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的确是这么个想法。东越如今已经是所有国家中最强大的一个,西华的兵力虽然可以与之相抗衡,但总体来说,国力却不如东越。倘若因为救援中周而被东越拖入持久作战的泥沼,西华便会遭遇危机。
因此刚才他便想作一张布阵图送往前线,希望能够保证西华兵力不损,但这样也许会使自己的身份暴露。却没想到这时候安宁兮居然也作了一张布阵图要送往中周,这样不用他自己出面就可以解决此事,实在再好不过。
秦皓听了知玉的吩咐已经出去照办,知玉站在桌边,手中托着茶杯,暗自沉思着之后该做什么。
如今女侯这般陌生,自己是该提防着点了,更何况当日那场刺杀,因为秦皓的相救,自己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倘若不做些应对的话,难免之后不会出事。
知玉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的在殿中踱起步子来,他一身雪白衣裳,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微微甩动,颇具一番飘逸风姿。
走了一圈之后,知玉已经将他在金陵城中暗中部署的各个关系脉络理了一遍,这时秦皓也正好返回了殿中。
秦皓做事一向迅速,刚才回去将小太监从拖出到解穴只是一瞬间的事,弄的小太监还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出现了幻觉,甚至自己根本就没有晕倒这一说。想必此时这个小太监正一边怀揣着晋升的美梦,一边往中周赶去了。
知玉见秦皓回来,淡笑着对他道:“明日去查查上次那个刺杀女侯的刺客吧。”
秦皓一愣,没有立即应承,而是回想了一下之后对知玉道:“属下上次无意中遇到武太傅,见他带了许多禁卫军出宫,心中好奇便询问了一番,听他说是要去剿灭刺杀女侯的那个组织,想必此时那个组织已经被灭了,恐怕很难查到了。”
听到这话,知玉微微一怔,心里对女侯这般迅捷凌厉的手段有些吃惊。他思考再三,对秦皓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就叫我们安排在金陵城中的各方势力都小心些,不要妄做动作,免的被察觉。”
这次知玉的神情没有了笑意,这副稍显冷凝的神情让秦皓一瞬间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犹如天神一般驰骋沙场,震慑天下的少年将军。
似是故人来
中周都城洛阳附近,东越与中周的战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说到战争的一方——天下之主中周如今的地位,却是有些尴尬的意味。
当然原先的中周也曾显赫一时,国家曾经长盛不衰,别说诸侯之国,就算是彪悍好战的外邦夷狄也是敬而仰之,贡赋不断。一直到一百多年前传位至荒淫无道的周庸帝,才造成了如今诸侯割据,王权分立的局面。
这点最先的表现是几个大的诸侯国先后改掉了自己国家的纪年方式,而不再沿用中周纪年,初步表明了自己与中周已不是从属关系。不过那时候的诸侯国之间为了脸面,谁都不愿意背负背信弃主的名声,因此表面上还是年年进贡,视中周为主。
之后中周在几代帝王手中也曾复兴过一段时间,但都是昙花一现。而其他诸侯国之间浮浮沉沉,征战杀伐之后,与中周一起又形成了今日最为强盛的五国鼎立的局面。这五国除去中周之外,地理位置差不多恰好处于天下的四方,因此便被人们称为北孟、西华、东越和南昭。
其余的小国,除了是离中周特别远的,自然还是都以中周马首是瞻的。而这强大的四国则俨然已经与中周一副平起平坐的模样。这其中最明显的表现便是十二年前,东越君主楚业祈废公称王,自改年号为大业的举动。
改年号倒是让中周早已习以为常,而废公称王却是将自己提到了诸侯之上,中周之下的位置。而后紧随东越之后,其他三个强国也纷纷自立为王。
不过即使如此,中周的皇权也没有像如今这般受到如此巨大的挑战。
中周纪年定嘉三十六年,东越纪年大业十二年,东越王楚业祈亲自领兵出征,由东越都城开封出发,一路往洛阳而来,接连吞并了中周附近诸多小国,一时引起中周的巨大恐慌。
中周定嘉皇帝眼见东越来势凶猛,赶紧发书各诸侯国,急命各国前来营救。然而书信发出,各国沉寂。直到强国之列的西华和南昭做出了回应,其余一干小国才陆续赶来救援。
定嘉皇帝亲自接见了这些率兵前来的将领们。大殿之上,当西华将领随意的说出所带兵马为五万之众时,定嘉皇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一一问去,定嘉皇帝的表情渐渐放松。
看来合众国之力,还是足以对抗东越的十万大军的。
不过殿上也有细心的将领发现定嘉皇帝竟然没有询问南昭所带兵马之数,不免猜测不断。他哪里知道中周皇帝在这之前已然收到了自己外甥女安宁兮的信。
定嘉皇帝还不至于愚钝,信里面的布阵图是什么意义的存在,他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他没有询问南昭兵力,因为南昭提供的布阵图已然是胜过千军万马的力量。
各国赶至,中周自然要犒劳一番,而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整师,最后在东越王以为自己就要能够踏入洛阳皇宫时,开始了一场绝无仅有的反击。
之所以说它绝无仅有,是因为这场反击不过耗时三日,便将原先咄咄逼人的东越大军从洛阳城外三里赶至了城外三百里之处。
原本这场仗下来定嘉皇帝想要好好庆贺一番,顺便嘉许一下前来救援的将士们,但是西华领兵之将袁志提议乘胜而袭,一鼓作气将东越军队赶出中周境内,定嘉皇帝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袁志是西华赫赫有名的战将,几年前更是跟着战神风翌四处征战,经验丰富。定嘉皇帝甚至想过,假如不是因为风翌英年早逝,加上这个袁志和其他一干将领,也许西华此时的实力已在东越之上,甚至是……已经称霸。
而刚刚打赢的这场胜仗,原因除了安宁兮送来的布阵图之外,其中亦不乏袁志的功劳。鉴于此,袁志说要继续打下去,定嘉皇帝便赶紧听从了他的建议。
众国将领商定在半月后发起突袭,给东越一个措手不及,而至于具体的突袭地点,甚至是战术却是定嘉皇帝的提议。
其实该说,是安宁兮和知玉联手炮制的那张布阵图上的提议。
这方刚刚商定好了作战计划,将领之中就有两人疾步离开了。
其中一人是这次南昭的领兵将领吴祯,他是霍霄的嫡系部下,霍霄遵从安宁兮的命令,临行前嘱咐他有任何动作都要及时回报,吴祯此时便是赶着禀报去了。
而另一人却是袁志。
袁志离开的目的其实与吴祯差不多,他也是赶着要去禀报消息,更一致的是,他也是往南昭递送消息。
他是要递消息给知玉。
中周皇宫中,定嘉皇帝特地划出来给众位将领临时休息的宫苑上空,两只信鸽不同时间飞起,却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许久之后,两只鸽子先后险险的避开了洛阳城三百里外东越的营地,直往南而去。
而此时东越军营当中大帐之中,一个一身戎装铠甲的伟岸男子正背对着帐门,立于竖挂在木架之上的地图前皱眉沉思。
许久之后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眉眼俊秀、英气勃发的脸来,然而此时这张脸上却带了怒意。他又回身看了一眼地图,而后又皱眉思索了一番,接着突然往营帐门口走了几步,扬声朝外唤了句:“来人!”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上下,留着短须,面容刚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模样该是个将领,且官职还不低。中年将领看了一眼立于营帐中的伟岸男子,朝他行了一礼,“属下在,王上有何吩咐?”
伟岸男子正是东越王楚业祈,之前他原本势如破竹的情势突然受阻,甚至还被赶离洛阳城三百里之遥的事情让他心中不平,此时他便在细想这其中的玄妙。刚才他细细的研究了一番地图,发现自己受制的几个地方都是自己不曾想到过的。原本那里的安排很是巧妙,竟会被一一破解,实在叫他奇怪。
这些战术怎会有人这么轻易的就能化解开去?
在想到这点的时候,楚业祈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人,然而当即又被他否定了去。
不可能是她,她早已不在人世,也许只是恰巧所用战术相同罢了。
见到眼前的中年将领还在等待答复,楚业祈斟酌着开口道:“子都,你可知道如今赶来中周驰援的将领之中,谁最有本事些?”
被楚业祈称为子都的中年将领正是东越大将军宣子都,当初正是他赶去南昭边境迎接逃归的六公子而一箭射伤了女侯,这才有了如今安宁兮的诞生。
楚业祈问完这句话后,宣子都想了一下,将交战当日所见的将领从脑中一一过了一遍之后,对楚业祈道:“启禀王上,那些人当中堪称大器者,唯袁志一人。”
楚业祈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沉思着道:“这人的名号我也听过,据说当初是西华将军风翌的左膀右臂,风翌有战神之称,这个袁志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
不过袁志并不是会使用这些战术的人。
大概是在楚业祈称王之后的不久,战神风翌的名号便渐渐开始响彻天下,楚业祈虽然没有跟他正面交过手,却也大致知道些他的作战手法,而从他手下出来的袁志自然也会承袭他的作战风格。由此,楚业祈断定袁志并不是主导这次这场战役胜利的操控者。
但若真的是那位故人,又有些不像。有些关键地方,交战之时,楚业祈已然发现了对方经验老道之处。他了解那位故人,纵使她胸有丘壑,经验之处却绝无可能这么丰富,更何况她早已不在人世已是事实。
想到这里,楚业祈面色微微一动,神情变的复杂了许多。
刚才楚业祈的话说了一半便断了,宣子都心中奇怪,便在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此时见到他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犹疑,更是觉得好奇。但是他也没有妄做猜测,只是恭敬的站着,耐心等候楚业祈的吩咐。
这时,帐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将营中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启禀王上,宫中八百里加急信送到!”
楚业祈微微一愣,而后朝外唤了声:“送进来吧。”
一人躬身而入,将一封信递到楚业祈手中后又恭谨的退了出去。
楚业祈展开信件看了看,原本因为战事吃紧而不悦的表情慢慢的舒展开来,最后竟露出了笑意。
宣子都见他表情似乎十分愉悦,拘谨的态度放松了许多,忍不住开口问道:“王上收到什么好消息了?”
楚业祈听到他的问话,笑意更重,原本就十分迷人的一双凤目此时更是光彩四溢。他扬了扬手中的信件,对宣子都道:“信中说王后已经为寡人诞下王嗣,如今我东越后继有人了。”
宣子都听闻这个消息,脸上立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王上与郭王后成婚多年,如今终于诞下麟儿,东越江山后继有人,这实在值得欣慰。
然而这一瞬之后,他又微微黯然了神色,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倘若此时那个人还活着,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郭王后了。
兴兵须有道
东越王收到喜获麟儿的消息后,似乎整个人都振奋了许多,连带着部署战役也积极起来。但是中周这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半月之后交战之时,两方顿时有些胶着不下。
东越王始终觉得心惊,为何自己的一切部署竟好似全被对方握在了掌间一般,无论是明处还是暗处,自己的进攻总能被一一化解。直到调整了战术,情况才略微好转,但是有袁志等人在,他仍旧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与此同时,往深处想想,东越王更是察觉到了不妙。东越虽然国力强盛,但战争原本耗费就大,加上如今自己挥戈天下共主的中周,背负了许多骂名,已经给东越造成了许多负担。此时倘若能按原本的计划,一举拿下中周还好些,但若是陷在了这里,以一国之力对抗数国,东越的境况就会越来越糟了。
思及此,东越王开始考虑是否要撤兵了。
宣子都作为战争经验丰富的将领,其实原本就不主张这么急切的进攻中周,毕竟是皇权所在,天下人还是认同中周的宗主地位的。但是东越王似乎打定主意要在自己而立之前一举称霸,劝说也没有用,这才有了如今这般光景。因此,见到东越王自己也动了心,他当即就进言说的确是该撤兵了。
至此,东越王只好愤懑不甘的承认了自己在这次战争中已然失败的事实,终于下令撤军。于是,东越在突然发兵洛阳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又突然连夜撤了军,来去速度之快,甚至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东越这方一撤兵,定嘉皇帝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在宫中大摆筵席,赏赐前来驰援的各国将领。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派繁华景象。定嘉皇帝心中舒畅,便连声赞扬了一番袁志和他所带西华兵士的功劳。本来这也没什么,袁志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定嘉皇帝这么特殊的提出来表扬倒也没有引起他人的不平。
然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定嘉皇帝居然大咧咧的叫起了吴祯,对其所领的南昭五千兵士大加夸赞了一番。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吃惊了。
即使是个小国,所带兵士的数目可能也不止五千,南昭好歹也是强国之列,这么寒碜的来了五千人也就算了,大家也没多说什么,然而现在居然还受到了皇帝的赞扬,这就说不过去了。甚至有人暗想:莫非是皇帝胳膊肘朝里拐,故意偏向自己的女侯外甥女?
定嘉皇帝其实只是因为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这才口快说漏了嘴。可是他这么一来,不仅引起了其他将领们的不满,也引起了袁志的注意,更甚至,让不知道布阵图存在的吴祯也是一头雾水。
好在定嘉皇帝这么一番话后又及时回过了神,赶紧打着哈哈掩饰了过去,又卖力的表扬了一番其他各国将领的功劳,这才没引起更多的怀疑。
犒赏完了,各国也纷纷领兵回国而去。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就这么结束,再无人提起。
此时的南昭王宫之中,安宁兮自然也得到了东越战败撤兵的消息,心情顿时大好。想到那人愤恨而回的样子,她更是欢愉无比,甚至还抽了个时间去天寿宫看了看姬太后,倒让姬太后一副受宠若惊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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