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孩子!”那拉氏亲昵地戳了戳娴雅的脑袋:“哪有人能跟万岁爷比的,是我把你惯得无法无天起来。都敢拿出万岁爷和我来取笑了。”
“谁拿朕和皇后来取笑?”胤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只顾着说笑的两人身后,脸上也是一派和煦安详的笑容。那拉氏看他这样,也就知道这会儿是闲着无事才能有了闲暇到这边来走走看看,迎上去肃了一肃:“还有谁,不都是这孩子。”
“恭请皇上金安。”娴雅几乎是红了脸,赶紧一个万福迎在皇帝身前。
“哦,闹半天是你们家孩子。”胤禛亲眼看见娴雅从一个垂髫孩童渐渐长成,眉目间恍惚带着一丝自己熟识的神色:“说什么逗得皇后这么欢喜,也说给朕听听。”
“是奴才贫嘴,不敢再说给皇上听了。”娴雅诚惶诚恐地说道:“要不皇上会生气的。”
“朕又不是暴戾之君,哪会时时处处都生气?”胤禛难得的好性子弄得娴雅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待在皇后身边已经很久还是不很习惯皇帝那张脸。
初时看上去还是冷冰冰的,这会儿又是一脸和煦的笑容。谁知道究竟哪个才是人人口中为之色变的雍正皇帝,若是自己一时出言不慎惹恼了皇上岂不是会连累家人。想了想,娴雅先是纤巧的一福:“万岁爷,奴才是说万岁爷时时处处都护着主子。这可是寻常人说什么都想不到的福分。”
“如今的孩子都是鬼精鬼精的,朕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没这么多心思。”胤禛一面说一面打量了一眼远处走来的宝音,复又看看皇后身边的娴雅:“到了皇后身边这么些时候,规矩也是该学得差不离了。嗯,娴雅?”
“奴才笨得紧,主子每次都是拿奴才没辙。反倒是几个姐姐比奴才伶俐多了。”娴雅抿嘴一笑,富察宝音正好到了皇帝跟前:“奴才恭请皇上金安。”
“嗯,朕和皇后有话说。你们跪安吧。”胤禛想起钦天监监正正和胤祥一起给自己去勘察陵寝的事情,本想再让钦天监看看这几个秀女生辰八字的事情只好换了人去做。有些莫名的忧心,却不知出自哪里。
“奴才们告退。”宝音和娴雅跪安后一前一后退了下去。
“万岁爷心下有事?”那拉氏不见得怎么能够察言观色,能够知道身边的这位喜怒莫测皇帝夫君心底在想些什么自己说什么都想不透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夫妻,外加上他那副心神不属的样子再怎么也能看出他心底有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苏培盛来回话,说是今儿十三福晋来过?”胤禛急于知道胤祥的身体如何,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忧心什么。原来是因为有人盛传怡亲王旧病复发,已经从易县返京。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忧色,转念一想又不好直话直说。身边这位爷似乎对于这个弟弟比对自己的妻妾们要担心的多,可是瞒就能够瞒得过一世。就是这么些微的迟疑还是被胤禛看出了端倪:“不好?”
“十三爷是身子不太好,不过十三弟妹特特来让万岁爷安心。怡王爷就住在咱们这圆明园隔壁的交辉园,有什么不妥的或是万岁爷有什么要和怡王爷商议的也就这么过去了。”皇后努力放慢语速:“今儿四公主也回来了,不若让四公主去看看她十三叔和婶子。”四公主和惠是胤祥的嫡女,因为帝后膝下无女便将这个侄女儿收为己女养在膝下。十三福晋兆佳氏进园子来除了说明胤祥没甚大碍以外,其实也是想要见见亲女。推己及人,宫中的规矩到底是比王府规矩大了许多。与其母女见面诸多天家礼仪,还不如让孩子回到父母身边也好说说体己话。
胤禛想了想:“说得是,想得也比朕想得周到。就让和惠去看看,要是不及回来就在她十三叔家住一宿。明儿再回来。”
“是。”那拉氏笑笑:“还是万岁爷体恤。”手里扶着皇帝走到方才宝音预备的凉亭中坐下,紫檀小几上放着几色新鲜点心和两盏新沏的碧螺春:“宝音这孩子还真是细心。”往皇帝的椅背上加了两个厚实的明黄锦袱:“万岁爷坐这儿。”
“细心是好,只是有时候不能太过面面俱到。心思太细的人容易劳神也容易生事,终究是少了一丝天家气概。”胤禛慢慢啜着茶,手里拈着一块新制的萨其马:“这可是少不得的。”
“娴雅呢还是小了些,有时候孩子气重了也不好。”并不因为娴雅是自己娘家的孩子就有所偏袒,皇帝的口气里不止是要一个皇子福晋或者是儿媳妇那么简单。而是为大清在选一个未来的皇后,皇后母仪天下总要有些威仪才好。
“是不是太心急了?”胤禛挑眼看了眼那拉氏:“弘历和弘昼那儿,你还是要多看看。这次病好以后,朕总是觉得不对劲儿。只是又说不出来,以后这些小事还是要你自己管着。”
那拉氏想了一会儿:“万岁爷,这话要是您听得不顺耳就当作臣妾没说。”
“说。”胤禛眯着眼喝茶,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事儿去。
“还是早些给他们定下来的好,弘历身边的两个格格好像都有了喜。要是嫡福晋还没进门,传出去只怕……”话生生止住了,别人家不是没有这些事。不过是自己做皇子福晋的时候,是进门之后生了长子,便不愿将另外王府的事弄到皇帝这一支来。
胤禛喝着温热的茶水:“这事朕听说了,你虑的是。等钦天监监正看过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再做计较,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也是要再看些时日才好。”那拉氏知道皇帝一直对于风水之说甚是信服,而且他自己对于这件事也甚是精通。加之钦天监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当差,无论是帝后都对这件事极其看重。这是关系到皇家血脉和江山社稷的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正文 第一卷 嫁入潜邸 第二章 入侍皇后 4
“走,总是闲着没事。到老十三那儿看看去,想了想还是放不下心来。”胤禛少见的拽住那拉氏的手:“也不叫多的人,就咱们两个跟从前在雍和宫一样去老十三那儿走走。”
那拉氏扭捏了一下,很少跟他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了。至少是在他登基以后,两人虽说是夫妻,一来国事繁缛二则皇帝在女色上看得很淡尤其是在年妃去世以后就越发淡散了去。看似随常的举动,反倒是让人不惯起来。
不过皇帝脚步甚快,哪里顾忌得到那拉氏这时候心底想些什么。拉着她就到后面寝宫让人伺候换衣裳,那拉氏脚底上的花盆底宫鞋跟着皇帝极快的脚步踩得又快又稳。这一举动让远远避在一边的富察宝音和娴雅以及一干宫女太监新奇不已,不过没有皇帝的吩咐谁也不敢上前。皇帝那个性子,谁敢轻易去招惹。
“弘昼,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从南书房出来,弘历脸涨得通红。当着两个小苏拉太监的面,几乎要揪住弘昼的衣领狠狠揍上一顿的样子。吓得身边的小太监魂不附体,纷纷跪在地上。
“四哥,您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我还不是避难去了。”弘昼笑得眉眼弯弯:“庙里的和尚给我算过命了,说我这两天呢不能出大门。要不就会有性命之忧,您也知道我这人胆小。遇到这种事还不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就是说到阿玛跟前有罪我自去领去。”
弘历素来看不得弘昼这样子,尤其是弘昼每次做的事都是叫人说不出口来。“你成日就跟些和尚道士混在一起,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皇阿哥,什么是皇阿哥样子你还不知道?”
“四哥,您就别叨叨我了。我还等着人给我念经呢,要是不念的话只怕我这几天是白白关在家里了。”一面说,弘昼一面作势就往外跑。
“五阿哥,五阿哥。”跟随弘昼的苏拉太监举着一卷东西跟在弘昼后面叫道。
“啊?”弘昼只好住了脚:“这又是怎么了?”
“您要的弋阳腔的曲子本子。”小苏拉太监老老实实将曲本子高举过头,直递到弘昼手边。弘昼拍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一面笑嘻嘻地接过来塞进袖子里,不着痕迹地瞥了弘历一眼。
弘历气得脸都红了:“老五,你简直是荒唐至极!弋阳腔是什么东西!那是人家唱的丧调,你居然又在搞这个。”
“四哥,您怎么知道我要弄这个的?!”弘昼笑着挤眼,等要往外跑方才知道自己的胳膊给弘历抓住:“呃,四哥您松手。我怕有大难临头,那时候再来弄什么出丧我自己就看不到了谁知道底下那些人是不是尽心尽力给我办丧事了。”
“你……”弘历简直是啼笑皆非,皇父怎么会生出这么养个儿子来了。
弘昼想跑可是怎么也挣脱不了弘历的手劲儿,兄弟两个就这么拗着。“五阿哥,熹妃娘娘找您过去景仁宫呢。”熹妃宫里的太监总管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弘昼。
“好,我这就去。”弘昼一下子来了精神:“四哥,额娘找我呢。”熹妃是弘历生母,却是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两人简直是各自换了母亲,弘历是弘昼的生母裕妃抚养成人的。这时候弘历也没法子,任凭自己气得不行还是只好看着这个不成材的弟弟笑着往景仁宫而去。
“历哥儿,小五又做什么事儿了?”用过晚膳以后,弘历像往常一样到裕妃的延禧宫请安。虽说不是亲生母亲,自幼由着她抚养成人也就是跟自己生母一样。前些时候裕妃挪屋子从西边的储秀宫挪到了跟熹妃紧挨着的东边延禧宫来了,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就准了。
“没事儿,就是爱玩的性子有起来了。”弘历很是谨慎,弘昼有时候是很受皇父纵容的。即使是知道偶尔放荡不羁,也不会加以责怪,这跟对自己一向严厉的教训不同。
裕妃正要说什么,看见门口闪过一个梨花色的身影:“外面是谁?”
“娴雅给裕主儿请安,裕主儿金安。四阿哥金安。”娴雅婷婷袅袅进来:“娘娘让奴才过来给裕主儿送外藩进贡的首饰来了。”身边跟着的小宫女赶紧递上一个紫檀匣子:“娘娘说这是新进的,要是裕主儿觉着不好等明儿早间时候就和娘娘说。娘娘那边还有好些呢!”
“哦,谢主子赏!”裕妃起身道谢,这才留神打量起娴雅来。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就把一个小姑娘调教成了能够在嫔妃宫中来去自如的比一般妃嫔都要出息了,皇后还真不是面上看的那样子:“主子晚膳进得香?”
“回裕主子的话,娘娘晚膳进得香。”娴雅抿嘴一笑:“谢裕主子挂记着。”一面回话,却是不自觉地看了眼坐在裕妃身侧的弘历。见过几次,只是这么近的看好像还是第一次。再说每次都是弘历站在自己身边,长身玉立的皇阿哥总是会不自觉从心底生出一死畏惧和少女的羞涩。终于能够看清,四阿哥倒真是清癯俊秀的皇室贵胄。
“历哥儿,时候不早了。回去早点歇着,明儿还要早起念书。”裕妃笑着扭头跟弘历道:“改日见了弘昼,我定然骂他。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事儿,被皇上知道那还了得。幸而有你替他顶着,要不只怕皇上生了气又要罚他了。”
“是,母妃早些安寝弘历告退。”弘历行了个半礼,娴雅也不便在裕妃宫中久停。皇后派出自己和安安分别到裕妃熹妃宫中送东西,回去晚了总是不少回话:“裕主儿早些安置,娴雅告退。”口中说话,依旧是行了跪安礼退出延禧宫正殿。
正文 第一卷 嫁入潜邸 第二章 入侍皇后 5
娴雅紧跟在弘历身后,‘啪’的一声就看见弘历腰间拴着的荷包一下掉在地上。弘历还未知觉,一径往前走。
“四阿哥,您的荷包掉了。”踌躇了一下,娴雅快步赶了上去没敢仰头看他,只是将荷包举得高高。
“哦。”弘历答应了一声,接过荷包:“你在皇额娘身边?”
“是,娴雅伺候皇后主子。”娴雅脸颊不自觉地发烫起来,蓦地想起那天听到皇后跟十三福晋提到指婚的事情。飞快抬头看了眼弘历,怕被人发觉又赶紧低下头:“阿哥这么大了还要去南书房念书?”
“难道年岁大了就不用念书?”弘历颇觉好笑,只是皇家规矩束缚也不便向一个小姑娘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你多大了?”
“奴才是康熙五十七年生人。”娴雅轻声道,几个跟着她来的小宫女还有伺候弘历会南三所的小太监都跟在后面。
“康熙五十七年?!”弘历看了她一眼:“这么小。”
“阿哥很大么?”娴雅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至少在家里的时候就是父母身边的长女。虽然从来都没有弟妹,可是父母都喜欢叫自己大妞的。
“比你大七岁!”弘历笑道:“这可以说你小了吧,还不服气呢。”
走在宫中长街上,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上次好像在皇额娘宫里见过你,怎么一晃眼你都长这么高了。”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总是会印在脑海中,尤其是不怎么爱笑却很吸引人的瞩目。
“都快一年了,奴才不能总那么矮的。”娴雅下意识看看自己的鞋子,还好穿的是花盆底的宫鞋。要不他真以为自己有多矮,还要说自己是个小丫头的。
有些心不在焉地眼神,弘历很快发觉娴雅的异样:“你在看谁?不会又不认识路了!”
“奴才跟安安一起出来的,安安到熹妃主**里送东西去了。说好两人一起回去的,要是奴才先回去没等着安安。只怕等会儿又要哭鼻子了。”吴札库家的安安实在是个宜嗔宜喜的人,先前还是笑语喧喧须臾之后就会有两滴眼泪挂在腮畔了。
“你不认识景仁宫?”紫禁城中其实是很容易迷路的,尤其是在六宫之中各宫形制大同小异。要是不留心或是别的什么,一定会走错了路。即便是景仁宫和延禧宫紧紧挨着,还是会让这个不认识路的小丫头迷路。
“出来时候主子交待过,只是隔着景曜门和凝祥门的。”娴雅振振有词道:“不会记错的。”
“只是你走反了,还真是没记错。”弘历忍住笑:“这都要到南三所去了。”
“糟了,这会子可怎么回去呢?”娴雅一下顿住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加上身边也都是一些和自己一样不怎么认识路的小宫女,万一等会儿宫门下了钥是会误了事的。
弘历左右看看:“来,跟我来。”即便是在宫禁中住了许久,还是要先认清自己处在什么位子这样才好找一条回去的路:“别等什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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