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在身后笑道:“我们这里夫人大可以放心,晴姑娘就是没个什么小毛病,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大老爷那里夫人也可放心,大老爷官都做到京里了,难道还会是个不讲理的人不成,水土不服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只能怪天怪地,哪里就能扯到府里了?”
柳氏听了这话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几样菜又随便尝了几口后便将碗筷放下,李氏佟氏见状也纷纷放下碗筷只道吃饱了,江梦递上漱口茶水给柳氏用了,其他人也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一顿饭便算是用完了。
而外头,男人们宴饮到下午申时才慢慢离席,钟老爷又领着众人去了东面的园子听了会儿戏,待得戏唱完后又有柳氏早做打算的歌舞,一大群女子衣袂飘飘,翩跹而至,在戏台与宾客席之间的空地上舞了几曲,领舞的兰娇穿上白舞衣,果真比平日里好看上几倍,钟老爷坐在台下,瞟了眼总督,待得兰娇舞毕,谢礼下去后才笑问那总督觉这兰娇怎么样,那总督半起着身往前探着,眼睛只盯着兰娇的背影,嘴里直道好,钟老爷便笑说那兰娇仰慕总督大人清正廉洁,爱民如子,早已有心攀附,总督听了自是笑不拢嘴,至宴会散去,众人都离府后钟老爷便命人把兰娇带到了后门口,牛管家塞给了她些不贵不轻的东西后,又讲了番祝贺之类的话,兰娇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方才那总督大人她也是看见的,那是过不了几年就要入黄土的人了,本以为能被哪个风流才俊给看上,却不想遭了这么个罪受,兰娇年轻,自然是不依,扯着钟老爷的袍子哭天抢地不肯去,可到现在哪里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几个小厮拽着她的胳膊便往平日里李氏出府烧香时坐的轿子里塞去,又挑了四个精壮机灵的家丁抬着从后门出去,直往总督大人府里赶,如此钟老爷的一大心事总算是了结了。
至第二日,白凝照旧去钟云房里送衣物,一路上听得众人纷纷在议论兰娇的事,无非是说兰娇姐妹素日就爱出风头,这会子可出对地方了之类的话,白凝轻轻的嘘了口气,若不是当日唱了出苦肉计,如今受罪的就是自己,白凝冷笑,原来自己的心也变得这般歹毒了!
至钟云房里时,钟云正在与钟霄讨论朝廷与高鲜的时局关系,而钟离则搬了根靠背椅,反坐了趴在靠背上,随意的玩弄着手上的折扇。
这高鲜是位于东北角的一个附属小国,近几年国内阶级矛盾激烈,农民起义不断,朝廷正打算趁机对其用兵。
钟霄道:“高鲜王朝,与我们素来是交好的,历代虽有交战之时,但总体情势以和平为主,至今时,高鲜虽有衰败之迹,但作为上国,我们不应在此时落井下石,派兵东进。”
钟云听了摇了摇折扇,道:“霄弟所言自有一番道理,只是天下势,终是统一为流,今日我不并他,他日难免他来并我,若如此,何不趁着我们占优势之际,将他给并了,(。电子书)难道还真等到他高鲜强盛后来侵扰我朝国土?”
这时原本一直未出声的钟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摇开了扇子故做了副风度翩翩状,道:“照我说,云哥说得有理,那高鲜可不是个安分的东西,有个什么都想跟我们抢,就拿即将过的中秋节来说,这分明就是咱们的传统,可不知道是哪只井底的蛤蟆,见识如此之少,偏说是他们的,他们也不知睁眼瞧瞧,究竟谁是谁的附属国,谁用谁的文字,他们拿在手里念的四书五经又到底是谁写的,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还是尽早除了的好!”
云霄二人听了这话均蹙了蹙眉,互视了一眼,钟霄问道:“二弟这话如何说起,有这等事吗?我们怎么不曾听说?”
钟离道:“我也是听之前的老先生说的,岂止是中秋节,就连端午节,印刷术等等都说成了是他们的了。”
此时白凝正好走到雕花窗外,猛然间听了这句话,整个人就像被施了魔咒般,呆滞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们口中的高鲜,不是那个中原王朝一直没将其收入版图的附属国吗?从前白凝就一直矛盾,中国东方有两个小国,强势的中原王朝早就应该将其纳入版图,成吉思汗往西打到多瑙河流域,却为何不将东边的小国收入,若是收入了,后世中国或许不会遭受那么多的劫难!当然,这些不是白凝现在所关心的,她关心的是,钟离口中的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又如何知道这些?
白凝思量间又听得内屋里钟云问道:“这是哪里来的老先生,消息怎如此的灵通,难不成他去过高鲜?”
钟离道不知。
钟霄又道:“早听四妹说过,说你之前那老先生怪异得很,我竟只当四妹不懂事胡乱说的,现如今听来,到真有几分怪处。”
这时钟离一眼瞟到了窗户那头的白凝,笑问道:“你呆呆的杵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白凝偏了头望了望里头,忙使劲抬了抬腿,慢慢的跨过门槛,进到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下前文,不影响情节,昨日未更,今日晚七点左右还有一更,祝大家中秋愉快~
文中所说高鲜一国不多做解释,大家明白的~
老先生
“大少爷,二少爷,云少爷。”白凝进屋一一见过,钟云浅浅一笑,收拢扇子往床上一指,道:“放那儿就是了,福兴会处理的。”福兴是钟云从京城带来的跟班。
白凝点头,依言将衣物放在床上,这样本是没她的事了,白凝心里却在思量着那老先生的事,倘若钟离的话不假,那白凝可以断定,这老先生的来处定有蹊跷,可是究竟具体怎么回事,他是一样从21世纪穿来的,还是更后面的年代,又或者他本就是这个时代往后的人,与自己虽同为穿越,来处却不是一个世界?白凝不知道,想问问钟离却是没她说话的分,恰巧钟离这时发话了。
钟离道:“昨日兰娇跳的那个舞真是好看极了,可惜兰娇命不好,竟然被那总督大人给讨了去做了小妾。”
白凝只浅笑不语,分明是送,这会子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成了人家来讨的了。
钟离又道:“不过好在当时你忽然摔断了手,要不然昨儿个被讨走的人就是你了。”
这时一直淡笑着的钟云过来凑话道:“怎么?难不成当初定的领舞之人是她?”
白凝抬眼望着钟云,心里莫名的不安,总觉得这钟云话中有深意般。
钟离不知这其中的细节,平日里也不是个多心的人,只道:“可不是,当日母亲就是定了她来领舞的,谁料竟然把手给摔断了。”钟离说罢又问白凝手上大好了没有,白凝只垂了头道好了,耳朵却细细的听着钟云的反应。
钟云却是没再说什么,只摇着扇子转了身,坐到了椅子上,眼睛望着窗外的秋景,嘴角也挂着笑意,可这笑意,白凝只瞟了眼却觉得寒冷得很。
钟霄过来抬了抬白凝的手臂,道:“可见是大好了,当初还亏得云哥懂得一手,要不又要惊动母亲,我和你都没得好受。”
钟离听钟霄说‘我和你’三个字,心里只觉不舒服,却是没说什么。
白凝就着钟霄的话道:“大少爷说的是,那日还真是多亏了云少爷。”便说便拿眼睛瞟着钟云那边,钟云却只是扯了扯了嘴角,没回什么话,也没看白凝一眼,白凝心知那钟云是个极明白的人,当日第一次见面她便已看出来,今日钟离这话一说,他定也猜到了一二,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知道了又怎样,他一个堂少爷总不会再将事情翻出来。扣她个罪名是容易,可是于他却没什么好处,到时候不过是得了个牝鸡司晨的帽子戴着罢了,想他这聪明人也不会做如此损人损己的事。
念及此白凝心里安了下来,便又问钟离道:“方才听少爷们讲那老先生甚是怪异,不知是何怪异法,我倒也想听听,二少爷介不介意说来听听?”
钟离见她欲听,自是高兴,便将那老先生平时从不留胡子,不考功名,不屑纳妾,说天上无神,地狱无鬼,天不是圆的,地不是方的等等一切怪异的言谈举止都说了出来,白凝浅笑着听着,待得钟离讲完白凝又问:“那老先生如此怪异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不知道老先生守完孝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钟离道:“自然,他是我最喜欢的先生,当初跟爹说好了的,这个先生只是暂时的,三年后老先生照旧回来。”
白凝心里高兴,心想原来二少爷这不安封建世俗的根子就是出在这里,心里倒越发想见见那老先生了。
后白凝又与钟离钟霄兄弟说了几句话后便行礼退出了屋子,回了南院。
南院里头晚秋也正从佟氏房里回来不久,此时正拿着抹布和盆子准备打水将房间里头擦洗一番,见白凝进来忙道:“你怎么才回来,苏妈妈叫你过去呢,说是有事找你。”
白凝左脚刚迈进门槛,右脚还留在外头,听了晚秋的话不敢耽搁,哦了声后便转身往苏妈妈房里去。
苏妈妈正在桌子旁坐着刺绣,见白凝进来了抬了抬眼,却没多说什么,只叫她坐下,白凝坐在苏妈妈对面,往她手上瞅着,原是在绣个帕子,白凝刺绣也有阵子了,看得出苏妈妈所用之针法乃是苏绣中常用的抢针,正抢时颜色深浅参差,针路平铺匀整,反抢时颜色匀净,一批一色,见苏妈妈手法如此熟练白凝忍不住凑到了她身边,盯着她一针一线的绣。
白凝问:“苏妈妈,您这手艺是谁教的,看上去倒像个行家。”
苏妈妈没回白凝的话,白凝却见她摸针的右手微微的僵了僵,便不再多问,只静静的看着,想来苏妈妈在这上面是有心事的。
就这样看着苏妈妈绣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苏妈妈忽然开口道:“四十年前,苏州城里有个绣衣弄,弄里全是些绣庄绣房。”
白凝不解苏妈妈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支着下巴认真的听着。
“那条弄子里最有名的是个叫做储素堂的绣庄,里头的刺绣都是苏州城乃至全江南最枪手的货。”苏妈妈低着头,边绣边说,神情平淡得很,白凝却似乎在她的话里听出某种苍凉之意。
“储素堂老板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叫琉儿,一个叫璃儿。”
白凝听到这里便来了兴致,笑道:“定然都是天仙般的美人,合在一起便是琉璃,应是羡煞了不少旁人吧。”
苏妈妈淡笑着摇头:“倒也不是那般的夸张,不过是偏上的人物罢了。”
白凝觉今日的苏妈妈少了往日的威严,多了几分柔情,她垂下头安详的样子和往日里冷着脸时不大相同,下巴显得尖尖的,乍一看,白凝竟觉自己这张脸和她似有几分相似。
白凝笑道:“偏上的人物便是好的了,这琉璃姐妹定承传了这储素堂的技艺,绣工了不得吧?”
苏妈妈淡笑:“原该如此的,却是琉璃碎去,姐妹成仇,从此绣庄没落。”
白凝没想是这般结局,未免叹息了番,苏妈妈也许久未出声,过后放下了手里的玩意儿才抬头望着白凝道:“我听说夫人遣人去了苏州给三姑娘请师傅,你可知道?”
白凝道:“听说了。”
苏妈妈道:“这段时间好好表现。”
白凝不解苏妈妈的用意,问:“苏妈妈这话怎么说,夫人给三姑娘请师傅,于我有什么关系?”
苏妈妈冷笑一声,拉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道:“你不是想着往上爬吗?我帮你。”
白凝被苏妈妈这么一说,脸上微觉过不去,却想这本就是事实,便又道:“什么事都逃不过苏妈妈的眼睛,还得苏妈妈操心了,只是这大师傅和我往上爬又有什么关系?”
苏妈妈只道:“世界如此之小,等她来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苏妈妈说得如此神神秘秘,白凝也不好多问,只得哦了声后便道:“苏妈妈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出去了。”
苏妈妈却还有话:“四姑娘你应该见过吧?”
白凝疑惑,问:“四姑娘?”白凝不解,怎么又扯上四姑娘了。
苏妈妈道:“四姑娘身边的流砂流水年纪太小,尤其是流水,夫人很不满意,昨日晚上还把老爷赏赐给四姑娘的水晶枕头给打碎了,想来迟早会找个法子把她撵了出去的。”
白凝明白了苏妈妈的意思,刚想说点什么,苏妈妈却又问道:“你不是有个弟弟吗?他最近怎么样了?”
“啊?”白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当自己听错了,“他……他挺好的,牛管家说刘师傅人好,平时也不怎么为难他。多谢苏妈妈记挂。”
苏妈妈淡笑:“出去吧。”
白凝便行礼出了苏妈妈屋子,回到房里坐在桌旁苦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苏妈妈今日这些在她看来不着边际的话是何用意。
晴姑娘
苏妈妈说起白聚,白凝忽想起一事来,白聚年岁也不小了,成日里在这钟府里头卖劳力也不是个长久的营生,还是得识点字为好,可就她目前的境况,想让他跟人家小孩一样拜先生上学,那不过是饿着肚子做梦,空想罢了。没法子,白凝想怕只得自己有空时教他几个字了,要学大学问,还得日后混好了才能做打算。
这日早,白凝去钟云房里送衣裳时正巧碰上几个出府采办的家丁,便恨了恨心,拿了二十个铜板出来央其给带些个冰糖果子之类的进来,家丁们点头称好,白凝谢过便去了钟云房里,钟云正欲与钟霄一道去后院看望钟晴,白凝便辞了二人回了南院,谁料钟离却正在南院等着她。
钟离坐在玉兰树下的石桌旁,苏妈妈站在一旁候着,钟离一边笑着与苏妈妈搭着腔,一边时不时的拿眼睛瞟着门口,苏妈妈虽也笑着,脸色却不是太好,见白凝进来了尽力的抑制着怒意喝道:“小蹄子送个衣物哪里就这么久,二少爷等了你多时了。”
钟离见苏妈妈有苛责白凝之意便摆了摆手道:“无碍的,苏妈妈切勿生气!”
白凝忙上前笑道:“白凝腿不长,走得慢了些,日后一定注意。”又对着钟离道:“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钟离笑道:“倒不是我有什么吩咐,是晴姐姐想要见你,嘱咐我今日过去时把你一道带了去。”
白凝不解,苏妈妈也是一脸的疑惑,白凝问:“晴姑娘做什么要见我?”
钟离耸耸肩,道:“我又哪里知道,你去问她好了。”钟离说罢便一个人走到了前头,白凝望了望苏妈妈,跟在后头往后院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