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帝第一次打心眼里佩服一个女人,所以,他对梓玉不一样,所以,在知道梓玉的心意时,他才如此慌乱无措,又喜出望外。
原来,两个人心意相通又互相钦慕是件这么好、这么美的事!
秋衡感到一种由衷的喜悦,他沉醉于此,无法自拔。这几天,他整日憨憨傻笑,却根本不知自己到底在乐什么。这种美妙的滋味,皇帝从未遇过,只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那个人,又粘在她身边,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原先秋衡还偶尔出去一下,自从初尝情~事的欢愉滋味,他就不舍得离开了,一天到晚赖在梓玉跟前。梓玉无论是用膳、纳凉、睡觉,秋衡都一律陪着,就连女子要去方便,他也恨不得杵在边上当门神。梓玉哭笑不得,她还真没发现小皇帝这么缺爱!梓玉问他:“陛下你不忙么?”秋衡摊手,回得坦然:“朕不忙,更何况,再忙也比不得你重要!”
梓玉是彻底败给他了。
越是接触,越是知道这个小混蛋说这些话根本就是信手拈来,她深深担忧自己又被这人诓骗了,可见他对自己又是呵护备至的,梓玉心里也就逐渐放下负担,也开始慢慢差遣他,而且愈发习惯——这可是原来在宫里不敢想的事,皇帝倒也乐意,而且乐此不疲。
比如,早上两人用过早膳,梓玉习惯睡个回笼觉,她又贪凉畏热,这人便在旁边摇扇子扇风,劲道不轻不重,舒服极了;再比如,到下午时分,怕她闷得慌,便是绞尽脑汁找乐子逗梓玉开心;等到夜间,外头暑气消了,他这才允许梓玉出去小坐一会儿,可也是绝对舍不得她下地走的,这人将梓玉抱到院子里的竹榻上纳凉,又替她在一旁赶蚊子。更有一次下过雨,蚊虫陡增,梓玉被咬了好几个大包,他心疼之下,直接将袖子撸起来……
结果,那一日小皇帝被咬惨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又要挠,梓玉怕留疤,忙止住他的动作,让人去拿备好的薄荷、芦荟叶子来,一点点在他白净的胳膊上擦,替他慢慢地摩挲,一边又吹着气。
凉飕飕的,痛痒减缓了许多,秋衡舒了一口气,又垂眸看她,却只能看到梓玉的头顶,乌发柔顺散下来,从肩头滑落,衬得她温柔又贤惠。
只这一幕,只她对他好一点,就让秋衡吃了蜜一样,根本不觉得痒,又觉得分外开心,还很幸福。
是的,幸福,这种滋味秋衡自小并未体会过多少,而现在,只有梓玉能给他!
心里慢慢溢出好多好多的柔情蜜意,秋衡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个女人!
夜深时分,他紧紧拥着梓玉,在她耳边低喃:“梓玉,如今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一番折腾之后梓玉也根本睡不着,她原本是背对他的,现在翻了个身,正好脸冲着他。暗夜里,皇帝的面容模糊,那双眸子依旧如黑曜石般的亮,像是天边璀璨的星子,独独映出她来。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注视,实在让人怦然心动。
“很好……”梓玉循着自己的心意如实道。
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就我跟你两个人,真好!”这几天就跟世外桃源似的,她什么都不要操心,什么都不愿多想,好像外面的风风雨雨都和她无关。
秋衡当然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他心里涨的难受,又泛出好些苦涩酸楚来。吻了吻梓玉的眼眸,他说:“梓玉,我会尽我所有对你好!”再漂亮的承诺他不是不会说,可他知道自己说了梓玉也不会信,她那样的心思细腻,若是自己承诺了却没有做到,那她定然会记恨在心,所以,不如这样,让他一点点证明他对她的心!
小两口避在世外桃源中,安安稳稳,可外面是真的乱,尤其京城众人听见皇帝遇袭这么大一件事不免激动了。于是,党派之间借着这个由头互相攻击,都怕被扣脏帽子,也都在使劲泼脏水。最后,不知怎的,有风言风语说是齐不语派人做的!
齐不语气得不轻,吹胡子瞪眼,直拍桌子骂人。
不错,他确实权势大了些,又是陛下的眼中钉,但凭他对周室的一腔忠诚,居然有人这样别有居心的栽赃嫁祸,他怎么能不生气?
岂料这股传言愈演愈烈,有鼻子有眼,大有坐实的趋势。柳必谦谨记皇帝出宫前的叮嘱还在观望,没想到太后娘家张氏一门会最先发难,直接发了一道折子到秦州陛下这儿来。有张氏带头,朝中其他折子索性都往秦州发,弄得这儿跟皇帝行宫似的。
对于这种局面,秋衡是不高兴的。
说到底,并不是他懒,不愿批阅奏折的缘故,而是他出宫前将一切安排妥了,这些折子就该是内阁那帮老头去处置,现在张氏带头这样闹,将皇帝的旨意当成什么了?耳旁风么?
接到圣旨,秋衡挑了挑眉,又命人原封不动的发回京城,顺便调遣了些暗卫过来,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提,只继续和梓玉过逍遥日子。
皇帝态度够明显了,可该蹦跶的,依旧在蹦跶,秋衡吐血。
如此过了数日,梓玉将养的七七八八,连一向圆润的双颊也饱满了一些,她就动了别的心思。两个人老是呆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梓玉这时还没听说齐不语的流言,所以,见皇帝老神在在,她不免替他操心。
这一天两人用完午膳,按例要去歇一会儿,梓玉终于开口:“陛下,我身子缓的差不多了……”言下之意就是您有什么打算呐。
“嫌闷?”
“嗯,想回宫了……”
回宫?
秋衡无声笑了。这人想去哪儿都正常,唯独回宫一条,太过口是心非。他也不点破,只是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才道:“梓玉,你觉得我们应该回宫,还是继续往南?”他的声音低低的,只他二人听得见,外人不知道的,还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梓玉还不大习惯用这种姿势对话,她面色微赧,此时避而不答,只是反问:“你怎么看?”
秋衡也不避讳,把齐不语最近的窘境说了,又道:“依朕原本的心思是想继续往南,可现在,你的身子……还有你爹的事,朕倒是觉得应该回宫了。”
“行刺的事还是没有眉目?”听了关于齐不语的那些流言蜚语,梓玉不免忧心忡忡,只有揪出幕后真凶,她爹才能彻底摆脱谋反的重罪。
秋衡摇头:“有几个吓破胆,当场招了,朕已让人去查,可一时半刻还是没什么消息,何况,这事儿背后挺深的……”说着,轻轻叹了一声。梓玉没有接话,只是满脸忧色地望着他,秋衡笑了笑,好似宽慰,接着道:“一共三拨埋伏,侍卫在陆地上一回,我们在水上一回,还有,最后上岸前的那几个……你看,这么多人想要朕死,朕在外面的机会又极为难得,所以……”
所以,他想引这些人上钩?
“不行,太过冒险!”梓玉当然反对,这一次他们俩险些丢了性命,本以为这人会惜命呢,谁知道还这样!
“确实冒险。”秋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朕要送你回宫。”他再也不能让梓玉出事,若是她再因自己涉险,秋衡怎么承受得住?他最后悔的,莫过于上回要送梓玉走,结果……这回他说什么都不会让步了。
梓玉那番坚持留下的说辞还要继续,那人突然吻住她的唇,封缄住她的话,梓玉只剩呜呜咽咽,秋衡笑了。他慢慢吮吸着,只觉这一处美味极了,细细品尝过,又沿着白皙的下巴尖儿往下……梓玉深感这人发情的莫名其妙,没好气地推他:“在说正事呢!”他哧哧笑了,闷在她的脖颈处,笑道:“这也是正事。”这便是要彻底堵住她的话了,梓玉翻了个白眼,啐道:“幼稚!”
被嫌弃了,秋衡心里颇感受伤,他要证明自己不幼稚,接下来皇帝费了许多唇舌,先是分析利弊,又再三保证不会有事,就是试图说服梓玉先行回宫。皇帝的话,相当于口谕,常人肯定不会反抗而且乖乖照做了,这世间,唯独有个齐梓玉,处处逆他的意!
梓玉一口咬死,秋衡没办法,叹了一口气,将她放下来,无奈笑道:“那我们回宫。”
梓玉这才点头,一脸“你要乖一点”的表情,“陛下,我也知道这些人一日不除你一日难安,可不管是几拨人马,他们之前一击不中,这短短光景怎么能准备第二次?时间太仓促,他们未必会贸然出手,不如回宫后,静心等他们的第二次出手。”
梓玉说的也是一种可能,秋衡叹气,“那这样咱们都不能再出宫了……”话里似是无限惋惜。
梓玉也跟着叹气,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人就是这么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她这个皇帝家属也只能跟着倒霉……
梓玉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倒霉的!
☆、第71章 暮色沉沉
“混账!一个个蠢成这样;真是,咳咳……”
雅韵斋内突然传来这半句气急之下破口而出的咒骂;独自立在院子里的如贵人登时支起耳朵,可后头的话又堙没在了咳嗽声中。饶是只听了这半句,她的面色亦微微变了变;旋即又恢复成原来淡漠的模样;只静静看着面前这个院落发呆。
雅韵斋以绿琉璃瓦做顶,夏日骄阳的映衬之下,很美,殿前东西两侧分别立着苍郁古柏……她正努力地“心无旁骛”,殿内窸窸窣窣退出来一个中年妇人。此人衣着华贵,妆容雍容;可妆容底下那张脸实在是憔悴不堪,连嘴唇都还是哆嗦的——正是张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太后亲弟弟的正房一品诰命夫人张刘氏。
“夫人!”
这个称谓还是如贵人未进宫前的习惯,她上前见礼,又热络地表示要送刘氏出宫。刘氏脸色惨白,难掩的仓惶无措,此时听这番客套话,连连摆手道不敢劳烦贵人——如贵人母女俩当年受尽家人欺辱,他们虽是旁支,但也曾央求刘氏帮衬几句,可当年刘氏并没有主持公道……而现在风水轮流转,再想到过去种种,刘氏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夫人客气,我先前从殿内出来时,太后已交代过,反正如儿我也无事可做,索性陪夫人说说话。”——刘氏进宫,如贵人自然要过来相陪,可刚才没说几句,太后便遣她出来,一半么是避嫌,一半么自然是要她来外头放风。
刘氏被太后骂了一顿,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木讷地点点头。
日头毒辣,两人乘了车撵一道往安福门去。刘氏失魂落魄地望着某处发呆,一时沉默无言,如贵人亲手剥了一个葡萄递过去:“夫人,尝尝?这是刚从平丘送进宫的……”
刘氏勉强笑了笑,摆手示意不用,如贵人收回来自己小口吃了,又用绢子擦了擦嘴角,这才笑道:“夫人,如儿我先前在外头都听见了,难怪老祖宗要生气,这事儿啊……”这话留白留的恰到好处,刘氏心里头正虚着呢,连忙顺着她的话通通倒了出来:“哎,老爷哪儿是真想……无非是吓一吓,让……赶紧回来……”刘氏重重叹了一声,正要继续倾诉,如贵人一边拨葡萄,一边又贴心地接了一句:“老爷也是为了咱们张氏呐……”
这话算说到刘氏心坎里,她絮絮叨叨了许久,末了,才拉下脸央道:“如儿,你如今也是咱们张家在宫里的靠山了,这事儿……你在太后面前多说道说道。”
“夫人放心,如儿我定然是尽心尽力,太后肯定一时没转过弯来,等想明白了,就会知道大老爷和大夫人的一片苦心……”她拍了拍刘氏的手,又宽慰了几句,这才话锋一转,道:“那位到底是太后的心尖肉,这事儿老爷考虑的确实有不妥之处,毕竟刀剑无眼啊……不过,夫人,太后她老人家一直有一桩心事,您应该也是知道的……”聪明的人说话向来点到即止。
刘氏颦眉,倏尔又恍然大悟地掩面笑了:“贵人提醒的是,这事儿确实可以办!”
如贵人也不说话了,她低头咬了一口手里剥好的葡萄,水盈盈的,透心凉……这大约是燥郁夏日里最痛快的一件事了!
***
梓玉和秋衡准备回京的前夕,遇袭一事总算有了一些眉目。
上一次皇帝命人在监牢里大开了一回杀戒,想杀杀那帮亡命之徒的胆子,没想到真的有人扛不住当场招了。奈何这些人都是底下的小喽啰,听差遣办事,所以一时没什么大的进展。赵安和郭旭凭着他们的招供还有当场缴获的船只、衣料和兵器这些玩意儿顺藤摸瓜,居然硬是拼凑出来些事来。
郭旭来向皇帝禀报的时候,帝后二人正在里头拉拉扯扯,一个说要出门耍耍,一个说想都别想,不可开交,声音大的外头都能听见。郭旭扫了一眼藏在各隐蔽角落的暗卫,又眼观鼻鼻观心的专心候着。
为了能够出去转悠,梓玉这两天在和皇帝磨嘴皮子。她休息了好些时日,只觉体乏身累,想好好活动活动筋骨,再一想到以后没什么机会出宫,就打算去外面溜达溜达,美其名曰体察民情。对于这个提议,皇帝自然不允。出了遇袭那档子要命的事,他恨不得将梓玉时时刻刻拴住腰带上,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出去?
两人僵持不下,郭旭正好来了。
听见郭旭求见,梓玉与皇帝对视一眼,露出个讨好的笑脸,无辜又无害,还带了那么一丁点撒娇和可怜的意思。秋衡彻底没辙了,将郭旭唤进来,让他安排大半的暗卫随皇后出门。郭旭听令即刻下去安排人手,梓玉笑得更开心了,拍手道:“陛下,我带好玩的东西回来给你,你钟意什么?”秋衡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哼道:“玩心太重,不好不好。”梓玉回道:“老气沉沉,不妙不妙。”秋衡一下子被逗乐了,又抬手戳她的脸——自从发现这个的乐趣后,皇帝有些乐此不疲。梓玉一把拂开,没好气道:“没有,我就走了?”秋衡这才收回手,沉吟片刻,笑道:“再送朕一条丝络?你原先打的那条……”有些丑!
听出这人的揶揄之意,梓玉跺脚往外走,那人在后头说:“正好给你在路上找些事做……”
“想得美!”梓玉恶狠狠地回了一声。
秋衡哈哈大笑,等她走了,才将郭旭招进来说正事。
这帮亡命之徒,为掩人耳目,这一两个月在河上专做杀人越货的劫匪勾当,而他们背后的,居然是秦州当地的一个商户……
秋衡蹙眉,又问那个商户什么背景,郭旭禀道:“那个商户姓黄,专门做布匹生意,赵参将带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