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民间的钱掌握在朝廷手中,恐怕皇上会很乐意答应,不过老百姓肯不肯将钱存在这个‘国家柜坊’就难说了。
但他却更关心另一件对他而言更重要之事,沉吟良久便问道:“那这个柜坊归属哪个署衙?”
李清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道:“我的想法最好由户部度支司统一管理,便于理顺财政各种关系。”
李林甫恍然大悟,原来说了半天便是想将所有财权统统抓在手上,难怪李清说将左藏也纳入其中,他迅速平衡其中的利弊,此事皇上虽要和自己商量,但皇上想做之事,自己过于反对也不好,倒不如利用这次机会将手伸进户部,另一方面,他也要收拾杨国忠,不妨让李清先给他一耳光再说。
李林甫点点头,便毫不客气道:“先前张博济为扬州刺史一事,老夫又想了想,是得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所以老夫不反对侍郎的推荐,另外,第五琦调升江淮盐铁支使,户部度支员外郎一职便空缺下来,老夫推荐万年县县丞王銲来任此职,希望侍郎也多多提携他。”
王銲便是李林甫心腹王珙之弟,用他来为度支员外郎,也就是分了李清一杯羹,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这就是他的条件。
李林甫的如意算盘李清如何不知,他一转念便有了对应之策,不妨先答应,以后只需用升职的办法调走他便是,他微微一笑,“相国,如此咱们就一言为定!”
李清和李林甫对望一眼,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皆会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
且说李银退出父亲的书房,脚步轻快地向自己房中快步而去,雨下得正大,他也不用下人撑伞,一口气冲过雨幕,跑到院子的另一头,他的房门虚掩着,李银推开门,忽然下意识地捂住左耳,不料右耳却一痛,耳畔传来妻子得意的笑声,“这招出敌不意如何?我就知道你会捂住左耳。”
“痛!痛!快松手。”李银痛极狂呼。
“呵呵!你平日不叫痛,今天鬼喊什么,是不是我教你的法子成功了?”崔柳柳拧住李银的耳朵,一脚将门踢关上,将他拖到内室床边,这才松开手,“快说!你爹爹打算将你外放做什么官?”
李银苦脸道:“具体什么官我不知道,但可能是去朔方一带为官。”
“去哪里倒无所谓,但一定要当县令或者刺史,老娘可是想做第一夫人!”
一声‘老娘’口头语,将李银的汗毛都要唬得竖起来,这是她想做某件事的先兆,他急低声哀求道:“你不是说假如我到外为官就准我纳妾吗?可得说话算数。”
崔柳柳细鱼眼斜瞟李银,花岗齿咬着猩唇儿,低声笑道:“你这死鬼,把老娘火都拨燎起来。”
她回头‘噗!’地将灯吹灭,黑暗中只听她吃吃的低笑声,“纳什么妾!你连老娘都满足不了。”
“可是我想有后,哎哟!你轻点!”
……
“郎君,卖力点,今晚我就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兴庆宫的早晨
兴庆宫的早晨,大雨已初歇,空气中散发着泥土腥味和花香的混合气息,使人神清气爽,李清已在兴庆宫的政事堂大门前站了近一个时辰,无聊地望着几株残红凋零的桃树发呆。
现在已经过了巳时(上午九点),可李隆基的影子都没见到,‘难道这就是皇帝从此不早朝吗?’李清暗暗思忖,自从李隆基搬到兴庆宫后,每日的早朝没有了,每天只是宰相们赶到兴庆宫和皇上商议国事,可这几日,每日一议也渐渐改成了三日一议,很快便结束,若有其他重大国事,要李隆基想到了什么才会召见某个大臣。
‘李清!’一个夹杂着惊喜而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回头一看,一张娇艳如桃花般的脸庞出现在一丈外,只见她浓施粉黛、娥眉如画,却是杨花花,她身着浅黄色榴花长裙,前胸袒露,披着淡绿色纱巾,与厚重色浓的大唐皇室风格相得宜彰。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杨花花的脸上飘过一抹绯红,眼睛也亮了起来。
“在这里自然是等皇上的召见。”
清微微笑一笑,“好久没见到三姐了,倒变得愈发高贵,快有点不认识了。”
被李清一夸,杨花花神情显出几分羞涩,可有又点担心道:“我就是我,怎么会不认识,若你不喜欢,我就换成原来的模样。”
“贵妃的姐姐自然不同于一般人,这样打扮更配你的身份,我看就不必再变回去了。”
李清见杨花花身边竟无一名宫女或太监伺候,略略有些诧异,“三姐独自一人在这里做什么?”
杨花花叹了口气,她慢慢走到桃树面前,蹲下去拾缀地上的花瓣,口气中略带一点伤感,“我也不知道走到这里来,我就这么一个人盲目的人,就象这雨后的桃花,凋零却不知哪里是我的归宿。”
李清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姐说得太夸张了,你信不信,只要你喊一声,我杨花花想嫁人,那些什么尚书、侍郎保准排着长队前来应婚。”
杨花花蹲在地上,斜瞟了李清一眼,玉葱般的指头在土里画着圈圈,细贝一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她低声问道:“那户部侍郎呢?他会不会来!”
李清淡淡一笑,“户部李侍郎是一堆牛粪,他不配插你这躲鲜花,而户部韦侍郎又太老了一点,儿子还小,恐怕也不适合!”
杨花花笑颜突敛,慢慢站起身冷冰冰道:“你来得太早了,皇上昨天睡得很晚,巡猎又受了点风寒,少说也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来。”
说罢,她不理会李清,径直穿过花中小径,朝内宫飞快走去,可走到树下她忽然又回头,盯着李清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你是个胆小鬼,连个女人都怕!”
李清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无奈地耸了耸肩,今日所见,杨花花已经离虢国夫人越来越近了。
……
正如杨花花所言,李清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大太监鱼朝恩飞快地跑来,见到他便急声低喊:“李侍郎,皇上已经进书房了,你快跟我来!”
李清跟着鱼朝恩,快步向勤政殿走去,李隆基的御书房便位于勤政殿的最左首,这里已经戒备森严,李清经过一道又一道最严格的搜查,才终于走进了御书房,房内各种文书奏折堆了一地,高力士正跪在两本折子上,手脚麻利地整理着文书。
李清见李隆基正在御案前低头批阅几份奏折,他连忙下跪道:“臣李清叩见皇帝陛下!”
“免礼!给李侍郎赐坐。”
李隆基并没有抬头,只随口答应,又过了一会儿,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将笔轻轻放下,搓了搓手对李清笑道:“朕最讨厌之人便是那帮御史,每次不是弹劾就是告状,一天的心情都不愉快,但爱卿却相反,每次来都会给朕带来好消息。”
他从抽屉里取出李清的那份奏折,兴奋之情溢于颜表,“今年朕最高兴之事,便是爱卿的六十万贯盐税解押进京,这才不到两个月,加上蜀中、荆襄、河东、山东等地,已经有百万贯入帐,看来不用等三年后,今年三百万贯的目标完全就能实现。”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满院浓郁的春色,不禁感叹道:“其实治大国与持小家无异,一样为家境窘迫而发愁,朕之所以答应你推行新盐法,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眼看吃了上顿就没下顿,象一块沉甸甸的铅石,无时无刻不压在朕的心头,这没钱的日子令朕难熬啊!”
他忽然回首望着李清,又似高兴又似埋怨道:“照这个趋势下去,今年少说也能收到五百万贯盐税,你却给朕说今年只有二百万,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李清起身笑道:“禀陛下,新盐法推行,各地大盐商惟恐价格还会上调,一般都会多存一些货,而这些存货消化尚需要一定时间,所以这一百万实际是透支了后两个月的税款,过几个月,若盐价稳定,榷盐量就应该会有所下降。而另一方面,二百万贯臣是按一个较低的价格估算,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其实臣心里明白,今年三百万贯的盐税入库没有问题。”
李隆基点点头,回坐到椅子上,神情轻松,半开玩笑道:“你说得不错,谁没事会多吃盐,我大唐人口在这里,耗盐量是稳定的,这盐税也应该变化不大,不过从这件事上朕发现我们大唐的财力还是有潜可挖,你还有没有好的建议,再给朕一个惊喜。”
李清微微一笑,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臣是有一个建议,不仅能将民间的余钱利用起来,而且还能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
“加强对地方的控制?”
李隆基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隋之灭亡就是朝廷与地方的矛盾过于尖锐所致,大唐自开国以来便致力于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如将基层官员的人事任命权收归朝廷,又如限制河东、山东大族的势力,虽然采取种种措施,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尤其募兵制下朝廷财力不足,导致地方养兵,这又是一个隐患,今天李清却突然提出此事,着实让李隆基意外。
高力士上前接过李清的奏折,递给了李隆基,他摆摆手,命李清先坐下,便打开奏折细细阅读起来,内容就是李清对李林甫所言之事,成立国家柜坊,吸取民间储蓄,但今天李清给李隆基的奏折里却增加了很多内容,包括将柜坊分支延伸到每一个县,各县所收税赋直接上缴柜坊,就视同上缴朝廷,再由柜坊自己的体系将钱粮押运进京,统一由户部度支,这样,实际上就是将地方的财权变相地收归朝廷,从财政上遏制地方势力的发展壮大,这才是李清的真实目的,要想避免安史之乱和将来的藩镇割据,必须多管齐下,从体制上不给安禄山之流发展壮大的机会,掐断他们的财源,这也是一个有效的办法。
另外唐朝的货币流通比较薄弱,象百姓纳税、官员俸禄等等大多以实物为主,所以银行的兴起也会促进货币流通,逐渐减少唐朝实物交易的数量,将大大促进商品经济的发展。
李清的建议俨如打开一扇大门,让李隆基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景色,他明白这份奏折的分量和内涵,其实就是改变了国家的财政分配制度,将以前朝廷与地方的财政收支各走其路,改成全部收归朝廷,再按各地预算下拨给地方。
房间里异常安静,高力士站在一旁忧心地望着李清,从皇上的专注的程度他便可推知李清的所奏之事必然事关重大,若涉及到朝政,他应先禀尚书省,再到中书省经丞相预览眉批后才能递到皇上这里来,上次新盐法的推行便绕过了李林甫,而现在再次越权上报,一而再、再而三,一旦被李林甫抓住不放,皇上也保不了,难免被责,看来,他行事还是嫩了一点啊!
“此事事关重大,朕要会同各位宰相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李隆基将奏折小心收好,望着李清半天,从御案上拿起他最心爱的碧玉镇纸递给李清。温和地笑道:“朕已经老了,当年的雄心已不复存在,精力也不随心,唯一的心愿只想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让朕安娱暮年,爱卿年少有为,望卿能尽心效忠朕及朕的子孙,这镇纸跟了朕三十年,是朕最心爱之物,现赐予你,希望你能记住朕今日之言,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李清跪下,高举双手接过镇纸,沉声道:“臣决不负陛下期望,望陛下能保重龙体,带领我大唐臣民将开元盛世延续万年!”
李隆基点点头,“说得好!朕记住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几天,养足了精神再来为朕效力。”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因爱生恨
‘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阳春正逢三月,艳阳和熙、熏风飒飒,曲江池畔人头簇动,长安被一场大雨阻隔的游兴,在蓝天、碧水与熏风的撩拨下份外地爆发出来,宗室权贵的排场、大户人家的招摇、小家碧玉的自怜,红、紫、黄、绿各色长裙争艳斗妍,尤其是榴花染舞裙,更成了流行的时尚,映照在一潭广阔的碧水中,姹紫嫣红、妖娆多姿,岸边更有无数来长安应考的各地士子,三三两两出现在曲江池畔,或携美出游、或对酒当歌,煞是热闹。
在杏园旁的一条花间便道上,杏花已褪,挂满了指头大的青杏,一簇簇沉甸甸地挂在道旁、挂在墙头,随风摇曳,几乎每个游人都忍不住摘下几个,放在手中把玩。
这时,从便道的尽头走来一行游春的官宦人家,几十骑侍卫环护着两辆马车,正是李清一家,外带着未正式过门的李惊雁,两人虽已交拜天地,但一些仪式还是要补,至少要按李家的规矩,坐花轿从后门出去前门进来。
头戴浑脱帽、身着窄袖紧身胡服的李清高骑在马上,帘儿抱着女儿和小雨、李惊雁一起坐在一辆马车上,今天三女都打扮得份外娇艳,三女化了淡妆,皆梳着高髻、肩披丝帛,上着窄袖短衫、下著曳地长裙、腰垂艳色腰带,区别只是颜色,自然是传统的帘红雨黄、而今天又多了个白惊雁,三人都一样的粉胸半掩疑暗雪。
迎面跑来几匹马,马上是穿着儒衫的几个年轻士子,从车窗前经过,却忽然勒住了马,眼睛都呆呆地盯着车里的三个绝色美女,李清的侍卫们勃然大怒,不等主公发令,一齐抽刀冲了上去,吓得几个士子拨马便逃,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公子,今天读书人可真多,可是要科举了么?”小雨从车窗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
“再过十几日便是了,这些年轻人,也不知抓紧时间好好复习,当年我考大学之时……”
他嘎然住口,眼睛紧张地向三女望去,只见帘儿在问孩子要着什么,没有听见他的话,而小雨却盯着几个结伴而行的少女,向她们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只有李惊雁诧异地望着他,那眼光似乎在说,‘你几时参加科举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见李清向自己看来,李惊雁嫣然一笑道:“我听父王说,李郎写一手好字,却不知会不会做诗?”
“他会做什么诗,无非就是什么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归时,绿水人家绕,下面他就记不得了,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
帘儿似乎对丈夫有一点意见,她将女儿抱起,指指她的小手,埋怨道:“李郎,你看看你的小娘,到现在还捏着那枚小杏不放,谁叫你给她的!”
李庭月刚满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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