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舒了口气,朝燕烙摆了摆手,“本宫有数了,你出去守着吧,本宫还要练箭。”
燕烙躬身称是,往外退去。正要走到门边却瞧见一人朝院中走来,粗粗一看,正是刚才她在重华殿中见过的那位雪衣公子。
武之锐知道知玉得宠,自然不敢阻拦,因此知玉一说要见女侯,他便立即放行了,不过秦皓还是被他拦在了外面。
此时知玉与燕烙相对而行,已经越走越近,那张脸也终于完全落入燕烙眼中。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燕烙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再无其他。
虽然神情变的比过去要温和淡然,整个人也成熟了许多,可是他的相貌却并未变化。
燕烙呆呆的站着,直到知玉与她擦身而过时奇怪的顿住了步子,眼神淡淡的扫向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而后慌忙的以手遮脸,跑出了院外。
知玉在原地愣了愣,心中讶异,但安宁兮就在前面,他只好先将这讶异压下,朝安宁兮走去。
燕烙跑到外面站定后,想起自己脸上罩着面纱,心中才安定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可是她如今这副面貌,怎能与他相认?
即使曾经他对她如同亲哥哥一般。
燕烙想到这里,泪水已经缓缓滑落了下来,武之锐见她这样,赶紧上前询问,她却背过了身去。一边的秦皓也是一头雾水。燕烙拭去泪水,转身看见秦皓,又是一怔。
难怪之前会觉得他的相貌熟悉,原来竟是他。而这一怔之后,她又赶紧移开了视线,免的自己被认出来。
此时宫苑内,安宁兮正在专心练着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她还没转身看去,一片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她的身侧,而后淡淡的声音响起,“君上,手臂不要抬这么高,放松些。”
知玉的抬起左手在安宁兮执弓的臂膀上轻轻往下按了按,整个人贴在她背后,右手绕过她的肩膀扶在她搭箭的右臂上,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上若有若无的熏香缭绕在她的鼻尖。
安宁兮有些诧异的偏头看他,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闪烁了几下,“你怎么会来?”接着视线又移到他按着自己手臂的手上,“你也会箭术?”
知玉笑了笑,稍稍退开了两步,“以前学过一些,如今身子不好,便再没碰过。”他伸手入怀,拿出那本箭谱,递给了安宁兮,“今日无意中得知君上生辰将至,知玉是特地前来送礼给君上的。”
安宁兮有些疑惑的接了过来,打开绸布一看,原来是本线装的书籍,外面封面上写着两个篆体大字,她辨别了一会儿才认出是“论箭”二字。
“这是……箭谱?”安宁兮一边翻开书页,一边问知玉,语气里有些不可思议。
知玉笑着点了点头,“这是秦皓收藏多年的珍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他那里要来的呢。”说完这话,他想起秦皓痛心的表情,忍不住笑意更深。
安宁兮大致的翻了翻,发现里面居然有些凌乱,像是随意做的笔记一般,甚至里面还有许多随手而画的图例,“这……”她翻到最后一页,眼神在最后的署名上顿住,“风翌?”
知玉点了点头,“是,这是我西华已故风翌将军的手札。”
安宁兮的眼神仍旧盯着箭谱,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秦皓会视若珍宝了。”她之前已经听说过不止一次关于风翌的评价,人人都称他为战神,郎太傅更是曾直言不讳的说要是他还在,天下都会在他手中。此时能够见到他这本私人箭谱,倒是让她没有想到。
安宁兮抬眼看向知玉,“这本手札秦皓怎么会得到?”
知玉轻轻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安宁兮皱了皱眉,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被她问了出来:“这个风翌真的很厉害?”
知玉一愣,而后轻声笑了起来,“君上以前对这个风翌可是崇敬的很呢。”
安宁兮闻言笑了笑,将自己不自然的神色掩饰了过去,“你也知道本宫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不妨给本宫好好说说这个风将军好了。”
知玉微微笑着叹息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即使曾经打了几场胜仗又如何,奈何年寿不永,终是英年早逝。”
安宁兮闻言也忍不住叹息一声,“的确是可惜……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驰名天下的?”她一直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因为她重生之前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
知玉想了想,“大概是八九年前吧。”
安宁兮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她已经在崖底了,自然不知道上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她又想起另外一个疑问,“西华的国姓正是风,这个风翌莫非是跟西华王室有些关系的?”
知玉嘲讽的笑了笑,“能有什么关系?只是西华王见他战功卓著,赐了他国姓罢了。”
安宁兮见他这副神情,有些奇怪,“知玉,你好像并不是很欣赏这位风翌将军啊?”
知玉微微一怔,紧接着又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是世人将他说的太夸张了,天下人才辈出,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
安宁兮微笑着摇了摇头,“纵使比他厉害的再多,可是对崇敬他的人来说,他却是这世上唯一的存在。”
知玉的神色瞬间凝住,笑意消失,眼中光芒变的复杂难言,他抬眼静静的看了看安宁兮,默然不语。
安宁兮扬了扬手中的书籍,朝他笑了笑,“既然是号称战神的风翌所著,里面定有许多对本宫有益的指导,真是难为你为本宫送来这件礼物了。”
知玉这才回过神来,眼珠轻轻转动,漆黑的眸子里泛出戏谑的光芒,接着突然单膝跪地,朝安宁兮拱了拱手,“君上容禀,知玉自知在宫中已经给君上和太后造成了诸多困扰,还是请君上将知玉送出宫去吧。”
安宁兮一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脸色变的认真,语气里满是坚定,“你放心,没有什么困扰之说,本宫一定会将你留在身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送你出宫。”
知玉微微皱眉,微垂的眼睫轻颤,显示着心中的奇怪,但听了安宁兮的话,还是立即又摆出一副喜悦的神情,向她行礼谢恩。
安宁兮朝他安抚的笑了笑,“你不必多想,好好待在宫中便是。”
知玉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知玉就不打扰君上练箭了。”安宁兮点了点头,他转身朝外走去,脸上犹自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出了门,知玉下意识的看了看燕烙,却见她只是神色平常的垂手而立,并无异样,这才收回了先前的怀疑,忍不住嘲笑自己多心了。只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已,以前有很多宫女见到他也是那般手足无措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继续抬脚往重华殿而去,只是心中始终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秦皓跟着他走到回廊上,这才问他:“公子刚才试探出女侯的态度了?”
知玉笑意深沉,“本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愿将我送出宫去,如今看来,她的态度倒果真很强硬。”
秦皓的脸上当即露出肯定的神色,笑道:“那就是我说对了,虽然女侯不比以前那般黏着公子了,但必定还是喜欢公子的。”
知玉勾着嘴角笑的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两人渐行渐远,身影慢慢消失,燕烙这才抬眼朝那边看去,眼中满是哀伤。
然而很快她的思绪就被打断,一道身影快速的朝宫苑门口而来,到了门口后燕烙才发现他是个身着青衫的小厮。
小厮朝武之锐行了礼,语气急切:“武太傅,小的是霍都督府上的家奴,都督收到东越那边的消息,叫小的带着令牌赶紧入宫来报。”说着将信件和霍霄的令牌递到他面前。
武之锐闻言神情一震,取了他手中的信件和令牌,朝燕烙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宫苑之中。
不久,宫苑中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箭羽钉入靶子的声音,安宁兮的声音随后响起,不高不低,冷若冰雪,“哼,很好,楚业祈……居然朝南来了……”
挥戈向南方
南昭收到所谓东越有异动的消息终于得到了证实。南昭昭和十三年,东越大业十二年,正值深秋,刚经历中周之战不久的东越再度挑起战事。
这次仍旧是由楚业祈亲自率军出征,只是目标不再是皇权所在的中周,也不是其他强国,而是一些实力有限的小国。经过上次一战,楚业祈已然认识到欲速则不达,这次改为先蚕食各个小国,以期实力增强后再图谋他国。
楚业祈在东越与宣子都等大将制定了十分详细的作战计划,路线则是一路往南而来,作战方式十分巧妙,外面甚至有传言连唯一可与之抗衡的西华都觉得十分震惊,竟袖手旁观,毫无相助周边小国之意。
安宁兮在南昭宫廷中收到消息后不久,楚业祈的军队便到了南昭附近,开始对其周边四个小国虎视眈眈。
很快,四个小国求援的信件便送到了她手中。安宁兮端坐在书房中,看完了信件之后,起身叫武之锐去请霍霄等将领。
等待的过程中,她踱着步子到了书房中刚刚挂上的一副江山图前站定,仔细的研究着周边四国的情形。这四个小国彼此相连,每个国家都小的很,其实只相当于一两座城池而已,呈半月形环绕着南昭。
楚业祈显然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的手法没有上次那般迅猛,而是以大国之力,围困住小国主要出入口,限制其对外交流,甚至其中不临长江的几个小国的水源都已被他切断。
安宁兮仔细的看着江山图,修长的手指沿着南昭边界线缓缓划下,找到了与四个小国最为隐蔽的相接之地,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没多久,门外响起武之锐的声音,“君上,诸位将军都到了。”
安宁兮走回桌边坐下,朗声道:“都进来吧。”
众人进来之后,先向安宁兮行了礼,然后便都按照官职大小分列站在一边,静等着安宁兮发话。自从安宁兮做了那番军事改革之后,几乎每个将领都对她心生崇敬,态度自然也恭谨无比。
安宁兮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落在霍霄身上,这才发现他居然一身戎装的赶了来,不像其他人那般穿着朝服,一身银色铠甲衬得他俊朗非常。
“霍都督这身装束,莫非是想立即就上战场去么?”
霍霄神情肃然的看向安宁兮,拱了拱手,“君上容禀,如今南昭周边小国即将被东越吞并,南昭岌岌可危,微臣心急如焚,早已急不可耐的想要出去迎战。”
安宁兮闻言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霍都督此言差矣,所谓迎战,是要在对方前来叫阵之时才适用,如今东越王还没上门,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霍霄闻言一怔,“难道就坐等他上门来?”
安宁兮笑看着他,“霍都督认为此时我们还有别的可做的么?”
霍霄神色露出不甘,拳头握得死紧,“起码不能这么一直等着。”
安宁兮看向他的眼中露出赞赏,“很好,霍都督有这想法没错,今日本宫召你们前来便是让你们从别的方面入手,不用正面迎敌,却要大败东越。”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脸上神情欢愉,嘴角笑意加重。
霍霄有些不明所以,“君上有什么好计策?”
安宁兮起身走到书桌右侧的江山图前站定,指了指刚才她找到的边界接壤处,转头看向众人,“这里是目前唯一可以进入四国而不会被东越察觉的通道,从这里进入这一国之后,便可顺便进入其他相连的三国。”
霍霄仔细看了看,又与身后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转头看向她时有些犹豫,“君上,这里的路……怕是不好走吧。”
岂止是不好走,那里根本就没有路,除了水便是荆棘遍布的山林,其中从未有人涉足过。
安宁兮神情严肃,“所以才会找你们,假如连身为军人的你们都无法做到,反而心生惧意,那么南昭还有何人能够做到?”
霍霄闻言神色一震,他身后的众人也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仿佛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身为军人的身份般,每个人脸上都肃然无比,甚至对刚才的退却显露出了微微的愧色。
安宁兮慢慢走回书桌边坐下,看向众人又加了一句:“本宫不仅要你们带兵从那儿进入四国,还要护送一个人安然无恙的到达那儿。”
众人一愣,霍霄刚想询问是谁,安宁兮却扬声朝外唤了武之锐进来。武之锐进门后,行完礼,安宁兮吩咐他:“去把郎尚书令请来。”
霍霄这才反应过来,“君上说的人就是郎尚书令?”
安宁兮点点头,“本宫打算派他出使四国,你要好生护送。”
一边的吴祯上前一步朝安宁兮拱手道:“君上难道要派霍都督亲自去么?这件事交给末将们去办就好了。”
安宁兮抬眼看了看他,淡淡一笑,“吴将军倒是对霍都督关心的紧,本宫也不强求,霍都督愿意去便去,不愿意便算了。”
霍霄闻言回身瞪了一眼吴祯,接着转头向安宁兮拱了拱手,“君上放心,微臣定当安全护送郎尚书令到达四国境内。”
安宁兮满意的点了点头,“南昭得霍都督这种身先士卒的将领,实乃大幸。”
霍霄赶紧垂首称不敢,吴祯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基本上安排的也差不多了,安宁兮估计郎清夜也该到了,便朝众人挥了挥手,“都退下吧。”众人向安宁兮行礼后纷纷告退。
不一会儿,郎清夜就到了书房,官帽下的发丝有些凌乱,想必是急切赶来所致。
安宁兮抬手阻止了他要行礼的动作,直接问道:“郎爱卿想必已经知道南昭如今的形势了吧?”
郎清夜赶紧点头,“是,微臣都已知晓,已经忧思多日。”
安宁兮微微笑了笑,“郎爱卿忧思什么?”
郎清夜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微臣忧思微臣只是一介书生,根本毫无征战沙场的能力,不能为国分忧,实在惭愧。”
听了这话,安宁兮忍不住笑出声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用袖子遮了遮唇。“郎爱卿实在太谦虚了,书生虽不能驰骋沙场,智谋却可稳定局势,特别是像郎爱卿这样的才子。”
郎清夜闻言,惊诧的看着她,“君上这么说,是有什么打算了么?”
安宁兮摆正了坐姿,神情也认真了许多,“如今我南昭周边四个小国被困,眼看就要败给东越,到时候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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