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宗德猜测莫是那个所谓的前东家给袁东启压力,他才给自己下最后通牒的?
无奈他只得来到曹明全府上想办法。
他知道曹明全连任两届知府,搜刮了不少银子,想必五十万两还是拿得出来的。
可谁知道他的事情曹明全早就知道,更清楚明天就是他的还款之日,早早便躲了出去。
在知府衙门里找来找去,也就找到个蒋伯瑞,可是蒋伯瑞和他的关系没有曹明全那样亲近,当然更不可能帮他。
到处碰壁的许宗德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去等着。
一夜没合眼地估算,这次收完店之后自己还能剩下多少产业,要怎么样才能挣来下一次的银子。
第二天早上,许宗德带着几个管事上刑一样坐在厅里,等着汇远钱庄的人来收铺子。
这几个管事自从到许家之后从来没见许宗德这么憋屈过,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一个看门的家丁跑进来,慌慌张张道:“老、老爷,沈香徕来了!”
香徕自从与许宗德交接完天香产业之后便一直没露面,许宗德以为她已经回沿江村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出现。
他奇怪地问道:“她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专门来看我的笑话?!”
那家丁道:“不、不是,她说来收铺子。”
“收铺子,她收哪门子的铺子?要收铺子也该是汇远钱庄来收。”
家丁脸抽得死了亲娘一样,道:“她、她说、她说她就是汇远钱庄的东家!”
许宗德听完愣了一会儿,然后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守门家丁只好哭丧着脸又道:“沈香徕说她是汇远钱庄的东家!”
许宗德,怔怔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怎么想怎么觉得家丁的话不可信,向几个管事一招手,道:“走,看看去。”
说完带着众人呼呼啦啦来到府门外。
香徕今天出门前精心装扮了一番,穿了一身泛着光的翠绿色宽袖湘锦襦裙,头上高挽着云髻,插着镶珍珠的蝶戏双花簪,腕娘留下的砗磲嵌宝手镯半隐半露,整个人看起来光鲜亮丽,还真有几分上门讨债的女老板的威风。
今天是扬眉吐气的日子,不好好耀武扬威一番怎么行。
前几天她已经通知沿江村的家里,叫桂芳、慧玲和顺子过来帮忙收铺子,还特意叫他们把天徕也带来。
斗圬许宗德才算是真正给爹报了仇,这是姐弟两人的事,必定要让天徕也到场见证才行。
她们一行人,男子骑马,女子坐着清凉的滑杆来到许宗德府门外。
让守门的家丁传话后众人便在府外等着。
天徕这两年与姐姐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有些话总是不得机会问,直到此时,他才悄悄凑到香徕近前,低声问道:“姐,前年松宁府杀的那两个人真的是打死爹的凶手么?”
香徕歪头看了一眼,天徕已经十三岁了,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这两着跟陈掌柜学着经商,性子越发沉稳起来,打眼一看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她低声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天徕道:“若那两人真是杀死爹的凶手,你又收了许宗德的田庄,犯不着再这么对付他,可是你偏偏大老远从松宁来会康,不惜亏本经营也要把许宗德斗倒,若不是爹的仇没报,你犯得着这么折腾么?”
香徕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能想到这些,姐也就放心了。”
虽然她等于是变相承认,可天徕仍旧要问出来个准话,道:“你说呀,到底是不是?”
香徕道:“他们是认了,可是我不认,冤有头、债有主,欠下的躲不掉,该要的我必须要回来。”
天徕终于确定了,站在那里绷着脸注视着面前的府门,似乎想立刻冲进去把里面那人揪出来一样。
许宗德带人来到大门口,看着人群正中间的气势凌人香徕,他的心忽地往下一沉。
他一步步来到门外,直视着香徕问道:“你来做什么?”
香徕站在他对面,淡定又矜持笑了一下,道:“收铺子。”
此时袁东启从后面走出来,很适时地介绍道:“许老板,这就是我们会康府汇远钱庄的新东家。”
许宗德的脑袋里又是嗡地一声。
本来他出门之前还抱了一点希望,希望香徕只是装腔作势吓唬人的,那样的话哪怕自己的这一批铺子被收了,也还有缓解的余地,没准下一批银子可以缓,可以只付利息向后拖,可是袁东启这一句话把他所有幻想都打破了。
自己栽了,彻彻底底地栽了!
如果沈香徕是汇远的东家,那么说不定这个圈套早就设下了,或许从自己贷银子开始、不不不、或许从她疯狂地与自己打价格战开始,乃至更早就已经设下这个圈套了。
逼自己降价、卖产业示弱、引诱自己抵押借贷、压住自己的钱后来收铺子……前前后后就是个连环计,自己完全是被她给算计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若这真是连环计的话,那么难不成曹明全和高丽使馆都在帮她?!
一时间许宗德脑海乱成一团麻,晕晕乎乎天旋地转。
看着面前的香徕等人下意识地想道:“难怪自己之前收她铺子时她那么平静,就连她那个疯狗一样的家丁也没动静,原来她们早就算计好了,要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入绝境……”
袁东启站在香徕身旁怜悯地看着许宗德,心道:谁让你作死,什么人都得罪,你知道你都被什么人算计了?别说算计你家产,就是要要你命也跟游戏一样。
许宗德心里一片冰凉,知道落进香徕手里肯定没好,这笔银子收过,之后的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一点宽限的余地都没有,拿不出钱,自己的商行、店铺、田地、房产,一样一样全都会被人家收走!
他再也没有心思跟去看,摆摆手招呼大管事,让他跟着香徕等人去交接店铺,办理还贷文书,自己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
这老家伙越想越觉得这事邪门,沈香徕算计自己也就算了,可是他曹明全怎么也和她一伙,告诉自己高丽出售商权的消息,而高丽使馆也是,正使副使的身份一定没假,可是他们竟然也帮着沈香徕,这沈香徕究竟是何许人也?不过是一个被自己打死的农户的女儿,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呼风唤雨找各路人给她帮忙。
想来想去憋屈到受不了,他转身出门再次来到知府衙门。
他这边的事曹明全也让人留意着,得知最后去收铺子的竟然沈香徕,他也惊呆了,坐在那里想来想去,知道许宗德一定是被人设计了,估计这次再也没办法翻身。
只是他却没想明白,他在这次设计也竟然扡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许宗德来的时候,曹明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见上一面,哪怕许宗德真的就此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一下也是好的,至于他找自己帮忙或者借银子的事儿,随便用什么话还不打发了。
许宗德的反应可以曹明全想像的激烈得多了,一进门就给曹明全跪下了,老泪纵横道:“曹大人,我许某人也没得罪你呀,你怎么这么害我呀!”
曹明全被他给弄懵了,上前扶起道不解地说道:“我说老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就算帮不上你,可再怎么也不至于害你呀!”
许宗德从地上站起,用袖子抹着眼泪道:“大人您还说没害,您若没害,告诉我高丽出售商权的消息干嘛?!”
曹明全这个冤枉,道:“我、我那不过是一说,你是经商的,跟你说这种事很正常啊!我又没让你去争,我不是还劝你来着,让你别去别去你非得去,现在弄出事来竟然往我头上安罪名?!”
许宗德虽然冲动,可是潜意识仍然忌惮着曹明全,不敢对他太过份,只能不甘道:“可是那高丽人他扣住我的银子不给我,也不让我进高丽,这怎么看怎么是在配合沈香徕!”
曹明全被他说得发愣,道:“不可能吧,沈香徕再怎么也不至于和高丽使馆扯上关系,我看只是巧合而已。”
许宗德道:“巧合什么巧合,若真是巧合,干嘛沈香徕前脚把家业卖给我,后脚高丽就出售商权?而且我贷完银子汇远钱庄竟然也成她的了!”
曹明全道:“我也正为这事不解呢,听说汇远钱庄可是哪位王亲开的,怎么会弄到沈香徕手里去呢?”
许宗德蹒跚着走了两步,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萎靡在椅子上,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袁东启亲口承认的,这么大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撒谎的。”
毕竟多年的交情,曹明全看着许宗德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叹气道:“唉,我说老许你当初就错了,如果打一开始就顺着沈香徕,不搞那些偷梁换柱的把戏,也不至于把她惹火了。”
------题外话------
感谢“861580266”和“岐阳城主”两位书友的月票,啵一个!(另外,发现书友里有好多名字偏男性化,我想问问,真的都是我可以随便“啵”的么?)
第八十九章
8
此时的许宗德脑子乱成一团,哪还去想这些事,坐在那里浑浑噩噩,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那村姑肯定不会放过我,不搞到我倾家荡产绝对不会罢休……”
说到这里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再次跪到曹明全面前,哀求道:“曹大人,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只要你出面帮我说句话,让那村姑缓我一阵子,我肯定把银子还上!”
平常两人在一起花天酒地惯了,他冷不丁弄这一出儿,曹明全还真有点受不了,可是他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再怎么自己也不能替他出这个头就是了,与汇远钱庄弄出嫌隙,搞不好就会得罪王亲,这样的蠢事他是不会干的。婂瘗旃
这样想着他只能拼命往起拖许宗德,一边拖一边道:“老许你别这样,你这不是在逼我么……”
事到如今,别说是逼他,许宗德几乎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若不是香徕身边有个徐澈,又不知用什么手段弄成了汇远钱庄的掌柜,刚刚在府门的时候,他一定会家丁一拥而上当街把香徕打死,这样他就一分银子都不用还了。
此时越是见曹明全过意不去,他就越是不起来,肥胖的身体堆在地上放起懒来,道:“大人一定要帮我,我现在全指望着你了,你若不帮我我就跪在这不起来!”
曹明全头疼起来,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见他了,现在扶又扶不起来,赶又不好往出赶,看样子自己若是不帮他,搞不好这家伙真要懒在这不走。
急来急去忽然眼前一亮,再次弯腰商量道:“我说老许你先起来,我虽然不能直接替你出头,但是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没准也能帮你过了这个难关。”
许宗德可不信他的,跪坐在地上道:“什么办法?你不是在骗我吧?你先说,我要是看着有用我再起来,若是糊弄我,我就在跪死在你府里了。”
曹明全无奈在嘬了嘬牙花子,道:“好吧,我先说……”
说着弯着腰故作神秘地对许宗德说道:“我说连家三爷来会康府了你知不知道?”
北辽人若是没头没尾地说出个“连家”,所指的必然是北辽第一的豪商连氏家族。
这个家族世代经商,起先不过也和许宗德家差不多,是个不大不小的商人,可是从两代前开始,连家便把生意做到别国去了,因此快速积累财富,家族飞速崛起,到了现任家主连修这一代,连家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北辽首富。
而曹明全说的这个连三爷,就是现任家主连修的三弟连恪。
许宗德听他说起连恪,堆在地上说道:“他来了又能怎样,我们不过几年前宴请过他一次,他这种在连家没地住的,拿不拿得出来五十万两不说,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借给我。”
曹明全道:“谁说让你找他借钱了,你可别忘了,他毕竟是连妃娘娘的弟弟,如果能请他帮忙说句话,沈香徕必须得给他面子,只要把你的还贷期限往后延一延,你就有时间筹措了。”
许宗德有点动心,道:“可是……他能帮这个忙么?”
曹明全道:“帮不帮的要看你怎么请了,空口白话的去他肯定不能出面,不过若是你表示一下,那就没准了,就算你现在在没钱,家里总有些收藏的值钱玩意吧?找一个足够打动他的,去求求他看,没准就行了呢。”
许宗德听了他的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琢磨一边嘀咕道:“是啊,这倒是个办法,可是我得送他点什么呢……”
曹明全见着算把他糊弄起来松了口气,道:“谁知道你家里都有什么,美玉珊瑚、古玩字画的,只要够珍贵都行。”
许宗德眼睛卡着眼皮自语,道:“这些东西我倒是都有,只不知道哪一件能合他心……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曹明全巴不得他赶紧走,忙道:“快回去看看。”
说着连忙把他送了出去。
许宗德急急忙忙跑回家,到书房里把他收藏的瓶瓶罐罐、盒子匣子全都搬了出来,找来找去都觉得不合适,最后拿出他珍藏已久的一枚上品鸡血印章,放在手心里掂了掂,一狠心把它放回盒子里,揣着去了聚金源钱庄。
五年前连恪曾经来过一次,那时许宗德就想和他拉关系,硬拉着曹明全,和另外几个会康府比较有名的商人一起宴请过他,不过后来发现连恪根本不管家中的生意,许宗德的这个关系也没拉上,不过想想这次若是能帮他,之前的那顿饭也算没白请。
他来到聚金源后向伙计一打听,连恪还真在这里。
说来也巧,这连恪也是为了香徕来的,松宁水稻的名头传到王都,有小商小贩的倒腾过来一些便被人疯抢光,连修知道后觉得这事稀罕,便想派来人过来看看,这种没油水又耗时间的事没人愿意干,正好连恪喜欢到处游荡,他就自己请命来了。
因为觉得这差事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他到会康府后便停了两天稍作歇息。
许宗德来得正是时候,连恪本已经定下第二天起程去松宁,头天晚上许宗德把他堵着了。
见了面后许宗德说明来意,又送上那枚鸡血石的印章,各种哀求加乞求,扮可怜装悲惨,直到最后说出这位汇远钱庄的新东家就是松宁种稻谷的沈香徕之时,这位连三爷才终于答应去见一面,只是他却事先提醒许宗德,自己可以帮忙说句话,究竟能不能行还得看沈香徕的,叫他别抱太大希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