里出来,牵着马有些茫然的走在晨雾之中,突然间,危机感乍起,他迅速转身防卫,可定睛一看,袭向他的人竟是脂儿生日时代表天极门来送贺礼的脂儿二师兄赵奎,一愣之下,后颈一痛便利落的昏了过去。
“可怜的娃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小师妹折腾的魂不守舍啊,否则就算以大师兄你的天级修为想偷袭他都没那么容易哦!”赵奎冲大师兄司徒间说道。
“的确是个武道天才,好了,快点吧,耽误了小师妹的正事,我跑得掉你可跑不掉!”
“啊!快快快!”说着,赵奎将项贺楼抗在身上就跃上房顶,整个人化作一抹虚影迅速消失在薄雾中。
当项贺楼再次醒来时,他竟发现自己回到了项家!
他……他被逐了吗?——这是窜上他心头的第一个想法。
忽然,响彻天地的爆竹声传来,房门也同时被人推开,一个喜公和几个家丁丫鬟冲了进来。
“快快快!迎亲的喜队已经来了,快领项爷上马,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你、你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项贺楼被动地被一群仆从拥出了房,又拥上了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强自定下精神的项贺楼四处打量了一下,他现在明显是在一个迎亲的队伍中,前方的喜乐对锣鼓喧天,他身旁的喜工各个拧着大喜篓,向外抛洒着糖果和红包,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民众,一边道贺一边哄抢红包。
他们说什么?
“恭喜项爷!”
“恭喜镇国君!”
恭喜他?难道——项贺楼浑身颤抖,心如刀割,难道他“被改嫁”了?
脂儿怎能如此待他!她何不直接杀了他!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耳边的喧闹也慢慢远去,项贺楼只觉得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白茫茫……
“小楼?小楼!回魂啦!”舍脂伸出手在项贺楼眼前晃了晃,而项贺楼依旧目光涣散对她视若无睹。
一旁身着大红喜服的百里伶舟见状不禁摇摇头,嗔怪地看了舍脂一眼,“你看,你把小楼吓到了,他估计以为你把他改嫁他人了。”
舍脂挑挑眉瘪了下嘴,也不顾王府外众多的围观民众,直接伸手揽下项贺楼的颈项,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
“项贺楼,我舍脂要再娶你一次!这次,我自己娶!”
片刻后,项贺楼整个人突然清明过来,盯着舍脂看了好一会儿,双目迅速泛红,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
“脂儿!是我错了、是我不该——”
“嘘……我舍脂的男人怎么会错。”拍拍项贺楼的背,示意他暂时放开她,再看看他一脸的泪痕,舍脂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丝帕盖在了项贺楼头上。“你的眼泪,只有我能看!”
“你也是!”舍脂冲百里伶舟笑笑,让蜀葵取过一个大红丝帕也同样盖在了百里伶舟头上。“好了,我们该去拜堂了。”
舍脂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夫郎进了大厅,大厅内宾客满座,大多数不久前就已来过一次,看到麒麟王牵着两个盖着丝帕的夫婿进来,皆是好奇地看着麒麟王。
“我舍脂一向不喜废话,所以只说一句,今日多谢诸位来参加本王与两位夫婿成亲十周年之礼。”说完,舍脂便领着两人行礼,最后本该送入洞房了,舍脂却说有礼物给两人。
众人望去,见四个丫鬟各端一盘进了大厅,托盘上都盖了红布,让大家看不清究竟。
首先揭开的两个是两件首饰,一件是金镶玉的发冠,一件是一块刻了字的羊脂玉。
“十年前送给你们的礼物都是我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名贵是名贵,但终究是缺乏了诚意,而这个发冠和佩玉,材料都是极好的,做工……差了点,但也只能请你们俩将就一下了。”
“你……亲自做的?”
“没错!厉害吧!”
“脂儿……”两人同声轻唤。
“第二件礼物——”
待两外两个托盘的红布一揭开,满场皆惊。
舍脂将御赐的麒麟王金印和祖传的玉麒麟印玺都递给了百里伶舟,“你的命令,既是我的命令。”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将所有权力交托与男子?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信任!
舍脂又将另一个托盘上的宝剑递给项贺楼,“专为你请的尚方宝剑,上斩贪官下斩小人,先斩后奏,生杀予夺。如果你觉得哪位男子离我太近了,我也不介意你让宝剑见见光。”此话一出,大厅中的男子齐齐后退一步。
一些原本还想着与麒麟王结亲的世家贵族大家长们看到项贺楼手中的那柄剑,再想想项大将军“善妒”的传闻,纷纷打消了直攻舍脂的念头。听说麒麟王对妹妹舍昕很是关爱,嗯,改明儿就派喜公来探探口风好了,众家长分心想着。
“好了,现在该继续下一步了。”舍脂最后说道。
下一步?宾朋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幸而喜官及时唱到:“送入洞房!”
“**一刻值千金,我就不陪大家喝酒了,大家随意!”舍脂朝众人笑笑,然后向前不久才娶的两位新夫招招手,“来,一起一起。”
一起……一起!众人咂舌。
麒麟王……真不愧是麒麟王!
“咳咳!”欧阳卯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开始招呼宾客用宴。
“大姐好帅哦!”“大姐太厉害了!”舍星舍辰崇拜道。
“啪啪!”两声,一旁一脸黑线的舍昕毫不客气地给了二人一人一果子,但看到两个弟弟吃瘪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满眼憧憬地望向舍脂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好朋友病了~~暂住在我这儿~这个星期都没什么机会码字~~让大家久等了~
然后码番外的时候才发现舍脂帮中有两个女娃被我无意中改了名字,姬长瑾打成姬无瑾,西门欢儿变成西门双儿……我……我就是个渣渣……
小楼的缺点是爱吃醋,其他三位的呢?
☆、74番外之伶舟的缺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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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但是每七日有六日百里伶舟都要上早朝;所以几男都很有默契;破船休沐的时候大家一般都不会主动到舍脂房里……一般是这样。
虽然还是有点困;舍脂仍是早早就醒了,这么多年的习惯怕是难得变了,好在她也很喜欢在蒙蒙的晨光中欣赏自己的珍宝。
眼前的俊脸有着刚毅的线条,浓眉如剑威风凛凛,眼睛即使闭着;那自鼻梁边滑出的一线弧度也分外诱人。
“脂儿……”项贺楼一睁开眼便正好迎上自家妻主享受的目光,略略沙哑的唤了一声,慵懒而性感。
“嘘……”指指另一侧的百里伶舟;舍脂示意项贺楼轻声。
只不过前几日小楼在她房里过夜的时候,伶舟来送了一次海参汤;被她一时兴起拉进了绣床,昨儿入夜后小楼就直接进了她的房,等伶舟来时,小楼脸上那挑衅的表情让她现在想起都格外想笑。
没有憋住的笑意从舍脂脸上绽放,猜到她在笑什么的项贺楼顿时红了脸,羞窘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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