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动东宫的下人,小靴子公公亲自提着琉璃宫灯伺候着太子爷去了书房,刚坐下,两个暗卫就来了。
两人跪伏跪在地,将今晚的事交待得一清二楚。
太子爷平心静气的问道:“可知对方是何来历?”
其中一机灵的暗卫细细回道:“那年轻小子的武功路数杂乱无章,看不出门道。虽没看清他的样貌,可观其身形,还只是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小子,如此年轻便有那般修为,且对追踪隐匿之术又很熟悉,想来应该是有人花了大心思专门培养出的人。”
小靴子公公闻言,眉头一挑,脸色有些凝重,如今本是多事之秋,而京城又多了股神秘又强大的势力,不知对爷是好是坏?
太子爷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对没能杀得粱耀祖有几分愤愤不甘,他本下定决心要除掉他,可没想到那人运气这般好,竟能死里逃生!太子爷怒极了才鼓起勇气对梁耀祖下了斩杀令,可一次不成,太子爷便没了勇气下第二次绝杀令,这要是被墨墨知道了……太子爷心里发怵,悻悻的摸摸鼻子让两个暗卫退下。
小靴子公公诧异太子爷的举动,如果平时爷下了斩杀令,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甭管对方运气多好逃过几次,就是追回他娘肚子里也要将人给碎尸万段了。今日怎么就……偃旗息鼓了?!难道是另有打算……
“爷,难不成您是想让龙一亲自出手?”让龙一亲自出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啊?
太子爷摆摆手,“不杀。”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厉光,“爷用阴谋晚死他。免得事情败露,爷被人冠上‘妒夫’的之名。”太子爷非但不会派人暗杀粱耀祖,甚至还会将梁耀祖奉为上宾,对他关怀备至。
一听‘妒夫’二字,小靴子公公吓得拂尘都掉地上,白粉脸一阵青一阵白,嘴角还不停的抽搐,看着甚是狰狞可怖。
承天国的男子三妻四妾属实平常,如果有悍妇胆敢独霸丈夫,甚至阻拦夫婿纳妾娶偏房,就会被冠上‘妒妇’之名。承天国的男子娶妻风俗,娶妻娶贤。‘贤惠’二字,不仅是能管家做女红,还要大度的帮丈夫纳妾娶偏房,管理后宅,让夫家多子多孙。就连尊贵如景阳都不敢阻拦呈袭在外面风花雪月,怕被安上‘妒妇’之名。有些手段高明的内宅夫人为了博得贤妻的好名声,甚至会主动为夫婿招纳好生养的女子为妾。
可这‘妒夫’是从何而来?!
小靴子公公偷偷瞥见太子爷一脸高深样儿,心想:爷不会为了博得‘贤夫’的好名头,真与那梁耀祖做对知心‘好兄弟’,一起侍奉表家姑娘吧!?念头一起,脸色大变,心里直呼:荒唐!荒唐!荒唐——
靴公公不是说太子爷荒唐,而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多荒唐。堂堂一国储君怎么做‘二男侍一女’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况且,以他家爷的霸道性子,别说是和别人分享他的墨墨了,就是其他男人夺看一眼他家墨墨,他都恨不得将那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水泡踩!想当初那个忘川青省布政使的儿子龚什么来着,不就是他母亲去雷霆王府提了亲,想让平安公主嫁进龚府,后来被爷知道了,那下场……渍渍,惨不忍睹。
只是提亲还没做什么呢,爷就如此愤怒了,要是有人真碰了他家墨墨的一根手指头,还不得翻了天去!更何况是与人分享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到辰时,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早朝,太子爷如今掌管吏部,有许多政务要忙,他也不打算歇下,吩咐靴公公给他着衣准备上朝。
靴公公立即伺候太子爷穿上一袭明黄四爪幡龙储君正服,头上戴着金冠,往金銮大殿上一站,那些老臣们见了,心里直感叹,脑子里不停的冒出‘俊秀神韵’、‘绝代风华’、‘玉树临风’一类的赞美词儿。
苏牧苏公公扬起手中拂尘,站在大殿上尖细着嗓子例行扬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金銮殿上官员按部就班依次站好,为首的‘三公’垂目而立,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样子。右相蔡庆也垂首不语,左相任颧禾这段时间也玩起低调,不出风头。见众位高权重的大人都不开口,御史台的严史官便躬身出列,奏道:“启禀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严濡松一开口,好些官员都变了脸色。严濡松是台院的史官,御史台的台院侍是做什么的?专门负责纠举、弹劾朝廷百官。御史官一开口,必有官员被弹劾,一时间,百官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个个缩着脖子装孙子,谁也不敢在此时出风头找不痛快。要是被御史台弹劾上,不死也得脱三层皮。
乾闽帝睁着惺忪的眼,睥睨了眼站出列的严濡松,威严开口,“准。”
严濡松此次弹劾之人竟是大理寺卿冯城易,他连上两状言冯城易在任大理寺卿时,玩忽职守,使得火房走水,证物被烧,让前朝余孽一案断了线索,毁了太子殿下多年心血,给朝廷留下隐患……说到最后,就差没说冯城易是余孽的同党叛国谋反了!
说得冯城易如此身正不怕影子歪的人都汗流浃背,一阵害怕。看来,果真不能得罪这些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的御史官。
冯城易此人耿直刚正,在朝中也有交好的官员,比如刑部侍郎就是其中之一,见严濡松诋毁冯城易的名声,立即奏言,指责严濡松挟私以害忠良。
严濡松大怒,立马又上奏两状,言刑部侍郎不仅结党营私,还诋毁朝廷命官。
刑部侍郎也不干了,竟在金銮殿上粗着脖子红着眼的指着严濡松大骂。
乾闽帝拍案震怒,扬起手中茶杯砸得刑部侍郎头破血流,他才幡然醒悟,连忙跪地告罪。
也不知是乾闽帝心情好,还是刑部侍郎运气好,竟然罢官降职,只是被皇上训斥了一顿,罚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之后乾闽帝拂袖怒走,苏牧扬声唱道:“退朝——”然后紧跟着乾闽帝的脚步去了。
金銮殿上的百官依次退出大殿,粱越湖昨晚睡得不好,头昏眼花的,在经过刚才大殿上的一番闹腾,更是心惊胆颤,双腿发抖,行动如蜗牛滚爬,慢得很。
太子爷理着金线勾勒的繁花袖袍,悠然的从粱越湖身边走过。粱越湖见其身影,心下一惊,忙躬身行礼,敬畏唤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爷停驻脚步,笑得一派温润文雅,“粱大人免礼。”
粱越湖起身,随意往太子爷身上一瞥,当见着太子爷腰间挂着的玉佩时,怔住了。
只见玉佩色泽光润,形如游鱼——和他们家祖传的双鱼玉佩一模一样!
第九十五章 薛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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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粱越湖都想不到,太子爷身上挂着的双鱼佩就是他老梁家的传家之宝来着,他只当以为是相似的,毕竟天下美玉那么多,有相似的也不足为奇。粱越湖还一阵自得,能够与尊贵的太子爷看上同一款美玉,这是何等荣耀啊。
太子爷弹了弹衣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狭长的眼眸中漫然之意甚浓,神态也颇为恣意闲散。随意的睨了粱越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粱大人好福气,竟养出粱公子如此才华横溢的儿子。”
粱越湖心中一喜,以为是太子殿下赏识他儿子的才华,真心赞叹,便笑颜附和,“太子殿下谬赞了,犬子不过是多读了点书,多认识几个字,算不得才华横溢。”
太子爷笑着轻哼一声,踱步出了朝阳门,乘坐车撵回了东宫。想着床上熟睡的墨墨,嘴角勾起迷人的暖笑,深邃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光彩闪烁间尽是勾魂摄魄。下了车撵,快步流星的直往寝殿而去。
路过静园转角时,突然与一白衣女子迎面相撞。女子花容失色的惊呼一声,娇柔的身躯朝太子爷怀里倒来。太子爷不仅不接,反而毫不留情的伸手推了一把,将女子堪堪推倒在地。
太子爷看也没看她一眼,急切的往寝殿方向走去,看看他家墨墨醒了没有。
看着毫不停留的挺拔身影渐渐远去,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美目中划过一抹幽怨,她痴等了三年,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伺候女子的女婢见太子殿下走了,忙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女子,当目光触及女子被擦出血痕的玉手,下意识的扬起惊呼,“薛姑娘,您的手……”
薛如雪垂目,看着被砂砾碎石磨出血的手掌,眼底一片冷光。她被太子爷那么一推,正好摔在一旁的鹅卵石子小路上,白嫩细腻的肌肤哪经得住这般粗鲁的对待,毫无疑问的被尖锐的石子划出道道深痕,鲜血直流。
沾满血水的五指缓缓紧握,掌中伤口处的泥沙混入血肉中,滴滴鲜血血流如注,她却不知痛疼。i^痛?这点小伤哪比得过心口的痛。
女婢惨白着脸色惊呼,“姑娘!您手上还有伤呢,别用力握,流这么多血,还是快点回去上药吧。”说罢,扶着就往东宫后院的花苑走。
东宫的凝香苑是专门伺候太子的女子居住的地方,里面的女子多事官员为讨好太子送来的美女,还有几个是皇后娘娘为太子选的小妾,不管是谁送的,反正个个都是仙姿玉色,美艳绝色。
薛如雪刚踏进花苑,就听一道刻薄讽刺的娇俏声远远传来,“哎呀~有些不长眼的小贱蹄子就是不知趣儿,以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能迷住太子爷,还天天不要脸的往前院主殿跑。哈哈——今儿老天开眼啊。”
另一位身穿火红貂绒厚实衣衫的女子也开口接应道:“人家还天天幻想着得太子爷的宠,在太子爷身下承欢呢,绿柳姐姐口下留情吧,别让人家失了幻想,没了念头。再说,人家可是太子爷的心肝儿宝贝,要是在靴公公面前嚼下舌根,这花苑可就没了我们姐妹的位置。”
绿柳眯起丹凤眼,把玩着如血蔻丹,冷冷的讥笑道:“心肝儿宝贝?哼,今儿太子爷那一推,可是毫不怜香惜玉。谁都知道咱们爷的脾气,上心的时候能捧上天,没兴趣的时候,那就是地上的污泥,低贱着呢,看都不看一眼。她以前仗着太子爷的宠爱,没少在靴公公面前搬弄是非,没少在我们姐妹面前冷脸摆大小姐的架子,如今被太子爷厌弃了,难道还指望我们尊着她,顺着她不成?”
薛如雪当初被带回东宫,深受重伤,命悬一线,靴公公念其救驾有功,就求了太子从宫里找来御医为其看病疗伤。
况且,太子爷虽不在意她为他挡了一箭,可面上到底还是要做做样子,赏赐了不少绫罗绸缎、疗伤圣药。
一时间,薛如雪得宠的消息便在东宫传开了。等她伤好醒来之后,东宫众人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殷勤讨好,加上薛如雪自小就得药王宠爱,谷中师兄们的诸多照顾,就养成了冷傲高傲的性子,见着谁都是一副睥睨审视高人一等的倨傲样子。后院的女人嫉妒心强,虚荣心又重,也是个会演戏的,见她得宠,便不敢得罪,处处忍让着,如今见她失宠,立马跑出来冷嘲热讽的将其羞辱一番。
薛如雪自小就高傲,且因着药王谷大小姐的身份,江湖中人谁不敬着她,何时受过这等嘲讽,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眼底划过一抹厉光。袖袍下,血凝固成暗红的手指轻弹了两下,肉眼不可见的白色粉末在空中散开。
薛如雪冷哼一声,雪白的丝绸袖袍轻挥,卷起白色粉末朝两个女人撒去。
二人未察觉异样,讥讽的看了薛如雪一眼,携手转身入了厢房。
薛如雪嘴角泛起冷笑,眼底的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举步朝另一座装饰较雅致的院落走去。
回到屋里,女婢忙打着热水为她清理手上的血迹,动作轻柔,面色略带担忧,“姑娘,如此深的伤口,恐怕好了也会留下疤痕。”说话间,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温热的帕子,站起身说道,“姑娘,您上次受了箭伤,太子殿下赏赐了一瓶玉肌膏,那玉肌膏的效果极好,那么大的伤疤,就擦了几次就好了。奴婢再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剩的,如果有,正好用上。”
女婢翻箱倒柜了一会儿,终于找出太子爷赏赐的那瓶玉肌膏,像献宝似的拿到薛如雪面前。“姑娘,找到了,还剩了一点,等您手上的伤口结痂了,就将这玉肌高涂上,保证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薛如雪看着她手里的小药瓶,神情有几分茫然,几分怔愣,还隐隐有几分期待,“桃红,你说这玉肌膏是太子殿下送的?”
桃红笑着点头,“恩,姑娘好福气呢,能得太子殿下赏赐的玉肌膏。想当初西厢房走水,苑里最美的青红姑娘受累,被大火烧伤了半张脸,也不知她从哪儿得知殿下手里有神奇的玉肌膏,为了恢复容貌,青红姑娘在殿下的寝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累死在寝殿外,都没能得到殿下手里的玉肌膏。可姑娘一来,殿下就将玉肌膏赏赐给了您,这是何等荣耀。”小丫鬟说得眉飞色舞,她主子得宠,她也跟着沾光。这几年,她在薛姑娘身边伺候,苑里其他宫女小厮没一个不尊她一声桃红姐,且这薛姑娘虽然性子冷傲,可比起其他动不动就打骂下人的姑娘,不失为一个好主子。
闻言,阴沉失落的面庞瞬间恍若百花齐放,精美绝伦。一扫先前的阴霾,薛如雪展颜一笑,眉宇间的少女情愫更加浓郁,接过桃红手中的白瓷小药瓶,细细摩挲着上面精致的花纹,美目一片温情,低声呢喃着,“没想还有如此典故……看来,他也不是对自己全无一点情意。”这般想着,薛如雪就忆起今日的碰撞。他推自己也许是无意的吧……从头至尾,他都不曾看自己一眼,也就是说他并不知推开的是自己。细细想来,他眉宇间带着焦急,且身上穿着朝服,应该是在朝堂之上遇到急事,所以才忽略了自己……
闻言,桃红记起刚才在主院隐隐听到传言,说伺候太子爷起居的小然公公讲,太子殿下最晚带了个女子回东宫,那女子且还宿在了太子寝殿。她以为薛如雪是听了流言,怕失去太子的独宠,所以才黯然伤神、失魂落魄,便一边给她包扎着掌心的伤口,一边开口宽慰道:“姑娘放心,至今为止,您是我们殿下最上心的女子,也是后院受赏赐最的女子。殿下向来喜欢乖顺的姑娘,您只要不忤逆殿下,且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可,就一定能坐上侧妃的位置,没人能夺走殿下对您的宠爱。”
薛如雪虽垂眸不语,可眼里却冒着令人不敢直视的精光,侧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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