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觉惊心动魄。
“王爷快走!”煞暴喝一声,纵身扑来,却始终阻挡不了漓天衡的纠缠。
他誓要与我们同归于尽,夜罹抱着我,手脚被缚,又要保护我不受他碰触,空有一身劲力无法施展,而情势之危急,已容不得他再停留一分一秒。
扑哧……
是刀剑破开皮肉的声音,如此清晰,清晰到刻骨。
煞愣住。
而漓天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我,身体僵直,再也动弹不得,鲜血自他的腹中涌出,有几滴溅在我脸上,腥热无比。我的手心犹死死地攥着自头上拔下的长簪,另外一头深深没入漓天衡的小腹,我低眸傻傻盯着那长簪,双手指节攥得青白,怎样也松不开,人已然呆了。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浑身颤抖,泪水大颗大颗冒出来,我抬头望向漓天衡,拼命地喘息,说不出话。
“清儿,放手!”
夜罹急切的嗓音在头顶炸响,他用力掰我的手,竟一时无法掰开。
“王妃,引线就快要烧完了!”
耳边传来煞的声音,一样忧急如焚,我却浑然不觉,仍是紧紧棒着长簪的一头,不知此刻身在何处,而我……又是谁……
扑哧……鲜血喷溅出来,尚带着漓天衡体温的血,一滴一滴,自我手中紧握的簪子一头滑落下来,坠在地上,绽开朵朵刺目的血花。
竟是他自己后退一步,脱出这夺他性命的长簪……
泪水凝在眼角,忘了流下,我惊呆了……
“带她走,快……快走!”漓天衡捂住腹部的伤口,血顺着他的指缝涌出来,生命点滴流逝,如夜的眸光却一剥也不离我脸庞,忽而伸手接住我掉下的一滴泪,唇角轻勾,似笑非笑,“有它陪我,够了!”
“四弟……”
“来不及了,走!”
深沉劲力袭面而来,竟是再也不容拒绝。
夜罹深吸口气,终于抱着我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背后轰然一声巨响,一股灼烫的气流自远处猛掀而来,地动山摇,夜罹提一口气纵身而起,跃出洞口的刹那,顺势向下一滚。
灰飞尘起,天崩地裂。
未及反应过来,整个身子被他牢牢扣入怀中,耳边听他急急低道,“埋头。”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浑身骨头似要被震裂,胸口一股热血翻涌。
背心略略一痛,忽有感觉有东西替我挡住砂石硌戳之险,虽是在山间翻滚,却被他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
血腥之气,沙土之味……一霎那铺天盖地地涌入我口中,呛得我几被喘不过气来。
挣扎着抬头,看不见他的脸,我恍惚地伸手想要去摸他,却陡然间陷入黑暗。
朦胧中,像是听见谁在我耳畔低低地叹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曾经沧海化云烟
血,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失,每流一滴,身体便凉一截。
四周人影幢幢,频频晃动,脚步声夹杂着切切低语,耳边嘤嘤嗡嗡一刻也不停,搅得人心烦意乱。
声音忽又戛然而止,我像是正缓缓沉入海底,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张开双臂,变成翅膀,在一片无边无际沉部的幽蓝里飞翔。
面前忽然现出一道人影,我看着他的脸,那么熟悉,那么悲伤,我蹙眉,竟忆不起他是谁。
右掌一翻,掌心向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支曲颈长簪,在那篇幽蓝的衬托下发出莹白之光。(文-人-书-屋-W-R-S-H-U)
眨眼间,那光芒骤然暴涨,竟化作一柄华光万丈的七尺长剑。我惊悚至极,却身不由己,右手紧握长剑剑柄陡地刺出,剑身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一切静止。
我瞪大了双眼,眼角有泪滑出,一颗心像是被人从中间狠狠撕开,痛得不能呼吸。
我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杀他?
他的身后忽又现出另外一道人影,花白胡须,面容刺向,捋着颔下最长的那缕冲我笑得和蔼。
师傅……
刚欲上前,他却惊隍后退,盯着我的右手像是不认识我一般,我方才惊觉手中的长剑还插在面前人的胸膛里。
那人却只是静静站着,静静看我,不呼痛,不言语,仿佛已经死去,却又圆睁着双眼,容颜清隽,眸光如水。
师傅面上初时惊惶,忽而变得愤怒,像是在恨我杀了他。
他是谁?我杀了他,师傅为什么恨我?他跟师傅究竟是何关系?
剑柄陡然一颤,我骇然回神,竟见那人手握剑身一点地点将剑缓缓拔出他身体,血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汇聚成河,他却面无表情,直到剑尖完全现出,那股腥热猛地喷溅在我脸上,他的面容依旧无波无澜。
我惊喘,紧紧攥着那长剑,心中骇浪滔天。
一道惊电劈过眼前,那人的脸陡然放大,与我瞬间近在咫尺,是他!
我大叫一声,抱着头翻身而起……
瑬金雕花,鸾凤腾云。
浑身冷汗涔涔,湿透重衣。我揪紧了胸前的衣襟隍然四顾,只觉通体火辣辣地疼。
心犹在狂跳,头兀自胀痛,梦中的一幕幕画面,至今仍清晰无比。
我杀了他,我竟亲手杀了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清儿,你终于醒了?”
我怔愣侧眸,叶翌一身铁灰锦袍,抬手拂开帷帐,一手端着药碗,一脸疼惜地看我。
我呆呆望着他,说不出话。
他的眼神,令我感到陌生。
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以外人的面目示我,这就是我的生身父亲,我还能说些什么。
垂眸淡淡一笑,心内五味杂胨。翻身躺下,背对向他。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埋怨我,可是一切已成定局,清儿……”
“够了,我不想听!我很累,请三爷出去!”
叶翌一怔,微微叹一口气,将药碗搁在一旁梨木条几上,转身刚被走出寝殿,脚步骤停,“王爷已经恢复身份,皇上颁下诏书,封他为……摄政王……”
胸口咔嚓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了,扎得心疼。
一切终于化为现实,正如漓天衡所说,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周身泛起冷意,腿曲起来,用力抱入怀中,脸深深埋进去,可那冷意依旧透骨,直抵心尖。
伤口在痛,额际滚烫,一闭上眼便再度昏昏沉沉地睡去。
夜里醒来,喉头涩痛,出不了声,可是床前空无一人。寝殿灯火通明,厚重帷幔挡住刺眼亮光,我起身摸索着伸手去够床边的水,却不小心打翻瓷杯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跌个粉碎。
听见声音,立时便有宫女急急转过屏风,噗通跪在我的面前,一边徒手捡拾碎片,一边诚惶诚恐地道,“王妃赎罪,王妃赎罪,奴婢不该擅离职守!”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身影跨过殿槛大步走近,玄色蝽龙纹锦袍的下摆赫然映入眼帘。下一秒,肩膀一紧,被他用力箍入怀中。
我不说话,任他紧紧抱着,脸佚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伤口还痛不痛?”
我违心地摇头,仍是一声不吭,心底冰凉一片,不知该说什么。
一只手伸来,轻轻勾起我下颌,迫使我仰面看向他。
不看则已,一看大惊先色。
“你的头怎么了?”语声嘶哑惶急,眼眶骤红。
他的额上覆着一圈白纱,透出斑斑血迹,颊上一道粗细的划痕,已然止血结痂,一眼望去,并不觉有多么突兀,反倒更衬得他朗目如星,英气逼人。
“没事,火药爆炸时抱着你滚下了山涧,难免的。”
他满不在乎地句唇轻笑,低头凝望着我,目中满是联系,“只要你没事就好,白天来了几次你都睡得很沉,我刚恢复身份,加上四弟的事,此刻朝堂内外一片混乱,我实在脱不开身,看见你醒来,我就放心了。”
我低头黯然地小小,“我知道,三爷告诉我了,你如今已经是摄政王,权倾天下,自然要担自起朝纲,这是你的责任,我明白。”
下颔微微一痛,抬眸,他的目光透过我双眼直达心间,“清儿,我……”
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我知他心中比我还要挣扎,可是一切已然注定,再也无法挽回了。
“从今往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至死不离。可是……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放过……放过大哥,他……”
“他很好!”
未待我说完,他已出声将我打断,语声低沉,眸光幽深,再也不见往日魅惑,周身隐现帝王霸气,天子之尊。
我苦笑,垂下头,将脸再度埋入他胸膛。
“清儿,我……对你不住,很多事……待你伤好之后,我会一一向你解释。”头顶他的声音低沉,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闭上眼睛,深夜里,彼此静静相依,无声已胜千言。
风波再起暗潮生(1)
“太医说,我们的孩子还不足一个月,这段时间你在宫里奸好养伤,哪儿都不要去。”夜罹修长的指尖抚过我眉目,细细描画,久久流连,语气里满带难以抑制的欣喜。
闻言颊上生烫,低下头去,飞霞满面,羞窘模样顿时惹他失笑连连。
定定看我许久,笑容忽又敛击,低叹一声,将我圈得更牢,“清儿,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没有你,纵使得可这天下又如何?”
心头一酸,闭上眼睛,唇边一抹强笑,无声无息。
那夜领其调转马头攻回玄畿宫的,果然不是大哥。他率部分分人马一路南下,并未回头。既是御驾亲征,定当由他担任主帅,若于此时宫中再度生变,江山易主,已经风雨飘摇的中原托大陆难承受这般沉重的打击,天下必乱。夜罹冷眼洞悉一切,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只待江山平定下来,他使要大哥将皇位拱手相让。
漓天澈定然已经知晓他真实身份.知晓那夜那场玄畿宫的突变,他是自愿放弃手中的一切还是……他们之前又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不得而如,我只知道,诏命夜罹摄政,已是将这天下拱手相送,如争夜罹所缺的,只不过是那一身至尊明黄服色。从宫变的那夜开始,太哥便已彻彻底底失去所有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他若因此而在战场上不顾一切地拼命……
浑身一栗,苍白脸上褪尽血色。
一切终于成真,却处处都不同了。
分明是我要的.因为我已有他,可是,又不是我想要的,得到的多,失去也多。
转念一想,事以至此.终成定局,又有什么要紧?
心绪纷乱如麻,气息若堵,肩膀微缩.却被他狠狠箍紧在胸口,像是洞穿我的心思,不给我半分闪躲退却的余地。
更漏声声,约莫已过寅时,天边渐露生白。
殿外忽然传来缔沓的脚步声,惊破拂晓,夜罹微一蹙眉.将我轻轻放回枕上,在我额上印下一吻,转身走步踏出殿门。
宫变之后,举朝皆乱,颀王摄政,整肃朝纲责无旁贷。
我知道,漓天衡谋反的余波未了,一应杀戥并未终结,流血才刚刚开始,摄政王若想真的摄政,执掌天下,一场残酷的“大清洗”必不可少。皇权更迭从来都是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
夜罹揭去面具,只怕吓坏了那一殿文武百官。颀王未死,化身突厥使臣从天而降,更在漓国千疮百孔的时刻受封摄政王,一揽皇权,天子自始王终未曾露面,谁人能不心生惶疑?
他的帝王之路,只怕绝非坦途。
那么我呢?颀王未死,颀王妃又如何?天下人人都知我曾嫁于大哥为后,兄娶弟妻,改嫁已成事实,虽后来被贬为为宫婢,到底还是皇上的人,他若在此时仍然像过去那样待我,不理世人眼光,只当我是他的王妃,先是夺权,继而夺妻,天下人人将怎样看他?又将怎样看我?
一女身侍两夫,还是嫡亲血脉,而漓天衡谋反之时亦曾将我藏在侧殿,百官尽人皆知。
兄弟反目为我,b民叛乱为我,如此再三挑起天下纷争,祸国红颜之名,舍我其谁。
思及此,唇角淡淡一挑,似笑非笑,心冷如冰。
午后天河晦暗,想要落雨,我肚子一人静静立于檐下,望着宫墙外的墨色天空出神,衣带凌风飞扬,端月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几番想要劝我回殿,明明话已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吞回去,就连她都知道,我其实并不真的如表面这般平静。
“王妃,莫如去看看雪昭仪?”端月终是忍不住打破沉寂。
我心下一颤,面上仍是淡静无波,“也好。”
那么,我以怎样的身份去见她?
却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已和过去大相径庭了。
霁雪和先时一样,住在元容宫里由元容一力照顾。
门外两名禁军拦住我们,“没有摄政王的命令,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此门。”
端月怒叱,“大胆,连摄政政王妃也不能进么?”
两名禁军面面相觑.露出难色,随即俯身拜倒在地,“王妃赎罪.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只是王爷有令,若有违者,立斩不赦,所以……”
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一拂流岚裙摆,侧身迈入宫门,门外两人已不敢再拦。
抬头,碧瓦飞甍的贵妃寝殿在晦暗的天色下进出萧瑟的阴寒,再不复往日的辉煌。斗拱檐角垂挂着的兽嘴风铃随风轻轻摆动,发出靡靡之音,清晰入耳。
汉白玉石阶延伸至寝殿深处,我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走得沉重,如履薄冰。
刚刚踏上最后一层石阶,寝殿门内响起稚嫩童声,声音越来越近,未及我回神,一个幼小身影迎面狠狠撞进我怀里,我猝不厦防,脚步微一踉跪,忙施力强自稳住,险些随着那道惯性向后仰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端月骇得脱口惊呼,上前一步将我扶住,随即低头望向被我搂住的幼童,压抑着怒声道,“我的小祖宗,要不是王妃,您可就滚下去了,嬷嬷呢,怎么由着您一个人乱跑?”
我这才明白怀里的是冀儿,忙向端月使了个颜色,端月无奈噤声,却仍心有余悸,手抚在胸口半天放不下来。
我蹲下身,笑着捏了捏冀儿红扑扑的脸蛋,“乖冀儿,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乱跑了,要是摔倒了会很疼的,知不知道?”
冀儿一昂头,“我是男子汉,不怕疼!”
看他小小人儿却硬要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来端月这才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殿下,殿下……”
声音由远及近惊慌失措。我站起身,正看见冀儿的奶娘颤颤巍巍奔出殿门,一见我与端月,骇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时竟愣在了当地。
端月心直口快,忍不住抢前一步,“嬷嬷,你是怎么带小殿下的,可才若不是我们