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样说,可云中秀心里清楚,巧儿对来旺是有些意思的,否则也不会一提起他便紧张的说不出话,就连一张巧嘴也变得笨拙了。
这种感觉她当然懂,和她初时遇见陆谦的模样又差得了多少呢。只是巧儿会比她幸福的许多啊……
而且据她的了解,来旺是个老实憨厚的好孩子,在考验他一阵子后就凑合了他们吧,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这样问完巧儿的脸更加羞红,她一转身一跺脚,娇嗔道:“小姐就喜欢戏弄我,巧儿才不要嫁人,要一直陪着您。”说完也不等云中秀再回应什么,套上外衫转身就跑,走出门口还高声喊道:“我去厨房备些早膳,小姐再补一觉吧。”
笑着摇了摇头,云中秀将手中已经整理完毕的东西又放回了原处。可是昨夜那种恐慌的感觉却更甚,也不知为了何事。
此刻的她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是有多危险。昨晚若不是有人阻拦,恐怕早已是性命不保了。
还是昨日那个小四合院,只不过今日那墨色劲装的青年男子身边,站着的却不是昨日那个白衣少年。
只见他们二人行到了一个朱红色的木门前,那青年男子拱着手,恭敬地对立面的人禀道:“公子,暗夜已归。”
他这样说晚,里面没有任何回应,直过了好一会一慵懒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进来吧。”
那个被称作暗夜的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迟疑了好一会,才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习武的人耳力好,那声音一听便是从寝房传出的。他一步步朝里面走着,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隔着一排屏风,他“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沉稳地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没有回答他这话,里面的人却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先说说你办到的。”
那男子依旧是跪着,只是缓缓直起了身,虽然里面的人看不到,但他依然拱着手恭敬地回道:“禀公子,如您所言,那白云观确实有一容貌极其美艳的男子。许是因为他的容貌引了诸多麻烦,那观里的道士们已经将他藏了起来。”
听了这话,里面又是好一阵沉默,良久,那人才继续开口道:“既然藏起来,你又怎会知晓。”
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名唤暗夜的男子叹了口气,随后才继续道:“公子有所不知,属下为了能见他一见着实费了一番功夫。那些不长眼的道士,以为属下是奔着那男子的美艳所去。还没等属下开口询问去处,他们便吆喝着赶人了。还说若再不离开便是触怒了神灵。”
这样说着,他身前的屏风缓缓移开,从里面走出一白衣少年。
这少年正是昨夜抚琴的那个。
他的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明明看起来是那般宁静温和,可是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先将那男子唤起,他轻声安抚道:“你不必紧张,这差事看似容易,倘若是真的,那却难了。“这样似是安慰似是喃喃自语地说完后,他又忽然开口询问道:“你且将观来的说与我听。”
暗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虽不懂公子这话所谓何意,但是却为自己的鲁莽暗暗气恼。昨日公子便告诉他,此行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
不过就是打探个人,他暗夜哪里会放在眼里,昨日他竟然还直嚷着若是有半分差池,那便提头回来见公子……
他自认并不是那口而无信,胆小无用之人,可若只因这点小事便失了性命,那就有违他当初要为公子效犬马之劳的誓言了。
这样想着暗夜越发地觉得羞愧,刚松了的那一口气也沉重了起来。他并未起身,只是借着那白衣少年的话继续说下去,“被他们赶走后属下虽装做离开,但转身便隐在了树上暗中观察。待寻到了那美艳男子所在之处的时候,那几个刚刚把属下赶走的道士也在里面。那时属下还没有见到那男子,只是隐在一旁。但是却听到了他们对那里面的人恶言辱骂。而且辱骂的因由还是因为……还是因为属下。”
他抬眼看了看,见那少年并没有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他们虽是辱骂,但并未动手,言语之中也可以听出来,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待他们离开,属下才从那纸窗中将里面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痴迷。随后听到一声轻咳,有些黑的面庞立刻红了起来,随后才血脉沸腾地说连连说道:“那男子,那男子岂止是美艳,属下从未见过那样惊为天人的容貌”顿了顿,他又连忙补充道:“除了公子,除了公子。您莫要怪罪属下鲁莽”
那白衣少年苦笑道:“我几时会因为这等事怪罪你,接着说吧,除了那少年的容貌你还打探到了什么。”
话音落下,那男子则更加窘迫,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除了……除了容貌并未打探到什么。”这样说完他忽地站起身,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沉声道:“属下有负公子的期望,这就去提了头来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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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跪求
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是他却并未移动半分,只是杵在原地,偷偷地打量着那白衣少年的反应。
沉默,沉默再沉默。
屋子里静悄悄的,那少年依旧是含笑地望向他,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暗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牙一咬心一横,高声道:“公子请保重”
说完,就迈开无比沉重的脚步。
“你既是去提头,还如何回来见我?”
温润的声音响起,暗夜心里着实窃喜。他就知道公子不是个无情之人。
不过他还是转过身,自怨自哀地说道:“暗夜再没脸见公子,还是让大哥提来吧。”
给个台阶还不往下下。
他这样说完,那白衣少年唇角的弧度越来越上扬,微眯着眼他轻声开口道:“既然你重情重义守信用,那我便不再阻拦,只是那砍下来的头也莫要让人再带回来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尴尬至极。
良久,那名唤暗夜的男子才缓缓转过身。
只见他哭丧着脸,有些抱怨地说道:“公子既然不喜欢暗夜这项上人头,难道就真舍得让属下去送死不成?”
“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就算不舍又如何?”
这如轻风细雨般的声音,听得暗夜面色愈发地羞红,他恨恨地咬着牙,只差没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
少年低缓的笑声传来,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也罢,我就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暗夜的眼睛“噌”地一亮,随后他跪倒在地,抱着拳语气真诚地说道:“请公子吩咐,若是在有差池属下就……属下就……”
“你就提头来见我?”摇摇头,那少年嘴角牵着柔和散淡的笑容,“莫要再这般轻狂。你且再去那白云观行一遭……”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那名唤暗夜的男子才起身离开。
待他再次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未时了。
如上次那般模样不同,这一次他趾高气昂的很。也没有再让那青年男子引着去见,待在院子里寻到独自下棋的少年时。
他单膝跪地,朗声道:“禀公子,属下查到那净潭仙人已经离开观中多日,保不齐近几日就会云游归来。”
听到这里,少年拿着棋子的手顿了顿,随后他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暗夜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提砍头的事儿,拜了恩便火急火燎地退了下去。
待他走后,那少年开始继续下棋。只是这次,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后,他轻声开口唤道:“蒋震,备好车马食粮,我们这就出发。”
话音一落,那名唤蒋震的青年男子,立刻闪身出现。来到那少年面前,他有些不解地开口询问道:“如此匆忙,公子是要去往何处?”
将那青年男子唤出来时,白衣少年便已经起身,对上他的眼,他幽幽地开口道:“白云观。”
转眼七日已过,这些天云中秀一直守在云裳苑几乎不曾离开。这才终于将那“太学”里面所记载的每一个字,都完完整整地抄了下来。
初时的两日,每每在院子里都能听见碧柳苑里惊天动地的哀嚎声。不过近来已经渐渐消失了。那哭声自是来自刚刚小产的柳曼如。如此伤痛还真不晓得陆谦是怎样安抚下来的。
不过也如她预料,那老奸巨猾的男人果然为自己找了个待罪羔羊。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那替罪羔羊竟然是在陆谦身边服侍的贴身丫头,春儿。
也真是奇了,那春儿非但没有一丁点被陷害冤枉的意思,反而还主动上她这来认罪……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他们尽管斗他们的,闹他们的。只要不主动来招惹她,那便什么都好说。
这样想着,云中秀已经将抄好的最后一页,平摊开来放在案上,等它自行晾干。
揉了揉发酸颈肩,她来到院子里轻轻舒展着。正欲躺到摇椅休息一会儿时,云裳苑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时她正被每日守在云裳苑那两个壮汉拦在拱门外……
还没等云中秀做出什么反应,被拦在门外的女子已发现了她的身影。在门外一边抹着泪一边高声唤道:“姐姐,妾来谢恩了,可否让如儿进去说话。”
这不速之客正是柳曼如。
云中秀蹙着眉想了片刻,随后才从摇椅上坐起身,对着门口轻声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话音落下,那两个壮汉也放开手臂,不再阻拦。柳曼如左看了看,右看了看,这才迈着莲步行了过来。
待到那青衫女子身前,她微微福身,缓声道:“如儿醒来已有几日,奈何郎中吩咐不得下地行走,至此到了此时才来拜谢姐姐的恩德,望您莫要怪罪。”
静静地看着她,云中秀微笑道:“我并未做过什么值得你拜谢的事儿。不过人已经来了,外面风大,进屋说话吧。”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只才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的云中秀也觉得有一些寒意,更何况一个小产的妇人。
这样说着云中秀已经起身往屋内走。这一迈开脚步,她方才想起,自己寝房的桌上还晾着那刚刚抄好的文书。随后她转步朝另一个直通堂屋的门走去。
柳曼如只是顿了顿,也并未多心,跟随着她一同进了堂屋。
刚一迈进来云中秀便吩咐她坐下。
两人这样眼观鼻、鼻观心地对看了片刻,柳曼如才轻拭着又开始泛红的眼眶,声音无比诚挚地说道:“如儿今日要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云中秀扯扯唇角,淡淡地回应道:“你怕是误会了些什么,我并未……”
握上对面那双手纤纤玉手,柳曼如打断她的话,急急说道:“姐姐,莫要这样说……”在那有些冷的目光中,她才慢慢收回手。轻咬着下唇,偷偷打量那妇人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才长长叹了口气。
随后缓声开口,娓娓说道:“不瞒姐姐说,那日如儿虽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看似是人事不省的状态。可是……郎君和姐姐的每一句话,如儿都听在耳中。”
这样说着,她方才还是含在眼眶里的盈盈泪水,竟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哽咽,“身子是自己个儿的,如儿很清楚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
那悲痛的声音听得云中秀也是一阵不舒服,方才有几分冷的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些许,她柔声安慰道:“你不必太悲伤,那郎中说的并不一定准确无误,只要养好身子兴许日后还能再有的。”
这话只是安慰,其实云中秀对那郎中说的话也是深信不疑的。
曾经为了能怀上陆谦的子嗣她请过多少郎中,用了多少偏方,甚至连那炉里的灰都被她当做药引,服下肚中过。尽管痛的死去活来,可是直到她被锁在别院,终是没有再怀上过。
害她那般凄惨的凶手此刻就在眼前,受着和她相同的苦难。可笑的是,她却并不觉得高兴。
对于这样的自己,云中秀是十分厌恶的。
一方面她想彻底脱离前世那个总是悲天悯人的妇人。就算心狠手辣也不要紧,只要能报仇,只要能活下去。
可另一方面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说不上疼,可是见她如此,曾经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似乎又要重来一次。
在她暗暗痛恨自己同时,那柳曼如竟从椅子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身前,声泪俱下地连连哭诉道:“姐姐果真知晓姐姐果真是知晓的如儿求你,求你不要将这消息告知于陆郎如儿求你了”说着,还磕起头来。
这副模样,着实惊到了云中秀。一个晃神后,她忙将柳曼如搀起来,有些严厉地喝道:“这是干什么,地上凉,你快起来。”
柳曼如苍白的脸上如今已经呈现出一种青灰状,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阴郁之际。她的发髻似乎是在匆忙之际束起的,这样猛烈的动作,发丝已经渐渐凌乱。
此时的她看起来狼狈至极,可是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只是拉着那妇人伸过来的手臂,愈发悲伤地说道:“姐姐若是不答应,如儿就不起来了如今陆郎若是也厌弃于我,那如儿便再也无处可去了”
她的话说的云中秀一头雾水。可是许下的承诺那便是欠下的债,这一点从以前到现在她从未怀疑过。
如今她还是云里雾里的,岂会随便答应。
思绪渐渐理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她并未应允,只是淡淡开口道:“身子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护又与我有何干系。这事儿你还没说清,我是万不会应允的。”
似是没有看到她冷冰冰的态度,柳曼如握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吞了一口水迭声说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恳求姐姐,莫要将如儿已再不能身怀有孕这件事告知于陆郎。”
她这样解释完,云中秀则更加茫然。
这事儿陆谦是早已知晓了吧,为何还求她不要告知?这柳曼如不会以为那些郎中是她找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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