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是他。
自己当真没有错看。他果然才华横溢,做什么都会是翘楚。
只是他……今年想必二十有二了,居然还未婚配……他还在等她吗?在他们约定的月牙泉边……
慕涟两行清泪落下,她却没有擦,只是傻傻的笑着。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温热的墨黑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
☆、还君明珠断情缘(四)
两年后。
慕涟与慕襄在路口话别后,骑马回了祁府。
慕襄是慕家的二小姐,慕涟疼爱的亲妹,小慕涟三岁。眼见慕襄长成了大姑娘,亦有慕家祖传的经商天赋,这两年慕涟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从商经验传授于她。在她的言传身教下,慕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慕涟觉得很是安慰。慕襄有勇有谋,会做得比自己更好。即便自己抽身离开,慕家也依然会屹立不倒。于是她放心的将慕家的生意逐渐交由慕襄打理。
昭阳则在去年成为了西魏的使节女官,奉命了去北燕。虽然远离故土,但昭阳向来活泼坚强,又熟悉民间市井,很适合做使节女官。而且从她的来信中,慕涟知她在那边一切安好。既有北燕的尊敬,又没有西魏王府的管束,很是自在。
只是昭阳现今仍然没有出阁。但慕涟并不担心。昭阳那么好,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如珠如宝的护着她。
慕涟一进自己的卧房,只见祁澜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似是在等她,背影却是无比的孤独寂寥。
“澜哥哥?”
祁澜没有反应。慕涟觉得奇怪,上前来到他跟前。只见他静静的看着远方,表情满是悲凉。慕涟的心也紧绷了,她从未见过神情如此落寞的祁澜。
慕涟很快便留意到祁澜手里捏着一封信件。虽然看不清字迹,但慕涟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小五写给她的那封……
虽然她独处时,总是会翻出来看看,但也有好好藏起来。今日或许是被祁澜无意发现了?
他很伤心罢……
“澜哥哥……”慕涟内疚不已。
“涟儿,原来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他……”
“……是……澜哥哥,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涟儿,你不知道,跟你成婚之后,我有多开心。我以为你终于放下他了。
后来我才渐渐感觉到,你没有完全接纳我。我想,只要能陪在你身边,这些都没有关系。我愿意等,一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可以。
没想到,时间是过去了,可你的心,却至始至终都在他身上……”
慕涟下意识的想否认,借此安慰他。但张了张口,却一个词句也说不出来。他说得都对,她根本无从辩驳。
对于她的默认,祁澜的神色更是暗淡。他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怕自己会绷不住,在她面前失态。
看着祁澜备受折磨的样子,慕涟满腔的内疚压垮了她继续伪装的念头。
她鼓起勇气开口,“澜哥哥……你真的很好。我很珍惜,也一直尽心尽力的想做好祁夫人。这五年,未有一天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可是,还是不如你期盼的那样,对不对?
澜哥哥,涟儿这些年没有一天不纠结。本来只是担心他有什么不测,才遣人去打听下落。得知他一切安好,我以为自己该心安了。
这两年,我也确实努力不再去想他。只是……还是没有做到。
澜哥哥,我是真的有尽力。可是,我只能说,他在我心里已经生根发芽,这辈子都会在那里。对不起……
只是,这样对你何其不公。
如果我陪在你身边可以让你幸福快乐,涟儿愿意将这些都压在心底,一心一意做好祁夫人。可是……我却一直是你患得患失,备受折磨的源泉。我……
所以,哥哥若有更好的选择,涟儿一定让位。
但倘若哥哥需要,涟儿愿意终其一生努力做好祁夫人。”
说完这些,慕涟长舒一口气,内心是久未有过的安宁。
“呵呵,涟儿真是聪明,将这样难的问题留给我……那涟儿自己呢?留下还是去寻他,涟儿更中意哪个?”祁澜沉默半晌,转过头直直的看着慕涟。
慕涟缓了缓,终艰难的开口,“澜哥哥……你为我真的做得太多了。可是,涟儿却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哥哥值得更好的女子,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可否……让涟儿放你自由?这或许是涟儿能给哥哥最好的报答……”
“涟儿……你一直想的,只是做好祁夫人……可曾想过,要真真正正做我的妻子?这两年,你将慕家的生意都交给慕襄,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是我太傻,一直沉浸在幸福中,浑然未觉……
其实,我根本没有选择,是不是?
既然如此,涟儿便去找他吧。”
祁澜轻轻的说完这句话,却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再次转过身背对着她,默默消化自己全部的情绪。怕再看她一眼,便会迫不及待的收回刚才的话。
慕涟难以置信的盯着祁澜,呆呆的立在原地,五味陈杂。淡淡的解脱使她不由露出了些许笑容;但沉重的内疚亦让她泪雨滂沱。
慕涟是在一大早悄声离开祁府的。她不是怕祁澜拦她,她是怕自己再看他一眼,便会丧失这样做的勇气。她在祁澜的卧房外静静站立良久,任由晨间湿冷的空气浸润全身。
曾经,他是她的弟弟,他是她挚爱的夫君。可是她尝试了五年,努力了五年,也没能再回到这样的曾经。
既然已是往事,那可否不要再纠缠?这一世,她爱的是他,她无比确信。这一世,她是慕涟,不是慕容琏。就让她做慕涟该做的决定吧。
想完这些,她带上最简单的行李,牵过自己的坐骑,缓缓走出了祁府,终翻身上马,朝西北的方向绝尘而去。
前一天夜里,她留了一封自己亲笔写下的休书放在了祁澜的书桌上。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生育。看遍了名医,也没有大夫可以说出所以然。相府一直对她咄咄相逼,全靠祁澜一力护着她,不然这纸休书只怕还会来得更早。
她现在想,或许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牵着坐骑步履沉沉的走出城门时,祁澜一直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她,期盼她回头,却终究没有等到。留给他的,除了那封休书,便是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涟儿,休书我不会签的。涟儿何时想家了,便回来。”
慕涟日行百里,一路驰骋,终于在十天后赶到了月牙泉。
映入她眼帘的,是记忆中从未忘怀的清澈泉水。以及,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吐槽……………
翻外有本文的大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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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心悦君兮君可知
祁南看着睡在软榻上的小娃娃,简直挪不开眼。
这是他的表妹慕容琏,刚满七岁。祁南自小与双亲生活在西北,极少回魏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小娃娃正在安睡,嘴角有甜甜的微笑,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祁南饶有兴致的蹲在床边看着她,不时伸手替她掖好踢掉的被子。
祁妃看祁南如此认真的样子,笑着打趣到,“南儿这么喜欢小妹妹,那等妹妹长大了,姨母将她许配给你好不好?南儿可要替姨母好好护着她。”
祁南闻言满面通红,却抬头看着祁妃,害羞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祁妃和祁夫人见他如此,不由得笑出声来。
之后的一个月,原本不习惯宫廷拘泥的他便总爱与母亲一起进宫。母亲陪着祁妃,他则陪着慕容琏玩闹。
慕容琏也特别爱黏他。每次都是早早的在宫门口等着他。一见他来,便开心的手脚并用的爬到他怀里,走到哪里黏到哪里。待他离去时,她的小脸都会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抽泣着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祁南只能心疼的许诺第二天会再来陪她,她才会吧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开。
身边的宫人每次见到这番场景都觉得好笑。祁澜虽也很不好意思,但他其实是很喜欢她这般缠着他的。他也很喜欢跟她在一起。每次离开她时,他也觉得很是失落。
可惜一个月后,父亲述职完毕,不日将带他返回西北。
临行前最后一次见她,慕容琏哭得山崩地裂,祁南亦是满心难过。
末了,他微微红了脸,轻声问到,“琏妹妹,等你长大了,嫁给哥哥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好就点点头。”
慕容琏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祁南欣喜的把她搂紧在怀里。
他看着眼前自己万分不舍的小姑娘,灵机一动,从袖口里掏出一对玉坠子。这对玉坠光泽极好,造型独特,一大一小两个玉环分别由红绳串着,放在一起大环可以刚好将小环套住。
这是他在回京的路上游历时,从一个古董商贩那里买来的。商贩说这是当年东卫泰昌帝送给慕容皇后,也就是魏始女帝的定情信物,从女帝的遗物中流落到了民间。据说能保佑夫妻和顺,缘定三生。
他倒不觉得这真是女帝的遗物。但这对玉环,是上好的和田青玉,材质极好;样子又分外别致,第一眼看上去他便分外喜欢。于是花了很高的价钱买了下来。
那时,他将小玉环坠子为慕容琏戴上,大的则戴在自己脖颈上。末了柔柔的对慕容琏说,“那么,这便是我们的信物,琏儿可要等我。”
后来的两年他没能再回京,却一天也未曾忘了她。他隔三差五便会给她写信。他知道自己的信都是由姨母念给她听,再由姨母代回。他便不敢如两人独处时那般亲昵,只是如常的问她好不好。但每次给她写信,或是收到姨母代笔的回信,他都能高兴好半天。
两年后,圣山突然离世。那时他已经十五岁,被父亲带在军营中言传身教。他便第一时间知道姨母密信与父亲,乞求他的支持。
当时父亲尚在犹豫,害怕一旦拥立不成便会举家受牵连,再无翻身之日。他言辞恳切的请求,也从父亲最关心的家族利益出发,力劝父亲站在她这边。
她终于登基为帝。他替她高兴。他知道她有多聪慧,他相信她会是一代英主。
只是,他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为他与她订下婚约。
他理解父亲这般打算,无非是想借机进一步巩固祁家的势力。
他当然也早盼着她可以做他的妻子。
他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本想等她长大之后,再名正言顺的求婚。虽然她两年前早已答应他。
得知父亲即将调回京城,他高兴坏了,想着自己终于可以陪在她身边。
父亲却指示他仍然留在西北,接替他的兵权。
“南儿,为父在京虽为丞相,但祁家兵权不可丢。为了整个家族的安危,为父要把西北的兵权托付给你。
这对南儿也是好事。西魏尙武。南儿若能在边疆立下军功,日后还朝也会有雄厚的政治根基。为父也是为了你的前途计。”
“可是父亲——”
“为父知道你挂念你琏妹妹。可是,南儿既然牵挂她,就该为她做些什么。眼下突厥仍然是大患。你琏妹妹初登帝位根基又不稳固。若是西北失守,她的帝位该如何安稳?南儿就留在这里替她看好西北吧。
南儿放心,你们已有婚约。待她及笄,你便可风风光光的回京迎娶。这于你于她都是好事。”
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个理由,说服了祁南。他只能反复托付父亲,“既然如此,孩儿遵从父亲的愿望,留在西北。朝堂之上就拜托父亲了。琏儿还小,望父亲尽力扶持。”
“孩儿放心,琏儿是我外甥女,日后更是我祁家的儿媳,为父一定会全力辅佐。”
此后的三年,他在西北奋力带兵、固防、出征。一想到自己做的这些能为她分忧,他便更加有干劲。
一有空,他仍会写信给她。只是,却几乎再没有回复。只有父亲在来信中,会提及她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她是因为政务繁忙无暇回信吗?
还是她在生气他与她的婚约?
他日复一日的等待回信,日复一日的忐忑。他几次三番想要回京,都因为西北情势紧张和父亲的反对而搁浅。
待突厥终于被他打得元气大伤后,他也从父亲的信中得知,她在民间赎了一名血魅族的小公子带回宫中,日夜相伴,宠爱非常。他在沙场征战多年,向来无所畏惧。却在面对一封薄薄的信函时,第一次有了惶恐无力的感觉。
三年之后又三年。她终于及笄。他们的婚期也将近,他终于可以回京见她。
他在西北这些年,期盼着这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想着她是否会像幼时那般飞奔到他的怀里,是否会娇嗔着怪他这些年都没有回来看过她,又该怎么撒娇着解释她的不回信……
进宫前的那一晚,他一宿未眠。
她真的长成大姑娘了,身量修长窈窕,气质高贵美好。只不过眉眼还是与记忆中如出一辙,依旧那般惹人怜爱。
只是,她不再是见到自己便兴高采烈的那副模样了。彼时她一身威严繁复的帝王装扮,端坐在十步之外的玉坐上,如接见一般大臣一样,庄重而清冷的见了他。
而她的身侧,则陪侍着一名年轻男子。这便是她宠爱的血魅族小公子罢……不同于一般血魅族男子的妖娆,这位小公子英气挺拔,进退有度,让他分毫也不能轻看。
果然,她与自己说话时,神情冷淡;但只要那位小公子有轻微的响动,她便会立即看向他,满眼都是宠溺与关心。
他看着眼前相携相伴的两人,怅然若失。
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些日子。大婚当天,看着为他穿上凤冠霞帔的她,他还是禁不住心驰荡漾。虽然她才十五岁,但却是他爱宠挂念了八年的女子。
好不容易可以与她独处了。他满心激动,迫切的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不知是否会吓着她……
正酝酿着,紧张的想要开口,她的掌事太监却回报说洛宸病了。看她着急担心的样子,他也不忍,只能主动劝她去看看。其实,他多么期盼她能留下。
然而,她却毫不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