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容带着欢沁来到杨大少奶奶的院子,由小丫头领着,直走到门口窗下时,听到屋子里头传来杨大的声音。“我能如何?那是我娘,再说大的就得让着小的啊。”
“你也是她亲儿子!我们荷儿才多大,凭什么就得让着二房的?你自小处处让着老二,如今生了孩子,就比老二的孩子小了一个月,也得处处让着。”杨大少奶奶哭道。
带路的小丫头有些慌乱,心道此前就叫另个小丫头进来禀报杨大少奶奶了,杨大少奶奶得了信儿怎没支开大少爷?正想着,才看到抱厦里那个前来报信儿的丫头正急着往里探头,想来是早到了,但见了主子俩吵嘴,不敢贸然进去说话罢了。
“好姐姐,你怎还不进去!”给初容带路的小丫头见了那个丫头,急得一跺脚。
那丫头见了也急了,忙不管不顾地进去通通报。给初容带路的丫头也忙领着初容在抱厦里坐下。
果然,里头声音没了,不多时,便见一个人快速离了上房,躲着不叫女客见着。
初容状作没瞧见,转头看抱厦里的摆设,过了一会儿,想来杨大少奶奶补了妆,初容这才跟着丫头进去。
“在院子里拘着发慌,没碍着大少奶奶休息吧?”初容装作没发现杨大少奶奶有些红肿的眼睛,笑道。
“没,怎会呢,早想去妹妹处看了,就怕扰了你休息。”杨大少奶奶刚哭过,嗓子还有些哑。“叫陈小姐看笑话了。”
初容装作没听出来,左右找了找荷儿,问道:“荷儿呢?”
“睡下了,刚……”杨大少奶奶寻思了一下,说道:“刚玩累了,出了身汗就睡了,想必这会儿也该醒了,我去叫她。”
“不必了,我也是闲着无事这才到处走走。方才回去后翻了箱笼,看到这手串同我送荷儿的那副有些不同,左右我也不戴的,就拿来送了荷儿。杨夫人不晓得的,大奶奶也莫说了,小东西不值当的。”初容笑着,将手里的手串递给杨大少奶奶。
杨大少奶奶连忙推拒,连道:“这如何使得,姑娘破费了,这不能要。”
初容见杨大少奶奶不收,说道:“给孩子的,大奶奶这是瞧不上?”
杨大少奶奶忙说:“陈小姐这般说,我可受不住,那多谢陈小姐了。”
话音刚落,许是朦胧中听到声音,荷儿光着脚跑了出来,一脸的睡眼惺忪。可能方才哭了一场,回来后又气又累便睡了,此时听到声响又跑了出来。
“仔细凉着!”杨大少奶奶忙将荷儿抱到榻上,说道:“快谢谢陈姑姑,这是给你的。”
“谢谢陈姑姑,荷儿喜欢。”荷儿人小,气过了不久就忘了,此时见了新的更好的,自是笑着不再计较之前。
“这孩子不会说话,叫陈小姐笑话了。”杨大少奶奶笑道。见了自己孩子不再憋闷,心里也是喜的。
“我倒是觉着荷儿很好。”初容说完,对着荷儿说:“自己拿着,不叫别人看着,夜里看着会发光的。”
“恩,不叫妹妹见着。”荷儿听了,很认真地自言自语。
杨大少奶奶听了,皱了皱眉头,却忍着没批评荷儿,心道等陈家小姐走了,才管教荷儿不可说那样的话。
“陈姑姑,我给你摘了花。”荷儿兴奋说道,说完了才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我的花儿呢?我在院子里摘了的。”
“是不是方才落在院子里了?不妨事的,荷儿改日再给陈姑姑摘。”在院子里时,初容是见着荷儿手里有花儿的,跟着杨大少奶奶离开时,哭得忘了没有带。原来那花是给自己的。
“陈姑姑给荷儿好看的珠子,荷儿也给陈姑姑好看的花。”荷儿十分乖巧,起码懂得感恩图报,不似有些被惯坏了的孩子,认为旁人对她的好都是应该的。
“好。”荷儿听了这建议,深以为意,自顾拿着珠子玩去了。也许是感同身受,欢沁在一旁也冲荷儿挤眼睛,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玩得很好。
初容同杨大少奶奶聊了几句,便带着欢沁回到自己院子。她能做的只有如此了,尽自己全力多给一个女孩些宠爱,希望她能健康成长,快快乐乐。人人都有惜弱的情感,若不是珠儿还只是个孩子,初容都想到要求了袁其商出手整治杨二一家了。
想到此,初容微微愣住,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怎地遇到事便想起那个家伙。
“鹰犬鹰犬的,就是这时候用的。”初容安慰自己,并不是离不开他,只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实在是他的专利。
衙门后宅闹了这么一出,衙门大堂更是热闹。刺头牌大明石头御史,秦紘秦大人来到扬州府衙,将杨成及锦衣卫的人骂了一通。
“案子已一目了然,不知杨大人还有何顾忌?莫非是要官官相护?有人要从中作梗!”秦紘句句如刀,完全不懂得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的道理。骂着杨知府,却看着一旁坐着的锦衣卫袁其商。
袁其商此时正端了茶杯品茶,听了这话忍了又忍,气得眼皮子跳了跳,狠狠嚼着嘴里的茶叶,咬得牙帮子生疼。
此案已交锦衣卫审理,杨成实在是冤枉,但此时也不得不代为解释:“锦衣卫的袁大人觉着还有疑点,还请秦大人宽限几日。”
“哼!哪个不知,那人是陈大人家的公子,你们锦衣卫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还会惧一个五品官员?莫不是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吧?”秦紘越说越气,脑补了许多陈钦派人送了银钱给锦衣卫的场景。想到最后已确信了,就跟亲眼所见似的,拍了桌子道:“我不管什么锦衣卫还是你知府,我只说一句话,若是有人敢包庇,视国法如无物,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搓成了灰,我也得飘到万岁跟前告御状!这案子我可瞅着呢!我也会派人时时盯着,若是有些许嫌疑,我立时报给万岁!”
“我这把老骨头不知在鬼门关转过几遭,从来都是不怕的。不惧你宰了人家家人还能安然无恙,不惧你使了什么手段除去四个兄弟还能稳坐侯府少爷,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秦紘越说越气,虽说是看着杨知府,但话里却句句针对袁其商。
杨知府吓得都想自尽了,这些事,背后说的,当着袁其商的面却是万万不能提的。然此时秦紘直白说出来,叫听者都觉得胆战心惊,生怕袁其商发作。
“秦大人,此案确有蹊跷,你也不想冤枉了好人。”袁其商眼冒怒火,手指掐着杯壁,强忍着气抬起头说道。
“自是,自是,还请秦大人宽限几日,就两日。两日后大人若是不满意,再说不迟。”杨知府说完日子,仿佛一下子想到什么似的,忐忑地看了眼袁其商。
杨成属于一下子把话说绝了,给袁其商带来了麻烦,多些时日,自然可以保险些。而如今只有两日,袁其商有些不悦。
“好,两日后,若是叫我抓着什么,我管他有什么后台,只要哪个敢罔顾国法,老夫就不依!”秦紘火爆脾气,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说完便走了。
“袁大人,是小的一时急了,这才……”杨成胆怯看着袁其商的脸色,说道。
“无妨,查不到的话,将陈彻交出去便是。”袁其商神色不明,勾起嘴角对杨成说道。
杨成听了,眨眨眼睛也是没别的办法。
杨成走后,锦衣卫一名缇骑走了出来,凑近袁其商问道:“袁大人,这老家伙可要收拾了?”
“不,你们哪个也不可动他!”袁其商已经气得肝疼,但还是忍住了。
这缇骑正是赵都,原本以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袁其商会将秦紘恨之入骨,没想到却听到这番话。细细看了看袁其商,在心中重新审视了他,随即应了自下去做事。
被赵都这一问,勾起了袁其商些许回忆。当年梁远侯于婚事上背信弃义,因着崇王的势,旁人不敢置喙,或是懒怠插手,唯有秦紘契而不舍地上书。虽说最后无济于事,但这事母亲记在心上,所以她的儿子也不会忘。
秦紘的到来,几家欢喜几家愁。平日里手脚不干净的自然担心,盼着秦石头赶紧走,心道这老家伙已扳倒了庆成王,又走了运得以官复原职,可谓是如日中天。此番也是回京复命,在扬州府本只打算逗留两日,谁料官道被阻,秦紘便只得滞留在此。
一时间,秦紘下榻的客栈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官员争相拜访,自然都被拒之门外。渐渐地,人们也就品出了味儿,知道这秦石头确实不好这口,也就断了那念头。
今日,消停了许久的客栈又迎来两位客人,杨知府的两个儿子。毫无例外地,两人被门上的小厮拒了,悻悻而回。
“大哥,回吧,这秦大人还真是怪脾气。”杨二不耐烦说道。
“好官大抵如此,只可惜你我二人只是想一睹秦大人的风采,却也被当做作那等偷奸耍滑的。你我二人又没有官身,又没带银钱,怎就也拒了呢?”杨大不无叹息道。
“好官,也有架子大的,许是不屑理咱们吧。又或者是因咱二人是知府的家眷,见了会遭人说道吧。”杨二说着,瞅着路边一家文房四宝店,说道:“大哥,我去买套四宝,你先回吧。昨儿爹留的题目,我都做完了,你不是还没下笔呢吗?不必等我。”
“不妨事,我等你买完了一道回吧。”杨大憨厚,一直以来也都是以照顾弟弟习惯了的。小时带着弟弟一道玩耍,稍大了些,走到外头也是习惯照顾她的。
“不妨事的,不好耽误大哥的事,我挑完了文房四宝还要去西街买纸扇,顺便想在外头走走,晚些回的。”杨二眼珠儿转转,说道。
“早些回,晚饭时不回,娘要担心的。”杨大向来将杨夫人的话放在心上,杨夫人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他都习惯性地忽略自己的想法。
杨二可就不同了,娘亲担不担心的可不是他想考虑的,主要还是自己舒坦才好,反正自小以来,娘亲都是顺着自己的。担心也就是一会儿,回去不就成了,左右不就一顿饭。
“成,大哥快回吧。”杨二说完,目送着杨大转身离开,赶紧进店买了些笔墨纸砚。
买完后站到门口瞧了瞧,最终确定无人跟着,这才大步流星出了店门,拿着买来的笔墨纸砚沿原路返回。
杨大也没多想,独自往回走,走着走着忽地想起一件事,心道方才在门上时,只说是杨家儿子前来拜会秦大人,却未讲明两人的意图。若是明说二人只是想求学问,想必应该不会被拒绝了吧?
想到此,杨大责怪自己脑子转得慢,忙往回跑。跑到文房四宝店时,却早不见杨二的影子。想起杨二说要去买纸扇,忙跑向西街,待到了卖纸扇的店面时,也不见杨二的影子,西街上所有的摊位都瞧了,也不见自己弟弟。
杨大跑得直喘大气,双手拄在膝盖上不时擦擦额头,心道只有等弟弟回家后,明日再拖他前来了。想到此便往回走,后背浸湿了一大片,被风一吹后打了个呵欠。
杨大紧走了几步,转过一条街才发现已来到客栈的后门,看了眼楼上,心道只有等明日再来了。
正想快走几步回家,却见后门走出来一人。
“小哥不送,多谢了。”杨二笑脸盈盈对着门里的一个人说道。
“杨二公子客气了,我家大人说公子的功底不错,想必假以时日,下科定能中的。”门里的小厮正是秦大人的亲随,杨大和杨二方才被拒时见过的。
“秦大人过奖了,明儿在下会再送了以往做的文章来,还请小哥给递进去。”杨二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就往那小厮手里塞。
这小厮见了忙往外推,连道:“这使不得,叫我家晓得了,能把我的腿打断。”。电子书下载
杨二见这小厮是诚心不收,半真半假说道:“果然是秦大人的人,品性高洁,在下佩服。”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杨二这才转头离开。没走几步便愣住了,看着不远处的杨大,一时间尴尬不已。
杨二迅速转了转念头,紧走几步来到杨大面前。“呦,大哥这是想吃独食啊,幸亏小弟也不傻,哼!母亲的话,大哥还真是没听进去,怪道荷儿就那么跟妹妹争,原来大哥早就不顾忌着长幼之分了。”
“我只是路过。”杨大的心就跟被戳了一般,看着对面这个自己让了半辈子的人。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时候,被杨二背后耍的事情多得是。但此时此刻,杨大却觉得极为难受,许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为人父的感觉更重了。母亲自小要自己让着弟弟,这没什么,但自己的荷儿只比二弟的珠儿大一个月,却也要让着她。
杨大也觉不公,但自己都是习惯了忍让,所以对于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一次次的不公,杨大只会习惯性地承受。
“大哥,这个路过可真是凑巧。我是去见了秦大人,还真亏我早就看出大哥你的计,这才先下手的。”杨二虽知错了,但自小跋扈惯了,非得将错推到别人身上。说完大摇大摆地往回走,理也不理杨大。
反正杨大不敢把自己如何,反正杨大过后还会来求着自己和好,反正杨大得让着自己。杨二如此想着,便将念头都放在回去,细想挑哪几篇文章来给秦大人看。
秦大人师从当世大儒陈献章,所以他不仅为官清廉,且文章学问上都是一流的,能得秦紘的指点,于科举仕途上都是极有助益的。
因此,这个机会很重要。
杨大站了许久,收拾心情往回走。
刚一回到家,便见杨夫人板着脸,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看也不看进来的杨大。
“母亲,孩儿回来了。”杨大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杨二,心下怀疑,但还是觉得杨二再跋扈,也做不出恶人先告状的事情。
杨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接过杨二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说道:“听说荷儿病了?”
杨大心下一暖,心道自己母亲还是在意荷儿的,毕竟,自己是她的亲子,平日里虽说严厉了些,但总是惦记着的。
“小孩子家家的,病了也是几日,吃服药就好了,有老母亲记挂了。”杨大说道。
“哎,你这对妻女啊,这是下我面子呢。”杨夫人放下茶盏,仍旧耷拉着眼皮,一脸的不悦。
“母亲何出此言?难道她们说什么了吗?”杨大不解,抬头问道。
“大哥这是何意?我和珠儿她娘可没说什么。”杨二一听这话,心虚地说道。
“二弟想差了,我问的是,我家荷儿和她娘是否说了什么惹母亲生气了。”杨大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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