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徕闻言挑起秀丽的双眼,道:“连三爷莫非是在戏弄我,问了这许多问题,最后却什么都不对我说。”
此时连恪看她已经换了一种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疏远,道:“我真的没有戏弄你的意思,你可知道对于你的真实身份我比你还要紧张,可是不到最后确认之时真的什么都不能告诉,不然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香徕仍是觉得郁愤难平,冷着脸问道:“那要怎样才能最后确认?”
连恪看向她的手腕,道:“想要确认,得把你的镯子借我。”
香徕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是我娘的遗物,初次见面,我如何能放心将它给你。”
连恪苦笑道:“难道你还怕我贪图它不成?这东西对你是纪念,对我又何尝不是,若它真的是它、你真的是你,它的价值便不是用钱财能衡量的。”
他的话像打哑迷一样,香徕完全无法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却因为这句话而莫名地相信了他,把镯子从手腕上褪下,递给连恪,道:“我什么时候能拿回它?”
连恪把镯子拿在手中轻轻抚摩,道:“拿回它的时候就是我给你准确消息的时候,若你是我认为的人便能得知真相,若不是……镯子也定当归还。”
香徕想了想勉强点头道:“好吧。”
连恪道:“我会马上离开会康,以后我要怎么找你?”
香徕道:“再来的时候你可以先到汇远钱庄打听我的消息,若我不在这里就一定在松宁县,现在我也想立刻离开会康府,不知道能不能在你回来之前赶回来。”
连恪道:“好,不管是在会康还是松宁,我一定会去找你……”
说着把镯子小心地收进怀里,又叮嘱道:“你我说话的内容千万不可让旁人知道,不然你我可能都会有麻烦,切记。”
香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点了点没有多问。
两人说完之后出了屋子,屋外只有徐澈一个人在不远处的过道里守着。
连恪看了他一眼后急匆匆出去,连曹明全设宴的房间也没进便出门离去了。
香徕没想到他真是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只好一个人回到宴席上。
见她一个人回来,曹明全问道:“连三爷呢?”
香徕冷着脸道:“他走了。”
“走了?!”曹明全两眼瞪得溜圆,道:“怎么这就走了?”
香徕无辜道:“我怎么知道,他说有事要离开,然后就走了。”
曹明全满心的不理解,心道这连三爷办事可真是奇怪,明明是要给许宗德办事,结果来了一进门就冲沈香徕发傻,把沈香徕约出去嘀咕一通,最后干脆一声不吭地拍屁股走人了?这可真是要多不靠谱有多不靠谱!
想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们刚刚去说什么了?”
香徕道:“没说什么,只是几句闲话。”
“闲话?他就没对你说点什么事?”
香徕不解道:“说什么事?我们初次见面,能有什么事?”
“他、他就没说许宗德的事?!”
香徕把眉毛一挑,道:“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许宗德的事?难不成大人今天设宴是想和连三爷一起替许宗德还钱的?若是的话,我还真愿意卖这个人情,暂缓收他的铺子。”
曹明全被她噎得咽了口唾沫,一时递不上话来。
香徕转头朝郁子曦示意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道:“我们忙了一天也累了,既然连三爷都走了,那我也不多呆了,谢谢大人的招待,我们告辞了。”
说完带着郁子曦和徐澈、齐兴一起往外就走。
曹明全在后面叫着:“哎、哎……沈姑娘,你就这么走了?!”
香徕心道:不走怎么着,难不成还等我付账!
曹明全见香徕等人也走了,只好郁闷地坐回桌子旁边。
许宗德就守在这间房旁边的隔间里,对于这屋发生的事清清楚楚,听得人都走了,他急忙从里面出来,问道:“大人,他们真的都走了?”
曹明全道:“你不是都听到了,还问什么问。”
许宗德道:“可是、我的事情呢?办成了吗?”
曹明全道:“办什么办,你没听到连恪屁都没放一个就走了吗?!”
许宗德怔道:“他、他怎么能这样?他可是收了我那颗鸡血石印章的!”
曹明全没好气道:“那你去找他要回来!”
说完趁许宗德还没反应过来,他也连忙出门上轿子,回府躲着去了。
许宗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满桌一筷没动的酒菜呆了好一会儿,欲哭无泪地自语道:“你不是说只要连恪来一定能震住沈香徕的嘛,这怎么他没震住沈香徕来,反倒让沈香徕给吓跑了……”
再说香徕,和郁子曦、徐澈、齐兴三人走在街上,郁子曦问道:“香徕,刚才连恪叫你出去都说什么了?”
香徕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他似乎见过我娘留给我的镯子,但是不能确定,把镯子要走鉴别去了。”
尽管她说得有所保留,但郁子曦还是有些惊讶,道:“怎么,你娘可能与连有家关?”
香徕眼睛眨了眨,低头道:“不会吧,或许只是东西相像,他看错眼了而已。”
郁子曦摇头道:“未必,用砗磲做底股的镯子,我还是在你这里第一次见到。”
香徕不再说话,心道:“郁子曦和骆谨行这两个家伙怎么都这么精,不过一只镯子,他们却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想着她说道:“所以不只他确认,我也要问上一问,郁大哥,我打算明天就回松宁,去找二姨打听些关于爹娘的事情,这边收铺子的事你可不可以帮我照看一下?”
郁子曦道:“你放心回去吧,我看袁东启也真心为你办事,还有你弟弟天徕也很聪明,让他多历练一下也好,若有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会出面的。”
香徕跟他打过招呼,回去后又向天徕和桂芳、慧玲交待了一下,第二天早上便带着徐澈骑快马回返松宁。
从过完春节到现在,香徕又是大半年没回来。
她不在的日子里,沿江村飞快地变化着,现在已经发展得像一个小镇,家家户户高房亮瓦,建着深深的院子,似乎住了满村子财主。
但无论怎么建,村西第一家旁边却没人再向前建房,那里永远都留给香徕,让她一进村子便能走进家门。
香徕回来的路上就在想要怎么问,自己的身世有问题是一定的,可是问了几次二姨娘都不说,若是这次她还不说该怎么办?
回到家后她表现得没事一般,二姨娘问起她回来的原因,她只说回松宁办些事情,顺路回家看看。
二姆娘察觉到有些不对,问来问去,听说天徕在那边一切都好,那边的生意做得也顺利,便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待到晚上闲下来,香徕把伺候二姨娘的丫环打发出去,娘俩个坐在屋里拉家常。
香徕道:“二姨,今年中元节我没回来,都没给爹娘扫墓,你们可有替我告诉爹娘?”
二姨娘道:“有,我在他们坟前替你念叨了,告诉他们你在外面忙,有时间再回来看他们。”
香徕又道:“二姨,我这次回来想把爹娘合葬在一起,上次你说我娘过世没到三年,不宜动土,今年到三年了,刚好我这阵子又有时间,不如明天我就找阴阳先生看看,选个日子把他们合在一起吧?”
二姨娘听完脸色当时就变了,眼神慌乱地闪了半天,道:“香儿啊,那个、这事要不……再说吧!”
香徕道:“为什么要再说?爹和娘合葬是情理之中的事,若不趁着今年夏天我有时间,以后再回来可能都在冬天,天寒地冻的,什么也弄不了了。”
二姨娘不知找什么借口好,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是不点头。
香徕看着她越发闪烁的神情,道:“二姨,你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每次我说起要把爹娘合葬,你都不同意?”
二姨娘窘迫道:“没、没有,香儿你别瞎想。”
香徕收回注视她的目光,道:“二姨,你就不能和我说句实话么,我爹和我娘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爹生前所有的东西都在你那儿保管,我娘这里一点也没有?从小长这么大,我只听我娘说那镯子是我爹给的,可是你又没见过,现在说起让他们合葬你又不同意,难道、难道……我爹和我娘根本就不是夫妻么?”
二姨娘惊讶地张大眼睛,道:“香儿,你在胡说什么,你爹和你娘当、当然是夫妻,只是、只是我不想让他们合葬。”
香徕见她慌张的模样越发确定,道:“事到如今二姨你还在骗我,你是不是善妒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跟我说实话,那还是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问你我的身世的。”
二姨娘眼睛闪了又闪,道:“你能有啥身世,还不就是你爹的闺女。”
香徕不管她在那打马虎眼,继续说道:“二姨,你知道吗,之前你说没见过的那个镯子被人认出来了,他说我根本就不是我爹的闺女,我的爹另有其人。”
二姨娘一听就惊了,连忙抓住香徕的手,道:“那、那是个啥样的人?有没有把你咋着?香儿啊,可不能什么人的话都信,那些人都没安好心!”
香徕道:“二姨,我知道我的身世一定有问题的,可是究竟怎么回事你得告诉我,不然我没办法知道别人是不是在骗我。”
二姨娘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这才叹着气道:“你娘死前千叮万嘱,让我不要跟你说,可是都这会儿了,我也不说也没办法……”
香徕道:“那你就说啊,这算是我自己发现的,你只是帮我印证一下,不算对我娘失信。”
第九十章
5
二姨娘抬眼看着香徕的眉眼,道:“香儿啊,其实你真不是天徕爹的女儿,他和你娘也不是夫妻,他就娶了我一个,天徕、天徕不是你的亲弟弟!”
这样的结果香徕已经想到了,她没与沈万禄相处过,对这个“爹”没什么感情,有的只是传承自前身的责任,她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亲爹谁,因为娘到死放不下他。桽仐荩于是急道:“那我亲生父亲是谁?他是死是活?”
天徕娘道:“我也不知道你亲爹是谁,只知道他似乎是死了。我记得从我进门起,就从来没见天徕爹往你娘屋里迈一步,他人前喊你娘‘娃他娘’,人后和我一样叫她‘大姐’,我觉得奇怪,起先问他他不说,后来有了天徕他才告诉我,你娘不是她媳妇,你也不是他闺女,但是他到啥时候也不能不管你们娘俩,让我一辈子把你娘当姐姐照顾着。”
香徕坐在那里怔了一会儿,又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娘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和他做假夫妻?”
天徕娘道:“我倒是问过,可是天徕爹不说,只让别的啥也别打听,打听多了对我们一家都没好处,我早前觉得心里挺别扭的,可是后来见你娘人好,那时候家里一天比一天穷,她把首饰都一样一样拿出来当给我们贴补,有了天徕之后她也当自己孩子似的照料,我也就不再想别的了。”
香徕这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奇怪娘为什么会劝爹娶二姨、奇怪娘和二姨相处得那么好,原来她们之间根本就不需要争丈夫。
她想想又道:“那二姨真的就不知道什么可能与我身世有关的事情了么?”
天徕娘道:“再就是偶尔从他们说话里听出你爹是遭人害死的,那地方的人都厉害得不得了,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会来害你和你娘,你娘死前对我说,这一辈子都不要让你知道你的身世,让你当一辈子沈家的女儿。”
香徕再也忍不住澎湃的感情,流着泪道:“二姨,你和我娘怎么能这么狠心,这样的事都要瞒我一辈子!”
天徕娘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叫你知道了,除了心里难受还能怎么样?”
香徕道:“可若是你们早说了,我心里岂不也有个数,总好过被人找到头上才发现,什么准备都没有。”
天徕娘听到这里又担心起来,道:“香儿啊,你说找到你的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真的来害你?”
香徕摇头道:“我觉得不会,因为那人走前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否则对他对我都不利。”
天徕娘道:“说是这样说,谁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香徕劝道:“没事的二姨,无论他对我存的什么心都不要紧,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害死的,只要我能从他们那里知道我爹娘的事就好。”
天徕娘知道这两年香徕经过不风波,都平安的过来了,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对她也放心一些,却还是拉着她的手,道:“香儿啊,无论怎样你都要小心,实在不行就回到这沿江村来,咱们还一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什么身世不身世的又能怎么着,毕竟你是在这个家长大的,其他的事就别想了。”
香徕点头道:“嗯,我知道的二姨,不管怎么样,这里才是我家,你和天徕才是我的亲人,一辈子都变不了。”
要说她从前对天徕娘还真那么深的感情,可是她却觉得面前这朴实的女人实在难得,为了让娘在她的家里生活下去,宁可一生顶着二房的名份被人嘲笑瞧不起,还处处为自己和娘着想,这样善良的人自己有什么原由不把她当成亲人,还有天徕的爹,不管什么原因,能冒着风险收留娘和自己这一对孤儿寡母,并且对美貌的娘不起一点歪念头,这份忠义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哪怕只因为这一点,也值得自己叫他一声爹了。
天徕娘在这里向香徕吐露实情的时候,从会康府急匆匆离开的连恪也回到王都。
他到王都的时候正是中午,为了隐藏行迹,他在城外就弃马步行,并且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袍。
进城这后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前,拍着门声音低声道:“田叔,我来了,开门。”
他敲完之后过了不多时,有人从里百把门闩掉摘,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仆人探出头来,低声道:“三爷来了。”
说着侧身把他让了进去。
连恪进院后一眼就看到坐在院中竹椅上的那人正在捧着酒壶喝酒,这人面容憔悴,神情萎靡到了极点,由里到外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连恪上前两步抢下那人手里的酒壶恼道:“二哥,你怎么又在喝酒!”
那人已经喝到神智不清,被他抢掉酒壶好久才反应过来,转动着滞涩的眼珠看向他,伸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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