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不说,就现在而言,天下女子之中能领兵作战的也就只有这个栗英倩了。栗英倩在西华十分受百姓敬仰,她以女子身份投身军营,从一介平民慢慢爬上如今的将军之位,不可不说是个传奇,而单从这点就足以让安宁兮对她敬佩万分。
因此这一瞬间的怔忪之后,安宁兮几乎当即就点了点头,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兴奋,“那如何才能延请到此人?”
知玉闻言,眼睫微垂,眉头轻蹙,淡淡的摇了摇头,“要请一国将军前来,恐怕……”
安宁兮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是,人家是堂堂一国的将军,怎么可能会任由她这个别国君主召之即来。
“不过有个人倒是可以请她前来。”
知玉突然响起的声音又叫安宁兮生出了希望,她赶紧问道:“谁能前去?”
知玉笑了笑,没有回答,却是转头朝外唤了声:“秦皓,进来吧。”
话音一落,书房的门已被推开,秦皓脚步沉稳的走了进来,先向安宁兮行了礼,接着转脸看向知玉,“公子有何吩咐?”
知玉似饶有趣味般勾着嘴角对秦皓道:“君上想要延请栗英倩将军来南昭做太傅,但又怕被拒绝,不知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安宁兮听闻知玉询问秦皓,有些奇怪。假如知玉这个做主子的都没有办法,秦皓一个侍卫又哪里来的办法?然而在抬眼看向秦皓的时候,安宁兮又吃惊的发现在知玉说完这句话后,秦皓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那表情里竟依稀带着一丝羞赧。
安宁兮心中越发奇怪,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回音。
秦皓眼见跟前两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明白也无法回避过去了,只好无奈的开了口,这句话缓缓道来竟像是带着无比的艰难。
秦皓道:“那就我去请吧。”
安宁兮一怔,心里直觉得不可能成功,而知玉却在一边对秦皓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你去了,栗将军定会前来。”
秦皓无奈的看了知玉一眼,脸上似乎有万般埋怨之色,嘴唇翕张了半晌,但终究还是忍住没有说出话来。
安宁兮看着眼前两人的表情,心情古怪。知玉做不到的事情,甚至是自己这个一国之君也做不到的事情,秦皓居然能做到?
知玉转头看出安宁兮眼中的怀疑,笑着对她道:“君上不必讶异,栗将军与秦皓曾于同一个军营中效力,彼此还是有些交情的,由他前去,定会成功。”
安宁兮这才明白过来,但明白过来的同时对秦皓的身份又更加怀疑。出身西华军营之中,与如今的女将军栗英倩还有交情,怎会身在此处做一个面首的侍卫?
安宁兮心里的疑惑正在翻腾,就见秦皓突然屈膝跪倒在她面前,口气沉稳的道:“属下有事请求君上。”
安宁兮诧异的看着他,又转脸看了一眼知玉,却发现后者眼中也带了一丝惊异。
“你这是做什么?”安宁兮许久才淡淡的问了句。
秦皓端正的跪着,模样甚为恭谨,“属下即将为君上回西华请人,但还请君上答应属下一个条件。”
谈条件?安宁兮眉头微挑,嘴角勾起冷漠的笑意,表情竟是趣味盎然,“哦?什么条件?”
秦皓看了一眼在一边端坐着的知玉,转头对安宁兮清晰的说道:“属下是想请君上在属下离开这段时间里好好照顾公子,护他周全。”
安宁兮闻言皱了皱眉,本想反驳一句:这南昭宫廷之中能出什么事?但转念想到自己刚醒来时的那场刺杀,又闭了嘴。
许久,她终于点了点头,“好,本宫答应你便是,你放心,只要本宫自己周全一日,就一定会护你家公子周全一日。”
秦皓听闻此言,赶紧拜谢,这才放下心来要去西华。
而今赴东越
南昭王宫西面正当中的宫殿是君王上朝议政的晋阳宫。此时晋阳宫中洒扫一新,宫女太监们在殿门外恭恭敬敬的站了足足好几排,殿内两边则是按官职分列着当朝的文武重臣们。
玉阶之上,左边摆着铜鹤扬翅的雕塑,右边摆着造型优美的花型宫灯,当中红木做成的背景墙上则贴着一整块刻出南昭王室纹样的玉璧。前方几尺之处,一身玄色朝服,金冠束发的安宁兮正神色凛然的跪坐于纹着龙凤图案的案几之后,眼神淡淡的在大殿之中逡巡。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上朝。
休养数月,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的确是该真正接手南昭国政大事了。
原本今日上朝就只是打算露个脸,熟悉一下环境,安宁兮并不认为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处理,因此此时坐在这里多半也就是表明一下自己已经出山的事实,谁知她刚想到这儿,郎太傅就出列了。
“启禀君上,臣有本奏。”
郎太傅官职位列百官之首,是南昭文政中的脊梁,又是君主之师,因此安宁兮闻言后当即就收回了刚才的念头,口气肃然的回了一句:“郎太傅请说。”
郎太傅朝她拱了拱手,从袖间抽出一张请柬模样的帖子递了过来,安宁兮身边负责伺候上朝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接过,接着返回玉阶,将之置于案几之上。
安宁兮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帖子,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突然僵住。
那张帖子上赫然印着东越王室的纹饰,十分清晰。
“这是什么?”安宁兮的声音不自觉的冷漠了许多,叫郎太傅一阵心惊。
“启禀君上,这是东越王差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请柬,说是要亲自交给君上,臣收到后立即就呈了上来,还请君上过目。”
安宁兮紧紧的盯着那请柬,许久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伸手取过展开,细细读了起来。
不过短短一瞬,安宁兮托着请柬的手就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楚业祈和郭慧月……竟然有孩子了?
纵使安宁兮平时再冷漠淡然,此时也难忍心中愤恨,胸口也剧烈的起伏起来。闭了闭眼,她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我们还是回我们原来的世界去吧,那位高人说过,我们的灵魂既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并不稳定,寄居在这副身子里也许将来连孩子都不会有,更有可能会随时没命的……”
声音戛然而止,安宁兮蓦地睁开眼睛,心中止不住冷笑。
你不是说现代灵魂在这个世界不稳定么?你不是说寄居在郭慧月的身子里连个子嗣都不会有么?你不是说还会随时殒命么?那为什么你现在不仅活的好好的,还与那人生下了孩子?
原来一切不过是为了害我而编织的谎言罢了。
安宁兮心中这般想着,手中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请柬顿时被揪成了一团。
郎太傅见此情景,心中闪过惊讶,抬眼看向安宁兮的面容,见她一副冰冷骇人的神情,迟疑着开口问道:“君上,这请柬中……说了何事?”
安宁兮回过神来,手中力气稍减,神色也缓了过来,“没事,只是东越王后郭氏诞下麟儿,还有几日就要满月了,东越王想请各国君主前去庆贺罢了。”
郎太傅闻言,神色立即显出犹豫,“这……东越刚刚才与中周有过战事,如今又广邀各国君主前往本国,是不是有些不妥?何况只剩短短数日,从金陵赶去开封,怕是来不及吧。”
安宁兮将请柬随意的抛在案几之上,淡淡的道:“东越王说此次就是要与各国重修旧好,另外为了方便各国君主前往,他已经将庆贺之日顺延了一月。”
郎太傅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不去倒显得我南昭无容人之量了。”
安宁兮听到这话,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心情竟似十分舒畅一般,“郎太傅所言甚是,我南昭岂能落人话柄,这次邀请自然是要去的。”
郎太傅想了想,扫了一眼殿中其他大臣,又转脸看向安宁兮,“可是,该派谁与君上一同前往呢?”
安宁兮稍稍沉吟,眼神亦在大殿之中扫视了一遍,而后在霍霄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移开了视线。“还是本宫自己前去就好,有武太傅随从护卫,不会有事。”
郎太傅当即就要张口阻止,安宁兮看出他的意图,轻轻抬起一只手阻断了他的话头,“不必多言,本宫心意已决。”
郎太傅看了一眼与自己同排而列的霍霄,后者亦担忧的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都收回了视线,不再多言。
安宁兮早已不是以前的女侯,此时这么坚决,谁也不敢再出言劝阻。
见众人再无他事,安宁兮摆了摆手,似有些疲惫的道:“大家无事就退朝吧。”说完却没等到众人行礼退去,自己已率先起身往后走去。
从偏门走出,安宁兮直往内宫而去。但她却没有去往储明宫,而是拐了个弯往重华殿的方向而去。跟在她身后的宫人们见状,猜到她这是要去见知玉公子,赶紧识趣的退下,不再跟着,只有武之锐远远的随从护卫。
安宁兮这还是第一次到重华殿来。此时离她醒来已过去数月,春日早已变成夏末时分,刚下早朝,时间还未到中午,天气晴朗却带着一丝闷热,叫人有些不舒服。因此进入宫苑大门时,安宁兮一瞧见殿前那大片的竹林,抑郁的心情顿时稍稍好转。
她一边往重华殿里面走去,一边打量着周遭的情景,发现这里竟没有宫人伺候,心中暗道,看来知玉跟自己一样喜静。
刚进入殿中,扑鼻而来一阵药香味叫安宁兮顿了顿步子。抬眼看去,就见知玉正端坐在桌前,手中端着一碗汤汁慢悠悠的灌入了口中。
应该是药。
安宁兮见此情景本想问一下他得了什么病,但见他一副苍白病弱的模样似乎有病已久,想必之前的女侯是知道内情的,怕露出马脚就没敢问。
知玉听到门口的响动,转过头来,看到安宁兮站在门边,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又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君上今日怎么有空到重华殿来?”他拿起桌边放着的一块绸帕擦了擦嘴角遗留下的药渍,。coM电子书站起身来朝安宁兮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示意她坐到桌边去。
安宁兮慢慢走到桌边坐下,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你可愿随本宫前往东越?”
知玉愣了一下,“君上要去东越?”
安宁兮点点头,原本因为看到请柬而愤懑不甘的情绪此时居然消失殆尽,只余平静,“东越王夫妇喜得麟儿,欲广邀各国君主前往庆贺其满月之喜,本宫也在邀请之列,想问你可愿随本宫一同前往。”
知玉听到“各国君主”时眼睫微微颤了颤,漆黑的眸子中暗潮汹涌了一阵,而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在桌边缓缓坐下,知玉忍不住问道:“君上为何想到要带我一同前往?”
安宁兮笑了笑,“这还用问么?自然是因为本宫对秦皓有过约定。”
其实刚才在晋阳宫中,安宁兮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带知玉一同前往,但知玉的身份毕竟只是个面首,她也不好直接对郎太傅明说,只好说只带武太傅前往就可以。
而之所以要带知玉前往,正如同安宁兮自己所说,是因为对秦皓有过约定。
她答应秦皓要护知玉周全,万一在她出宫这段时间里知玉有什么危险,那就是没有做到了。安宁兮虽不认为自己有多少优点,但起码于诚信一道,还是做得颇好的。
虽然这优点曾经将她害的十分凄惨。
总之,安宁兮还是决定直接将知玉带在身边。这是最直接有效的保护手段,到时候要真出什么事,秦皓也没有理由苛责于她。
知玉听到安宁兮的话,这才明白过来,虽然有些不愿意面对那些所谓的君主们,但想到秦皓临走时那担忧的眼神,还是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知玉就谨遵君上安排了。”
安宁兮见他应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知玉想了想,又问道:“君上打算除我之外,再带哪些人前去?”
安宁兮面色无波,语气也十分平淡,“只带武之锐一人。”
知玉稍稍怔忪,只带一人?是不是有些冒险?
缓缓抬手,知玉拿起桌上的茶壶开始为安宁兮沏茶,心中则在思索着南昭众臣之中适合前去的人选。一杯茶沏好递到安宁兮手边时,他的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君上为何不带郎尚书令一同前往?他可是被称为南昭第一才子,想必口才好得很。”
安宁兮愣了一下,这个郎尚书令是什么人?难道跟郎太傅有关系?不过见知玉的表情显然这个郎尚书令该是他们彼此都认识的人,也不好询问,只是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这次去不过是去庆贺一番,本也不需要什么口才好的人去唇枪舌剑的激战的。”
知玉闻言总觉得有些不妥,但转念一想,如今的女侯已不同当初,说不定遇到什么突发事情自己也能应付的过来,郎尚书令去了也许也派不上用场呢。
想到这里,知玉对安宁兮笑道:“那也好,君上何时动身,唤我一声便是,知玉随叫随到。”
安宁兮站起身来,朝他点了点头,“那你就等着本宫召唤吧。”说完也不再逗留,直接就走出了重华殿。
出了殿外走了一段路之后,安宁兮看到了守在重华殿宫苑大门外的武之锐,“武太傅在正好,本宫正有事要问你。”
武之锐早在安宁兮进入重华殿时就守在了外围,主要还是怕打扰女侯跟自己的面首卿卿我我。此时听到安宁兮的话,他赶紧走上前去,“君上请说。”
安宁兮一边慢慢朝储明宫的方向走着,一边问道:“郎尚书令……为人怎样?”她原本想问郎尚书令的身份,但同样怕引起怀疑,只好改为问人品。
“郎尚书令?他的为人在南昭可是人人称赞啊,虽然郎尚书令是郎太傅的独子,从小又天资聪颖,学识过人,但从不骄傲,一向自谦,要不是这样,当年先王临终前也不会将长公主殿下指给他了。”
安宁兮听到这番话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郎尚书令竟是她的姐夫,是她太不关心自己如今的家庭成员了,居然至今毫不知情。
不过此时也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安宁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同时脚步不停,口中却是对武之锐说道:“准备一下,我们三日后要起程去东越。”
故土漫且长
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南方的气候还很闷热。刚刚赶了一段路的秦皓满头大汗,他坐在马上抬起袖子抹了抹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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