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想起一事,刚刚在你客厅的隔间里面,见到了一枚不错的铜章,你把做这枚铜章的人给朕引见一下,不过不急,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办的,朕瞧着那铜章也有些年岁了,不知道此人好不好找。”
铜章?凯风突然有此一问,让徐图有些回不过神,顿了一下才想起是什么东西,“这倒是巧了,那人正在府中,陛下可是要见上一见?”
凯风本想说好,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徐图家中不会出现女子,可见此人也是个男子,眼下侴谋还在,此人比不得徐图,看的不够长远,因此为防止泄露天机,还是说道:“不必了,既然在府中自然是好事,今儿个朕还有别的事情,本不方便见他,朕回去跟芸侍君说一声,自然会有找他的人,爱卿安心就是。”
“臣明白了。”凯风不说,徐图不问,只当他从未提过。
长久的沉默,让三人颇有些尴尬,但陛下没说要走,两个臣子也不能直接赶人。
“陛下,凤后似乎产期将近,子嗣之事,陛下如何考虑的?”侴谋不知道之前凯风跟徐图的对话,故有次一问,被凯风冷眼一扫,有些胆怯,又不得不说完自己的话,“兵部这里对恋水国,可是需要防备一些?”
“侴爱卿果然还是应该向徐爱卿学一学,朕刚刚说的多看少说,你便忘了。”轻笑一声,把自己的茶杯一推,洒出些许茶水,凯风看了看溢出来的水,“这覆水难收的道理,爱卿应该明白,他澹台侍君做的出来,就自然得承担后果,无论他后不后悔,如今也是无用了。你,稍安勿躁。”
“臣明白了。”
“为人臣子,应当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后宫虽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但你身为人臣,不该过问后宫的事情,磨好你自己的爪子,但要看清你的敌人。爱卿若是有空,便常来这里坐坐,徐爱卿这里的茶好风景好,能学到的东西也不少。只是客厅里的猛虎下山还是换了吧,带兵的人,总是盼着一些好兆头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徐图此刻接了凯风的话,“臣谢陛下的抬爱。”
“放虎归山可是后患无穷的,若是爪牙已锋,羽翼已成,锋芒已盛,已经下了山,哪里还有回山的时候呢?有些人,既然心急火燎的求死,不成全她倒是朕的不是了。你们只需按照朕的吩咐行事,其他的,朝堂上自然见分晓了。”
“是。”
“今日本是你们约好的日子,到被朕抢了先,如今你们便好好聊聊吧,朕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们了。侴爱卿是先皇留给朕的人,万望不要辜负先皇的心思,也伤了朕的心。西街的茶楼里面卧虎藏龙,有空你们多去走走,户部曹大人还有个女儿在那里,不错不错。”
“臣不敢,臣遵旨。”
凯风盯着侴谋的眼神别有深意,那种深不可测的目光让侴谋觉得针芒在背,自己虽然行得正坐得端,此刻却比做尽了天下坏事还要胆寒,惊出一身的冷汗,好在凯风不曾多做停留,直接走出了徐府,两人要相送,也被凯风拒绝,她是低调来此,如今两位大臣相送,反而会惹人非议。
直到凯风消失在视线内,侴谋才松了一口气,附在青石桌上,大口喘着气,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待到好些了,才抬起头,目光正遇上徐图的眼神,扶了扶胸口才说道:“我怎么知道陛下会来此?竟吓了一跳。前些日子为了奏折的事情,不知道惴惴不安了多少天,只觉得自己学武的时候,都不曾如此尽心,如今为了练字,竟拼了命了。”下人们又重新上了菊花茶。
“哦?”徐图看着手里的茶杯,一朵白菊还在里面绽放。
“你竟这般淡定?也不知道先皇做的是什么样的打算,明明你比我好上千百倍,偏偏让你去了地方,反而把我留在中央,日日揣摩着圣意,活得提心吊胆的。我且喝口茶压压惊。”
侴谋的问题,徐图怎么会没想过,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不出先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日陛下的话,费些思量,也不难猜想先帝的意思。不过那样睿智的人,一定早就看穿了陛下对自己的结交之意,无论是为了四皇女还是五皇女,都有让自己带兵的意思。中央虽然好,但终究不能带兵,处理的都是大事,缺少了一些磨练,想来先帝看着自己的性子适合带兵,放在地方上历练,待到磨出来了,也就成了陛下的一把利刃了。“明明是你偏要费心思去想,如今却成了人家的不是了。”
侴谋自知自己这话说的有问题,眼看了四周,见四下无人,又放下心来,“如今情况不同了,陛下刚刚说的虎,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陛下想让咱们知道的时候,咱们自然就知道了,若是不想,你猜也是没用的。”算上为先皇监国的日子,陛下掌国事还不超过四年,居然有如此的心机,玩弄权术得心应手,是徐图不曾想到的。可惜人总是会变得,他不再是当年因她一句高看的话,就心动的男子,她也不是原来的四皇女了,但她总不会害他的。
“唉,本以为从你这里会得到什么消息,没想到竟是一些官腔,马虎眼打到你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了。”
“我们为人臣子的,能多活一年是一年,你不懂这个道理吗?”让徐图猜,他也猜是二皇女,三皇女的尸首被人发现,已经是魂归西天,没什么可以忧虑的。但二皇女是先帝的正室所出,血脉上面那是天生的优势,虽说不祥,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到底也是嫡长女,这个身份还是可以压上陛下一头的。当年并未找到二皇女的尸首,所说火器伤人危害不小,但侥幸逃生也或未可知,就算是缺胳膊断腿的,不是还有她的子嗣可以承继吗?
这里面的事情徐图不会跟侴谋说的,泄露天机,他怎么肯找这样的不痛快?只是心中暗下了决心,日后离工部的人远一些就是了。铜章的事情十有八九跟工部有关,霍大人是陛下一手扶起来的,现在已经官居工部侍郎,怕是还不够,自己以后需要更加谨慎了。
“你说的也是,咱们陛下,可是让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徐图笑笑,发现侴谋眉头紧皱后,又有些不忍,说道:“你也无需想那么多,必要的时候,凡是我能帮上的忙,自然就会帮你,难道真的让你白白的陷入泥潭吗?陛下今日不是说了吗?让你操心一些兵部的事情,为你们的尚书分分忧,这里面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可是陛下也让我安分守己啊!这句才是我不明白的。若是安分守己,又如何能过问尚书的事情?”侴谋紧皱眉头,陛下的话看起来分明是自相矛盾,可是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安分守己,是让你管好你的爪子跟眼睛,张罗着兵部的事情,眼盯着上面的形势,不要把心思动到别的地方去,外面就算是雷雨交加,换了天气,你也要捧着兵部的文书慢慢看,雷打不动,按部就班。”
侴谋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又贴近徐图的耳朵问道。“你是说外面要变天了?”虽然这里是徐图的家院,还是让人不能完全安心,朝堂的事情都是大事,他不敢掉以轻心
徐图斜了侴谋一眼,调整了坐姿,凑上前去,小声说道:“你说呢?那个御史台是什么地方,说动就动了?那是御史大夫啊,身上有着什么样的责任?你当她想退?是不能不退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懂得,先皇一句六部历练,把皇女们跟六部都联系在一起了,如今这种联系是荣还是辱呢?”
收回了自己探出去的脑袋,“也不知道对我们来时这又是荣还是辱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以前总觉得这脖子碍事,痛不痛看多了公文,还要疼上一疼,如今看来却有着大大的用处,至少它连着脑袋,不让它们分家,你看看这脑袋今日还在,明日却又不知道落在何处了。”
“陛下是念旧的人,我们只要成了她的老人,又不要做的出格,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徐图看了看侴谋的动作,这人对陛下还是知之甚少,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言论,不过也好,都随着他去,早晚他自己会看明白,有些事情点破了反而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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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一直出血,头也很痛,抱歉又是三千字,要是我明天身体好一点,会给大家码一个二更的…
先睡了晚安。
☆、【66】谷文杰调动(二更)
凯风离了徐府就奔着西街去了,正见着曹明在茶馆门口要往里面去,也不打招呼,只当没见过此人,倒是曹明往她的方向一看,愣了愣神,轻皱一下眉头,却又扭过头进去了。
进了雁字回时,下人们说主子已经从苏记裁缝铺取了账本回来了,正在楼上坐着查阅西街的账簿,凯风示意下人不必跟着,自己上楼去。
只见谷悦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晒阳光,慵懒的像一只小猫,眯起好看的眼睛,盯着手中的账簿,左臂轻轻支起脑袋,一副闲适的模样,凯风放轻了步伐,想要吓他一下,只是谷悦的武功又岂是泛泛之辈?早上凯风上楼的时候便已察觉,“陛下怎么快就回来了了?”
“快?悦儿可是反语?朕呆着的时间不短了,徐大人毕竟是男子,朕也不方便久留,男子做官已是不易,不能白白的毁他清誉。”
“清誉?”谷悦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不急不缓的坐起来,扶了扶自己的冠,瞅了凯风一眼才说道,“清誉算什么?两情缱绻,不必清誉重要?徐大人是不容易,为陛下守着心,还要为陛下守着身,陛下总那么洁身自好,可怎么好呢?”
凯风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惭愧,徐图的事情他们几个可是原原本本知道,一个个的也不吃醋,反而一直言说要把徐图弄进宫去,“朕何尝不想呢?可惜,他也有他自己的意思,做了第一人,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他可以入宫,侴谋怎么办?以后还有其他的男官呢?总不能变成变向的结党营私。徐图的能力够,朕的朝堂上少不了他。”
谷悦只是轻轻合上了账本,“这账不查也罢,西街的人臣侍还是放心的。只是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侴大人了?”谷悦走到一边,取了灶上的壶,用茶匙弄了点茶叶倒进茶杯里面,拿开水泡了,双手递过去,“一会儿还要去茶馆,现在就尝尝罢了,对待茶艺,臣侍可没有任侍君那般的用心,陛下凑合着吧。”
凯风一手托着杯底,一手扶着茶杯盖,接过来,鼻下一闻,便道:“原是碧螺春啊。只是那件事,怎么传到你的耳中了?后宫里面嚼舌根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想落个清净只怕也是不能了。说起来,也该整饬整饬,宫中的人太多,年年还有往宫里送的,主子却少得很,等凤后的事情办好了,也该把那些到了年纪的人放出宫去。”
“也是了,皇宫里面签了死契的人不多,一般都是各处选上来的,也该放出去一些了,不然光是这些宫人们,都是一比不小的开支。”谷悦拍了拍一旁的账本,抚了抚封皮上面的字。
“如今是算账算上瘾了吗?这几月有你跟卢歌管着宫里的开支,朕瞧着,是缩减了不少,梓潼对这些事情往往不上心,以后你们多多留意就是了。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别的事情,中书舍人的活计,也不是什么好干的差事,朕存了心思,想把你母亲调到礼部去,好歹那是尊亲王呆过的地方,以后变动也不大,为首的杨大人跟孟家私交也算是不错,礼部没什么风险。你母亲到底是草莽出身,呆在中书省怕是不怎么方便,你觉得呢?”此事由来已久,早在凯风知道谷文杰官居中书舍人的时候就想要让她挪挪位置,开玩笑啊,中书舍人那是起草诏令的主儿,哪能找一个江湖草莽来做呢?
谷悦被凯风的话弄得一愣,谷文杰虽说是他的养母,待他确实不错,加上如今自己身在后宫,那人更是跟自己唇齿相依,听着陛下的意思,朝堂上会有大的变动,还会波及到中书省,他如何不知道谷文杰的在言辞上跟其他人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那个中书省呆的是如履薄冰一般,换换位置也算不错,至少没有那么大的风险。礼部的事情,虽然犯错也会有罚,至少保命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眼下陛下说的如此清楚,礼部是没什么大变化的,也算是为了自己考虑周全了。“陛下说的是,中书省也不是那么好呆的,家母年纪大了,总在刀口上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往闲职上面走一走吧。”
凯风拨了拨瞄着墨菊的茶杯盖,点点头,算是个表示。
“谷文杰大人虽然并不出众,但是办事方面算是勤勤恳恳,雷厉风行,不是那种利令智昏的人,她虽然有些小算盘,也算正常,人嘛,总要为自己跟后人想一想的。去了礼部也好,那里没什么大事,安分守己些就好了,虽说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也没什么风险不是?中书省里面可是很看重出身的,想她这么多年,怕是也受了不少的冷眼,没什么必要。”
“是。”
“只是可惜了,还有一件事,怕是你母亲的心病了。”一丝浅笑,一抹玩味,一点朱唇,一句戏言。
“恩?”
“便是你了,进宫日子也不短了,承宠上,朕也从没薄待了你,怎么如今还没有消息?前些日子朕还可以说,你们背着朕用了药,如今却又是为何?”
上一句还说的朝堂,下一句又回到自己身上,陛下总是这般一句东一句西让人摸不着头脑,谷悦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此事他也是不知,没有消息便是没有了,“这都是臣侍跟陛下之间的事情,又与旁人有什么相干?”
“你难道不知,你若是有了孩子,你自己便多一分保障,谷大人也多一分屏障吗?朕虽不指望你的孩子有多大出息,只愿她能好好待你,若是真有一日朕不在了,还有人帮着朕保护你。”
“好端端的,说什么晦气话?陛下登基才几年?如今也不过是双十年华,怎么就说起这样的事情了?”谷悦虽然被凯风的心思感动,更反感她说这种不在了的话,自己比她还要大上一点,要不在也是自己不在,心中把呸呸呸三个字默念了无数声,又不断念着天上神明莫怪之类的言辞。
“好,你知道朕的心思就是,以后便不说这样的话了。时候也不早了,此时再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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