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徕双手扶着城墙暗暗闭眼,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北辽的军队必定被撤光,没有一兵一卒的北辽就是只没牙的考虑,到时南辽说什么便要是什么,用自己与孩儿的性命换取北辽的主动权,这笔买卖似乎很划算!
她想着的时候施彦已经不耐烦地催促道:“怎么样,王妃,你痛痛快快给施某一个答复,施某也好谋划一下接下来的步骤!”
香徕抬起头再次看着他说道:“好,我答应你!”
施彦哈哈大笑道:“好,北辽王妃果然是个爽快人,如此便递交降书,随我出城吧!”
香徕道:“请施将军稍等,这降书我要亲笔去写,王印要亲手去盖,除我之外,没人敢做这件事。”
施彦道:“好,王妃去做吧,只是本将军的耐心不多,还望王妃不要拖延,况且这些百姓们还在这里等着,相信他们也想早点离开我的军营!”
香徕没再答话,转身向城下走去。
守护她的那名偏将在她身边默默跟随,他也不知道香徕做的是对是错,只是他说不出来半个不字,因为他也狠不下心看着城外的那些百姓无辜惨死。
香徕一路来到王宫,没敢去见骆谨行,先来到御书房。
北辽王丧事,再加上王都被围,现在的御书房里也是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小太监在打扫灰尘。
香徕来到龙书案后,找出一本空白的书册,犹豫了很久之后颤抖着手写下降书,写好之后又翻出北辽的传国王印,心中默念道:“谨行,不要怪我,我实在不忍心见你被逼到走投无路,这个恶名,便让我来替你背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把王印重重按在降书之上。
盖好印后又拿着降收发呆了很久,然后一步步向宣华宫走去,她知道徐澈把骆谨行送回来后必定会送到那里。
走进宣华宫,这个她与骆谨行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亲密的地方,从自己真正搬进来居住的那日起,这里便笼罩着悲伤沉闷的气氛,直到现在,列让她压抑了。
她每向前迈一步,似乎都有千均重,既想去见骆谨行最后一面,又那样怕见到他,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刚刚所答应施彦的事情告诉他。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割开了一样痛。
宣华宫内,徐澈正寸步不离地守着骆谨行,他担心万一自己离开,安广等人受不住骆谨行的逼迫把他放开,若骆谨行有个好歹,那北辽可就真的完了。
香徕回来时骆谨行正闭眼侄在榻上。
等得心焦的徐澈走来走去,生怕香徕也出点意外,见她进来惊喜地叫道:“王妃!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香徕满脸哀慽之色,朝他轻轻摇头,道:“你出去,我有话要与王上说。”
徐澈低头出去。
骆谨行听到香徕的声音从榻上抬起头来,道:“香徕,你放开我,我不寻死就是!”
香徕摇头道:“你不寻死我也还是不能放!”
骆谨行道:“为什么?”
香徕没说话,走到榻过把他扶起,就势紧紧抱住,道:“谨行,我好想与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朝夕相对,白头到老……”
骆谨行惊慌道:“香徕,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些,你究竟要做什么?!”
香徕不是不回答,头搭在他肩膀上泪如雨下,轻声呢喃道:“谨行,从前都是你在默默帮我,今天,就让我帮你一次,只是我却要负你了,也负了你骆家的列祖列宗!”
骆谨行更加恐惧,道:“香徕你在说什么,你究竟要怎样,你快和我说!”
香徕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耳畔颈间,贪恋这最后一丝温暖,泣不成声道:“谨行,我走之后,你就宣布我勾结外邦通敌叛国,废了我的王妃之位,娶一个良家女子,让她给你生一个世子,那时候北辽还是北辽,你可以名正言顺地进攻南辽,一统天下,报了今天的一箭之仇……”
也落下泪来,道:“香徕,你是要离开我么!不可以,不可以!你是我的王妃,你还有我的孩子,我要你们在一起!你放开我,我不做什么北辽王了,北辽爱是谁的是谁的,我们一起离开,我们到江边去种田,我们像普通百姓一样,一生一世都相守在一起……”
香徕慢慢松开他,摇头道:“不可能的,一日为北辽王,一日就要为北辽的百姓着想,父王的灵柩还停在宫中,他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葬送了他的江山!谨行,我走后你振作一点,切不可自暴自弃,若不然我生不见你的人,死后到地府也不与你相会!”
说完起身最后看了骆谨行一眼,转身快步走出宫去。
骆谨行被捆得整个人不能动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道:“香徕——!”
走到院中,徐澈已经从跟随香徕的那名偏将处得知消息,见她哭得泪人一样走出来,他噗通一声跪在香徕面前,道:“王妃,您不能去!我们再拖延些时日,只要大哥搬兵回来,王都就有救了!”
香徕道:“我又何偿不想这样,可是城外那数千百姓的性命便不要了吗?我们要如何拖延?如果还不向他们妥协,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屠杀我半个北辽的百姓!”
徐澈低头不语。
香徕伸手扶他,道:“徐澈,我知道你一直想建功立业,也有这个本事和能力,以后北辽和王上就拜托你了,他日你要帮助王上平定南辽,天下一统,那们的话也算替我报仇出气了,我在这里先谢谢你!”
说着朝徐澈深深一揖。
徐澈慌忙又跪在地上,道:“不!王妃,末将不要他日为你报仇,末将要永永远远保你平安,坚决不会让你离开的,让王上与王妃受如此羞辱是我等为臣为将的无能,王妃若去南辽作人质,末将只有以死谢罪!”
香徕忽然气恼地叫道:“够了!一个要死,两个也要死!是不是你们作男人的就这点本事!以为死了就是英雄,死了就算忠义么!有本事他日你们堂堂正正地救我回来!平了南辽、杀了施彦、杀了南辽那狗皇帝,那样我才佩服你们、天下人才敬佩你们!”
徐澈再次低头不语,香徕又把他扶起,声音放低道:“走吧,待我收拾一下,好好送我出城,不要教南辽那些狗贼看了笑话。”
徐澈只得含着泪向旁边的宫女叫道:“快给王妃梳洗,我们要送王妃……离开!”
宫女们连忙跑出去准备梳洗用品,就在院中帮香徕收拾停当。
临走之前,香徕又回头向身后的宫门看了一眼,不知道里面的骆谨行此刻如何煎熬,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当初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就决定,从那之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与他共同担当,如今他被逼到了绝境,自己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看完之后她转身回头,从容之中透着决绝,在徐澈的陪伴下向城南走去。
城中的百姓不知从哪里得知香徕为救城外百姓要去南辽做人质之事,纷纷走出家门前来送行,香徕的轿辇从宫一出来,路两旁便跪满了人,冲着香徕的轿辇呼喊:“王妃、王妃……”
香徕一张张不舍的面孔,生怕自己再流下泪来,稍后让敌人看了开心,便狠着心把辇帘放下。
来到城门前,香徕下了轿辇,道:“你们都不用出去了,我自己出去就可以。”
徐澈道:“那怎么行,怎么能让王妃一个人走!”
香徕道:“出去又能如何,我不还是一样要走,离得近了看着反而更加伤心,没有人陪人,以后怎么做都好说。”
徐澈不太理解她的话,不过却没再坚持,他担心若自己出到外面忍不住动了手,反而对香徕更加不利。
兵士把城门大开,香徕慢步走出,怀里只夹了一个盛放降书的盒子,别无他物。
城门之内,徐澈带领众军兵跪了一片,直到香徕走出很远他们才把城门关上,徐澈起身来到城上远远注视。
香徕独自来到在外等候的施彦等人面前,单手捏着盒子说道:“施将军要的降书和人质都来了,把百姓放了,退兵吧。”
施彦接过隆书认真观看,见里面自己所列条款都已注明,这才抬起头来,有意向香徕身后后看了看,摇头道:“啧啧,北辽竟如此无情,王妃为了他们舍弃自由做人质,竟然连个送的人都没有,不这仅让我担心王妃的威望,更让我怀疑北辽投降的诚意!”
香徕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是我不让他们出来,施将军做的事有多让人痛恨你自己应该知道,你是希望他们到面前来诅咒你么?”
施彦还没等回话,吕甫生已经忍不住叫道:“连香徕,我父亲呢!”
香徕勾勾嘴唇冷笑道:“你父亲么……还是让他在北辽呆着吧,只要我不死,他就不会死的。”
吕甫生道:“可是之前你答应放他出来的!”
香徕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既然南辽要了我,你父亲自然也就只能押在北辽,若想要你父亲回去,那么便说动施将军用我与他交换,也或者……你可以代表南辽留在北辽做监军啊,那样比较方便看望你父亲!”
“你……”
吕甫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现在的北辽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若真留下,愤怒的北辽百姓必会把他生撕了。
施彦沉吟了一下说道:“吕少将军不必着急,有王妃在我们这里,吕老将军不会有危险的,待日后我们再慢慢交涉,总能让吕老将军回来的。”
他这样说吕甫生也没办法强行要人,只能站在他身后恨恨地瞪视香徕。
降书和人质都已经到手,施彦知道骆谨行是不可能开城门迎他的人马进去的,而自己在北辽也已经耗不下去了,便转身回头,道:“把百姓都放了吧。”
军兵们这才撤了包围、解开绳索,把抓来的数千百姓都放走。
放完人后施彦又让人弄了辆车来,道:“王妃请上车吧,我们这就要拔军撤营了。”
香徕没有丝毫犹豫,在旁边军兵的帮助下上了车。
进到车内见车子虽然称不上华丽,但却铺垫得厚厚的,生怕赶路伤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不收把手放在微隆的肚子上,默默想道:“我的孩儿,母亲对不起你,还未出生便如此波折,以后真的来到这世间,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苦!”
她想着的时候,车子已经缓缓驶动。
香徕回头看着王都那高耸的城墙,想当初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便心情复杂,没想到离开这里的时候更是悲怆。
城头之上,徐澈看着渐渐离去的南辽兵和大军之中那个小小马车影,恨得钢牙几乎咬碎!回想自己认识这个女子以来,所见她无不是从容自信,却不想做了王妃之后却弄得如些狼狈,怀着身孕孤身去往南辽,前途之上不知多少凶险在等着她,不知道会不会遭受屈辱,被人欺负,可偏偏自己却不能再到身边去保护她!
他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下带兵下城把香徕抢回来的冲动。直到傍晚之时,十万南辽兵都撤离王都,他才转过僵硬的身子,道:“派人飞马去高丽边界,通知我大哥,就说南辽军已经撤了,让他不要再带人马回来了。”
说完之后下城赶到王宫去向骆谨行请罪。
香徕与南辽军一起赶了整整一天的路,连午饭都没吃,直走到酉时末方才停军安营。
或许是看在香徕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施彦并没有苛待香徕,让人给她准备了最好的帐蓬,铺盖之物也尽量弄得整洁,只是晚上的饭实在太差,不过是一盘青菜和一碗米饭。
香徕原本以为是士兵们故意的,可是端着饭菜往施彦的中军帐走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在外面吃饭的兵士竟然只拜着一碗清粥喝,连丝菜星都不见。
她以为是施彦为了突击北辽,没让军士多带米,便也没往心里去,径直来到中军外,也没让禀报就进到里面。
施彦也正在用饭,吃得与香徕一样,不过一碗干米饭加上青菜。
他见复端着饭菜进来,以为香徕对伙食不满意,竟然有些惭愧地说道:“抱歉王妃,我军中米粮不多,委屈王妃了。”
香徕来到他桌边,把饭菜放下,道:“施将军误会了,我没将军想得那么娇贵,粗糠烂菜也一样吃得香,来这里是想麻烦将军一件事。”
说着竟然毫不见外地在施彦身边坐下。
施彦奇道:“不知王妃有何事要施某效劳?”
香徕抬手拿起竹筷,道:“这饭菜我尚且一口未动,兵士送来后我便端到这里了。”
说着把自己的饭菜各夹一点放入施彦的碗中。
施彦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诧异道:“莫非王妃担心施某向你下毒?”
香徕笑道:“我怎么会担心这个,我和腹中的孩儿在将军眼里便等同于整个北辽重要,只是将军不希望我出事,却有人巴得不我们母子一起下地府。”
施彦顿时明白了,道:“你是说吕少夫人和她的妹妹。”
香徕道:“不错,人家这一家人都是用毒的高手,我的婆母先王妃、我有公公先北辽王、我的舅翁秦铠都是死在她们的毒下,甚至连我的夫君骆轩少时都险些因毒丧命,不得不装作余毒未尽命不久矣,现在人为刀俎,我们母子为鱼肉,不得不万分小心,所以便只好借施将军来震慑一下某人了。”
对于北辽的这些内部分争,从前施彦没少派探子过来打探,心里也十分清楚,端起碗来便把香徕夹来的饭菜吃了,然后放下碗筷道:“抱歉,施某请王妃来我军中,却让王妃置身险境了。”
香徕见他吃完端起碗筷起身,道:“无妨,做人质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我来前早料到了,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身为女子不便在将军帐中久呆,我便回去了,只是下一餐的时候还会来打扰将军,还望将军不要厌烦。”
施彦点头道:“这个王妃请随意,另外我也会交待保护王妃的官兵,若非王妃主动,不准任何人接近王妃,包括吕甫生在内。”
香徕点头道:“如此多谢将军了。”
说完她出了军帐,端着饭菜回自己的帐蓬去了。
施彦坐在由长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哼哼,竟然拿我当贴身侍从了。”
就这样香徕开始了她到这个世界以来的最长一次跋涉。
她原本以为第一餐饭时候的南辽军已经很是艰苦,却没想到以后竟然一天比一天差,除去自己和施彦的碗中还有干饭以后,军士们的碗中都不见几颗米粒。
直到施彦向北辽索要的粮食到来,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而进入南辽疆界以后,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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